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鋒 第一卷 來自東方的文藝之王 第五十八章 關於袁祟煥
    袁祟煥!

    如雷灌耳的名字。】

    楚鍾南乍一聽到這個名字,整個人禁不住連退了兩步,頗似當初聽到自己宰掉的老辮子就是努爾哈赤的時候。

    「楚鍾南百戶,這位是大明寧遠總兵袁祟煥將軍,還不拜見?」

    齊賽諾延似乎對楚鍾南的表現感到不滿,皺了皺眉,便還是平靜地示意他向袁祟煥見禮。

    「啊,袁,袁將軍你好。」

    楚鍾南的嘴巴機機械地動了兩下。他已經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眼中只有這個袁祟煥。他的歷史雖然不好,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就不知道這個中年人。畢竟,後世關於這個人的爭論曾經在一段時間內如火如荼。

    楚鍾南還記得,支持這個人的,說他是民族英雄,明朝抵禦滿清入關的最後一位名將。說他在寧遠大戰之中以一萬守軍打敗了努爾哈赤的十三萬大軍,並用紅夷大炮轟死了努爾哈赤;又在寧錦大戰之中再敗挾恨而來的皇太極,殺得皇太極損兵折將,狼狽而逃,從此不敢問津寧錦,只敢繞道蒙古南進;說他威震遼東,令清兵聞名喪膽。真英雄也。所以,他的死,是因為祟禎的無能愚蠢,他的死,是千古奇冤。為了證明這個奇冤,楚鍾南還看到有人提到了「佘家守墓」的事情。說袁祟煥被千萬剮之後,有佘氏義士冒著被滅族的危險把明朝打算「傳視九邊」的袁祟煥頭顱從高高的旗桿上取下,偷偷埋葬。從此,開始了長達372年的守墓義舉。以此,支持者們認為袁祟煥是冤枉的,否則,能有什麼力量能讓一家人為其守墓將近四個世紀?

    但是,與支持者們一樣,反對者們也舉了許多的例子。他們認為袁祟煥是一個禍國之賊。因為,在明朝末年袁崇煥是唯一一個提出過與後金議和的大臣,而實際上這人也是這麼做的。就算與皇太極議和是為了爭取時間積蓄力量,那他也不至於殺死鎮守東江的毛文龍。殺死毛文龍既是與皇太極議和的條件,同時更是為了給自己立威。有人拿這與秦檜殺死岳飛相提並論,雖然還值得商榷,但確實是有些相似的。當時的遼東形勢,牽制後金發展主要有三方力量:袁崇煥親自統率的關寧軍,這是是當時全國最精銳的部隊;朝鮮,作為大明的屬國,在後金的背後,對它也是一大威脅;而最令後金頭疼的卻是兵力最小,而又缺少軍餉的東江軍。當年毛文龍孤軍深入敵後,恢復遼東土地數百里,招撫流民數萬,開創了東江這塊來之不易的根據地。從此,後金對毛文龍簡直如芒刺在背,一直被他牽制著,不敢大舉南下。而袁崇煥對毛文龍確是說殺就殺,而且是用尚方寶劍,審問都不審問。而之後在皇太極出兵攻打朝鮮的時候,坐擁幾十萬關寧大軍的袁崇煥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毫無動作。反對者們還說,袁崇煥在殺死毛文龍上的事情如果還能強辯的話,那之後不久遼東一代發生災荒,他竟然將明朝的糧食賣給後金,根本就是**裸的漢奸行為。

    反對者們還找到了一些資料,說袁祟煥多次戰報大勝,卻都說什麼「女真人會把自己人的首級搶走,所以,關寧軍不能繳獲敵軍一個首級」。而袁某人的最後一戰,也就是北京保衛戰,其麾下親信周某人曾經寫文章生動的描繪過。周某人說,袁崇煥在戰鬥中身先士卒,全身上下被弓箭射得有如刺蝟一般,不過幸虧袁崇煥身上穿的甲厚,所以連油皮也沒有擦破一絲。周文郁還說,後金士兵的鋼刀都險些劈到了袁崇煥的脖子上,恰好被衛士拚死擋開,在這樣地危機關頭,袁督師仍騎在馬上大呼酣戰……反對者們疑問:在袁督師本人被弓箭射得像刺蝟一樣的時候,他胯下地坐騎怎麼還能活蹦亂跳地馱著袁崇煥大呼酣戰,把後金軍殺了個大敗?而據有些資料記載,當時後金軍主力進攻的是滿桂的宣大軍,皇太極和滿桂打得甚為慘烈,兩軍一度發展成了白刃混戰,以致部署在德勝門城樓上的大炮都發生了誤傷,幾次打入了宣大軍中。滿桂的宣大軍終於還是被擊敗了,就緩緩退向廣渠門,希望能得到關寧鐵騎的支援。不想對方卻是一片鋪天蓋地的箭雨飛來,殺害了眾多宣大軍士卒,滿桂也中了五箭。滿桂的甲顯然沒有袁崇煥身上的甲好,所以他雖然遠遠沒有被射成一個大刺蝟,身上卻已經開了大血口子。

