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想把我們引出去!」
三岔堡,再加上左右兩個營寨,成三角陣形,以多鐸僅僅一萬兵力,如果想同時進攻很顯然是不可能可如果他把重點放到吳三桂和曹變蛟三個駐兵點的任何一個上,那麼,他肯定會受到另外兩個營寨的夾擊,如果真是那樣,縱然是八旗軍野戰能力超卓,也難逃一敗。而就算多鐸想辦法,拼盡了全力,他也頂多只能打一個,看一個,不過這只會比集中一點進攻更加糟糕。因為,吳三桂和曹變蛟這邊照樣可以有一支兵馬空出來對他的兩路兵馬進行有選擇的夾擊,而如果想要打一個,看一個,多鐸的一萬兵馬也必然分而三股,一股用來進攻,一股用來看住明軍的一個營寨,另一股則用來守衛自己的大本營。一萬兵馬,強行三分,而且還必須有主有次,這無異於自己找揍。以吳三桂和曹變蛟的能力和兵力,這也等於是把自己這一萬多兵馬當成是香噴噴的烤肉讓人家敝開了去吃。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多鐸還真就這麼幹了。一萬多兵馬,多鐸以八千人進攻三岔堡左側明軍大營,另外一千多兵馬看住了明軍右營,大本營居然只留下了不到一千人的守禦兵力。
根據斥候探得的消息,吳三桂和曹變蛟立時就陷入了左右為難的思考之中。
「多鐸雖然年青,但他們這些人自幼便隨軍上陣,十三四歲便統領一軍,就算沒讀過什麼兵法,光論及作戰經驗也不比我們差。他不可能想不到這些。所以,他極有可能是想引我們出去。」反常必為妖!吳三桂年紀青青便獨領一軍坐鎮關寧,自然不是莽撞之輩。對多鐸這怪異的舉動,他立刻就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
「唐通是怎麼回事兒?右營八千餘兵馬,竟然還奈何不得那一千韃子?他是個密雲總兵是吃乾飯的?」曹變蛟在一邊忍不住怒道。吳三桂這一咱兵馬原有三萬,除吳三桂本身的一萬多兵馬之外,薊州總兵馬科,密雲總兵唐通也各率近一萬人馬參予其中。如今,受到多鐸強攻的是馬科,被一千兵馬看在營裡出不來的就是唐通。這種事誰聽著都會生氣。那可是將近七比一的兵力。
「唐通地密雲兵全都是步軍,對一千多騎兵,確實不容易。」吳三桂說道。他久在關寧,八旗騎兵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他當然清楚。即便是對陣號稱精銳的關寧鐵騎,一千八旗騎兵也足以對抗三倍於己地敵人,何況只是一群步兵?
「要不,我出去一趟?」曹變蛟歎了口氣,又皺眉問道。
「不可。」吳三桂連忙搖頭。曹變蛟當然可以出去,可是,三岔堡內還有曹變蛟地將近一萬大軍。這一萬人可都只聽這位曹總兵的。他雖然很希望曹變蛟的這一萬精兵都變成自己的部下,可那是有前提的,就是收編對方的兵馬不會影響自己的軍心,也不會影響眼前地戰事。但這很顯然不可能。而且,曹文詔當初就是受圍而死,曹變蛟如果出去之後受到對方的伏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洪承疇恐怕也不會饒過自己。人人都說當初洪承疇有意壓制曹文詔,所以才在曹文詔鎮壓農民軍立功之後卻不上報敘功。可是,他吳三桂不是人云亦云之輩。想想洪承疇剛剛率軍來到遼東的時候,跟曹變蛟的那親熱勁兒,哪裡像是有什麼嫌隙?反倒像是親叔叔一樣。所以,曹變蛟不能出事。否則,一萬大軍出亂子是小事兒,洪承疇過後來找麻煩可就是大事兒了。
