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正文 第十節歸山猛虎
    沒有了秦明月的崑崙,還是崑崙嗎?

    千里鴻十分清楚秦明月的價值,他就是崑崙的魂魄,他在,崑崙就是那個手握武神讓江湖聞風喪膽的武林新銳,他不在,崑崙不再是個幫派,他只是一群高手而已。

    但秦明月就是一頭野心勃勃的逆龍,饑則低頭順眉,飽則乘風颺去,不可能是池中供人賞玩的金鱗。

    如果能得到崑崙,殺掉秦明月,雖然崑崙元氣大傷,武當也跟著實力下降,但總歸一無所有的強,更何況得到崑崙,還可以附帶得到一片被洗盡強敵的大地盤,站不站得住腳另說,它總是可以作為一個落腳點的。

    兩相比較,千里鴻寧可拿到武神和一群烏合之眾般的高手,也不能讓秦明月再活著。

    千里鴻明白秦明月的價值,章高蟬和林羽等崑崙中人更加的明白。

    章高蟬的性格讓千里鴻既愛又恨。

    愛的是如果他不是個溫順不愛爭鬥且沒有自己打算的人,留下遺書冒著生命危險潛入建康的千里鴻豈不是以身投虎,一點成功的機會都沒有?恨的卻仍是章高蟬的優柔寡斷,儘管他已經把武神的處境和未來設身處地的說得再不能更明白了,但他仍然一聲長歎,說什麼自己可以帶著若若離開江湖找個地方歸隱。

    這句話差點千里鴻撲過去掐死他,不得不耐住性子繼續解釋:以章高蟬這種神鬼般的武功,是決定江湖實力的砝碼,他傾向於誰,誰就實力大增,這種人誰會放過?那麼章高蟬就算歸隱也難保不被江湖強豪四處查找,必要收為己用。但如果章高蟬不從甜言蜜語的使節,隨後而來的必然是成群的殺手,想想,一間黑屋子裡關著幾個亡命之徒。都想幹掉對方,但屋裡只有一把刀,誰拿到誰就勝券在握,如果這把刀撿到的人拔不出來,那麼他的最優選擇必然是毀掉。自己不能用就絕不能給別人用。

    「我可以去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隱居,那樣誰能找到我?」章高蟬說道。

    「你放屁!你會種田嗎?你會紡織嗎?你帶著若若,就要她過飲血茹毛地野人生活?別說她是武當的千金,就算是個普通婦人你對得起她嗎?」千里鴻大吼。

    章高蟬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別說是習慣了養尊處優的他。就算是個舉步維艱的走販扛夫,誰能離得開這滾滾紅塵。他歎了一口氣:「我該怎麼辦?」

    「匹夫無責。懷璧其罪!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就是為武林而生地!你躲不掉你的命運!」千里鴻冷冷的說道:「用你的能力,學著為你自己,為你所在乎的人,而戰鬥吧。」

    「為自己而戰?」

    「為自己而戰!這是天下公理!人人都在為自己而戰!你也睜開眼睛吧!」千里鴻最後說道。

    人人都在為自己而戰。林羽一群人也是如此。

    本來他們都是堅定地想脫離武當的人,離開了武當,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自己當家作主,自己賺銀子自己花,不用再低三下四地扮奴僕,何等快意。

    崑崙朱雀白虎二堂堂主桂鳳景孟勇在努力搜刮戰利品,打仗不財請我都不來;而林羽則是為了自己地忠而戰,但他們都在秦明月面前失意了。

    桂鳳和景孟勇因為太貪,打亂了秦明月安穩並收買人心的計劃,受到了嚴懲,面對強勢的秦派,自然又恨又怕;

    而林羽則是心灰意冷後的極度不滿,本來這位大忠臣在脫離武當後,滿心要為崑崙復興出一份力,但很快他現自己的那些計劃主張換來只是秦明月等人地不在意的「嗯嗯」聲,根本沒人真的在乎他,自己居然是什麼也插不上手地一個閒人。

    滿心喜悅熱情被兜頭的涼水澆了個透心涼,但他除了整天黑著臉還能幹什麼?

    還有琪安這群人,他們是章高蟬的貼身奴僕,沒什麼武藝,好像並不起眼也沒有危險,但因為高夫人是武當出身,崑崙又都是武夫,幫派又窮,原來根本沒奴役下人,所以其實他們大部分都是陪嫁過來,或者和武當關係非常的人,利用這層關係,在崑崙裡高人一等,天天鼻孔朝天,盛氣凌人。

    面臨脫離武當,進入自立門戶的崑崙,他們很多人都怕高夫人遲早會不在,高夫人不在,那他們以前那種靠著武當和武神的關係在門裡吃香喝辣趾高氣揚的好日子也肯定不會再有了。

    尤其是琪安等人,早聽到秦明月手下在查他們出賣情報牟利的風聲,只是礙於武神的面子裝不知道而已,因此晚上睡都睡不好,還能對秦明月擁護到哪裡去?巴不得他墜馬摔死得了。他們又整天和武神在一起,三人成虎,說什麼武神是往心裡去的。就連千里鴻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聯絡上章高蟬,這裡面也少不了他們的努力。

    很快,這些原來彼此看不對眼的人,卻因為同樣的失意聚在了一起,所有的抱怨擔憂都洩了出來,好像絲麻擰成了一條大繩。

    林羽這才愕然現自己這些天擔憂的是什麼:原來崑崙內部可能有個白臉大奸臣!

