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魏延身後,看著他二人不由覺得好笑,魏延什麼樣的人,還怕閻芝跟他搶功不成?閻芝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狐篤原本也站在旁邊相陪,看著閻芝說話越來越肉麻,實在難以忍受,上前告道:「二位大人慢用,卑職還有些瑣碎之事,還請先行告退。」
閻芝看著狐篤臉色,也知其意,留下也恐招魏延不悅,乃道:「既然如此,可先退下。」等狐篤走開,閻芝便向魏延請罪,道:「此人是下官郡中屬吏,也有幾分才幹,只是為人有些固執,若不是丞相多次教導下官等要善待人才,早讓他回家種地去了。若有冒犯將軍之處,還望將軍勿怪。」
魏延也早看出狐篤臉上的不悅,聽他這樣說起,也只好道:「雖然有才幹,卻還是對上有禮才好,否則得罪人多,於汝也多有不利。」閻芝急忙唯唯應諾。我欺身上前,為魏延斟滿一杯,乃道:「營寨不知是否妥當,屬下先去察看督促可好?」
魏延看我眼色,也知道我心中所想,乃點頭答應。我便行禮告退下來,白帝城隨我而來的十名侍衛,急忙緊跟在後。倒將閻芝看得大為吃驚,怎麼一個家將帶的護衛比魏延帶的還多?就聽魏延指著我的背影,道:「這也是個大才,需得好生保護。」閻芝才「哦」的答應了一聲,卻還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但哪裡敢再多問?
我下來之後,遠遠看著狐篤便喊道:「將軍慢行。」一連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莫非這個大才,是不聾子?我只好快步追了上去,至跑到狐篤身前,才將他阻攔下來,道:「將軍慢行。」狐篤打量我一陣,看出是魏延身後家將,臉上仍舊不喜,冷道:「原來是在叫某,『將軍』二字是斷然不敢當的。」
「將軍過謙了。」我急忙笑道:「閻太守對將軍極為推崇,日後定有陞遷。」狐篤不置可否,乃問道:「閣下出聲喊阻,莫非就是說這些言語?」當然不是,我穿著這一身笨重的衣甲來追你,肯定不會是為了說這幾句空話,乃笑道:「我觀將軍相貌不凡,日後必成大氣,有心結交,不知將軍是否見棄。」
狐篤冷笑幾聲,道:「閣下已經隨了鎮北將軍這棵大樹,還需結交似某這等小人何用?」言罷轉身便走,我急忙伸手去攔,卻被他反手推開,險些跌倒在地。身後的家將可就不樂意了,有兩人扶持著我,另外八人便立刻散開,將狐篤圍在正中。狐篤看著這八個孔武有力的家將,嘿嘿一陣冷笑,看著我道:「你待要怎樣?」
我揮手讓眾人退下,開口問道:「將軍言語之中似乎對魏鎮北多有不滿,可是有舊仇?吾在鎮北將軍面前頗能說上幾句話,可為將軍解釋一番,仍能謀個好差事。」狐篤聞言更是不悅,道:「我與鎮北將軍今日方是首次見面,何來仇隙?只是身為國家上將,卻不思量上報國恩,下慰百姓,卻帶著兵馬擅離職守,去參與那朝堂權勢之爭,豈不羞愧?」
我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大吃一驚,片刻才道:「這麼不敬之言你也敢講?」狐篤大笑一陣,道:「閣下帶人前來,不就是奉命捉拿我麼?某自知方才多有不敬,不過就憑鎮北將軍這點氣量,還能與李蘭爭甚?」
這句話不擺明了在誇獎李蘭,就是我氣量大麼?我也跟著笑了起來,道:「將軍還算識人。」狐篤自然不明白我所言何指,見這樣罵魏延,我居然也還笑得出來,也弄得一頭霧水。我突然道:「閻太守得兵五千欲隨鎮北將軍一同前往,不若由吾進言,使將軍將兵如何?成事之日,便是將軍陞遷之時。」
