渤海之中,遼東半島金州府西南海中,有二島南北對)7為「南雙島」和「北雙島」。正常的歷史上,崇禎二年六月戌午日(1629年7月24),袁崇煥就是在這裡偽造聖旨,殺了毛文龍,七天之後,皇太極立刻整旅西征,率大軍入關直撲北京,大肆擄掠財富和人口,給了小冰河期下極度脆弱的大明經濟最後致命一擊,各地進京勤王的軍隊得不到糧餉,紛紛淪為流寇。可以說,明朝首先是經濟崩潰,然後才是軍事崩潰,而這崩潰開始一刻,可追溯到「雙島事變」,這是明朝乃至整個華夏文明悲劇的開始。不管袁樂煥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殺毛文龍,都不能推脫掉自己的責任。
……
「此戰非同小可。萬一不勝,東江軍這近二十年的基業可就全都毀了。」李惟鸞苦笑著對黃龍說道。遼東半島以東的東江軍大多為毛文龍舊部,雖說聽從黃龍號令,但多數還是面合心不合。可是,那些人大多數都是土霸王,怎麼可能甘心投靠小北荒的人?按理說,就算投靠,那各島的主將也應該是照舊自己主持本島軍務才對,怎麼能答應讓小北荒的人整編他們的軍隊?這一點他一直都弄不明白。而此次投降事件裡所透出的詭異,也讓他十分擔心。
「小北荒不僅收留孔有德、毛承祿一干叛賊,如今又把手伸向了我東江鎮……哼,心懷叵測至此,豈能饒了他們?」樊化龍大聲叫道:「還有張大祿,大帥留他鎮守皮島,可他卻忘恩負義,投靠了那小北荒。等打敗小北荒水師,定然也要將拿捉住嚴懲。」
「好啦,你就別在這裡亂攪合啦!」李惟鸞沒好氣地瞪了這個大大咧咧的傢伙一眼,「小北荒連那些辮子兵都不怕,真要交戰,你就一定能?」
「哼,你說的那是陸上。可他們就算是陸上的猛虎又怎麼樣?碰到咱們這些水上蛟龍,照樣趴窩!」樊化龍冷笑道。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毛承祿、李九成、李應元、蘇有功、陳光福、高志祥……這些人都是東江鎮出身的將領,和他們一起投靠小北荒的近兩萬士兵,也多為東江軍將士,你說,他們在水上會比你差嗎?」李惟鸞冷冷說道。
「你……李惟鸞,你怎麼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樊化龍怒道。
「夠啦。」黃龍煩躁的擺擺了手,制止了手下的爭吵:「尚可義他們可曾到了?」
「暫時沒有。不過也就是一會兒,應該快了。」李惟鸞說道。尚可義現在駐紮在雙島北面的豬島,距離不遠,所以才有此一說。
「嗯!」
黃龍點了點頭。蒙著面巾地臉上也看不到什麼表情。李惟鸞和樊化龍雖然都有些話。但主將不開口。他們也只好繼續悶著。就這樣。三人又等了大約一盞茶地功夫。直到黃龍地親兵走了進來。
「是不是尚將軍他們到了?」黃龍開口問道。
「啊?」那親兵明顯一怔。又急忙抱拳答道:「大帥明鑒。正是尚將軍到了!」
「請!」黃龍說道。
「遵命!」
「尚可義這傢伙。明明離地最近。卻來地這麼晚。呆會兒大帥你要好生罵罵他。要不然以後肯定越來越沒規矩!」看著親兵離開。樊化龍又在一邊說道。
「行了,就你話多。」黃龍無奈地瞪了樊化龍一眼,卻也沒有太多的責備。反正整個東江軍的將領都知道,樊化龍就是這麼一副大大咧咧的脾氣。而且,他也很欣賞這樣的武將。沒那麼多心眼兒,打起仗來敢沖敢拚,使得也順手!
……
「尚將軍到——」
隨著外面親兵唱名的呼喊,黃龍等三人又把目光投向了門口處。可是,看到外面走進來的那個便裝壯漢之後,三人幾乎立刻蹦了起來。
「尚可喜!?」李惟鸞大驚!不是尚可義的嗎?怎麼反而是尚可喜這傢伙?難道,尚可義已經……李惟鸞突然想起,尚可喜跟尚可義可不就是兩兄弟?頓時,他懊悔不迭!