    他獨攬大權、欺上瞞下、重用黨羽、打擊異己,這不是曹操是什麼?

    其實對比武當而言,由秦明月主持的時候,崑崙眾人拿的還要多一點,武當是江湖七雄,又是幫助崑崙入中原的恩人,受他的氣和盤剝大家心裡都有氣,但還能忍著,現在千里鴻父子換成了秦明月,林羽等人反而心裡更憤怒不滿起來。

    原因無他,武當本來就高高在上,現在秦明月一起混出來的也騎上來了,你算個什麼東西?

    羊群寧可狼來圈著他們,卻受不了同類爬上來。

    秦明月的實力在急劇擴張,靠的是自己的老底子加上不停投靠的新力量,有意無意的忽視了林羽桂鳳這批崑崙老人,自然激起了憤恨;加上秦明月已經決定派這些已覺失意的崑崙老人為主的勢力踏足揚州殺場協戰易月,這明顯地剪除異己、確立權威的決策,更是火上澆油。

    要是千里鴻不深入虎穴,林羽這些人倒是也一點法子也沒有。畢竟吃喝全仰仗秦明月,不想去也得去。

    但是千里鴻居然來了。

    這無疑給了他們一個選擇權:重回武當或者是承認秦明月權威投入長樂內戰。

    人人都清楚,回武當不過是另外一個火坑,武當不僅窮、扣,而且也會把他們投入另外的殺場。

    這無疑是個選擇誰比誰更不壞的問題。

    答案很簡單:重回武當。林羽桂鳳等人將重新得到權力,就算要去消耗要去做苦力,也可以讓別的人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眼睜睜看著秦明月春風得意。自己流血他數錢。

    很快,他們像章高蟬一樣。選擇了次「壞」地傢伙。拋棄了對他們更「壞」的秦明月。

    但對付實際上的崑崙掌門人,這無疑相當於一次造反。

    如果秦明月得到風聲,在建康這個地盤上,他們一點機會怕是也沒有,不過他們很走運。

    秦明月要進行的計劃太龐大時間太少。崑崙的結構也太單一,儘管秦明月已經慢慢構建這個框架,但畢竟還沒有大幫派地雛形。連對外的情報搜集都不完備,更遑論有類似長樂幫慕容世家等對內地情報工作,秦明月地眼睛耳朵全被外部狂湧而來的情報信息塞滿,反而對自己身邊一抹黑。

    加上要派出作戰的這群人因為要派出賣命,本就是好吃好喝養著,什麼也不用干,天天扎堆一起互相串連消息煽動人心,甚至有人公然叫囂要宰了秦明月;但哪個門派出要做髒活的手下不口出惡言,罵罵咧咧的;秦明月知道他們不滿,也沒放在心上,哪裡料想到因為千里鴻到了,他們居然真地在謀反!

    秦明月帶著一隻支離破碎的昨日黃花重回中原,在群雄之間合縱連橫縱橫捭闔,把個岌岌可危的崑崙差點變成江南霸主之一,可謂聰明一世,就疏忽了這一下。

    但對於江湖而言,這一下疏忽就夠決定勝負了:捨命而來深入虎穴地千里鴻賺個盤滿缽滿,打破了實力均衡,重新有了主導江湖格局的實力,而剛剛還意氣風的他秦明月則眨眼間就橫屍在這短短的冰冷台階上,除了滿腔的遺憾什麼沒留下。

    殺了秦明月,崑崙派起了一陣短暫的內訌,林羽指揮手下對秦明月的人起了襲擊,把原來秦明月手下的大將殺的殺逃的逃,一夜之間,崑崙不復是原來的崑崙,僥倖留下秦明月一派的高手不免惶惶不可終日,不少人就不辭而別另找東家去了,而留下的也是戰戰兢兢夾起了尾巴做人。

    除了崑崙原來秦派的人,惶惶不可終日的還有一人:崑崙的戰俘王天逸。

    在秦明月之外人的眼裡,他是霍無痕身邊的幹將,又抄殺了他的婚禮,崑崙當然是他的死敵,他也必要殺秦明月等人而後快。

    但此刻敵人的敵人並非朋友。

    因為他實際上根本不是秦明月的敵人。

    身處沒有秦明月的崑崙之中,王天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感。

    也許章高蟬會保護他,但自從親眼目睹他殺了秦明月,聯想到「自己在江湖上絕無仇家,因為不動手則已,動手就斬草除根」的行事原則,王天逸已經不敢肯定他會念著自己和他的感情放了自己。

    如果他都點頭要按江湖規矩干,一百個琪安也沒法子放他。

    自己被崑崙抓住,本來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清白的身份,好繼續執行計劃,誰料想因為崑崙奪權篡位,居然弄假成真,成了不折不扣的聽天由命了。

    別說完成自己的使命了,想到要是手連兵器都摸不到,就這樣白白跪著死在這群崑崙匹夫面前,這是何等的憋氣和不甘!王天逸仰頭長歎一聲,癱在了床上。

    「趕緊把丁三放了。」千里鴻正對著崑崙章高蟬等人佈置任務,他敲著桌子說道:「現在要趕緊把丁家身上的繩索鬆開,他們將是我們的盟友。」

    一群人點頭認同,此刻章高蟬猶豫了一下,說道:「把天逸也放了吧。」

    千里鴻眼珠橫過去掃了掃章高蟬,卻低了頭裝沒聽見,那邊林羽看著千里鴻。確認不可能得到指示後,清了清嗓子對章高蟬說道:「還是別放了吧。」

    「為什麼放他!」桂鳳大叫一聲,現在他成了取代秦明月成了護法,當然位置在林羽之後,心情好的不得了。說話也中氣十足:「我們抄了他的婚禮,殺光了他長樂幫的高手,他和咱們有不共戴天之仇,放了他不是給自己找茬嗎?」

