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金軍的營寨距離圖們要塞足有十里,這段路因為是沿著圖們江岸,所以顯得比較平坦。但這也間接的造成了達爾漢一行的快速行進。當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帶人跟上來的時候,達爾漢已經在圖們要塞前擺好陣勢,準備發起進攻了。
「這多爾袞還沒吃夠教訓怎麼著?」陳光福有些奇怪地問道。圖們要塞下已經塞進了將近兩千八旗兵的性命,身為東江軍舊將,他當然知道這樣的損失對人口緊張的後金意味著什麼。可是,布爾吉被轟走沒多久,八旗兵就殺了過來,這可不像前段時間多爾袞等人的表現。
「管他呢。後勤送來了三千長弓,正好開開張!快,馬上派人去調弓箭手。」達爾漢的人不多,除去那些被當作苦力的朝鮮兵之外,本部兵馬也就是六百多,之中還包括四百漢軍。不過,圖們要塞瀕臨大江,所以城牆並不是特別的寬,一次性的進攻來上六百人已經不算少,而且六百人也需要分成幾撥,不可能一次性鋪開。不過,敵人雖然總數不多,正在巡城的尚可喜卻依然垂涎三尺。圖們要塞不大,本來能有個兩三千人馬把守就已經足夠了。但楚鍾南因為擔心,又想籍此訓練士兵進行實戰,還是一次性送來了一萬多人馬。所以,交戰這麼長時間以來,每個將領能夠分到的軍功就不太多。雖然屢屢打退敵軍,還消滅了不少,讓那些本來還有些忐忑的將士們振奮了不少,但一直以來遇到八旗兵就只能往後退的尚可喜等人的興頭卻更高。可以說,要不是楚鍾南通過參謀部發來的嚴令,再加上小北荒的士兵也不能過於消耗,尚可喜早就鼓動著大傢伙一起殺出去了。所以,看到敵人自己送上門來,尚可喜自然欣喜萬分,催促弓箭手趕緊上城牆的命令更是在短短的時間內接連下了三次。
「我說老尚。有你這麼催命的嗎?」劉黑子帶著一千弓箭手那足足十丈寬的城牆地時候,氣都快喘不過來了。尚可喜催促的命令那麼急,他還以為敵人大舉來攻呢。可沒想到,他的弓箭手在城牆上擺成三排,嚴陣以待之後。對面的八旗兵居然還沒有進攻。那領頭的辮子將軍甚至還有功夫跟另外幾個人吵架。
「嘿嘿,失誤,失誤。」尚可喜陪著笑,「誰他媽地想得到那群韃子居然這麼磨蹭,比老娘們兒還麻煩。」
「對面來的是誰?」劉黑子也懶得跟這傢伙計較,手搭涼蓬看了看對面,又開口問道。
「不知道。不過看這模樣。倒像是鑲黃旗的。這可是皇太極那韃子頭兒的親兵,要是能宰上幾個,那才叫解氣。」尚可喜磨拳擦掌,一臉的渴望。
「……」劉黑子沒有回答,看了看那依然在城牆不遠處列陣的後金軍。突然轉頭朝手下招了招手:「鄭魁!過來一下!」
「團長,有啥事兒?」聽到招呼,那剛剛上得城牆的弓箭手中跑出來一個軍官模樣地年青人。
「你不是說你們的長弓射程遠嗎?最遠能有多少?」劉黑子伸出手指了指那城牆外的敵軍:「夠得著嗎?」
「嗯……」鄭魁站正了身軀,正對著城牆下的後金軍瞇起眼比了比大拇指,突然間笑了:「好像是差不多!」
「什麼叫好像?到底有沒有把握?」尚可喜聽到這邊地對話。立即追問道。
「敵人靠後面地有點兒遠了。不過把握好仰射角度地話。應該差不太多……」鄭魁答道。
「那還不給我射!?」尚可喜大喜。忍不住連聲催促道。雖然敵軍多數穿著盔甲。可這年頭真正能防住弓箭地盔甲又有幾身?一向以來。女真人就以善於騎射。作戰勇猛而自傲。明軍卻是多用火器。卻又因為火器質量太差而多被壓制。只有火炮稍顯威力。這一次如果敵軍還沒動就先被他們地長弓給射上一回。那可就太解氣了。
「尚團長。別急啊。」鄭魁地臉上閃過一絲詭異地笑容:「後勤部這回送過來地。可是還有三張神臂弩呢!那玩意兒地平射射程。比這英格蘭長弓地最遠射程還遠一倍多呢!」
「那你還不快去拿!」尚可喜跟劉黑了幾乎同時踹出了一腳。
「馬上去。馬上去……」鄭魁摸了摸屁股。也不生氣。「嘿嘿」地奸笑了兩聲。飛快地就往城下躥了出去……
要塞城下!
