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學文見狀,笑了笑,說:「你們都留有辮子,而且你們好像對你們的辮子還都很重視。那麼你們說說,這男人留辮子是怎麼來的?」
俘虜們都不作聲。嚴學文繼續說:「說說吧,。沒關係的,凡是回答的,不論怎樣說,我都不怪罪,還會考慮獎賞。」
二猛接一句:「要是不說……」看見唐指導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後面的話縮了回去。
一個俘虜怯怯地說道:「這個,是祖宗流傳下來的。」
「哦,這位弟兄剛才舉手時自認是漢人的吧?那你說說是從哪一代的祖宗開始流傳這習俗的?又是我們祖先哪一位聖人定的制?」
「這個,小人愚昧,卻是不知,想來應該是自古如此吧。」
嚴學文想了想,忽然笑著把話題一轉:「你們可曾聽過楊家將的故事?」
「聽過。」有幾個俘虜壯著膽子答道。
「很好,聽過岳飛,岳元帥的故事嗎?」
「聽過。」答的人就比較少了。
「他們都是忠臣良將,國家棟樑,對不對?」
「對幾個的情緒有些放鬆,心想既然這個假洋鬼子的頭兒知道楊家將、岳飛,那麼也許可能不是妖人,或許還是有幾分開化的蠻夷也說不定呢,看來被「妖人」、「蠻夷」生吃或者熟吃的危險性越來越小了。
嚴學文繼續道:「這楊家將、岳家軍都是我中華,」說到這裡,忽然想起這幫人可能根本不知「中華」為何物,又改口:「他們都是我大漢民族的英雄好漢。」
「對面的俘虜聽得嚴學文口中「我大漢」三字,心中大定,只是奇怪:這個妖人的頭兒穿的如此奇形怪狀,頭上又沒有辮子,怎會是我們漢人?難道是像楊四郎之類的番邦招親了不成?有些俘虜聽人稱呼嚴教導員,誤把「嚴」當作了「楊」心中胡思亂想地胡亂聯繫起來。
「好了,大家站累了,現在隨便坐下。今天我來給大家講講岳飛、岳元帥的故事。」
此言一出,不僅那些俘虜,就連嚴學文帶去的部下也都大感驚奇。
嚴學文的《岳飛傳》節選從早晨一直講到中午。這嚴學文在說書方面的天賦其實比乃父還高的多。無論是俘虜,還是部下漸漸地都被深深吸引住了。只有那個唐指導員心中微微有些著急:教育俘虜的任務這麼緊急,不知道嚴教導員怎麼有這麼大的功夫來講起評書來了?
中午開飯,嚴學文一行就地用餐。俘虜們見「嚴大人」也和他們吃的是一樣的伙食,多數人心中感到敬佩。
飯後,繼續開講。很多「聽眾」早已急不可耐了。彼時,沒有電視,沒有廣播、沒有報紙更沒有互聯,而且文盲率極高。能聽到如此精彩的評書,那實在是一種高級的精神享受,許多俘虜還是平生頭一回。不由得對嚴學文印象大好,許多人由此將嚴學文視為崇拜的偶像,風頭一時甚至超過了本哥們。
一直講到黃昏時分,岳飛、牛皋,金兀朮、哈密嗤的故事可真真講了不少。喜怒哀樂在俘虜們臉上隨著故事情節變化著。
嚴學文忽然問:「這金兀朮、哈密嗤之流侵我國土,殺我人民,你們說可恨不可恨?」
「可恨!」那些俘虜齊聲喊。
「那岳鵬舉保國為民,可敬不可敬?」
「可敬!」
「那好,岳飛是我漢人的好男兒自不必說,那金兀朮、哈密嗤是那族人,你們誰知道?」
「是金國人。」「是胡人。」「是蠻夷。」
「好了,讓我來告訴你們,當時金國是女真族人統治的。到明朝的時候,這些女真人的後代趁我漢人內亂,又在我國東北地區建立了後金國,再後來也許是因為這金國的名聲太臭,於是將這後金國改名為清國,那女真人也改名叫作——滿人。」
場中鴉雀無聲,這……俘虜們一下子能轉過這麼大的彎子嗎?這些可都是他們聞所未聞的。
嚴學文繼續道:「你們誰拜過岳飛廟?」
無人應聲。嚴學文想起岳飛廟在清朝應該不多,大約最著名的也就是湯陰和杭州的兩座。
又問:「可有人拜過關雲長,關帝之像?」
「拜過,拜過。」關帝廟倒是很普及,而且武人們拜把子,江湖幫會的一些儀式也都是要「請」關二爺的神位的。
「那關二爺是漢末的漢壽亭侯,是我漢人的先祖無疑,你們可曾見關二爺像上有辮子嗎?」
「沒有,沒有。」此時他們才覺得這是個問題。
「那文廟應當也有人去過吧,我們的至聖大成先師]孔聖人的像可有辮子?」
「沒有,沒有。」這些人去過文廟的屈指可數,但是一般的私塾之類的地方都是要供奉、孔子像的。
「我們的文聖人、武聖人頭上都沒有辮子,那怎麼能說這辮子是我們祖宗流傳下來的習俗呢?」
「這……楊大人,你說呢?」不知道這俘虜說的是「楊大人」、還是「洋大人」
嚴學文微微一笑:「好,今天就講到這裡。明天在給大家講這留辮子的來歷。現在,大家開飯。」
唐指導員帶頭,接著是全體政工人員鼓掌,後來那些俘虜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拍起手來。掌聲相當熱烈。距離拉近了許多。
晚飯後,分組討論怎樣學習楊家將、岳飛熱愛祖國,驅逐韃虜的英雄事跡。政工人員分別主持各組的討論。嚴學文怕二猛闖禍,把他和自己分在一組,慢慢調教。
小唐心中不得不佩服教導員:真不愧是旅長一手帶出來的,這一招,誰想得到?其實,這說評書的本領,不論是原來的徐亮還是本哥們都是遠遠不及嚴學文的。
嚴學文深夜來匯報當日情況。我腦子裡一閃:「這不是煽動民族主義情緒嗎?用這種方法來教育、動員……這,似乎不大妥當吧?」
可是又有什麼其他的好辦法嗎?面對一群幾乎全是文盲,又受愚民政策毒害極深的俘虜,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嗎?而且要速效的?當然或許冒充神仙,裝神弄鬼也是一招,但似乎與我們的宗旨相去甚遠。當然,行大事者不拘小節,方法只是達到目的的工具而已,但是裝神弄鬼就方法論本身而言,副作用也甚大,遠的不說,那洪秀全、楊秀清們不就是典型的例子?
看著嚴學文疲憊的幾乎要倒下的樣子,我說:「就先按你的辦法干吧。度過眼前的局面以後,在逐漸進一步引導、教育他們。」
陳浩說道:「學文此計甚妙,真是一般人想不到也做不到的。看來這些俘虜消化需要時日,畢竟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現在補充兵員,形成一定戰鬥力是首要的,能達到這個目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嗯,這哥們說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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