    「沒錯,我看直接剁掉算了。天天好酒好菜管著,不少銀子呢。」景孟勇幫腔道。

    章高蟬好像被這些話打了一拳。身子往後仰了仰。愣了片刻,猶豫著說道:「不共戴天之仇太過了吧,他是碧環的夫君,是我們崑崙的親戚,不能這樣做。我看還是放了他。」

    「掌門,做人不能心慈手軟啊,這樣會留下大患地。」景孟勇笑了起來。

    「有什麼大患?我們不是已經趕跑長樂幫那群人了嗎?」立在林羽後面的左飛突然插話了。

    本來說話的人都是坐著的。突然一個站著的人說話顯得異常突兀,桂鳳異常惱怒地回頭看是誰插嘴,但看到是左飛後,又把嘴裡的怒罵嚥回肚裡去了——現在因為林羽取代了秦明月的第一護法地位,鳳凰刀一派已經舉足輕重了,桂鳳可不想亂說話得罪人。

    「閉嘴。」林羽不滿的扭頭小聲罵了徒弟一句。

    上面的千里鴻卻話了:「這是小事,不要在這裡討論,你們自己決定就行了,下面我接著談關於以後地戰略。」

    雖然千里鴻婚前認了碧環為義女,但籠絡長樂幫的戰略意圖根本沒有達到,變成了一件小事;而碧環為武當鞠躬盡瘁,不惜自盡為武神最後回歸武當立下了汗馬功勞,不過她只是一隻輕飄飄地煙花,儘管在夜空中綻放出最美地煙花,這也許是她們短暫生命中最美的時刻,但每隻煙花肯定只有一次機會,生命的終結和人生的巔峰價值渾然一體,她已經綻放過了,那麼不過如此。

    欣賞完稍瞬即逝的美麗圖案,誰還能在意那急劇墜落地黑乎乎的煙花殘片。

    飛的最高地煙花固然讓主人喜出望外,但價錢卻不會更貴。

    煙花的價錢就是煙花的價錢。

    因此丁三的釋放是件大事,而王天逸的這個便宜女婿的處置是另外一回事,不值得千里鴻在此上面浪費一絲精力的小事。

    楊昆一行一到建康,丁三馬上被禮送出門。

    沒有謝禮,更沒有感恩戴德,也沒有抱怨,更沒有污言穢語,丁三對千里鴻和章高蟬沒說過一句話,從軟禁的房間裡被請出來,他一邊穿著自己的長衫,一邊靜靜的鑽進門口的馬車,連頭都沒回過。

    在出城的路上,楊昆滿臉笑意,他問道:「三弟,今次你有點反常啊。」

    「如何反常了?」丁三罕見的對面前的姐夫擺正了身體答話。

    「我還怕你衝上去打章高蟬呢,吩咐幾個保鏢盯緊了,沒想到你頭都不回。」楊昆說道。

    丁三臉上擺了個鄙視的冷笑:「我理他們幹什麼?!原來不就是想把我做人質嗎?老秦那傢伙被章高蟬宰了,他們又趕緊把我當座上賓放了,翻來覆去的。狗東奔西跑,南突北衝,看似眼花繚亂,但就是因為要吃屎唄。江湖上的這些破爛糟事!」

    最後的比喻讓對面的楊昆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隨後他撲哧一笑,豎起了大拇指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們半年不見了,你見識更上一層樓。以後有什麼打算?想去哪裡轉轉?」

    哪裡也不去了。回家。」

    「什麼?回家?」楊昆一皺眉頭,有些疑惑的看著面前的妻弟,他側了側頭,把耳朵側向丁三這邊,問道:「小弟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這都聽不清?我要回家!」

    「回家?」楊昆瞪大了眼睛:「你真要回家?」

    這次丁三自己愣了會,然後微微笑了:「這有那麼難以置信嗎?我累了,回家吧。」

    「這還沒到春節呢。」楊昆撓了撓後腦勺:「這是我第一次在你嘴裡聽到這話,怎麼回事?難道你身體得病了?」

    「我不五花大綁就不能回家嗎?」楊昆仔細觀察了丁三半天,確認不是在開他玩笑,才斟酌著詞語問道:「你能說怎麼想的嗎?回家後想幹什麼?」

    丁三歎了口氣:「這事居然還要我解釋?回自己家都沒人信?什麼世道!」

    但看對面姐夫的嚴肅臉色。丁三又歎了口氣,好像丟下武器投降的俘虜舉起雙手說道:「好吧,我承認,我對當什麼大俠累了,我現在不想幹了!像這次。我參加一個好朋友的婚禮,但他的喜事變成了喪事,而且現在生死未卜。

    我走的時候都沒替求情,因為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江湖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他們如果想放人就會馬上放人。如果想殺人,就會敷衍搪塞我。最後我看到的怕是還是那朋友的屍體而已!我救不了他!我甚至不能做出有點用地努力!我改變不了江湖的一根頭絲。江湖也不需要我這種窮蹦躂的可笑大俠客,除了滿地雞毛和一路笑話什麼也留不下,回家吧。隨便讓老爹給找個差事,殺人放火挖墓地,打家劫舍偷大戶。給點活幹,我認了……」

