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孟飛龍的閒與眾女的忙。自從來到杭州新家後,眾女比以往更多地顯現出她們的勤勞秉性,各自佔到了自己稱心的房子後,先是無休止地清掃、購物、搬動、佈置,下來便是相互參觀、學習、取長補短,再後來又是購物、搬動、清掃,佈置,如此往復,變著花樣地收拾著自己的小窩。幾個女孩子都樂於其中,就連平日裡沒個女人樣的百里冰和還未成年的燕飛兒也不得倖免,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好在孟飛龍有他自己的絕招,想不明白的事便不去想,看不懂得事就不去看,反正有人為自己操勞,只要她們願意,也就隨她們去了。
姐妹七人都住到了二進院裡東西兩邊的樓上去,只把孟飛龍自己孤零零地放到了前院的一排大屋裡,他有自己寬大的臥室,自己獨自佔著一間書房,如果願意,還可以一個人在空曠的客廳裡散步,眾女美其名曰:這是突出他一家之主的地位。可是孟飛龍自己卻有著不同的感受,他很是懷念空曠的中原大地上的那一間孤立的木屋,不過這一切也只是在心裡想想罷了,這裡必竟不是沒有人煙的荒效野地,便是周圍鄰居的眼和嘴,也是他惹不起的。
在七女的忙碌中,小院便有些家的感覺了。屋裡的傢俱都是眾女去新買了來的,樣式都不錯,做功也好,看得出,七女的鑒賞能力確有獨到之處,這方面自然是歐陽菲出力最大。只是屋裡光有幾件大件還很不夠,細小處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最次牆上也要有幾副字畫什麼的,他想到了歐陽菲,她那裡該有這些東西吧,有時間也該去找她拿幾件稱心的來用。
遠處一陣笑鬧聲傳來,七女各自抱了滿懷的東西從外面回來了,用甜蜜的笑容與孟飛龍打過招呼後,她們便穿門而過,直奔後院而去,孟飛龍知道又將是漫長的一個下午,怕是晚飯也要改夜宵了,他無奈地坐下來,想著自己近期裡該去做的事情。
按著他的吩咐,百里冰去把從聖教分舵拿了的銀子還回去了,這讓本來還算寬余的家裡馬上鬧起了錢荒。好在孟飛龍早有準備,他笑著對歐陽菲說:「到了杭州該是你的寶貝體現它們價值的時候了。」歐陽菲雖然不甘心,卻也沒有辦法。百里冰在整理冷寒帶過來的東西的時候,在她母親留給自己的一個包裡發現了一張三萬兩的銀票,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什麼人放進去的,她也懶得去動腦筋,就把銀票拿到了孟飛龍面前,讓他發落。孟飛龍沒有辦法,只得說是你自己的錢自己處理好了。這正對了百里冰的心思,不過也解決了讓孟飛龍很頭痛的財政危機,同時也為七女大包小包地往家裡帶東西提供了方便。最開心的還要說是歐陽菲了,用她自己的話說,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五文不值三文地賣了,大把的銀子讓人家掙了去,簡直就是在往她心上灑鹽。她這種想法的可是大有人在,方子箐就是一個。
準備為七女家裡準備年貨的事,自從上次與方子箐商量過後,孟飛龍便沒了發言的權力,處理這些事情不是自己的專長,自然就交給七女自己去完成了。需要孟飛龍自己去做的便是寫幾封情深意長的信了,寫不好怕是六女這一關就過不去。這件事情已經迫在眉睫,再晚了真要來不及了,孟飛龍準備今天夜裡就把它寫出來,通過各家附近的分店或是分舵送出去。歐陽菲的背景一直是個迷,孟飛龍私下裡問過她幾次,她總是含含糊糊的支吾過去了,現在正是徹底搞清楚的機會。雲南的南宮家也要派人送去的,大家故意讓燕飛兒把話聽了去,讓大家奇怪的是燕飛兒的反映平靜,像是沒事人一樣,不只是孟飛龍,就是關心她的幾女也有些看不明白了,好在來日方長,再說事情怎麼樣也還無關痛癢,大家想想也就放下了。
還有一件很急切的事,便是要抓緊時間到林大人府上拜訪一次。雖說自己一家到杭州只有二天時間,許多事情還沒有頭緒,可是畢竟林大人身份不同,是長輩也是官府,何況今後許多事情還要他照應,時間拖久了便說不過去。
需要酬謝的人還應該算上單學初一個,自從方子箐三女離開後,杭州的一切都是由他在照料著,這人做事很是周到,雖說他與方子箐算得上交情不淺,可是孟飛龍卻不能不表示一下,否則人家嘴上不說,心裡也會埋怨,孟飛龍不想給人留下一個年輕人辦事毛糙的印象,特別是生意人很看重這一點。
似乎眼前的事情就是這麼多了,至於開店經營等事,就要等到年後去考慮了,離過年也就半月多時間了,做這些是有些倉促。
孟飛龍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腳步聲響,單學初走了進來。這幾天他可是府上的常客,只要是他店裡得閒,總是到孟家來,看看有什麼事情是自己能幫忙的,沒有什麼事做,也要來陪著孟飛龍聊上幾句,單學初是混在生意場上多年的人,見多識廣,有很多東西是孟飛龍需要學習的,所以兩人又很投脾氣,話也能說得來。