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齊齊趕到了達爾漢地身邊。本來。他們不用兩個一起來的,可一來。兩人對達爾漢擅自出兵的事情都昌十分憤怒,二來,則是擔心達爾漢仗著自己皇太極使者的身份不會聽勸,怕一個人攔不住。畢竟,這種不聽命令而擅自行動的事情在八旗軍中並不少見,雖然有時候處罰很重,但有時候卻也處罰很輕。而達爾漢身為皇太極的親信,自然也是有所依恃。尤其是面對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來越冷厲的喝止,達爾漢依舊固執的表現也讓兩人愈發的惱怒:
「二位貝勒,奴才只不過是想試試那些漢狗的本事。……反正你們也沒打算跟他們打,那就讓我打!就算有所死傷也算不到你們地頭上。您二位又有什麼可著急地?」
「我怕你死在這城下,到時候大汗追究起來我擔待不起!」濟爾哈朗冷冷地說道,臉沉的已經可以擠得出水來。嚴格地說,他這個鑲藍旗主還是皇太極提拔地,對皇太極也比較忠心,加上還是愛新覺羅氏的家人,地位自然遠比達爾漢高,而多爾袞自然就更加不用說了。可是,兩人到現在為止,除了打下朝鮮之外,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地大功勞,而朝鮮兵的熊樣八旗眾將也都是清楚的,所以兩人目前還鎮不住後金的那些驕兵悍將。再加上他們被羈絆在圖們要塞之前已經半年多,損兵折將卻無法寸進。這在屢戰屢勝的八旗軍的引起了反感是極為強烈的,也越來越受到眾人的懷疑。所以,達爾漢這小小地額附才敢對他們如此無禮,甚至於無視二人,擅自出兵。
「哈哈哈。區區一座破城,有什麼了不起?奴才跟著大汗兩入中原,打破的那些城池哪一個不比這裡強上十倍?就是那北京城的城牆,也沒什麼了不起!奴才就讓您二位看看,我鑲黃旗的勇士是怎麼打得那些漢狗屁股尿流的。」達爾漢大笑,不屑地看了一眼攔在正前方地多爾袞:「貝勒爺,您請讓讓。奴才要指揮攻城了!」
「你想死。自己去。鑲黃旗是大汗的親兵,不是用來陪你送死的。你要是敢帶著他們往前一步,我就砍下你的頭……不信你可以試試!」多爾袞手按佩刀,冷冷地說道。
「貝勒爺,對著自己人耍狠算什麼英雄?您怎麼不對著那城牆上的漢狗們去使威風去?」達爾漢看著多爾袞一臉殺氣。心中一凜。可看看左右這麼多人,他的氣又鼓了起來。在他看來,如果這時候退縮了,以後就沒什麼臉混了。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可是現今八旗中「無能」的代表,他達爾漢卻是跟隨皇太極入關,屢克大明城池地英雄。
「達爾漢,光憑你現在以下犯上,多爾袞就能殺了你!」濟爾哈朗怒聲說著。抬頭遠遠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圖們要塞……達爾漢為了顯示自己的武勇,把隊列擺得距離城牆很近。雖然這個很近的距離依然在普通的弓箭射程以外,更在火槍地射程之外,可是,這麼近的距離,他們的爭執也擋不住對面的目光。而且,北荒軍可是有炮的!雖然距離近,火炮一般而言很難發生效果,可屢次的戰鬥讓他們知道,那些北荒軍從來不講規矩。鬼道道十分的多。萬一他們使了什麼手段。讓那炮能打到這兒呢?
