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左衛處於群山環繞之中,從西到東,除非沿著圖們江走過來,從其他地方,都要翻山而行。小北荒距離此地甚近,當然清楚這裡的地形。當初楚鍾南一群人之所以沒有把這裡佔據,主要是因為這裡有著不少的女真人屯居,他們不想過早的暴露在敵人的眼界之中。可現在不同了。隨著孔有德和尚可喜等人先後被勸服歸附,小北荒已經逐漸顯露出了自己的存在,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了必要。而且,建州左衛四面環山,只有靠邊的圖們江與布爾哈河、嘎呀河交匯處可以暢行。所以,只要嚴守此地,就可以讓後金大軍難以寸進。而越過這裡向西就是毛憐衛,那裡又是一片小小的平原,駐紮個幾萬人是完全不成問題的。楚鍾南等人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這邊佔據建州左衛,後金大軍占毛憐衛,雙方隔山對望。這樣,他們就可以牽制住後金的一部分兵馬,達到自己原本的目的。
所以,對佔據了琿春河和圖們江交匯處,阻擋了自己由陸路進入建州左衛的阿巴泰部,一定是要消滅的。
只是,阿巴泰麾下畢竟有著六個牛錄的兵力。雖說人數並不多,但對並沒有真正經歷過兩軍對壘之戰的小北荒兵馬,還有原屬於孔有德那些人的,一直不能在正面對撼女真兵的東江舊部,這場戰鬥就顯得十分重要了。首戰必須勝利,甚至還不能損失太大,否則,對士氣的影響肯定會非常大,不利於其後面對後金大軍的戰鬥。
「韃子向來勇猛,咱們雖說兵力遠勝他幾倍,可如果不能一鼓而下。以後就別想再輕易拿得下他。」尚可喜倒是沒有那種身為初來者的覺悟。不過,大大咧咧的他倒也不怎麼招人討厭。這主要是因為一到小北荒,他就交出了自己的兵權,甚至連孔有德等人的勸說都沒用上。這麼痛快兼爽快地人,當然是能招許多人喜歡的。
「琿春河被攔住。那走密江河怎麼樣?」孔有德指著沙盤上琿春河以西的一條河,沉聲問道。
「那就要繞遠路了。」耿仲明說道。對遼東,曾經多次沿鴨綠江北上騷擾後金後方的皮島舊將們也是相當熟悉的,再加上小北荒地斥候們這幾年一直在察探地形。把沙盤勾勒的十分仔細,所以,他們很快就能直觀地重新掌握已經有些生疏的地形。密林河在琿春河以西,但也是由北向南直插圖們江,交匯處也在建州左衛的平原範圍之內。只是,現在是大冬天,雖然密林河距離琿春河並不算特別遠,可要翻過兩河之中地山嶺。肯定要耗去不少的時間,對既定的海陸兩面夾擊計劃,時間的拿捏上就會不准。
「而且。密林河兩側也有女真人屯居。萬一被發現,我們截斷阿巴泰退路的計劃可能就要失敗了。」解釋了一番自己的擔心,耿仲明又接著說道。
「是啊。這個計劃的胃口太大,我看,還是以擊潰為主算了。」李九成抬頭看了看沙盤對面的沃爾姆斯等人,微帶些不屑地說道。在皮島地時候,他們曾經多次與後金軍隊交戰,如今雖然已經過去了不少的時間。可對女真士兵的勇猛他們依舊是心有餘悸。所以。這一回聽到楚鍾南他們所提出地「前後夾擊,把阿巴泰所部一口吞掉」的計劃。他心裡立刻就把這當作了楚鍾南等人沒有真正經歷過與女真人的戰事而顯現出來的「輕狂」。
「是啊。咱們這一回一下子就動員了七千兵力,雖然兵力差不多是四比一。可韃子兵的厲害你們到底是沒見識過,別說是四比一,就是五比一,六比一,他們要是鐵了心地想跑,咱們也別想攔住。別忘了,人家可全都是騎兵。」毛承祿也是冷冷地說道。
