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婷淚的聲音在黑暗中迴響。沉默,除了她的呼吸聲以外,她連一絲絲的聲音都聽不見,更不用說舒兒的存在。
「姐姐!」婷淚有些無助地喊著,無奈,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寂靜。
「有人嗎?有人在嗎?」婷淚輕邁開腳步,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尋找。黑暗依然是沉靜的,沉靜得讓人覺得害怕。
沉重的腳步聲,忽有忽無的呼吸聲,隻身的孤影慢吞吞地在黑幕中前進。這種情景,好像,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當年那種孤獨和寂寞,獨自一人的感覺。
「嗚嗚…爹爹…娘…你們……你們在哪裡?」在婷淚眼前出現一個小女孩,她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那啜泣的聲音一直在婷淚的耳裡盤繞,遲遲不肯散去。那…那個小女孩,好熟悉,婷淚伸出手,想觸碰眼前的情景。不過,那女孩明明離她很近,但總覺得很遙遠。
雪白色的場景,取代了黑暗。「爹爹…為什麼…小婷…小婷會很乖的,不要丟下小婷…嗚…會…會聽話的……」小女孩持續不斷地哭泣,空蕩蕩的小屋,只有她,只有她一人。
「我…那個是我嗎?」婷淚怔著了,面色瞬間刷白,當年的孤獨再次浮上心頭。無人陪伴的寂寞,以及在屋子裡迴盪的哭泣聲。
「柔煙阿姨,是他嗎?是那個人…那個人害死爹娘的嗎?」站在雪山上,一身巫女裝扮的柔煙牽著女孩兒的手。女孩兒抬頭,看著柔煙的臉,風吹雲淡,似有似無的聲音在雪地上響起。
婷淚一眨眼,小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極為冷漠臉蛋,和一雙被仇恨蒙蔽的眸子。女孩兒長大了,任由風雪不斷地吹打在她單薄的身軀上。淡藍色的眼睛無情地看著前來殺她的人,彷彿看著死人一樣。這一切,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女子舉起那支全白的魔法杖,低唸咒語的聲音,冰雪化作最鋒利的武器,殺死了與她作對的敵人。血,濺在她白色的衣裳上,她不顧一切地放聲大笑,但是心卻在淌著血。
「不…不要!!!」婷淚悲鳴般的聲音,全然釋放出自己當年的情緒。婷淚看著自己顫抖的手,那雙沾滿罪惡的手。一陣噁心的感覺衝出喉嚨,她跪在地上,乾嘔起來。她不要想起那些人,那些結束在她手上的無辜生命。不要!絕對不要!
賽頓望著眼前的黑暗,並沒有任何的不安。他依然輕鬆無比地在黑暗中漫步,連一絲絲的害怕也沒有。突然,他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瞪著自己的正前方。
「大叔叔,我們要去哪裡?」一個瘦小的男孩兒,拉著一個中年男子的衣角,語氣中有藏不足的興奮。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中年男子彎下身,拍拍男孩兒的頭,臉上卻掛著讓人極不舒服的笑容。
孩兒沒有懷疑,只是乖巧的跟著中年男子的步伐,一步步的前進。賽頓不自由住的倒退幾步,儼然失去了剛才那副輕鬆的模樣。他的臉色難看,四周的溫度似乎隨著他的心情而瞬間下降。
「叔叔,到了沒有,我很睏。」男孩兒用手揉著疲憊的眼睛,昏昏欲睡的神態盡寫在臉上。
「就到了,你睡一會兒吧,很快很快的。」中年男子露出猙獰的面容,躡手躡腳地抱著已經沉睡的男孩兒。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男孩兒被帶上了一艘船。
「我…我已經…已經忘了!早就忘記了!」賽頓拚命搖頭,想把這一幕幕的情景甩出腦海,說服自己早已忘了這些事情。
「叔叔?你在哪裡?」男孩兒惺忪的模樣出現在賽頓的眼前,男孩兒的疑問在狹小的貨艙內迴響。可是沒有人能回答男孩兒的問題,他只能不斷地重複著相同的句子。
「臭小子,安靜一點!」突然,門外傳來一個粗魯的聲音,對著男孩兒咆哮。
「叔叔,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男孩兒一聽到有人,趕緊爬到門旁邊,幸喜若狂地問道。
「不是叫你不要吵,你還吵!」門外的人奮力地打開那扇門,憤怒地瞪著男孩兒。剛進來的男子揮動著手中的木棍,毫不留情的打在男孩兒的身上。
「啊!啊!!」男孩兒無法閃避地只能任由木棍打在自己身上,每一棍都打得他痛不欲生。畫面不斷地重複播放,不同的男子,使用不同的方式折磨著男孩兒。當男孩兒的家人找到他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找不到一處完好的肌膚。男孩兒那雙空洞的淡藍色眸子,似乎在敘述著那不公平的待遇。
賽頓看見這種情形,全身發抖,他的雙手撫上頸部的鎖骨。骨頭斷裂的滋味,他至今仍然無法忘記。每當處在無人的黑夜時,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夢見那刻骨銘心的痛處。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想起?為什麼!!!