「拜見黃大帥!」尚可喜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眼前三人的驚駭表情,走到黃龍面前,正正經經地躬身行了一禮。
「……尚可義呢?他已經降了你了?」黃龍沒有動,他緊緊抓著扶手,沉聲問道。
「我那兄弟是什麼脾氣,黃大帥您還不知道嗎?如果我敢去說降,恐怕兄弟都沒得做,說不定還要被那混球拉到家父的墳前祭了祖宗……我可是不敢!」尚可喜搖頭苦笑道。尚家在他之前,對大明可謂是忠心耿耿。其實就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父親尚學禮在跟後金的交戰中,戰死沙場,他和尚可義在東江軍中也是戰功纍纍,要不然也不會做到一島主將。可誰又能想得到,大家最後居然會落到各自為主的地步。
「那不知尚將軍來此,所謂何事?莫不是……為了你們小北荒做說客,要來說我們大帥投降?」李惟鸞沉聲問道。
「尚某豈敢!」尚可喜呼了一口氣,努力壓下了對黃龍的怨恨。不過,不管怎麼看黃龍,他還是覺得不順眼。因為,如果不是眼前這傢伙耳根子軟,因為被毛承祿等人割去了耳鼻而恨烏及烏,自己又怎麼會因為別人的構
得不投靠小北荒,做了叛徒?雖說在小北荒過得還不9T對自己一幫人也很好,可叛了就是叛了,他也是無話可說。而這一切,都有眼前這個黃龍的責任。
「哼,既然不敢,你又為什麼來這兒?難道,你是活膩了,想死不成?」樊化龍冷笑著走到了尚可喜身邊,手按刀柄,大聲質問道。
「姓樊的,別以為就只是你的聲音大。動起手來,你算老幾?」尚可喜突然一瞪眼,猛得把樊化龍推到一邊,然後,也不理會黃龍和李惟鸞的目光,逕自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去:「我此次來,是跟黃大帥談幾件事情。」
「你等不過是一群叛賊,我卻是官兵。官兵捉賊,天經地義,卻沒有聽說過還有官兵跟叛賊談什麼事情的。」黃龍擺擺手,示意樊化龍暫時不要動手,又冷笑道。
「誰是叛賊?還請黃大帥慎言。」尚可喜沉聲說道。
「不抓你,還給你說話的機會,是念在以往的交情。尚可喜,你可別太囂張!」李惟鸞喝道。
「我可沒囂張。」尚可喜冷哼一聲,從懷裡抽出了一卷黃綢,直接朝著李惟鸞扔了過去:「看清楚。我尚某人是奉東北軍總兵楚大人之命,前來拜會東江鎮總兵黃大帥,不是什麼叛賊!」
「……」李惟鸞接過黃綢,看著尚可喜的模樣,本來還有些怒氣,可攤開那黃綢看了一眼之後,他卻是忍不住面色一變。
「怎麼了?」黃龍問道。「大帥……」李惟鸞又深深地看了大模大樣坐在那裡的尚可喜一眼,急忙將那黃綢遞到了黃龍面前,而黃龍看到之後,雖然蒙著臉,但任是誰也能看得出他的震驚:「東北軍總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小北荒收留孔有德、毛承祿、耿仲明一干叛逆,皇上不追究他們的罪責也就罷了,如何還會封官?」
「黃大帥,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活捉了豪格?不知道我們逼死了濟爾哈朗和代善?不知道我們逼降了岳托和德格類?」尚可喜一笑:「這是皇上念在我小北荒勞功功高,特意賞的。」
「一派胡言!」黃龍猛得把黃綢往地上一擲,大聲叫道。
「胡不胡言,黃大帥您自己心裡清楚!」尚可喜悠哉悠哉地翹起了二郎腿:「反正,我尚某人不是什麼叛賊!」
「尚可喜,你他娘的來到雙島還敢這麼囂張,真不想活了?」樊化龍突然抽出佩刀,指著尚可喜吼道,作勢就要撲過來。旁邊的李惟鸞看到這一情景,急忙上前兩步拉住了這個莽漢,「不要衝動。先等等。等大帥問完話再說。」
「問話?呵呵,那不知黃大帥有什麼問題要問,尚某自然會盡力作答。」尚可喜晃著腿,吊兒郎當的說道。