「那派誰去?咱們可不能光這麼看著,馬科那邊撐不住多長時間。」曹變蛟又道。
「他多鐸既然能派一千多人去看住唐通,我們自然也能去派人攻他的營寨。他能試我,我自然也能試他。來人!」吳三桂突然對外喊了起來。
「大帥!」親兵立刻走了進來。
「傳我軍令,命參將王劉蒼率軍兩千,出堡直襲多鐸後方大營。」吳三桂大聲說道。
「得令!」
親兵立刻飛奔而去。而看著這小兵地背影,曹變蛟想了想,又突然跳了起來:
「不行,我還是得出去一趟。」
「出去?曹兄,你去做什麼?此處還需要你我共同鎮守!」吳三桂說道。
「長伯,以你的本領,足以統領全軍!」曹變蛟說話的時候有些黯然,論及戰功,他只比吳三桂強,而且,吳三桂如果不是因為久在關寧,又有祖大壽幫著撐腰,也根本不可能統領四路明軍中的一路。可是,他畢竟是敗軍之將。如果不是吳三桂收留,還指不定會被多鐸一路追殺到什麼地方呢。他雖然傲氣,卻也不是不通人情事理,再,吳三桂領兵的能力確實不差,所以,自從進入三岔堡,在吳三桂面前,他就沒有一直以屬下自居。哪怕他在堡內的兵力並不比對方差。
「曹兄……」
「你不要勸了。我率三千兵馬,去接應唐通。如果多鐸沒什麼後手,我便可以直接與唐通合力,先滅了他那一千多騎兵。」曹變蛟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顯然是恨多鐸恨到了家。而看到他這模樣,吳三桂也不好再勸。武將雖然大多性子魯直,可一旦恨上某個人,那也是很可
何況,曹變蛟在多鐸手裡損失了上萬兵馬,這可是未有過的敗績。
「既然曹兄你堅持,那我也不反對。不過,你必須隨時派人與我保持聯繫。若是多鐸只是虛張聲勢,我便出兵與你和唐通一起去夾擊他的主力,如果他有埋伏,我也好派兵接應你。」吳三桂關心地說道。
「好!」
曹變蛟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吳三桂看著他地背影,眼珠子轉了幾轉,也不知道是在想著什麼。之後,他迅速地派人傳令,加強三岔堡的城防,同時,派人連續不斷地傳遞左右兩營的消息。
而接吳三桂心懷惴惴地的時候,好消息卻一個接著一個地不斷傳來。先是他地部將王劉蒼率領兩千騎兵受到了數百韃子騎兵的截擊,王劉蒼先是敗退,但不久便現對方並沒有追擊。要知道,以韃子兵的性格,如果打了勝仗,又怎麼會不主動追擊?於是,王劉蒼立即率軍返回,結果,不僅趁勢打敗了那正「得勝而歸」地數百伏兵,還襲破了僅有數百老弱駐守地多鐸大營,燒掉了多鐸的輜重;接著,曹變蛟以三千精銳在唐通大營後方殺出,與營內的密雲兵一起,將那堵在營前的一千多人殺得幾乎全軍覆沒,一千餘人僅有不到三百人狼狽而逃。現在,曹變蛟、唐通兩部共一萬人已經從右營出,直奔左面的馬科大營,意圖與營內的薊州兵夾擊多鐸主力。
得知消息,吳三桂終於確定多鐸此次的行動其實是虛張聲勢,目地是爭取時間攻破馬科大營,然後集中兵力再與他和唐通糾纏。至於王劉蒼先前遇到的伏兵,應該是多鐸為了預防他派兵試探而做出的預防招數。而之所以選擇大本營方向埋設伏兵,顯然是多鐸覺得大本營方向兵力最少,最有可能會受到明軍的攻擊與試探。而沒有在通往唐通右營路上設伏兵,想來是因為多鐸兵力不足,實在是擠出人來的原因。也幸虧王劉蒼機警,才會識破對方地狡計。而如今,多鐸粗劣的計策已經顯露無,他吳某人自然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等待了。
於是,吳三桂一聲令下,三岔堡內的明軍立即蜂擁而出,向著正在激戰的左大營方向進。
二月十三,正午!