    但是,反對者們的資料又受到了支持者們的反對,支持者們疑問:滿清本就是一個喜歡篡改歷史的王朝,文字獄的酷烈程度猶勝過秦始皇「焚書坑儒」,身為這個王朝的大敵,袁祟煥事跡怎麼可能不被篡改?皇太極身為清太宗,因為打不過人家而使用的反間計的悲劣事跡,他那些只知道鼓吹八旗武勇,百戰百勝的子孫們又怎麼會不掩蓋?而袁督師率軍抵禦滿清的進攻多年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反對者們對自己的英雄如此刻薄,如此無情而善忘,對待敵人則如此卑膝、獻媚而多情,這也許正是我族之所以如此不昌,道德衰亡而沒落之緣由。

    然後,反對者們再次發表意見……

    那一場爭論楚鍾南當時只看了一點點,很快就被裡面紛繁的意見觀點,尖銳的對罵攪得頭暈腦脹,他不是憤青,也不是那種窮究死判的人,很快就逃了開去。所以,對許多事情記得不多,也記得並不清楚。但是,楚鍾南知道,不管眼前這個人到底是忠還是奸,他都絕對是一個在明末清初耀眼無比的明星,其光芒要遠遠超過那位被後世的清帝們稱為「有道無福」的「明君」祟禎無數倍。

    ……

    「楚百戶,楚百戶……」

    袁祟煥有些奇怪地看著楚鍾南。他不明白眼前這個年青人為什麼一聽到他的名字之後就直勾勾地看個不停,並且看向他的眼神還那麼複雜,甚至能讓人稍稍有點兒心虛,好像是要把他看透了一樣。這讓他對楚鍾南稍稍有點兒討厭。可是,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寧遠,而是蒙古人的地方,齊賽諾延不發話,他儘管心有疑問,還是只能輕輕地呼喚了一下楚鍾南,同時心中開始琢磨:

    「這個人難道認識我?齊賽不是說他是西方歸來的前宋遺民嗎?」

    「袁,袁,袁將軍您怎麼會來這裡?您不是在寧遠嗎?」楚鍾南終於從失神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趕緊把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撂到了一邊,可是,他還是禁不住提出了問題。齊賽諾延說過,多爾袞兄弟已經帶著八旗中的四旗壓向了明軍的防線,身為統兵大將的袁祟煥卻在這個時候離開自己的防區,轉而到了相距幾千里的蒙古,這件事實在是太過耐人尋味。

    「這……呵呵。」袁祟煥笑了笑,沒有回答。

    「袁將軍?」

    「楚鍾南百戶,這件事不是你能問的。」齊賽諾延陰著臉打斷了楚鍾南的追問,「你不是在築你的寨子嗎,突然過來來找我幹什麼?」

    「啊,是這樣的。」肯定是有軍事機密。想到攻打林丹汗的後金軍力只是皇太極領著的一個半旗,而朝著格勒珠爾根殺來的卻是另三大貝勒所帶領的兩個半旗,楚鍾南又忍不住瞟了一眼袁祟煥,至少,現在的袁大督師應當沒可能跟皇太極有什麼秘約吧?那他這次來肯下是有目的了嘍?楚鍾南心裡稍稍有了點兒底子,只覺得自身的安全程度好像是提高了不少。所以,原本心中憋著的對齊賽諾延的那一口氣也因而淡了許多:

    「諾延,我的寨子正在緊要的關頭,你為什麼突然把我手下的哥薩克們調走?你應該知道,調走他們,我的手下就沒什麼人了。可我現在光是寨牆就還缺一千多根木料呢。」

    「築寨?楚百戶說的是城外的那個木寨吧?」袁祟煥身邊那個一直沒有發話的漢人文士突然開口問了起來。

    「是啊。那寨子馬上就要成了,現在正缺人手呢。」都是漢人,楚鍾南先天上就對其有著親近感。所以,聽到對方的話後,先就覺得對方好像是要幫著自己說話,趕緊擺出了一副苦瓜臉。

    「後金大軍將至,一座木寨能有什麼用?現在築完了,難道就不怕馬上被敵軍毀掉?」那人問道。

    「這……倒是想過。只是,我聽人說如果築成了寨子,跟格勒珠爾根能成犄角之勢……」

    「犄角之勢?哈哈哈……」

    楚鍾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大笑聲打斷,那人指著他,好像是看到了多麼有趣的事情,就連袁祟煥看著他也是一副好笑的神情。

    「怎麼啦?我又不是軍人,不懂軍事很正常,有這麼好笑嗎?」楚鍾南不滿地看著那人,皺眉問道。

    「不懂軍事?那你說你殺了努爾哈赤?」那人又問道。

    「殺個人還非要懂軍事嗎?」楚鍾南反問道。

    「可我聽說努爾哈赤當時身邊還有兩百餘親衛。此人一代梟雄,自起兵以來,幾乎可以說的上是百戰百勝,其親衛亦皆為百戰餘生,驍勇善戰之士,如此這般,又豈會輕易被殺?而且,還是其本人與親衛無一得逃,全部身亡。能做到如此地步,殺人之人豈能絲毫不通軍事?」那人再問道。

    「你懷疑我?」楚鍾南皺眉道。不經意中宰了努爾哈赤可以說是他這半年來最不爽的事情,但又何嘗不是心中最引以為自豪的事?

