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飛龍笑道:「爺爺放心,飛龍想到退身,只因為是已經下了決心,會去全身心的愛護她們。飛龍自知淺薄,她們中的一個只怕也配不上,何況是七人?只好把心思全放到她們身上,真正做到無微不至,捨己為人,再不會對世上其它女子生出異念。做到如此還是不行,心中雖然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了,飛龍但求心安就是了。」
邱道長搖著頭,說:「福者禍所依,世事難料,不是一個人能想明白的,」道長顯然不想把話說盡,便轉了話題,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飛龍既然有了打算,不妨放心做下去好了。善有善報,心安家安,也是老道要告訴你的,飛龍記住就是了。」
孟飛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了塵道長站起身來,對孟飛龍說:「飛龍的心思非常人能解,想來今後少不得要寂寞孤獨了,如此也好,只要相信自己便行了。」孟飛龍趕忙謙虛了幾聲,連說不敢,了塵道長笑了笑,不再多說,向孟飛龍告辭道:「老道心願已了,就此別過,飛龍好自為之罷。」
孟飛龍趕忙起身說:「爺爺來一次不易,怎能不吃過飯就走了呢,這樣爺爺與爹爹也會怪飛龍的。」
邱道長笑著撫了孟飛龍的頭一下,說:「你有這番心意就行了,老道早就不食人間煙火,你也不必心中不安,老道還有一件俗事未了,晚了就來不及了,你就不要留了。」
也不待孟飛龍再說什麼,長袖輕舞,灰影閃動,居然漸漸去得遠了。
孟飛龍在原地坐了,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些什麼,直到燕飛兒來叫吃飯,才回木棚去了。
到了木棚裡,眾女便問老者是誰?孟飛龍講道:「仙長本名不記得了,好像爺爺也不曾提起過,只知道他老人家姓邱,從小修道,得遇高人傳授心法,早就是神仙一樣的人了,為洪武皇帝立下汗馬奇功的劉伯溫說起來還是他師弟,只是仙長一生不圖名利,名聲反不如師弟響亮。因為他擅長袖中起卦,所說所解又無不靈驗,大家就叫他『袖裡乾坤』;又因為他總是把『說不得』當了口頭語,也有人乾脆就叫他『說不得』了。仙長現在已經是九十三的人了,看起來還是怎麼精神,不能說不是個奇跡。」眾女聽罷都很感慨,紛紛議論起來。
再說了塵道長離開孟飛龍走了並不很遠,便停下身來,在一塊大石上坐了,向身後說道:「你也該出來了吧?!」
在他身後閃出一人,白衣白衫,傾國傾城,居然是秦雪情。秦雪情向前幾步,深施一禮,道:「雪情見過了塵仙長。」
「你跟了老道出來,有什麼事嗎?」
秦雪情恭敬地說:「家師慧明師太曾經告訴過雪情,如果有幸遇到仙長,她老人家讓雪情向您問安。」
邱道長笑道:「只是問安嗎?老道知道了,沒有別的事老道就要走了。」
秦雪情趕忙道:「她老人家還說,請仙長指教雪情一二,也好讓雪情得到個一世平安,雪情是來向仙長討教的。」
邱道長神情放鬆起來,笑著問道:「你這小妮子不是要學你師父做尼姑的麼,怎麼卻學了七仙女思凡下界了呢?」
秦雪情紅暈上臉,小聲道:「這都是師父她老人家的意思了。」
了塵道長笑著道:「這個好說,老道在心閣還有幾分薄面,既然不是你的本意,我去與你師父說過,一定能讓你回山修了正果,只要你點個頭,老道這就動身去做說客。」
秦雪情趕忙說道:「就不煩道長了,雪情一切聽從師父安排便是了。」
了塵道長哈哈大笑起來,道:「雪情還是對老道說了實話吧,也許還有好處也未可知呢。」
秦雪情冰雪一樣聰明的人,自然聽得出道長話中的含意,便大方地說:「雪情的一切那能瞞得過仙長。是的,現在雪情的一顆心早就放到了孟郎身上,一生一世都會跟著他了。」
了塵道長神情嚴肅起來,道:「雪情你可知道,飛龍此去江南,福禍同行,跟了他去免不得擔驚受怕,也許還會禍及自身,即使是老道真心想幫你,只怕也不能夠,你主意拿定了嗎?」
秦雪情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雪情知道,孟郎才高志遠,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自會為世俗所不容。只是雪情已經心屬於他,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跟了他去。」