遼陽。
沃爾姆斯、尚可喜,還有政委魯存保都聚集在了南城門口附近,當然,他們不是在裡面,而是在城門外面。因為,遼陽城內的明軍不讓他們進去。不僅如此,城門也緊緊關著,城門樓上也站滿了士兵。不管是不是在虛張生勢,至少在下面看上去是站滿了的。
「媽的,老子是來助戰的,憑什麼不讓進城?裡面是哪個慫蛋當家?給老子滾出來!」尚可喜縱馬上前,對著城門樓上開口便是一通臭罵。
「大膽。
爾等無有朝廷封敕,不過區區一幫匪軍,焉敢如此無禮?」聽到尚可喜的叫罵,城門樓子裡走出來一名穿著文官服飾的中年人,白淨地面皮映著正午的太陽光顯得越光亮,三綹短鬚也是灩灩閃光。此刻,這名官員倒背著雙手高踞在城門之上,正瞇著一雙眼睛看著在下面張牙舞爪地尚可喜。
「你是什麼東西?叫城裡能做主的給老子滾出來。」尚可喜依然叫道。
「哼,無禮莽夫!」中年人輕輕地冷哼了一聲,掉轉了頭去,似乎很不屑於跟尚可喜對話。而看到他地表現,旁邊一名侍從打扮的小子便跳了出來,指著尚可喜一陣大罵:
「城下無禮之將聽著,我們大人便是新任遼陽知府,江南名士衛景安衛大人!今奉聖命司牧此地,爾等還不速速退去?否則,我家大人一紙奏書上稟朝廷,便是爾等地死期!」
「……」
尚可喜傻了!
稍靠後面的沃爾姆斯,還有魯存保也傻了。甚至於,他們身邊的將領,還有附近一些能聽到這句話的士兵們,也都傻了。
……
「我該不是聽錯了吧?」在城門下甩了甩腦袋,又摳了摳耳朵,尚可喜成然就那麼很沒面子的又跑了回來,而且一回來就逮著沃爾姆斯問道:「老沃,我剛才沒聽清楚。那上面的說啥?叫我們趕緊滾蛋?」
「如果我的漢語真的像大人說的那樣已經非常標準的話,那麼,你應該是沒有聽錯。」沃爾姆斯很是詫異地幽默了一下,又苦笑著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那排成了長列,望也望不到頭兒,正等著進城的軍隊,然後看了看城牆上那稀稀疏疏的人影,再看向了魯存保:「我的政委大人,難道大明王朝的官員都像城門樓上的那個傢伙一樣?他有什麼好驕傲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以前就是一草民,勉強在縣城給人測個字,看個相,遇到漂亮小媳婦兒什麼的興許還會摸個骨,就是區區地裡正、保長之類,也都比我大上好幾級,哪見過知府這種『大官』?」魯存保撇撇嘴,很是鬱悶地透露了一下以前從事的行業。而從這個行業,旁人可以很輕易地瞭解到他為什麼能在第四軍剛開始創建的時候就擔任了政委,並一直屹立
在後來地那些優秀地政工人員的「擠兌」下依然能移第一強軍政委座的原因。
「政委沒見過,那老尚你呢?」沃爾姆斯又轉頭問道。
「這個……聽說有一些脾氣大的,確實是一個人就敢跟大軍叫板,他們管那玩意兒叫『浩然正氣』!可這種人大部分都被殺了!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的傻大膽兒,我也不知道!」尚可喜很為難地露出了一副苦相。自從遼東失陷,他也一直就只是跟著毛文龍在東江軍混,最大的時候也是在廣鹿島上當了個島主,還真沒跟什麼地方官照過面兒。
「那你們說咱們怎麼辦?人家不讓進……」沃爾姆斯又看了看遠處的城牆,攤開手向兩人問道。
「他們不識抬舉,咱們打進去不就得了?」魯存保身邊地警衛員突然叫道。
「閉嘴!」沃爾姆斯和魯存保同時斥道。
「小子,咱們這回可是來助戰的,以後也有不少任務,你現在跟官軍打起來,讓人家警覺了咋辦?」尚可喜在一邊笑道。
「那個……咱們不打,人家就不警覺了?」警衛員問道。