    「不敢說是懷疑。只是稍稍有點兒覺得不可思議。」那人微笑道。

    「我人比他多,裝備比他精良,能殺了他有什麼不可能?而且,我也有證據的。」楚鍾南叫道。

    「人多?裝備精良?呵呵,若只是這樣便可,那女真人也成不了今日的氣候。」那人搖頭笑道。

    「你……」楚鍾南盯著那人狠狠地看了好一會兒,突地失笑了一下:「好好好好,我不跟你爭。其實我也不想說是我殺了努爾哈赤。你當老子願意被那老韃子生的一窩狼崽子當成殺父仇人?我又不是你們袁大將軍,可受不了那些人的惦念。」

    「哈哈哈,有趣。如此大功,楚百戶居然也願意推出去,心胸倒是開闊。元儀,這倒是你有失計較了。」袁祟煥插口笑道。

    「嗯?」聽到袁祟煥的批評,那人先是一怔,接著也是笑了笑,又對楚鍾南拱了拱手,「楚百戶還請不要見怪。茅某其實也並非是懷疑閣下,只是對那努爾哈赤老韃子的死感到蹊蹺。不過,人既然已經死了,再追究也沒什麼用。袁將軍說的對,是我有失計較了。」

    「不用客氣。其實當時我也懷疑那死的是不是努爾哈赤。可惜,那天逮的那個俘虜已經受了重傷,沒一會兒又找了塊石頭撞腦袋自盡了。我只好下令把他們一起綁著石頭沉到河裡,結果弄到現在連個證人也沒有。」楚鍾南客氣道。

    「沉屍河底?楚百戶為何如此?怎麼不將他們頭顱斬下,以為報功之憑?」茅元儀突然又微笑著問道。

    「茅先生您太高看我了。……當時逃命還來不及,我只顧著毀屍滅跡,別讓人發現,哪還顧得上什麼努爾哈赤的腦袋?」楚鍾南連連苦笑,似乎沒聽出茅元儀話中隱藏的意思:「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我倒是挺後悔沒把他的腦袋切下來的。至少,如果我現在拿著那老韃子的腦袋,再拿個大錘放在旁邊兒,估計他的那些龜兒子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敢硬來找麻煩。」

    「哈哈,不錯不錯,這倒是個好主意。」茅元儀大笑,袁祟煥也在一邊微笑不已。

    「好了,楚鍾南百戶,剛才袁將軍已經說了,你的寨子就算是築成了,也是白築。你又跟那些女真人是敵人,我要把你的手下要過來也是為了跟他們打仗,你不應該有什麼不滿。還是回去吧。」齊賽諾延在一邊當了好一會兒的聽眾,此時見到三人差不多談完了,又開口對楚鍾南說道。

    「諾延,話雖如此。可哥薩克們根本就不懂蒙古語,更加不懂漢語跟女真話,你要他們過去,又怎麼指揮?」楚鍾南問道。

    「哼,難道我連擺個手勢,讓他們衝鋒也做不到嗎?」齊賽諾延冷哼一聲,「你身為我麾下百戶,理應接受我的調遣。豈能因為區區百人便跟我討要?這一仗敵軍甚多,還不是因為你在這兒才引起的?」

    「你當我願意呆在這兒?」楚鍾南嘟囔道。

    「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您說我是引來大批女真敵軍的因由,我無話可說。要不,我就跟袁將軍和茅先生一起離開這兒怎麼樣?反正我從西方歸來的目的就是想回大明看看。這一回正好順路。袁將軍,您說呢?」

    楚鍾南說完,便滿眼希冀地看向了袁祟煥。能不能擺脫蒙古人的束縛,離開這個虎穴,就看這位袁大將軍的了。不過他相信,以他殺死努爾哈赤的「兇手」的名聲,袁祟煥肯定會答應帶他走的。他現在已經後悔,早知道能遇到這兩位,幹嘛還著急上火地把那面玻璃鏡子給了曹彬?虧大了呀!

    楚鍾南正興奮地意淫著回到關內以後是應該先觀察觀察大明的風情,享受一段日子,還是應該直插南方,甚至躲到南洋去,以此躲避日後入關的清軍。又想著以他的身份,那裡的荷蘭殖民者應該不敢

    虧待自己等等,袁祟煥的話卻募地讓他的心情跌進了谷底:

    「……楚百戶,袁某還有要事,恐怕不能帶你回去。而且,女真大軍已有不少進入了草原,正四處殺戮,你目標甚大,最好還是呆在格勒珠爾根,這樣才能以策萬全啊。」

    「不能走,那豈不是讓老子在這兒等死?」頓時,楚鍾南開始相信袁祟煥可能真的是一個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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