邱道長暗歎天意難違,便笑道:「玉嬌這妮子為她弟子想得周全,老道欠過她一個人情,即是如此就成全你吧。」說罷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樣子的東西來,交給秦雪情,神情嚴肅地說:「內中事物與你關係重大,事不到萬般無奈不可輕啟,切記。」
秦雪情把東西接了,點頭把話記下。
了塵仙長心中暗歎,只得說:「難得雪情如此重情,老道有幾句話要告訴你,只是現在你還不能告訴飛龍,也不要對任何人講,你能做到嗎?」
秦雪情點了點頭。了塵道長說:「雪情可知道這黃河決口為什麼會禍及孟家嗎?」
秦雪情吃驚非小,難道這也有什麼說法不成?一時間想不明白,便搖了搖頭,仙長平靜地說:「困龍於野,得水飛天。」
秦雪情驚得大張了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等到明白過來再去找了塵道長,那裡還有他的影子。秦雪情知道自己與道長緣份盡了,再不多想,將道長交給自己的信箋放到胸前衣服裡,便返身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為明天的事情忙碌起來,到了下午,孟飛龍住在附近的幾個姐姐,志美、志慧、志淑、志珍、志梅、志芳也都來了,大家見面自然格外激動。幾個姐姐見到六個弟媳個個如意,心中的快樂自不用說,便將夫婿與家人安排到外面住了,自己留了下來,與孟飛龍一家人一夜沒睡,一直聊到第二天東方發白。
按著陰陽先生看好的時辰,應該是在寅時剛過卯時剛進的時候棺木下土,剛剛寅時,便有人過來候著了。最早趕來的是徐增壽和他的幾人朋友,別人都還罷了,內中一人卻是剛剛做了征虜大將軍、歧陽王李文忠的長子李景隆,這不但讓孟飛龍感動不已,幾個姐姐也是淚流不止。孟飛龍便要以晚輩之禮拜見,李將軍忙說不敢,只以平輩兄弟敘交,原來李王爺也是與孟家有舊的。隨後趕來的有近郊縣的縣令李寞寒,和他一起來的有林祥等三十多人,他們大多是慕容慧醫好的病人,也有是在過去得到過孟家好處的,聽說孟家先人今天要入土,都趕了來祭奠。讓孟飛龍沒有想到的是,杭州知府林沐寒派了杭州同判於成儒趕了來,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九龍會的四當家魏振輝居然也派了聚龍堂新任堂主柳正忠過來。又過了一會兒,問心劍閣秦雪情的小師妹姜雪婷也趕到了,從模樣到品行,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簡直又是一個秦雪情出來,看情形她是代替了師姐要做未來掌門的;聖教派了五散人之一的冷寒過來,他在教中雖然說不上是個什麼樣的重要人物,但卻是百里冰的師叔,與百里無忌同出一門,孟飛龍自然不敢小視,他還帶了整整一車的東西來,說是百里冰先前使用的,孟飛龍也顧不了許多,由他們去了;慕容家派來的是算是個熟人了,是慕容慧的哥哥慕容勝;碧玉山莊遠在四川,再說上官近德先前自己也來祭奠過,怕是不會再派人來了,上官柔雖然知道家中的難處,可是看到別家姐妹都有家人過來,心裡也不免有些失意;南宮家更不用說,除去眼前這個身份可疑的燕飛兒,他們從沒有一點音信;歐陽菲怪怪的,不知道她家裡還有什麼人,她也從來不向大家談起她的家事,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人來的。趕來祭奠的還有附近孟家近族以及好友多人,平日裡冷冷清清的地方,一下子聚到了二百多人,很是熱鬧,最忙得還是孟飛龍等人,下葬的事要他安排,親朋好友也要他來接待,好在幾個姐姐和秦雪情六女都是出身豪門,這樣的世面也都見過的,應酬起來自然是輕車熟路,就是燕飛兒也跑前跑後的,幫了不少忙。
正在準備下葬的時候,方子箐的二弟方子豪也趕了來。至此,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時辰已到,孟飛龍的爺爺、奶奶,孟家七宗夫婦,以及孟飛龍的姑姑孟招儀一共十七口棺木全都抬了出來,一時間哭聲動天。
