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金色的陽光透過紗窗,細碎地照在臉上,很溫暖。看著白色的蚊帳,昨天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裡。一切,都是真的。只是,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是一場夢,當一睜眼醒來,又聽見媽媽叫我起床的聲音。好突然,突然到,我不能接受。
「郇姑娘,你醒了嗎?」門外,聽荷那不帶感情的聲音夾著「咚咚」的敲門聲。
「嗯,我醒了,等一下,我去給你開門。」我掀開被子,準備去給聽荷開門,卻聽見門被推開了。聽荷走進來,手上,拿著我自己的衣服和鞋子。都被洗乾淨了。看著穿了十多年的短袖T恤和牛仔褲。心裡有點發酸。揉揉鼻子。笑著說道:「謝謝你。我記得我還有一個背包的,請問放在哪裡了?」
「那個古怪的背包放在皇上那呢,皇上說他先收著。」聽荷把我的衣服放在桌上,拍了拍手,「進來吧」
一群少女魚貫而如,手中都捧著東西,有各種日常用品,也有衣服鞋子等。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們麻利地將手中的東西各就各位。
「姑娘不必驚訝,這些都是皇上吩咐的,等下還會有人來給姑娘量尺寸,給姑娘做些夏衣。下面我將教姑娘如何穿衣梳頭。
忙碌了一天,我總算知道了一些生活常識,也勉強學會了一兩種梳頭的樣式。
用過晚膳,我終於有了自由。我走出房門,門外,是走廊,任意選了一個方向,慢慢地走著,感受著濃厚的古韻。被這麼一大片古老的房屋包圍,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轉了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不再是曲折的走廊,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池塘,塘裡,是一片睡蓮,白的,粉的,黃的,紅的。相競地開著,圓圓的葉子密密的鋪在水面,似一塊碧綠的翡翠。葉子的縫隙裡,偶爾游過一兩條鮮艷的小魚。塘上有迴廊,曲曲折折,貫穿整個池塘。池塘那邊,是一小片空地。塘邊,有著長長的垂柳,柳條一直垂墜到水裡。
好美,初夏傍晚的陽光下,這裡的一切,都美得不夠真實。仿若海市蜃樓。走得近了,才發現,一切不過是幻景罷了。
我跪在迴廊上,小心的伸出手去,觸摸離得最近的那一朵粉色睡蓮。輕輕的一觸,那真實的冰涼,告訴我,這裡的美麗,並不是幻景。
「擇水居中央,嫵媚淡清香。舒開?花蕊,脫俗睡姿張。不羨荷花麗,出污氣亦昂。隨風吟輕曲,與魚訴衷腸。」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以前在論壇閒逛時讀到的一首詩,也自然而然的念了出來。
「隨風吟輕曲,與魚訴衷腸。寫得真好。這滿池的睡蓮,競似被寫得活了一般!」低沉的嗓音,不是皇上又是誰!
我回過頭去,看著呆立在走廊上的那個明黃少年。他看著我這邊,好似癡了一般,也不知道是看我,還是看這滿池的花。
餘暉下,那明黃的衣服彷彿也不再刺眼,只更加襯托了他那一臉的迷茫。那一刻,我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看著交錯的路,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走,才走得回那個溫暖的家。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跟在後面的壽喜此刻也沒跟在他的後面。
「是你寫的嗎?」許久,他回過神來。
「不是,是我以前無意之間看見的。」我搖搖頭,站起來。想起來,自己應該給他行禮的。於是又重新跪了下去。想著以後的日子,縱使再不願意,也只能習慣了。
「以後不用行禮了。不是真心的跪拜,有什麼意思呢?明明就不願意,你又何必委屈自己?」他走到我的面前,我以為他是來扶我的,哪知他卻屁股一沉,坐了下來。背靠在低矮的欄上。
此刻的他,終於有了一些十七八歲的少年應有的樣子。有些張揚,又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我索性也不起來了,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在了他的旁邊。
他不再說話,知識靜靜地看著滿池的睡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氣氛一下子又沉默了起來。我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心裡不由得有點感慨。這樣年少的皇帝,卻有著那樣重的負擔。不知道他的心裡,裝了多少的悲傷和無奈?想起昨天在湖心亭裡看見他哭泣的樣子。那樣的他,哭得像個孩子,哪裡還有皇帝的樣子。聽他昨天對那太監發火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他這個皇帝,做得並不順心。那個玉貴妃,他也是不喜歡的吧?想想也是,這樣的年紀,本來就叛逆張狂,又是一國之君,怎麼能容得別人在自己面前囂張跋扈?那個玉貴妃,看樣子,也不懂得收斂。再加上,她是當朝權臣之女。而她的那個爹,卻又把握重權,不肯放手。讓皇帝做了一個無權的皇帝。是呀,無論是誰,都不會喜歡一個別人強加給自己的囂張跋扈女子。
「若晗。」
「嗯?」被暖暖的光照著,我幾乎要睡著了。
「你沒有親人了嗎?」
「嗯。」
「你真可憐。」
「恩……恩?」昏昏欲睡的腦袋終於有了一點清醒。說什麼呢?我再可憐你也不要當著我的面說吧。
「我也是。」聲音迅速的低了下去。幾乎細不可聞。「很小的時候,我的母妃就殪了。我幾乎記不得她的模樣了。然後被過給了現在的太后娘娘。太后很嚴厲,對我要求也很高,幾乎每天我都在練字,背書,習武。我在所有的皇子裡年紀最小,但是每次考試,我都是第一。十歲的時候,父皇也駕崩了。我登上了帝位。太后對我的要求更加的嚴格。十五歲的時候,藍玉進宮了。然後陸陸續續地,又有了好多的嬪妃。我每天看著他們鬥來鬥去,那麼多的女人,都忙著爭名奪利,沒有一個為我想的。有的時候會恨,為什麼生在了帝王之家。又為什麼,做了這個皇帝。」
我輕輕的攬住他的肩膀,輕聲的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只是你站在了這個高高的位子上,所以注定,你的寂寞比別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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