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難眠之夜，但我早上還是驚覺地醒來，因為我還要去接晴。晴已經等在她家樓下，一見我老遠就招著手，輕快地向我跑來，臉上帶著甜美的微笑，我雖然對她笑著，但已沒有往日的深情，不是我不想那樣，是因為我不能再過多地流露，我怕自己過於感性，讓我做出不理性的事情，將來使她受到更大的傷害。
公交車上依然很擠，我沒像往日那樣把她擁在胸前，只用一隻手攬住她的腰，盡量扶穩她，心裡希望她不要敏感地覺我的變化，她一隻手拉著我的胳膊，一隻手拉著扶手，恬靜地依著我，後來乘客越來越多，她的手被從扶手上擠開了，懸在空中尋找把持的地方，我於心不忍地把她拉進懷裡，心裡想，難道我不應該呵護她嗎？
上班的時候，周圍的新工開始議論新樓開業以後，大家的分配問題，說是新引進了許多知名品牌，要成立很多櫃組，都希望分到好的品牌櫃組，銷售好獎金就多，我倒是無所謂，分到哪都可以，關鍵是分到哪也不由得我，只是希望能跟一個好打交道的櫃長，多學一點東西，至於錢多錢少的問題，還沒領過工資，也沒有個比較。
我們櫃檯一個老員工對肖雨說：「新工還是心勁大，咱們都沒心思管這事，只能聽天由命。」肖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拿起賬本熟悉商品，玫丹走過來問：「咱們一起熟悉商品好不好？」我點頭說好，她嘻嘻一笑道：「我想了個辦法，咱們把這麼多品種分成兩份，你一半我一半，一個人問一個人指出貨位在哪，看誰錯的少，輸的人請吃冷飲。」
肖雨在旁邊笑道：「好啊，我來當裁判。」一共十來個賬本，剛好是個雙數，每人分到的品種都有一百多個，我拿著賬本對玫丹說：「女士優先吧？」她臉上露出歡快的笑容：「好啊，那就我先來，開始吧。」第一個賬本她一個都沒錯，我說一個她指一下，由肖雨裁判對錯，剛開始我一說，她就能馬上指出來，到後來漸漸慢了下來。
錯誤也多起來，有時候不確定貨位在哪，她沉思半天想不起來，就隨便一指，調皮地問肖雨：「雨姐，你看是不是在這哪？」肖雨忍不住笑道：「你別讓我看，是你看，你要是確定了我再告訴你。」她偷偷朝肖雨眨眼睛：「雨姐，這可關係到誰請客吶。」我裝作沒看見，把臉扭向一邊，肖雨被纏不過給她暗示了幾個。
最後她一共錯了十五個，輪到我的時候，這幾天的工夫沒白費，我輕車熟路，剩最後一個賬本的時候，我錯了還不到十個，我想著總不能讓女孩請客，再一個讓人家輸了面子上也不好看，我故意連說錯了幾個，總共錯了十八個，玫丹喜形於色：「好啊，一會有冰淇淋吃啦！」我笑道：「沒問題，中午吃飯的時候請你，也請雨姐啊。」
「我可不參加，這是你們的事。」肖雨連忙擺手道：「不過今天你們的成績都不錯，才上班幾天，就能把貨位說對百分之九十。」我和玫丹都不好意思笑道：「都是雨姐教導有方。」肖雨搖頭道：「我哪教你們什麼啦？都是你們自己用心。」這時張言和劉雲走過來，劉雲笑著說：「走，抽煙去。」我徵詢地看著肖雨。
她忍不住笑道：「以後只要你沒接待顧客，像這種事就不要問我啦。」還沒等我接話，劉雲對我嘿嘿一笑道：「你看你師傅對你多好。」肖雨臉一紅垂下眼簾，我還是跟她打了個招呼：「雨姐，那我就出去一會。」她抬眼微微一笑嗔道：「都說了不用再來問我，好像我不近人情似的，你趕緊去吧。」劉雲和張言哈哈一笑。
張言邊走邊說：「你師傅又年輕又好說話，我們櫃長那個老女人，一天臉掉多長，好像誰都欠她錢，我上廁所走的時候她看一下表，回來的時候她還看一下表，真是管天管地還管人拉屎放屁。」我們哄然大笑，他平時挺有涵養的一個人，能說出這樣的粗話，估計也確實被折磨得夠嗆，我心裡不禁暗說僥倖，幸虧沒碰到他的師傅。
我們來到樓外，找了個背靜的地方坐下，劉雲拿出煙，在煙盒底下彈了幾下，煙從裡面冒了出來，我們一人點了一根，我狠狠抽了一口，說了聲舒服，張言苦笑道：「你抽根煙都說舒服，看來心情不錯，我可都要煩死了。」我關心地問道：「咋了嗎？有啥可煩的。」他吐了口煙目光煩亂：「還不是因為那個老女人。」
劉雲不解地問道：「那又咋了嘛？你上你的班，不理她就是了。」張言歎了口氣：「我一見她就煩，關鍵是她一天沒事找事，一會說櫃檯沒擦乾淨，一會說壺裡咋沒水啦，一看見我們聊天，她就使勁咳嗽，然後瞄我們一眼，好像這店是她家開的，越看她越像個地主婆，我們都是長工，連打盹的時候都得給她家推磨。」
我和劉雲忍不住哈哈大笑，我邊笑邊說：「不會吧？有沒有這麼誇張，一會讓我去看一下你們櫃長。」「行嘛，」他用手來回扇了幾下：「我保證你一見她，就想抽她嘴巴。」我笑得一口湮沒咽好，差點把我嗆住：「那我可不敢打。」他笑著瞪我道：「誰讓你真打啦？我也不敢打她啊，我是像阿Q一樣只過嘴癮。」
劉雲笑得直接把叼在嘴裡的煙噴出去多遠，半天才忍住笑說道：「我以為你多個性，還怕你一衝動讓單位開除了，弄了半天還得認鉚。」張言無奈地說：「你這不是廢話嗎？我要是被單位開除了，我爸還不得抽我嘴巴子。」我們又是一陣爆笑，劉雲認真地對張言道：「不是說新樓開業要增加很多櫃組嗎？你想辦法換一個櫃檯。」
張言撓著頭說道：「我倒是也想了，可我誰都不認識，讓我找誰幫我調櫃組？」我安慰他道：「不用急，反正到時候商場內部要大調整，沒準就把你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