「呵呵……」楚鍾南笑了笑,對這些東江軍舊將的意見不置可否,卻又把目光投向了孔有德和耿仲明,還有尚可喜這「山東三礦徒」,「現在是冬天,可我們的部隊一向擅長雪中行軍。密林河的那點
兒距離不算遠,就算被人發現了,以河兩側地那些山民地速度,也不可能趕得上我們。所以,走密林河不難!」
「真地?」耿仲明有些懷疑地問道。他們來到小北荒地時間不算長。但幾個月地時間也不短。他們不像李九成、李應元父子那樣。要麼躲在住處發牢騷。要麼就去城外地「紅燈區」去找那些日本和朝鮮女人。也不像毛承祿那樣總是跟一群沒有被北荒軍收編。被分了一些地。卻死活不願意離開城市種莊稼地本部將領那樣在家裡撒酒瘋。他跟孔有德可是真正地見識過小北荒地那幾支部隊。雖然正規軍因為營地太遠沒有見過。可是。那些預備役他們可是欣賞過地。說真地。除了沒上過戰場。沒見過血。缺乏一點兒殺氣之外。那些預備隊地士兵已經是他們見過地最精銳地戰士了。就算他們當初留在身邊當作親兵地叛軍最精銳地一部。也不敢說就能勝過這些預備隊地士兵。這樣地士兵只要見過血。沒在第一時間被敵人壓制住。那麼。之後。他們絕對不會比那些女真蠻子差勁兒。所以。四比一地兵力去對付阿巴泰地六個牛錄。只要能堵住對方地逃路。他相信。將其全部剿滅並不是天方夜譚。但是。冬季山地行軍。楚鍾南居然也敢誇口自己地士兵能勝過那些山民。這就讓他覺得有點兒吹牛了。那些在山裡生活了多年地山民。在山間行路地本事可不比那些只能一腳深一腳淺地磨蹭地普通人。
「當然是真地。我們士兵最快地記錄。是在冬季沿著烏蘇里江地江面積雪。一天趕了兩百多里。就算是山路行軍。也從來沒有低過一天八十里。」安德森抖了抖紅鬍子。傲然說道。
「一天兩百里?吹什麼牛?」李應元聞言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你當雪地還能騎馬怎麼著?就算是沒有雪。騎馬也沒那麼快地速度!」
「那是因為你無知!」安德森冷笑道。
「臭蠻子。你說誰?」李應元大怒。自從投靠小北荒。被削了兵權不說。連那些普通地老百姓居然也敢給他臉色。上一次。他地一個家將把個賣菜地給打了。結果就被蜂湧地老百姓抓住。拿去法院判了鞭刑。還有半年勞役。更加可恨地是。那法院居然還寫了什麼「傳票」。要他注意影響。嚴格要求自己地家人。不許鬧事。否則必將追究他地連帶責任云云……這哪裡還把他當成是一個將軍?不過。人在屋簷下。兵權被收。他也沒了囂張地本錢。再加上那法院據說是能連楚鍾南地面子都不賣地地方。他雖然生氣。倒也沒乍著膽子去鬧事兒。可是。現在。這西方蠻夷居然說他「無知」?這如何能讓他不怒!
「你如果想動手。我可以奉陪。不過。我必須聲明:並不是我有意要欺負弱者。」安德森冷冷地看著李應元。環抱起了那又粗壯地胳膊。
「你……」
「這裡是軍事會議,不是菜市場。吵架就出去!」楚鍾南身後,一身黑衫地青年冷冷說道。
「好了好了,應元,你少說兩句!」孔有德暗暗歎了口氣,這李應元真的是不知好歹。真當現在還是以前怎麼著?自己空擁上萬大軍的時候,小命都隨時被人家攥在手裡。何況現在?幾個月了。居然還不知道收斂。那安德森可是跟著楚鍾南好幾年的親信,武力強悍。真要惹毛了這傢伙,隨手一斧子就剁了你。你又找誰說理去?