「這倒也是。」尚可喜點了點頭。前面走過的地方,官軍的態度多好?到了這兒卻突然不讓進城了,這擺明了人家確實已經警覺了。估計前面那些態度好的官軍,也是因為沒有一個叫「衛什麼景安」地傻大膽兒在那裡撐著才那麼客氣的。
「可大人在咱們出兵之前就說過,在他們開始決戰之前,盡量不要跟官軍起衝突……」魯存保有些猶豫地看了看兩邊。
「他們不是已經開始了嗎?皇太極正在猛攻鐵嶺,多爾也在跟祖大壽死掐,也就只剩下多鐸和吳三桂那邊兒還算安寧了。」尚可喜心有「不捨」的看了看對面的城牆上,那個什麼遼陽知府衛景安正傲然的站在城門樓上挺胸抬頭,跟旁邊一個穿著縣令服色的傢伙聊著什麼,雖然看不到神態,可對方指指點點的動作,很顯然正陶醉於「一言斥退萬軍」的光輝事跡之中。那模樣,在尚可喜看來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遼陽城裡有多少人馬來著?」沃爾姆斯突然問道。
「據情報局調查,大約兩千人。」魯存保說道。
「兩千人,如果是守城的話,也確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難怪這個知府敢讓我們退兵,看來他知道如果我們想強行攻城,肯定會付出極大地代價,拿準了我們不會冒這麼大的損失跟他翻臉。」沃爾姆斯說道。
「據說咱們小北荒在關內地名聲可是夠臭的。這姓衛地不讓咱們進城,我估計他只是想搏個好名聲…你們不知道,關內的那些名謂名流,要名不要命地多了!」尚可喜說道。
「唉,」沃爾姆斯突然歎了一口氣:「本來我是很想遵守大人的命令的。可是,我們大老遠過來,總不能就這樣住宿在城外吧?現在還是二月,如果凍壞的我們的士兵,我會更加無法向大人交待的。」
「沒錯。」尚可喜和魯存保同時點頭。
「那你們說該怎麼辦?」沃爾姆斯問道。
「軍長,你是咱們的頭兒,你說了算。」魯存保很規矩地答道。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不過,我還是希望軍長您能考慮到咱們這後面大多數都是剛從朝鮮各地招來的新兵。」尚可喜也朝沃爾姆斯敬了一個很標準的軍禮。
「是啊,都是新兵,確實不宜輕動。」沃爾姆斯咬咬牙,突然嚴肅地一瞪魯存保和尚可喜,說道:「
我命令你們兩個,帶上兩匹馬,去衝擊城牆!」
「我,我們兩個?……」魯存保跟尚可喜對視了一眼,「軍長,你確定?」
「你們說呢?」小樣兒,這樣就想把擅自開戰,違反軍令的責任推給老子?當我們德意志人在小北荒屬於少數民族就好欺負?沃爾姆斯非常嚴肅地點了點頭,然後很拽地昂起了下巴。
「那個……」尚可喜眨巴了眨巴自己那雙小眼兒,「能不能先等我們制訂一個計劃?」
「給你們喝口茶的時間。」
「喝口茶?!」
這丫夠狠的!尚可喜和魯存保非常不爽地瞪了沃爾姆斯一眼,可惜人家不在乎。而就在兩人琢磨著反擊的時候,一騎快馬突然絕塵而至:
「報告!」
「什麼事?」沃爾姆斯問道。
「報告軍長,剛剛得到消息,多鐸部昨夜得到鐵嶺外圍皇太極部支援,以引蛇出洞之計將吳三桂一路明軍打敗,現三岔堡失守,曹變蛟、馬科已經陣亡,吳三桂和唐通僅以身免,兩人已然逃竄,所部兵馬十不存一!」
「靠!」魯存保狠狠地揮了揮拳頭。
「洪承疇完了。」尚可喜歎了口氣,接著,卻又轉眼恨恨地盯上了遼陽城頭。
「命令,後面炮兵立即向前,給我在城門架起大炮,轟他娘的。」沃爾姆斯獰笑一聲,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邊城牆上站著的一群人,又撇了撇嘴:「媽的,居然敢攔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