「不去。」狐篤斷然回絕,道:「這等靠著自己國中兄弟鮮血性命換來的官爵,不要也罷。」這人也太大膽了,我佯怒道:「不識抬舉。」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給我等著。」便轉身往著魏延與閻芝歡飲之處而來。背後仍就狐篤冷淡的聲音傳來:「某就在此恭侯閣下大駕。」
看著我怒氣沖沖的回來,魏延,閻芝都很感意外,我上前對著魏延道:「閻大人手下好人物,竟敢出言不遜,辱罵將軍。」這話一說出來,閻芝當即失色,急忙道:「是何人如此大膽,冒犯將軍?可速擒來。」我轉眼看著他,道:「便是狐篤,大人可速命人擒來,與將軍問罪。」閻芝轉看魏延點頭,深恐得罪魏延,急忙喚人上前,道:「快,速去將馬忠給本官抓來。」
馬忠?難得我聽耳朵出問題了?再看魏延臉上也有些不解,我便提醒閻芝,道:「卑職說的是狐篤。」閻芝白了我一眼,似乎覺得這個家將太討厭了,卻看著魏延在場,不敢動怒,仍舊小心解釋道:「馬忠就是狐篤本名,只因他養於外家,所以改姓狐。」
這就對了,我就說狐篤這個名字咋有些熟悉呢,原來就是馬忠。馬忠可是蜀漢後期南方的頂梁之柱,與王平,鄧芝齊名,比張嶷還要略高一個檔次。劉備還曾以黃權作比較,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劉備不久將亡,天知道南方數郡會不會仍舊發生叛亂,孔明要是被我給除去之後,誰能平定孟獲等人?不就正好有了馬忠的用武之地?
魏延,閻芝二人此刻卻又不知道我為何忽然臉上如此欣喜,卻都沒有開口詢問。片刻之後,馬忠果然被帶了上來,看我站在魏延身後,估計當我是挑撥是非,告密討好的小人了,狠狠瞪了一眼,便只上前向本郡閻芝行禮,道:「大人喚卑職前來,不知有何事吩咐?」閻芝要做樣子給魏延看,當即喝道:「怎麼不向魏將軍行禮請罪?方才有人言德信對將軍不敬,可有辯解?」
閻芝原是想給馬忠一個辯解的機會,倒不是他愛惜人才,只是怕他得罪魏延之後,魏延要牽怒於自己。可是馬忠卻偏偏不領情,昂然道:「魏將軍職在漢中,如今國中大變,眾人惟恐魏吳乘機而入,將軍卻反而擅離職守,難道還要卑職誇讚將軍麼?」
「住嘴。」閻芝沒有想到他還敢當著魏延的面就說,急忙出聲喝止,又轉向魏延至歉不已。魏延卻轉看著我,猜不透我心意如何,是以不知道如何回答馬忠之言。四周多是魏延部下,我也就不加顧慮,直視馬忠,問道:「那以汝之見,鎮北將軍該當如何?」
馬忠異樣地看著我,實在不明白,一個親衛在主將面前,怎麼能這麼放肆?但也還是回答道:「魏將軍此刻回轉漢中,乃是上善之策。漢中若是不保,便是丞相掌得大權,又有何益?」現在局勢之下,難得還有這麼顧全大局之人,我笑看著馬忠,忽然道:「將軍如此眼光,只作此小吏,豈不可惜了?我看這巴西太守一位,暫由將軍署理如何?」
我這話說出來,不僅馬,閻二人驚異,連魏延也跟著吃了一驚。我又對馬忠,道:「魏將軍離開漢中之時,早部署停當,但若是白帝城形勢相持日久不下,也恐有失。鎮北將軍長駐漢中,此治標之法,若要治本,還是需得從速在孔明,李蘭二人之中決出勝負,使國內安定,自然不懼魏吳。」
馬忠聞言默然片刻,方才歎道:「言之有理,只是李蘭佔有荊襄,又奉陛下於白帝,急切之中如何能除?」我哈哈笑道:「既是如此,何必非除李蘭耶?」乃沉聲道:「巴西太守閻芝欲從叛逆,速與吾拿下。」左右侍衛應諾一聲,便搶上前去將其擒下。閻芝也本有不少心腹在場,卻都不曾料到這等變故,各人刀劍偶不曾出鞘,就被魏延部下圍住,稍有反抗的便就地斬殺。死了幾人之後,旁人就都棄械伏地而降,閻芝不住口的大喊冤枉,又對著魏延道:「下官不知何處得罪將軍,還望將軍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恕下官。」