「尚可喜,你以為有了一份聖旨就能遮醜?真是笑話!還東北軍總兵?哼,真要是這樣,怎麼沒有兵部的印信。憑一份假聖旨就想脫了叛賊的名聲?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黃龍終究是個人物,雖然驚怒,但很快就回過了神來,把手裡的聖旨往旁邊的茶几上一放,又冷笑著說道。
「認不認那是您的事。反正,我這次來也不是要您判斷這聖旨的真假。」尚可喜搖搖頭:「我這次來,是奉命跟您黃大帥商議一件事情的。」
「你這是圖窮匕現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黃龍森然說道。他的胸膛一起一伏,依然在為那份聖旨而感到不平。他身為一鎮總兵,雖說跟朝廷的關係不深,但總也是知道聖旨是什麼模樣,當然知道那是真的。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祟禎居然原諒了孔有德、毛承祿那些叛賊。如果這樣,那他算什麼?毛承祿那些王八蛋可是害得他差點兒喪命。
「黃大帥,最近這幾年,東江軍可是沒怎麼對付韃子!要不然,有你們的牽制,皇太極怎麼也不可能輕輕鬆鬆地就帶著大軍殺進關內……您說是不是?」尚可喜說道。
「你什麼意思?」李惟鸞怒道。
「沒什麼意思。我們楚大人的意思就是:東江軍無所作為,便由我東北軍來接替。如此而已!」尚可喜答道。
「放屁!你他娘的根本就是想來搶地盤兒!」樊化龍怒道。
「別說的那麼難聽。什麼搶地盤兒?我們跟誰動手了?」尚可喜反問道。
「是,你們沒動手。可如要沒動手,東邊的那些島怎麼都突然投靠你們了?」李惟鸞問道。
「這簡單呀。大家沒錢花了,我們拿錢出來,他們自然就跟著我們了。」尚可喜笑道。
「錢?」李惟鸞的面色立時就是一變。
「沒錯。我們楚大人慷慨大方,一下子就拿出了八十萬兩白銀給東江鎮各島的將士們安頓家小,另外還準備了三十多萬畝良田……呵呵,李將軍,惟鸞兄,你說,這種時候,大家選誰好呢?」尚可喜得意地笑道。
「八十萬兩?你當我們是小孩子?朝廷一下子都拿不出這麼多錢來,你們就能拿得出來?」樊化龍冷哼道。
「別拿我們跟朝廷裡的那幫老摳小摳相提並論。再者說了,不拿出實物,各島主將能相信麼?實話告訴你,我們給的就是現銀!是白花花的銀子!各島的將士們不光是收了銀子,還直
了兵權!」尚可喜冷笑道。
「……好,好啊!果然是大手筆!」黃龍突然指著尚可喜笑了起來:「算你厲害!……你這回到我雙島,莫不是也存了收買我的心思?那你打算花多少?」
「不敢當。黃大帥地位尊祟,這幾年堅持在東江鎮上,也算不易,我們楚大人也甚是佩服,所以,囑托我特意給您個人留了五萬兩。並且保證,只要大帥您讓出東江鎮,他可以送您到您想去的任何地方休養!」尚可喜答道。
「哈哈哈,好慷慨!可我如果想繼續留在雙島呢?」黃龍陰聲問道。
「未嘗不可!」尚可喜答道。
「哼,好一個未嘗不可。尚可喜,你以為有了錢,就能買到一切嗎?這雙島,還是我黃龍說了算。」黃龍突然拍著胸膛,大聲叫道。
「來人!」旁邊的樊化龍看到了黃龍的眼色,立時對著外面大聲吼道。而隨著他的吼聲,一隊親兵立刻從外面闖了進來。一個個都拔刀出鞘,面色不善地看著尚可喜。
「大帥手下留情……」李惟鸞急忙呼道。他跟尚可喜其實是很有交情的。當年毛承祿等人叛變,一度割據半個東江鎮,黃龍當時僅剩一個皮島和他們幾個人苦苦支撐,要不是尚可喜和金聲桓等人出兵平定叛亂,打敗了毛承祿等人,黃龍和他說不定早就死了。而之後,黃龍又是派他和尚可喜把東江鎮看毛承祿殘部打敗,一舉把叛軍趕到了登州去。可惜,後來黃龍卻聽信謠言,以為尚可喜自恃功高,對其不滿,意圖聯接孔有德等人再次叛亂,生生地把尚可喜逼走了。後來知道錯了,卻也晚了,這才把尚可義提拔起來,希望以此撫慰諸將之心。