孟飛龍把單學初讓進屋來,客氣地請他坐下,拿了個杯子,為他倒了茶。單學初口裡不住聲地道謝,因為與方子箐曾是主僕關係吧,他見到孟飛龍與七女都很客氣,說話要也帶著一種謙和。
聊了幾句天氣什麼的開場話,孟飛龍問單學初年貨準備得怎麼樣了,單學初笑著說:「少爺您還別說,人家越到年關就越忙起來,唯獨我不一樣,到了年底反到輕閒了,店裡經營的主要是木材、傢俱,到了年關卻是生意的淡季,我這個掌櫃的把該走的應酬走到了,將過年的銀子拿回家,其它的事就不是我一個大老爺們該去管的。」
孟飛龍笑起來,看來這幾天失意的不只是他一人,還真有做伴的。
單學初笑著問孟飛龍道:「不要光是說我,少爺您家的年貨準備得怎麼樣了?」
孟飛龍也笑著說:「本來以為她們七個人做起這些事來會很快的,沒想到人多了更麻煩了,我和你一樣,準備得怎麼樣我是一點也不清楚。」
單學初很認真地說:「少爺,你家裡也該招幾個下人來了,幾位小姐可不是做這些事的人,時間一長是要出麻煩的。」
孟飛龍點了點頭,這話很對。本來他是想把這件事與幫會招人放在一起來做的,現在看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單學初品了口茶,很隨意地問道:「少爺,你家裡也該有一個管家為你操心這些雜事了,要不你們是沒辦法安下心來做大事的。」
孟飛龍心中一動,臉上卻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這些事情都還沒有想過,等到過了年再說吧,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們就只想著過年。」
單學初笑著說:「小姐們想得本來就沒錯,事情想多了這年還怎麼過得痛快呀。」
兩人都笑了起來,喝著茶又說了幾句閒話,單學初還有事就告辭回家了。孟飛龍將自己杯中的殘茶倒掉,心裡想道:「這單掌櫃來做總管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是這樣做太對不起方家,看來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閒下來沒事,孟飛龍便去想這文房四寶放到哪裡去了。
果然不出孟飛龍所料,晚飯吃成夜宵了,眾女都是歉意地望著孟飛龍,看到他沒有什麼不愉快的表示,便都笑了開來,餐桌上的話題多是佈置屋子的心得了。
等到大家把飯吃過,孟飛龍將剛剛寫好的給六女家裡的信拿了出來,讓六女過目。大家本來都已經犯困了,有幾個人便想收拾了殘局去睡覺,聽到書信寫好了,都又來了精神。六個人聚精會神地看著信,唯有燕飛兒坐在哪裡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眼中流露出一絲的失落,這都沒有逃過孟飛龍的眼睛。他笑著問燕子說:「燕兒,你雲南有什麼親人要問候沒有?我們要去雲南送信的,要是有正好一路帶了去。」
燕飛兒跳了起來,道:「你剛哄了姐姐們開心,就要讓我傷心了,不理你了。」說罷自己去往下收拾碗筷了。孟飛龍感覺她臉上還是有了一絲的喜悅,便對她說:「我在信裡把你的事情對南宮家講了,讓他們幫著打聽打聽,看你在雲南還有什麼親戚沒有。」
燕飛兒不聽這話也還罷了,聽了這話便生起氣來,將手中碗筷狠狠一摔,高聲叫道:「我知道你討厭我,不用你費心,我明天自己滾蛋好了。」說罷哭著跑走了。
孟飛龍呆了一呆,用眼睛望向眾女,大家都不來理他。還是方子箐看他挺沒意思的,上前來對他笑笑說:「你呀,什麼時候才能把女孩子的心思搞明白了。」
孟飛龍寫的七封信,其實內容都是差不多的,主要就是說明了幾個意思:一是新年就要到了,向長輩們問安,祝他們新年吉祥;第二個意思便是告訴他們的女兒(弟子)在孟家一切都好,讓老人們不要掛念;最後便是知會各家一聲,孟家現在搬到了杭州,實際上是為了大家聯絡方便。眾女都把信看完了,覺得還算滿意,便把燕飛兒扔下不管的殘局收拾好,大家各自回房,卻沒有睡下,她們也有許多話要對家人講,都是寫信去了。
第二天一早,孟飛龍從歐陽菲那裡找來一副宋代梁楷作的《太白行吟圖》,也不理會身後歐陽菲拉得絲果一樣長的臉,出了門去,他今天要去林大人府上拜訪一下。
將進新年的杭州到處是喜氣洋洋的,大人小孩臉上都是快意的笑容,孟飛龍置身於他們之中,也是心情愉快。想到時間還早,便放慢了步子,邊走邊看,心中免不了想著兒時過年的趣事。
猛然間,一條巷子裡傳來女人淒歷的哭叫聲,像是在央求著什麼人。馬上就要過年了,大家都是快快樂樂的,怎麼會有這種不和諧的聲音傳來?哭叫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人們紛紛向巷子裡跑去,孟飛龍也跟著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