    這番話說罷,車廂裡鴉雀無聲。對面楊昆眼珠子慢慢的凸出來了,在丁三在考慮是不是要伸手到他臉下接住眼珠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你確定?」

    「你要我解釋多少遍?」丁三苦笑。

    「全部下車!」楊昆突然一聲低吼,在這金碧輝煌車廂服侍他們地兩個長隨和兩個保鏢,同時渾身一震,匆匆拉開車門,從正在行駛的馬車裡跳了出去。

    好像想到了什麼,滿臉不放心的楊昆又把頭從車窗裡伸了出去命令道:「不許上別的車!不許說話!就跟著車!」

    馬上四個手下就聽話的跟著車隊徒步跑了起來。

    「你這是幹什麼?」丁三愣了:「你長隨老王都五十多了,跑不動了,你這不是溜他們嗎?」

    但楊昆根本沒回答這個問題,他盯著丁三,好像老虎在盯著把腳伸進捕獸夾地幼虎,一字一板的說道:「別在別人面前再說這個話!永遠不要。」

    「什麼話?」滿頭霧水地丁三問道。

    「就是你不想再當大俠地話。」楊昆說得很慢,說的也很輕,但每個字都是捻著舌尖吐出,彷彿想把他們像釘子一樣砸進對面這個年輕人的心裡。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丁三終於按捺不住心中巨大的驚奇:「你這是怎麼了?往日爹爹不說了,你和姐姐每日都是勸我向善,現在我終於放下屠刀,你卻又不讓我成佛?你瘋了吧?」

    「不是開玩笑。」楊昆把雙手握成了一個拳頭,他說道:「你終於要浪子回頭了,我很欣慰,我們整個家也會非常欣慰,這是真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丁三驚訝地嗓子都尖了:「我原本以為我告訴你打算的時候,你只有兩個反應,一是拿頭撞牆,二是高興的拿頭撞屋頂,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你,你們不想我回丁家開始做事?」

    「當然希望。」楊昆卻沒有笑,他很嚴肅地說道:「只是時候未到。」

    「為什麼?!」丁三自己的眼珠子也快瞪出來了:「我不想回家的時候,你們用繩子把我捆回去,現在我想自己兩條腿走回家,你們卻不讓?」

    「你其實一直在為家族做事。」楊昆說道:「你在江湖建立了巨大的聲譽,江湖中人提起你就像那些草民提到大清官一樣。現在是你聲譽的頂峰,如果你現在拋棄俠客之路回到家族事務,那就是好像在辛苦培植一棵果樹,卻在果實纍纍就要採摘的時候棄之而去。這是你的巨大損失,也是我們家族的巨大損失。」

    「我什麼時候為家族做事了?」丁玉展問道:「我是有點名聲,也有點朋友,但那些都是些江湖遊俠,家族也用不上啊。」

    楊昆冷笑起來:「江湖第一大俠丁玉展,你太小看自己了吧。其實你的英雄帖已經出,現在應邀而來的已經不下百人,正在路上的還絡繹不絕,正在長樂幫邊境聚集。」

    「英雄帖?我什麼時候過?」

    「我在來的路上。用你和我的名義出的。」楊昆說道:「收到的都是江湖豪傑,明裡地說是要救你這個大俠出來。」

    「我不用你們救,沒人敢動我的,因為我姓丁。」丁玉展落寞的說道。

    「我們知道你不會有事。」楊昆答道:「但你想過沒有,你的朋友。你的仰慕者,還有你數不清地債主,這些人中的精英很容易的就成為我們丁家的戰力!他們很多人原本就抱著這個目的結交你,現在需要他們地時候到了,這些人都是草莽。但匯聚起來,人數驚人。如果配上我們卓越的指揮官。戰鬥力絕對不可小覷,但卻可以不被其他豪雄窺視到,等於是我們丁家地一隻隱形地編外軍隊!丁家這第三隻看不見的鐵拳就是你對家族的貢獻。」

    「我就知道你們!」丁三直到此刻才擺出楊昆習以為常那個「大俠在鄙視你」的面容,楊昆不由的鬆開拳頭笑了起來。

    丁三鄙視後,又回復了剛才意興闌珊地表情:「那還需要什麼?難道還需要我繼續為你們招攬自帶乾糧兵刃免費賣命的冤大頭?我自己都對俠義道沒有信心了。別人遲早也會知道的,到那時候,怕是我是帶著偽君子地頭銜被人唾棄。」

    「小弟啊。其實你信什麼並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你還要考慮別人。」楊昆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第一個階段是:你信俠義,但別人不信你的俠義。想想你剛出江湖的那些朋友,有多少是以仰慕俠義來投奔你的俠義之輩?都是些鑽營之徒;第二個階段是:你信俠義,別人相信你的俠義。這個時候,別人開始真心實意的用俠客來稱呼你,充滿了敬意;第三個階段嘛,就是現在你的問題:你不信俠義了,但別人依舊相信你的俠義!這就是你聲譽的頂點,不管認識不認識,見過沒見過,提起你,沒有不豎大拇指的,只要你一聲招呼,望風歸附的蜂擁而至…………」