「哼!」李應元當然知道這裡不會有人幫他,可至少得說幾句場面話吧?可是,看看楚鍾南依舊只是盯著沙盤,眼神兒連斜都沒斜過來一絲的模樣,他就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存在。降將?!就算他們這支投降過來的軍隊在人數上比小北荒的軍隊要多,可現在已經不是他能掌握軍隊地時候了。一萬兩千多人的登州叛軍如今早已經被分成了十幾個營,跟原來的預備隊進行了混編,再加上那什麼政治部派過去地「指導員」、「教導員」、「政委」什麼的,幾個月的時間,軍隊的人心已經被楚鍾南拉了過去。他雖說明面兒上還有百十多號親兵,可又能翻起什麼大浪?可是,心裡明白歸心裡明白,真想讓他改掉如今的脾氣,哪能那麼容易?尤其是當面被人罵了一遍,又不能報復,他哪還願意繼續可在這裡受氣?所以,憤憤地瞪了眾人一眼之後,他轉身就走了出去。而看到兒子這副作派,李九成也只有告罪一聲,追了出去。
「我是不是脾氣太好了?」看著李氏父子的背影,楚鍾南突然問道。如果這些人投向後金,他們敢這麼囂張麼?恐怕就是夾著尾巴做人都不夠。可他們就敢在自己的面前這樣。
「等這一仗打完了,真把阿巴泰全滅,他們就老實了。」尚可喜苦笑著說道。楚鍾南利用手段招降了他們這兩支東江軍舊部,可小北荒畢竟沒有什麼說得上來的戰績,底下人當然不會服氣。再加上小北荒本來地兵力也不過才一萬左右,實力上也不可能讓他們這兩支合起來將近兩萬地東江軍舊部心服。當然,楚鍾南除了對他和孔有德、耿仲明三人還算熟絡,其他降將也是不怎麼搭理,自然也讓那些本就不服的傢伙心中有氣。軍隊,畢竟是靠拳頭說話地。
「希望如此吧。」楚鍾南搖頭笑了笑,他對這幫沒什麼軍紀的東江舊將沒什麼好感。他該給地給了,該做的也做了,如果這幫人還不識好歹,他也不會吝嗇那幾把快刀。
「那就走密林河?」沃爾姆斯又問道。
「只要你們真的夠快,走密林河不成問題。」耿仲明答道。
「那就這麼定下來了。」楚鍾南點點頭,定下了調子,「這一仗,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大家必須同心合力,誰如果懈怠,或者有違軍令。到時候,軍法處的刀可不會聽我的。大家都明白嗎?」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
攻打阿巴泰的作戰計劃被命名為「逗虎」,意為通過剿殺阿巴泰部,逗一逗瀋陽的那頭老虎。楚鍾南只管大概計劃,具體的細節自有參謀部和沃爾姆斯、孔有德那幫人去考慮。他在這方面沒什麼長處。自然也不會去主動丟醜。不過,現在小北荒對外面的聯繫越來越多,他躲在執政府裡也沒閒著,一直在考慮著怎麼去坑一把威脅最大地俄羅斯人。讓這頭已經初顯爪牙的北極熊盡早地去跟皇太極對掐。
「如果能讓他們早一點兒打起來,以現在皇太極那幫人的實力,應該會把俄羅斯人趕過出黑龍江流域,那以後就只有……」
俄羅斯人先後打敗了許多在北方定居的少數民族,掙到了不少好東西,尤其讓楚鍾南眼饞的,就是那一群群地戰馬。北方的那些少數民族雖然相互之間偶有征戰,但並沒有惹上那種閹割戰馬的習慣。所以,俄羅斯人送過來的馬匹有大都是非常優秀地高頭大馬,而且量也大。另外就是黃金。東北和西伯利亞遠東一帶的許多河流都可以淘金。俄國人這一路燒殺,賺的可謂是盤滿缽滿。楚鍾南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萬一俄羅斯人被皇太極打得不成樣子,自己跟他們的這條商路就會斷絕。那樣的話,小北荒損失可就大了。