「尚可喜,束手就擒,本帥念在以往的情義,不為難你。」黃龍看了李惟鸞一眼,又沉聲對尚可喜說道。
「黃大帥,我尚某人既然敢單刀赴會,自然有所準備。你真的以為我就是一個人嗎?」尚可喜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又看了看那些劍拔弩張的親兵還有樊化龍,突然笑道。
「你想唬我?哼,雙島是我大營所在,就算你手眼通天,又能有什麼作為?我勸你還是乖乖投降的好。」黃龍說完,又突然歎了口氣:「元吉,我知道你對我不滿,也知道我當初錯怪了你。可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我保證,只要你願意重新回到東江軍,你還是一島之首。
就算你要這雙島,我也給你!如何?」
「呵呵,黃大帥,您這話可真的不怎麼動聽。而且,尚某人在小北荒過得不錯,不僅有酒喝,有肉吃,有地種,有書讀,手裡還握著一個團,三千多兄弟,閒來沒事兒,還能找些韃子殺殺,小日子挺美,不想回來。」尚可喜笑道。
「既然你這麼想,也好。」黃龍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手一揮:「拿下!」
「姓尚的,可別怪別人,這都是你自找的。」聽到黃龍的命令,樊化龍獰笑一聲,指揮著眾親兵一擁而上。尚可喜卻依然只是微笑,也不反抗,任由對方七手八腳地把自己捆了個結結實實。
「先帶下去,嚴加看管!」黃龍重新坐好,又深深地看了尚可喜一眼,揮手說道。
「是!」
……
「大帥,這尚可喜可是個燙手的芋頭,不好處置呀。」
尚可喜沒有任何反抗的被押了下去,可黃龍等人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情緒。包括樊化龍這個莽漢在內,三個人愁眉苦臉地呆在屋裡,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良久,才有李惟鸞開了個頭兒。
「我知道。可不抓起來,又能怎麼辦?難不成放他回去?」黃龍苦悶地反問道。
「……」李惟鸞搖了搖頭,當然不能就這麼把人放走,那樣的話,誰還會把黃龍當回事兒?可就這麼抓起來關著,小北荒那邊又會是什麼反應?黃龍雖然集結了兵力說要開戰,可說到底,此事還沒有最終確定下來。而且,尚可喜既然敢到雙島來,誰敢說他沒到過那些還沒有宣佈投降小北荒的島上?萬一那傢伙存了什麼暗手,黃龍這邊可是沒打就先敗了。再者……「尚可義估計快來了,這事兒要不要讓他知道?再怎麼說,他也是尚可喜的本家兄弟!」
「讓他知道,那不是又要鬧起來?」樊化龍甕聲說道。
「如果不說,以後鬧起來不更麻煩?」李惟鸞不滿地說道。
「這……」樊化龍頓時啞口無言。三人又是一陣沉默。而就在這時,外面卻突然闖進一個親兵。
「怎麼回事兒?」看那親兵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黃龍心底突然掠過一絲不妙的感覺。
「大帥,不好了。趙不歧,何麟圖幾位將軍,他,他們帶兵把咱們給圍了!」親兵惶急地叫道。
「什麼!?」
黃龍三人「倏」地站了起來,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恐。尚可喜那傢伙,果然不是一個人來的。
「錢,肯定是他提前就使了錢!……媽的,還真他娘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李惟鸞最先反應過來,卻也只能苦笑一聲,頹在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