    丁三這裡打斷了姐夫,他冷笑道:「第四階段就是,我不信,人家也不信我了,誰會理一個卑鄙的偽君子,比真小人都不如

    「嘿嘿,」楊昆冷笑起來:「這個時候,你就已經是丁家家主了,誰會用俠客的標準來要求一個豪雄?誰敢?你要做的就是,在你正式回到家族之前,永遠別讓第四階段生!」

    「那我就是個騙子了。」丁三咬牙說道。

    「其實從第三階段開始,你就實際上在為家族事務服務了,你已經回到了家族,」楊昆胸有成竹的笑著:「就是現在。你剛才說為了家族,你殺人放火都干的,江湖裡沒有誰是乾淨的,作為一個在江湖打滾的大俠,沒人比你更瞭解江湖,我想你已經有心理準備。」

    丁三長歎一口氣:「其實從你對我說了這些開始,如果我哪一天放棄俠義回到家族,在這之前都已經是個騙子了,因為我早已經知道四個階段了,對不對?」

    「不愧是未來家主,果然聰明過人。」楊昆拍手大笑。

    索性朝後仰天躺倒在虎皮墊子上,丁三閉目好久,才問了一個問題:「現在我已經安然脫險,那些收了英雄貼來的人怎麼辦?」

    「江湖永遠有大事生。」楊昆說道:「很快我們就有新的借口使用他們。」

    「對付武當?」丁三看著車廂天花板上的雕紋說道。

    這句話倒是讓楊昆一愣,他搖著頭讚歎道:「小弟,你太聰明了,我原以為你會說我們對付慕容呢?」

    「慕容有武當對付,隔著他們,我們也插不上手。」丁三笑道。

    現在丁三等於已經回了家族,楊昆就像對丁開山一般,馬上耐心的解釋戰略:「你說的太對,對武當我們打得是銀子,在財力上支援武當和慕容對著消耗。但我們只能支持越打越弱的盟友,而不會支持越戰越強的敵人,現在秦明月這個幕後掌門已經被殺,崑崙已經成了烏合之眾,但家主對章高蟬保有一定的警惕,這個人武功太強,強到了離譜的地步。我們不喜歡和帶著崑崙的武當一起玩。至於未來如何展,我們只要在附近等候就好,據我所知,馬上就會有大事生。看結果而定。」

    「什麼大事?你怎麼會知道?」丁玉展驚訝的問道:「你不是剛到這裡嗎?」

    「哈哈,建康有尊有求必應地靈佛!」楊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江湖人人都知道。」

    左飛拎著一瓶酒興沖沖的跑進囚禁王天逸的地方。連放下都等不及就滿臉喜色的對王天逸說道:「剛才琪安找我了,說他已經給夫人說了,夫人連續幾天給掌門吹風,放了你指日可待!夫人和碧環的情義那還用說!這兩天,掌門不在。我估計他回來,你就肯定沒事了。」

    但今天地王天逸比以前臉色更難看。他說道:「希望如此。」

    在左飛來之前。早有人來「看望」過王天逸了,正是這次拜訪,讓王天逸感到泰山壓頂一般的恐懼。

    來的人可是現在崑崙的大人物:桂鳳和景孟勇。

    他們也帶來了酒肉,和王天逸喝了一場,但就是這場酒。王天逸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席間,兩人熱情無比,但卻拐彎抹角旁敲側擊的詢問王天逸地財富。這種人這種酒這種話,王天逸經歷的太多了。

    多少次,他這樣詢問過打算下手地對象,推杯換盞笑意盈盈地面具後卻是嗜血的森森巨齒,只不過這次被詢問的對象換成了他自己。

    這種事情,原本的江湖小人物桂鳳景孟勇和王天逸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一開口,王天逸就推測出他們還想在自己身上搾出一筆錢來,他們懷疑王天逸這種長樂幫的幹將不可能就只有放在家裡地這些銀子,肯定在別的地方還有大筆藏私。

    這種事情可不是對一個會被釋放的囚徒說地。

    如果能被釋放,那肯定是章高蟬的面子,有他的面子就是有崑崙掌門的面子,就算崑崙手下都是見錢眼開的狼也不敢不給掌門面子,沒人會給他要銀子。

    但現在有人想要了。

    那只能是相反的情況,豬不光能吃豬肉,豬皮還能做靴子呢!

    王天逸對著左飛普通跪下,叫道:「兄弟救我!」

    「你這是怎麼了?」左飛大吃一驚,趕緊扶了王天逸起來,他本來是報喜的,怎料對方卻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趕緊詢問怎麼回事。

    王天逸卻沒有打算告訴左飛詳情,左飛知道詳情後無非是兩種情況:一是不敢找桂鳳他們理論,畢竟人家什麼話都沒有直說,根本沒有證據;二是去找他們理論,那樣王天逸知道自己死的只能更快。

    「兄弟,我昨晚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被殺了,你能不能嚴格守衛,如果有人要帶走我,必須通知你,你點頭才行?」王天逸說了一個嚴格的戰術保命請求。

    「沒問題啊,現在就是這樣啊。」左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就好,你最好再和守衛重申一下。」王天逸道。

    左飛馬上出去就去給外面的幾個守衛大吼大叫的上課,而王天逸卻還是心揪成了一團,沒有一點底。

    左飛是他的守衛,還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王天逸對他還算放心,但他現在作為林羽的關門弟子,成了崑崙的紅人之一,比以前秦明月當家時候閒得蛋疼不知忙了多少萬倍,連陪王天逸喝酒的時間都沒了,更不可能天天守著他,萬一他看不到,被別人鑽了空子,自己可就一條命啊。