獨自一人呆在黑暗中的伊勒,無所事事地四處走動,希望能找到出口。可惜,這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連一點兒缺口都沒有。伊勒無奈的盤坐在地上,思考著應該要怎麼做才是。
「娘,你要去哪裡?」一個穿著破爛衣裳的小男孩,無辜地問著他的母親。伊勒有些呆愣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娘…娘要去買一些東西,勒兒乖,在這裡等一下,好不好?」婦女寵溺地撫著小男孩的綠色髮絲。婦女臉上的疼愛,卻沒有達到眼中,他的眼裡只有濃濃的不捨。
「娘,那我在這裡等你,你要快點回來呀!」小男孩聽話地走到一旁的石階上坐下,然後催促著母親,並提醒她記得早些歸來。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婦女只留下一句話,便留下小男孩一人離開了。
伊勒木然地盯著眼前那些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一幕幕呈現在自己的眼前。伊勒泛起一絲笑容,笑容中沒有不捨,有的只是更多的悲哀,和被丟棄的心酸。
在伊勒眼裡,只看見一直坐在石階上等待的小男孩。雨,不停地打在他身上,他那單薄的衣裳根本無法保暖。可是,小男孩沒有離開,即使全身都濕透了,薄弱的身軀不斷地發抖。
一天、兩天、三天,小男孩的母親依然沒有出現。小男孩看著眼前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群,卻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帶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忘了自己已有多天不曾進食,腦海裡只有母親交待的話。
「娘說過,回來接我的。」小男孩依然不死心地坐在石階上,拒絕了無數個企圖幫助他的人們。伊勒失去了一貫的歡樂,臉上被那莫名的悲哀取代了。
「娘……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你說過來接我的!你說過的……」小男孩無法制止自己,多天的斷食,讓他連放聲大哭都做不到。血紅色的液體緩緩地滑落在面頰,小男孩流下的不是淚水,而是血淚,那種被親生母親丟棄的感覺,被放棄的滋味全都在那血淚當中。
綠昊認真地研究籠罩他的黑暗,思索著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會到這裡來。他不斷的猜測,又否決自己想出來的答案。週而復始,最後,他還是決定放棄思考,這顯然不是他的作風。
「大哥,為什麼我要受那麼多的訓練?」一個穿著一身武士裝扮的小男孩,手提著一把比自己還要高的劍。他氣喘吁吁地問著眼前和他有七分相似的少年。
「以後自然會有用處。」少年微皺眉,用他那毫無溫度的語調回答道。接下來,少年毫不猶豫地對著男孩兒揮劍,無視男孩兒的疲憊。男孩兒奮力接下少年的一擊,可是實力上依然有相當大的差距,男孩兒被打至一丈外的牆壁。
「咳咳……」男孩兒不顧一切的跪在地上猛咳。少年淡漠地走向男孩兒,瞥了一眼男孩兒脫手的長劍。
「你忘了父親說過什麼嗎?」少年抬起腳,踩著男孩兒顫抖的右手,緩緩得問道。「啊!!!」男孩兒痛得都快哭出來了,可是少年依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父親說過,即使是死,也絕對不能丟棄自己的劍。」少年冷眼看著他踩在腳下的男孩兒。他慢慢地收回腳,不看男孩兒一眼,便轉身出去了。男孩兒的右手早已被踩得流血,連移動都覺得痛得入骨。
綠昊沉默地看著那少年的背影,左手不自覺地撫上右手。永遠都帶著手套的綠昊,首次栽下手套,露出那怵目驚心的疤痕。
「都快十年了……」綠昊緩緩地說道,舉起手,專注地看著手背上的疤痕。
「教了多少次,怎麼還是學不會!」一個中年男子,嚴厲的對著男孩兒咆哮。
「對…對不起。」男孩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但他的體力早已用光,無力的往後一倒。中年男子沒有上前扶他,只是用那鄙視的目光看著他。然後舉起手中的長劍,無情地插在男孩兒的右手上。男孩兒沒有哭,只是輕抬起頭,直視中年男子那藐視的眼神。
「我看你這一輩子都無法學會的,那不如不學。」中年男子冷諷道,他轉身離開了房間,沒有幫男孩兒治療。
空蕩蕩的房裡,只剩下男孩兒憤恨地放聲大喊。綠昊搖頭,諷刺的笑容掛在臉上。當年的自己是多麼的無知,竟然相信他們是真心幫助自己變強。在那個家中,根本沒有所謂的親情,他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有的,只是無謂的爭權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