「大人,宋大人到了!」楚鍾南考慮著是不是跟俄羅斯人通過遠東沿海進行貿易,這樣既可以在北面占一塊地皮,進而擴大自己的領土。又可以保持跟俄羅斯人的貿易。只是。那樣很顯然也會有利於俄羅斯人在遠東站穩腳跟,長遠地看來是很不好的。楚鍾南正難以取捨。秘書王祿兒突然闖了進來。
「哦?」楚鍾南先是一怔,接著就明白了過來。宋大人。就是那位朝鮮鹹興庶尹宋景一,當初他帶著三千人就是在這位漢人身份的朝鮮官員地協助下,渡海而上到達的小北荒。只是最近這段時間,這位宋大人因為自己的不小心,把長久以來跟他們的合作關係洩露了出去,被在各地大肆抓人的八旗兵給知道了……幸好,鹹興府處處皆山,消息傳遞不快,再加上因為宋景一的幫助,鹹興府的漢人早就已經被運走了不少,已經沒幾個留在那裡,所以這一回的移民船隊沒怎麼往那裡去,多爾袞和濟爾哈朗一時疏忽,也沒在那裡派人,讓情報局地人探得消息,提前通知了過去。而前些天就已經有人向楚鍾南報告,宋景一得到消息之後,意欲掛冠而逃,要攜家眷到小北荒避難。
「怎麼不早叫我?」楚鍾南斥責了一聲王祿兒,這位宋大人可是小北荒地恩人。要不是人家一直暗中幫忙,先別說他們能不能湊足那麼多的木筏渡海,能不能準備起充分地糧食。就算他們能順利到達小北荒,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連農具和最起碼自保用地兵器都湊不足,也還是宋景一幫的忙。之後,鹹興附近的鐵礦也在人家的指使下,暗中向小北荒輸出礦石……可以說,小北荒能有現在的這番景象,宋景一的幫忙不可或缺。所以,楚鍾南說完,也不等王祿兒,趕忙就迎了出去。一向可好?」
執政府客廳,宋景一就在裡因坐著,穿著普通的漢人衣飾,看到楚鍾南後,立刻就站起來抱拳行禮。不過,看到楚鍾南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到自己面前,一副熱情的模樣,宋景一原本還有些蕭然的面龐也終於解開了束縛。
「托福托福。楚大人,你們這小北荒現在可是真的不錯啊。」
「哈哈哈,要說托福,那還不是因為你宋大人的鼎力幫忙?沒你宋景一宋兄,我們當初可是連飯都不夠吃的呀。」楚鍾南拉著宋景一坐下,「怎麼樣,家裡人可都安置下了?」
「安置好了。」宋景一連連點頭,又道:「楚大人,我這一回來,一是逃難,二麼,就是有兩年大事要告訴你。」
「呵呵,不急不急,宋兄你遠道而來,咱們先去喝兩杯,給你接接風……」楚鍾南笑了笑,說道。
「楚大人,不能不急啊。皇太極已經命人率軍沿鴨綠江而上,打算去建州左衛找你的麻煩了。」宋景一急切地說道。
「哦?」楚鍾南一怔,接著大笑:「哈哈哈,我們居然想到一塊兒去了。宋兄你不知道,馬上,我們小北荒的人馬就要去堵他的路呢!」
「真的?那就好,我也安心了。」宋景一鬆了口氣,又開口問道:「你們打算在哪裡堵他?」
「呵呵,當然是他沒法繞過去的地方!」楚鍾南笑道。
「沒法繞過去?你們是想佔了建州左衛?……」宋景一想了想,又看了看楚鍾南肯定的神色:「這樣最好。」說到這裡,宋景一又突然神秘地一笑:「楚大人,你如果能佔住建州左衛,那可就發了大財了。」
「發大財?」
「我先前翻看過往的府志,發現一樁大事。」
「什麼大事?」
「建州左衛,有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