    王天逸就這樣的戰戰兢兢的又過了兩天。

    這天正午他正在床上躺著,外面房間響起一陣喧嘩,幾個守衛的崑崙的弟子在大聲的問好,桂鳳和景孟勇推門進來了:「天逸,吃午飯了沒?」

    「啊?護法和堂主,呵呵,吃過了,你們呢?」王天逸趕緊笑著打招呼。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景孟勇嘻嘻笑著說道。

    「好消息?」王天逸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眼球不易察覺的打量著兩個人的神情,就好像在殺場上做過無數次的那樣,只是那時候他和敵人都是手握武器的。而不是現在雙方裝備的除了一副笑臉什麼都沒有。

    「我們現在就把你放了,請跟我來。」桂鳳笑著一揮手,一個手下從他們身後閃了出來,手裡捏著一團軟繩。

    「放了我,還要捆嗎?」王天逸問道。

    「只是一會。出了門隨便你。」景孟勇呵呵笑答。

    「左飛呢?」王天逸叫了起來。

    「他很忙。」桂鳳收了笑容,正色答道。

    被那手下把雙手捆在身後,王天逸被押著出房間門,門前正停著一輛破爛狹小的馬車。

    「我可以自己走著出去。不勞相送。」王天逸咬牙回頭說道。

    「送你一程都不行啊。上去!」桂鳳終於不悅起來,滿臉都是不滿之色。

    景孟勇趕緊搖了搖同伴的胳膊。朝王天逸陪笑道:「其實呢,我們之前有過不少誤會。我們也不希望將來再做無謂的衝突。因此直接送你去碼頭,你坐船去揚州吧,請上車吧,長樂幫地錦袍司禮先生。」

    王天逸看了景孟勇眼睛好久,又看了桂鳳那雙滿是敵意和不耐煩的雙眼一會。不一言,低頭進了馬車,坐在了窄窄的長凳上。

    桂鳳景孟勇魚貫跟著進去。和目無表情的王天逸對面而坐,馬車馬上啟動了。

    車子壓過卵石小徑,起了不小的顛簸,景孟勇開了幾個一點也好笑地笑話,但無人搭話,他也識趣的閉嘴了,只是背靠車廂饒有興趣的看著好像閉目養神一般的王天逸。

    王天逸並沒有閉目養神,他在計算車子經過的地點。

    這是他地地盤,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單從車子的顛簸就能知道是在後院、到了假山、轉過假山出後院等等。

    等車輛行駛平穩好長時間之後,有人盤問,當然桂鳳景孟勇把頭伸出去之後,除了問好什麼也沒有,但王天逸卻知道這是已經到了最前面地廣場,馬上就要出大院了。

    「司禮,你得謝謝我們。外面就是花花世界了,可以用你地銀子好好享樂了。」景孟勇笑道。

    王天逸抬起頭,笑了一下,說道:「沒錯,多謝你了。」

    「好說好說。」景孟勇揮著手說道:「咱們都是好朋友好兄……」

    但這話還沒說完,王天逸猛地低頭前撞,一頭撞在景孟勇嘴上。

    這狹窄的車廂兩人面對而坐都幾乎臉碰臉,面對王天逸的突然前撞,根本避無可避,就算是武林高手景孟勇也一下被撞個正著,慘叫聲中,腦袋後仰,生生撞破了薄薄的車壁,滿目金星亂冒的他一下見到了太陽,鼻血一下甩到了眼皮上。

    「你!」桂鳳驚怒喝了一聲,俯身就來拿雙手被捆在身後地王天逸,取的是伸頭前俯露出的脖子。

    但王天逸靈活無比,一頭撞飛景孟勇地他早就想好了後著,毫不停留,身體馬上側倒,一下摔在了車廂中間的小小過道上。

    眼看囚犯突然倒在過道上,在這小的不能再小的馬車裡,任誰都要起身去捉,但只能半蹲著,因為車廂根本站不直身體。

    背後桂鳳朝自己撲來,王天逸好像腦後長著眼睛,好像尺>u板上的身體突然一縮,一彈,併攏的兩足突然死命的朝後踹去。

    桂鳳立刻縮臂回擋。

    一腳踹在了桂鳳胳膊上,但另一條腿卻正中桂鳳胸膛。

    桂鳳立刻朝後摔去,但他本就是蹲著弓著腰前傾身體,這種姿勢本就可以消掉大部分正面力量,而王天逸又被捆著雙臂力量大打折扣,所以桂鳳只是兩臂一張,攀住了車壁的突出物就制止了自己仰倒在過道上,怒喝聲中,手一用力,身體又朝前衝來。

    但王天逸何嘗打算一計踹就能結果桂鳳這等高手的抵抗力?

    他只要出去!

