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說三國 第十六卷 第二百九十七章
    徐晃沒有死,但卻生不如死,威鎮天下的堂堂武將,現在卻只能躺在床塌之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顧。一代良將落得這樣的結果,李蘭的心中也不好受,但李蘭明白,如果徐晃還是清醒的,還能看到自己的孩兒投降敵國,看到曹魏的江山土崩瓦解,必定比死還難受。這樣的結局在旁人看來,徐晃是不幸的,但又何嘗不是大幸?

    李蘭沒有失言,將徐晃送回洛陽療養之後,便兌現了與徐蓋的諾言,將所有該封賞的官爵,一樣也沒有省下。有了這樣的一個嚮導,李蘭只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便平定了整個并州。與此同時,東吳北上的大軍,也攻入了青、兗二州,曹植不得不再一次將曹魏的都城北遷到冀州。曹魏的十數萬大軍連戰之下,減員十分嚴重,曹植又只好下令徵兵,所謂徵兵,便是強拉壯丁。曹魏本來國中已是怨聲載道,現在又抽丁入伍,自然激起不少地方民變。先是一縣,而後是一郡,再後來便遙遙與蜀漢,或者東吳相呼應,此起彼伏,使得中原大地再此陷入亂戰之中。

    在這樣的一片大好形勢之下,蜀漢的大將軍李蘭,卻又帶著大軍回到洛陽,並且傳出重病的消息。東吳的孫權知道李蘭不是盞省油的燈,也猜不透他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只好又派遣使者到洛陽探望。這名使者恰恰又是東吳的新貴寵臣諸葛恪。

    一路上諸葛恪可謂是馬不停蹄,不論李蘭是真病,還是裝病,他都急於想知道內情。剛到洛陽,諸葛恪便馬上求見李蘭。事情比想像中的順利許多,並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就進了大將軍府。而李蘭的氣色也比諸葛恪預想的好很多,只看了一眼,就幾乎可以斷定,李蘭是在裝病。可是以諸葛恪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揭穿李蘭的謊言,只好說了一大堆的客套話,然後告辭出來。

    諸葛恪前腳進入館驛,後腳嚴鵬就跟了進來。兩人都曾代表本國出使,相互之間極為熟識,也無須太多客道,便各自落座。嚴鵬知道諸葛恪探病是假,打探消息是真,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大人可看出我家將軍病情如何?」諸葛恪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一問,乃笑道:「既然大將軍說是病了,那便定是病了。」

    嚴鵬哈哈大笑,道:「大人說的是,我家將軍確實病了。只是這病乃心病,非尋常藥石所能治。」諸葛恪聽他說的奇怪,頓時心念直轉,開口道:「李將軍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能有何不如意之事?」說到這裡卻又突然禁口,猛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嚴鵬銳利的眼光也似乎看到了諸葛恪的心裡,含笑道:「大人是聰明人,下官也不必把話講得過於明白。只是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坐起來也是相當的辛苦。此次吳侯能派貴使前來探病,大將軍十分感激,也要派下官隨大人返回吳下,當面向吳侯致謝。」

    諸葛恪是何等樣的人物,稍加點撥便能明白。李蘭獨攬蜀漢大權,但畢竟名分上只是臣子,曹魏滅亡,天下大定之後,這大將軍的位置坐起來倒也確實辛苦。既然辛苦,那麼就是想換個位置,至於換哪個位置?諸葛恪心裡自然十分有數,當即笑道:「大人能與下官同行,下官深感榮幸。」

    嚴鵬知道諸葛恪已經有些明白,復輕拍兩掌,但見門外進來兩名下人,抬著一隻大的木箱。「大人這是何意?」諸葛恪話音剛落,木箱已經打開,只見裡面珠光寶氣,堆放的全是些讓世人為之瘋狂的珍寶。諸葛恪身在官宦之家,又倍受孫權恩寵,見過的奇珍異寶也不在少數,可是看到這箱子裡面的寶貝,卻仍舊心中砰砰直跳。

    嚴鵬看到諸葛恪目光之中的貪婪,輕咳一聲,道:「大人,諸葛大人。」諸葛恪頓覺失態,急忙正色道:「大人這是何意?」嚴鵬遂笑道:「我家將軍知大人在吳侯面前說話甚有份量,所以希望大人……」話未說話,諸葛恪卻先道:「下官雖然不才,卻不能做下那賣主求榮之事。」

    「大人這是哪裡話?」嚴鵬急忙道:「大人滿腔忠義,我家將軍早有耳聞,怎會自取其辱?區區薄禮只是希望大人能勸言吳侯……」說到此處卻是稍稍一頓,轉而問道:「大人可知吳侯此刻心中最想做的是何事?」諸葛恪不意他有此一問,微微搖頭,暗道:我身為臣下尚且不知,難道你這外人還能知道麼?

    嚴鵬哈哈一笑,只附耳在諸葛恪耳邊細語幾句,諸葛恪頓時神色大變,分不清究竟是歡喜,還是氣惱。末了,嚴鵬又道:「大人若能進言此事,非但吳侯感念大人之功,便是我家將軍也不能忘大人之德。」諸葛恪又是不解,問道:「這事卻又與大將軍何干?」問處之後,方又恍然大悟,隨即笑道:「大將軍果然好心計。只是不知大將軍何以料定下官會勸言吳侯?」嚴鵬也跟著笑道:「此皆大歡喜之事,大人又不是傻子,怎會不願意?」諸葛恪神色微微一變,隨即又笑道:「正是,正是。」

    在笑聲之後,嚴鵬匆匆告辭,趕往大將軍府。書房裡,李蘭正在練字,頭也不抬,便問道:「事情辦得如何?」嚴鵬行禮答道:「諸葛恪極為動心,必能按將軍之意行事。」李蘭點了點頭,復道:「那你回去準備吧,明日隨諸葛恪前去吳中。」

    嚴鵬告退之後,呂容又推門而入,也不說話,只是靜靜上前為李蘭研墨。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李蘭竟然也有了練字的習慣,而翻來覆去只寫著一個「疆打算向孫權動手了麼?」呂容本不想問,也不該問,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李蘭點了點頭,仍舊一筆一畫地寫著。呂容又問道:「以前你極力避戰,現在卻一心求戰,為何?」李蘭又寫完一個「疆」字,棄筆道:「以戰止戰,難道我還真要讓子子孫孫都生活在戰亂之中麼?」

    「不是。」呂容直直地望著李蘭雙眼,道:「你心中必然還有其他的苦衷。」李蘭哈哈一笑,移開目光,道:「哪裡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苦衷?你下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考慮。」呂容雖然明明知道李蘭心中有事,卻也無可奈何,緩緩走出房間。

    李蘭又復提筆,只寫了一個「疆」字,便又重重擲筆在地,跌坐在木椅上,口中喃喃細語。聲音極為細小,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遇土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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