望著爺爺和爹娘的棺木被黃土一點點埋上,孟飛龍等人又是放聲大哭,一切操持停當,孟飛龍跪在地上久久不願起來,他抬起頭來,把淚眼望向東方剛剛升起的旭日,心中默念:「爺爺,爹娘,你們放心,飛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葬禮罷了,眾人便都來向孟飛龍告辭,孟飛龍一一謝過,對在這荒效野地照應不周深感歉意,現在誰還理會這些,說了幾句後悔有期的話後,便都別過回程了。大家心意相通,今日一別,自有後會之時。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祥上了前來,將孟飛龍拉到了一旁去,用殷切的目光望著他,問道:「我向慕容小姐打聽了,你們就要到杭州去了,不知道這裡可有人照應沒有?」
孟飛龍真還沒有顧得上想這件事,便搖了搖頭。林祥趕忙請求道:「林祥半輩子都是受著孟家大恩才能活命的,現今更是家破人亡,落得孤身一人,這條命也是少爺和少奶奶找回來的,林祥別的沒有,忠心還是有的,願意留下來照顧老爺們的墓地,要是這裡有了一點的差錯隨便少爺責罰,只求少爺答應林祥。」
孟飛龍知道林祥是個忠厚老實的人,聽他講罷,想了一想,這個差事也正好由他去做,便點頭答應了,告訴他三天後圓過了墳自己一家就會離開,讓他到時候過來。林祥興奮地準備去了。
眾人走後,只留了孟飛龍一家與幾個姐姐要等到第三天圓過墳再走,閒下來沒事,上官柔、秦雪情幾女便去把從杭州帶回來的東西分了開來,按著孟飛龍的想法,姐姐們回來一次不容易,總應該帶些什麼回去。只是時間匆忙,準備的倉促,大家都是一樣的東西,給姐姐的公婆帶去的是幾斤上好的杭州龍井,還有做功考究的紫砂壺一對;留給幾個姐夫和姐姐的是幾匹上好的絲綢與一些好看的蘇繡,這都是杭州附近的特產了,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也是一點心意在裡面,好讓大家記得杭州還有孟家這門親戚。沒能來的姐妹家就由住在附近的姐妹帶回去,有時間再轉送過去了。
幾個姐姐都很愉快地把東西收下了,爹娘去了,孟家還有人在,這是她們心裡不致於空空的沒有著落。出嫁的姑娘,娘家富足興旺了自己臉上也有光彩,婆家便也看得起來,雖然現在的孟飛龍與幾年前的孟家還沒得比,可是就只幾個弟媳高貴的身份,美麗的容貌以及出眾的才華,就讓她們看到了希望。
早在眾人還沒有離開的時候,方子箐就找過孟飛龍,她在方家應酬這些事是做慣了的,便提醒孟飛龍眾女家裡也應該考慮,這事孟飛龍自然也是想過的,只是他另有打算,對方子箐把他的想法說了,方子箐也很贊同,便不急在一時了。
慕容慧和孟志芸早到了一旁去,幾天來慕容慧在孟志芸身上用了針療,上官柔更是把她們到近效看病的事對芸姐講了,把個柔弱的妹妹說得如同菩薩下凡一樣,讓心如止水的孟志芸又看到了希望。慕容慧將幾天來想好的藥方拿給了她,讓她回去照著方子抓藥吃,保證她二年後抱上娃娃,把個孟志芸興奮得直抱了慕容慧不放。
又過了一天,南宮家的人才找上門來,原來他們因為遠在雲南,道路又不熟,錯過了下葬的日子,總算還趕上孟飛龍他們還在,算是沒有白來一遭。代表南宮家主南宮威的是南宮家的總管賈仁,一個五十上下的老者,為人處事極為幹練,孟飛龍特意讓燕飛兒去倒了杯茶給他,自己在一旁小心觀察,卻沒有找到一點毛病出來,這讓他很是不解,難道這燕飛兒真的與南宮家沒有關係嗎?孟飛龍自己問了南宮家主的安,賈總管也很知趣,告訴孟飛龍南宮小姐一切都好,讓他不必掛念。
賈總管祭奠罷,又說了幾句客氣話,當天就離開了。以後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談天說地了。有一個問題一直是孟飛龍想不明白的,下葬的時候他想到了會有人來,卻沒有想到會來了怎麼多人。他私下裡向眾女打聽,是不是她們向家裡透露了消息,有幾個人神情怪怪的,嘴上否認了,但是臉上的表情把什麼都帶出來了;有的卻是真的什麼也沒做,她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去做這些事。最讓孟飛龍想不明白的,是南宮家怎麼得到的消息?還是秦雪情一句話讓他不再胡亂猜疑:事怕有心人。
這一天大家圓過墳,林祥也趕了回來,孟飛龍與眾女送走了幾個姐姐,又給林祥留下了足夠的生活銀子,木棚不拆,正好做了他的住處。一切安排妥當,孟飛龍與眾女最後看了爺爺與爹娘的墳墓幾眼,大家便各自上了雇來的馬車。人在途中,心早就飛到杭州去了。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