    藉著這一踹,王天逸朝前撲去,一下撞開車後車門,從車中摔了出來,滾到了地上。

    廣場裡站著不少崑崙的手下,他們一起轉過來了頭,目瞪口呆看著這輛小小馬車生的一切。

    看著這些仇人,王天逸卻無比親切,滿身泥土的他從地上一滾而起。大叫道:「救命!告訴夫人和左飛,殺我者桂鳳景孟勇!!!!」

    但他只喊了一次,就被跟著跳出馬車怒不可遏的桂鳳一腳踹在了背後,王天逸立刻朝前飛了起來,又直挺挺的在地上滑了老遠。等桂鳳一手掐著下巴,一手把他拎起來的時候,他臉上的膏藥早被擦沒了,傷口又裂開,血在臉上地泥土上劃著道道。看起來異常恐怖。

    那邊頭被撞出車廂的景孟勇也早沒了繼續裝的耐心,他和桂鳳原來商量趁受命處決王天逸的機會。乾脆帶出去。嚴刑打,把王天逸聚斂的私產一網打盡,哪裡料想到王天逸早看出不對勁,他既不早作,也不在離開崑崙時候作。偏偏在出大門前,人員最多地廣場難,這一嗓子一下把兩個一心想悶聲財的傢伙搞了個灰頭土臉。

    此刻咬牙切齒的桂鳳一手捏著王天逸下巴。而同樣咬牙切齒的景孟勇死抱著王天逸的雙腿,一起把像落在色狼手裡烈女一般死命掙扎地王天逸往車裡塞。

    但王天逸既然難,就不打算合作,在半個身體被後退進車的景孟勇拉進車裡地一刻,瞧準機會猛地一擺頭,掙脫了桂鳳地手,死命朝車廂楞邊撞去。

    「噹!」的一聲大響,門楞一下把王天逸頭上又開了大口子,血如泉水一般流了出來。

    目睹王天逸如此自殘,桂鳳固然不以為然,但誰遇上都是一愣,王天逸求的就是這一愣神,看著懷裡血流劈面的囚犯,桂鳳手自然鬆了,王天逸直落了下去,腿被車裡的景孟勇拉住,變成了半邊身子掛在了車外,趁此機會,王天逸又一次大叫:「殺我者桂鳳景…」

    「*你*!」惱羞成怒地桂鳳一拳擂在王天逸身上,半截話嚥了回去,扭著身子痛苦不堪。

    「護法,景堂主這是怎麼回事?」一個看門的守衛頭目跑過來詢問。

    哪個門派生了這種奇怪的事,負責出入守衛地人都要詢問,在崑崙也一樣,況且崑崙以前一直是秦明月掌握,除了他,就算章高蟬身上生了這樣的事情,守衛也會不依不饒的過來搞清楚。

    桂鳳擦著汗,解釋起來。

    本來這個命令的級別很高,是林羽親自下的命令,但林羽只是讓他們乾淨利落的幹掉王天逸,可沒說讓他們這樣大搖大擺的把王天逸帶出去處決,現在王天逸瞅準機會一通大鬧,終於鬧大了事情,守衛頭目不得不朝桂鳳要出門手令,否則自己也不敢放他們出門。

    但正如上面所說,桂鳳他們是想弄個外財,不好在人員眾多的崑崙內部下手逼供,害怕事情傳出後得罪了掌門和左飛,畢竟處決和虐殺是完全兩碼事,所以搞出了這好像脫褲子放屁一樣的事情,只有殺人的手令,哪裡有帶出人犯出崑崙的手令,不由的又是怒又是恐嚇,把自己和對方搞得一樣的滿頭汗。

    等到最後守衛頭目終於打算不理這大人物的公事,打算放行的時候,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那邊早跑來了得了消息後飛奔而來的左飛。

    「你們他娘的想幹什麼?」左飛看到滿臉是血的王天逸半截身體掛在車後,眼珠馬上就紅了,又是心痛又是自責。

    「左飛啊,」景孟勇並不害怕左飛,他笑嘻嘻的出來說道:「這是咱們崑崙的正常事務,和你沒啥關係,你不用勞心了。」

    「勞你狗屁的心!」左飛一蹦老高,指著景孟勇的鼻子大叫:「王天逸是我看守的,你為什麼不通知我就帶出他?你想幹什麼?」

    「別不識相!」桂鳳冷冰冰的哼了一聲,指著左飛背後說道:「這是命令。」

    左飛愕然回頭,卻現林羽也到了。

    「師傅這是怎麼回事?」左飛衝到林羽面前,攤開了手。

    林羽看了看又驚又怒的徒弟,別過了頭,指著桂鳳兩人大吼起來:「你們要幹什麼?」

    桂鳳景孟勇兩人互相看了看對方,都低了頭,盤算著推辭:畢竟命令是直接處決王天逸,一條絞索或者一杯毒酒足矣,可不是這樣奇形怪狀的把他帶出去。

    「說啊!我什麼時候讓你們把他帶出去了?你們究竟想幹什麼!」猶豫了好久,看景孟勇一直看著腳尖的頭不打算抬起來了。桂鳳鼓足勇氣開口了,畢竟不能不解釋,萬一被林羽千里鴻這種人認為自己要私放俘虜,那麻煩就大了。

    「護法,我是按你的命令行事的。但我是怕弄髒了地,想在外邊找個河扔裡面……」桂鳳垂頭喪氣的答道。

    「你!」林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師傅!」那邊左飛瞪大了眼睛,他站直了身體,大吼著問:「您要殺他?不是掌門都說要放他嗎?那天您不是同意了嗎?」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個徒弟不僅如此無禮的質疑自己地命令。說的話更顯得自己對章高蟬陽奉陰違,林羽氣得鬍子翹了起來。但他一向瞭解自己的這個小徒弟。所以他只是大吼一聲:「閉嘴!反了你了!」