「立刻帶兵後退!」濟爾哈朗越想越覺得這地方不安全,立即又對達爾漢下令說道。
「貝勒爺。奴才非得打他一場……」達爾漢固執己見,執拗地說道。
「你真以為我沒法子收拾你了不成?」濟爾哈朗終於大怒。他是念在皇太極的面子上,可這達爾漢居然真把他當成軟弱可欺了!但旋即,他憤怒地表情就變成了驚恐萬分,旁邊的多爾袞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他惶急的吼聲:
「撤!全軍撤退!」
「貝勒……」達爾漢自然感受得到濟爾哈朗剛剛話裡濃濃的殺意,這可比剛剛多爾袞的話更讓他感到膽戰心驚。可是,就這樣退了,他的臉往哪兒擱?正想再爭辯一二,常年征戰沙場所養成的直覺卻突然讓他渾身發涼,下意識的,他側了一下身,然後,「嗖」的一聲之後,一道細長的黑影在他眼前飛掠而過。然而,正當他以為安全了地時候,耳邊卻響起一聲慘叫,而這聲音,明顯是屬於……
「多爾袞!!!」
看著眼前地景象,濟爾哈朗慘嚎一聲,接著,伸手把被弩箭射穿了小腹的多爾袞抄到懷裡,掉轉馬頭就往後飛逃而去。只留下達爾漢呆呆地愣在了那裡。
「怎,怎麼會這樣?……」
因為自己,居然讓多爾袞受到敵軍地襲擊……小腹被整個兒射穿,這種傷放到後金國內,幾乎就是死路一條。而最可怕的,他們現在還是處在群山峻嶺之中,隨軍地只有幾個會治外傷的郎中。……達爾漢已經可以想到,自己就算不被濟爾哈朗和多爾袞那些暴怒的手下砸成肉醬,回到瀋陽,恐怕也難逃皇太極那憤怒的一刀!沒錯,他是額駙,也是皇太極的親信,可是,多爾袞再不濟,那也是皇太極的親兄弟啊!
達爾漢為自己的性命擔憂不已,但他卻忘了,在戰場上的遲疑是會要命的。雖然他只是遲疑了一下下的時間,這一下下甚至還不到兩個喘息的功夫,可是,剛剛突襲的弩箭過去之後,他原本大咧咧地想去攻打的城牆上,緊接著就射出了數不清的箭枝!楚鍾南命人仿照英格蘭長弓的樣式打造的武器在這個時候顯示了它的優越性。這種長弓,在聖女貞德的時代,英國人入侵法國的時候,曾被用來克制法國人的騎兵,並且創造了令人驚歎的戰績。普通弓箭,即便是最了不起的弓箭手,能夠百步之外殺傷敵人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若是拋射,最多也不過兩百多步。可是,這種仿製的長弓的拋射射程足有四百多步,三百多米,而居高臨下的拋射,已經將達爾漢這一小支人馬整個兒地覆蓋在殺傷範圍之內!
慘叫,瞬間在達爾漢身邊響起。
祟禎七年六月,後金建州左衛地區,後金鑲黃旗將領達爾漢輕敵擅進,受襲於北荒軍,致使貝勒多爾袞重傷,所部兵馬亦損失近三分之一。皇太極聞之大怒,令斬達爾漢於多爾袞、濟爾哈朗二人軍中,頭顱懸掛示眾三月,並將達爾漢全家黜為旗下奴。同時,皇太極命濟爾哈朗暫領全軍,並派人送多爾袞回瀋陽治傷!而隨著重傷的多爾袞被人送走,建州左衛的戰事陷入停頓,濟爾哈朗與圖們要塞的沃爾姆斯等人默契地選擇了休戰。
而就在建州左衛重新平靜下來的時候,同年六月,大明五省總督陳奇瑜與鄖陽撫治盧象升合兵於上津。時農民軍各部多入漢南,陳奇瑜乃引軍西向,約會陝西、鄖陽、湖廣、河南四巡撫圍剿漢南農民軍。農民軍高迎祥、張獻忠、羅汝才、李自成等部見明軍四集,誤走興安(今陝西省石泉以東的漢江流域)車箱峽。峽谷之中為古棧道,四面山勢險峻,易入難出。且連降大雨兩月,馬死兵疾,弓矢皆脫。李自成採納謀士顧君恩之計,賄賂陳奇瑜左右,詐降,奇瑜許之,把收編的李自成軍隊每百人編一隊,合計四萬餘人,每隊派安撫官一名,押送其返鄉歸農。但是,農民軍一出南棧,四萬起義軍便突然暴起,殺了安撫官,重舉義旗。之後,農民軍所向披靡,揮戈西北,破鱗游、攻永壽、占白水等縣,又接連轉攻平涼、臨洮、鳳翔府,擊敗總兵賀人龍、張天禮軍。
祟禎聞聽消息,大怒,下旨逮捕陳奇瑜,同時,任命洪承疇為兵部尚書,兼攝陝、晉、楚、豫、川五省軍務,準備更大規模地圍剿農民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