馬忠雖然沒有被人擒拿,左右卻也戰有數人,他卻比閻芝清醒得多,看著我問道:「閣下究竟是何人?」我這才緩緩坐下,笑道:「適才將軍不是說了麼?荊襄李蘭。」這麼多年,我第一覺得自己的名字那麼嚇人,閻芝聽了之後,當場就暈了過去。馬忠再一次從頭到腳把我打量了一番,最後道:「將軍真膽色過人,居然棄了白帝城,前來川中行事。」
我笑道:「若非如此,怎能遇到將軍這等賢才。」我有心拉攏,嘴上自然說的好聽些。馬忠急忙謙遜不已,又道:「將軍能說動魏鎮北相助,諸葛丞相必敗無疑。」到現在為止,我也還沒有看出孔明還有什麼機會翻身,於是問道:「將軍可願助吾一臂之力?如剛才所言,早定國內,再圖魏吳。」
馬忠之所以不願見魏延助孔明者,便是覺得雙方勢均力敵,若是相持日久,與國無益,如今既然我佔有絕對的優勢,怎會拒絕?當下抱拳道:「既然將軍不棄,卑職願奉鞍馬左右。」此次川中一行,端得是收穫良多,日後魏延在北,郭淮在東,馬忠在南,我就算不能滅魏吞吳,總能穩居蜀中,過幾年舒坦日子。
我看著一旁昏死的閻芝,要下令斬殺,馬忠卻勸言,殺之無益,反讓眾人心中各自懷危,不若釋之,以安穩巴西軍心。此言甚為有理,我便使人將閻芝弄醒,像他這樣貪生怕死之人,只須兩三句話,就指天發誓,什麼畢生皆要追隨將軍,什麼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之類的廢話說了一大堆。我也只當他在放屁,更關心的是他招募那五千兵馬,當即讓馬忠暫領郡中都尉,統御諸軍。閻芝不敢絲毫違抗,立刻交割兵符與馬忠。
我的身份只有在場眾人知曉,乃將閻芝及其隨從盡皆監在魏延軍中。仍揚言閻芝隨魏延前往相助孔明,留馬忠總督巴西郡事,軍中兵馬卻因多是新募之士,要等馬忠操練些時日,再行徵調。馬忠在巴西日久,在操練的過程之中,自然能慢慢將軍隊換血,把閻芝親信除去,換上可用之人。
巴西郡與巴東相臨,魏延曾進言就此揮軍而東,與白帝城軍馬對孔明形成合圍之勢。計謀雖好,我卻沒有答應,現在不是一定要和孔明打上一仗,而是要安撫各地。我還是覺得西往佔據成都,將太子劉禪也搶到手中,這樣孔明便再無依仗,啟時再合圍巴東,孔明若是聰明人,就應該直接開城納降,作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之大善者也。魏延計不得用,神色之間便多卻有不悅,只好用盡好言安撫。但我心中卻不免有些擔心,這般高傲的性格,日後恐怕很難駕馭。
魏延終於還是不與我爭辯,軍馬離了巴西郡,便直插西南,過東廣漢郡,廣漢郡,直入成都境內。早有細作打探清楚,孔明因荊州兵馬頻繁向西調動,白帝城兵馬本就不少,已經調命成都駐軍前往,只有李嚴帶著少許禁衛軍馬留守。
成都自從劉備入主以來,雖然風雲幾遭變幻,卻並不曾再動干戈,黃元起兵造反也只是到了邛崍,離成都尚有段距離。此番魏延軍馬兵臨城下,還是近十年來的頭一遭。雖然魏延是打著幫助孔明的旗號,但是城上守將卻也不敢馬虎,急忙關閉城門,拉起吊橋,讓人回報李嚴。魏延看著對方居然敢閉門不納,心中大怒,打馬上前破口大罵,喝令開城。城上守將雖然認識魏延,但干係重大,不敢擅專,只好不住的賠禮,非要等到上命才敢開城。魏延罵了幾句也覺無趣,只好靜等李嚴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