    面對亦師亦父恩師的訓斥,左飛就像他曾經千百次做過的一樣,宛如被胃部被痛揍一拳,漲紅著臉低頭彎腰,但那邊流血地兄弟卻讓這次彎腰低頭閉嘴顯得如此艱難。

    「護法。那我們繼續…」桂鳳指著王天逸試探著問林羽。

    「快去快回!」林羽本想痛罵他們一頓,但看了看遠遠的探頭探腦的崑崙弟子越來越多,只是一跺腳。咬牙扭頭就要回去。

    「是。」桂鳳景孟勇趕緊把王天逸塞進車廂。

    但那邊左飛一聲大吼:「師傅!你不能殺王天逸!」

    「你說什麼?」林羽氣得渾身抖的又轉回身來,其實他想說的:「你怎麼能在這種場合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

    回過頭地他看見的是紅地像蝦米一樣地徒弟,他好像吃了什麼毒藥一樣,渾身在顫抖著,一雙眼裡全是醉酒後才有的瘋狂。

    左飛顫著身體迎著林羽走了過來,他手指指著那個車廂吼道:「那是我的兄弟!您不是教導我一直要以俠義為重嗎?我和王天逸很早就傾蓋相交,比兄弟還親!他一直幫我這幫我那,我為他做過什麼了?我***還參加了對他的婚禮地突襲,我對得起兄弟嗎?我這叫義氣嗎?現在您能為我放了他嗎?我求您了!師傅啊!」

    說著左飛對著林羽一跪到地。

    大家都愣住了,但景孟勇卻悄聲冷笑著對身邊桂鳳道:「這傻蛋這樣幹,林羽就是能放也不能放了。」

    林羽張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他是氣的,好久他才怒吼道:「給我馬上滾回去!這是公事!不是談你什麼的狐朋狗友!」

    說罷對桂鳳他們一揮手,就像對瘟神揮手那樣著急,叫道:「還不走?!」

    左飛此刻已經投身拯救兄弟地行動之中,已經什麼也顧不上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容易激動和完全投入的人。

    左飛一把扯住老師下擺,大叫道:「師傅,掌門出門前已經囑咐過要放人了!夫人也說了一定要保證天逸安全,他是我們崑崙的女婿啊,您怎麼能這樣?」

    「狗屁女婿。」景孟勇輕蔑的小聲說道。

    沒料想差點異口同聲了,那邊怒不可遏的林羽口不擇言也吼出了:「狗屁女…!」幸好他懸崖勒馬收住了最後一個字,臉皮也怒的和他徒弟一樣紅了,但他只能扯開下擺,憤怒的對徒弟吼道:「你今天傻了嗎?!桂鳳,趕緊做完!」

    「是!」看著跪地求情的左飛,桂鳳嘲諷的笑著,對林羽一個躬身行禮就要啟動馬車。

    這終於徹底激怒了左飛,激怒王天逸的後果換來的是他更加謹慎的策劃如何日後報復,但激怒他朋友左飛的後果,卻是換來一個完全不計後果的憤怒少年。

    左飛猛地跳了起來,他指著林羽大吼起來:「老師,掌門都說要放人了,你還要殺人?!你把掌門和夫人放在哪裡?你說秦明月那狗賊欺上瞞下、弄權作惡,我替你去殺了他,現在掌門說的都不算數?那你為什麼答應掌門放人?你這樣做和那秦明月有什麼分別?!老師,您變了,我一直都覺的您越來越不對勁,以前您光明磊落,從來不從背後捅刀,可現在呢?為了您和掌門我什麼都去做,我也參與背後下套殺人,我也說秦明月想毒殺夫人,可是您根本就知道他根本就沒做那事………」

    「啪!」眼睛紅滔滔不絕的左飛被一擊耳光狠狠抽到了臉上。

    他愕然的捂著臉抬頭看去,卻看到了林羽顫抖著收回自己的手,他滿眼都是傷痛,顫聲罵道:「你這…個畜生…」

    這耳光讓所有人都呆住了。彷彿天地的中心就剩下林羽和左飛這兩個師徒。

    王天逸終於逮到了一個機會,忍著胸口的巨疼,猛地翻身下車,打了滾站起來,背縛雙手的他跑到林羽面前,啪的一聲直直跪下。

    「林老師,我的大仇人是秦明月,您能手刃他,是我的大恩人!我王天逸實在沒有理由對現在的崑崙有任何不利之舉!這也是亡妻的遺願!請您留我一條狗命吧!」說罷,頭直直的朝下落去,咚的一聲砸在林羽靴子邊的地上。

    咚咚咚……

    雙手被捆,沒有手的支撐,所以王天逸每次磕頭都好像錘子一樣直上直下,額頭上的血砸得石板上一片血紅。,

    「兄弟對不起你啊!」左飛看著王天逸的求饒慘象突然淚水滾滾而下,也跟著重新跪下,陪著王天逸一起朝林羽磕起頭來。

    「唉!」林羽一聲長歎,終於彎下腰來,先扶住了王天逸,又扶住了左飛,他摸著左飛的頭歎氣道:「你是個好孩子啊。人在江湖,唉…為師有些事也…也沒法子啊。」

    說罷一指大門,對王天逸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不是你的敵人,我相信你的話,不要讓我失望,替我向你的霍幫主問好!你走吧!」

    被林羽放生的第二天夜裡,王天逸就帶著手下連續突襲五家店舖、殺入六個院子,斬了十三個貌似普通的平常人——這是他所知道的秦明月布下的眼線,這幾乎搗瞎了崑崙在建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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