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晁家戰士爬到屋簷上輕輕的從齒間摘下鋼刀接著輕輕邁步他本想悄無聲息摸到那放箭的敵人的背後但屋頂瓦間覆了一層白雪輕輕一觸就出嚓嚓的碎響。
而屋脊上的敵人是一流高手耳聽八方並不是虛名耳邊聽到背後異響唰的一聲就扭過身來。
劍客和刀手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愣馬上那劍手就一手放脫了弓弦急急去腰裡抽劍。
在近距離拿弓箭對抗刀劍可是找死。
那刀手怎會放過這大好機會雙手舉刀過頭高呼著衝上前去。
但剎那間劍手的手好像凝固在腰間了他看著刀手微笑起來。
一種信任的微笑。
刀手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屋下面一聲弓弦脆響接著背後好像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好像一枚冰錐貫穿在那裡猛力吸吮著全身的熱胸口冷的好像凍成了一片他愣然低頭一看一枚鐵箭頭從自己胸前突了出來在寒冷的空氣裡還絲絲的散著白氣——那是人熱血的白氣。
「你來得夠晚的!」劍客朝躍上屋頂的箭手笑了起來剛才正是此人一支白羽大箭替自己解了圍。
「天逸你忙你的!這裡交給我!」箭手雖然蒙著臉但仍然可以看見下面的笑容接著引弓便射。
「那上面就交給古大哥你這箭術行家了」那疤臉劍客正是王天逸。他躍下屋頂大聲命令兩個手下道:「保護箭手!」
說罷領著一群長樂幫的虎狼又往堡裡面殺了過去。
城門既破晁家無險可守怎麼能是武功高強、訓練有素地長樂幫高手的對手很快堡裡各處傳來了呼哨聲這意味著一處又一處的敵人被肅清。
「好啊好的很啊!」俞睿在堡內門前的廣場邁下馬車一看見早已躬身等待他的王天逸就忍不住的大聲稱讚起來鬍子跟著滿臉的喜色一翹一翹的。
做為這場大戰的總指揮剛才俞睿急得差點吐血。因為這場輸不得地大戰剛才差點就前功盡棄了。
最近幾年長樂幫地盤內出現了販賣私鹽的交易大量的銀子隨著這些私鹽從長樂幫手裡溜了出去所以長樂幫高層決定嚴厲打擊私鹽交易。他們經過長期的偵察現晁家堡一直從長樂幫地盤內的某個私鹽鹽場進貨儘管晁門的後台也很硬但長樂幫上層經過商討決定對不在自己地盤之內的晁門實施遠程奇襲。
因為目標在自己地盤之外。而晁門做為有名地江湖掮客幫派。戰力也不是泛泛況且又有易守難攻地晁家堡做為基地所以這次行動調集了長樂幫商會、鏢局的大量高手甚至出動了最精銳的暗組而總指揮就是鏢局掌櫃俞睿面對這樣準備了這麼長時間、出動兵力如此之多、花費人力物力如此驚人的大仗俞睿的肩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他原來的計劃是各個擊破:先伏擊進貨歸來的晁家老二率領的商隊將他們全部俘獲後審明堡內情況後。然後讓暗組夜襲晁家堡殺開堡門後讓大隊人馬攻進去。
沒想到地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目標進入峽谷之後負責封住前方去路的鏢局馬隊在從山上往下衝地時候那一側的山地突然滑坡一下子就摔死了最前面的十個人而後面的人也被阻住了。
晁家老二也是個優秀的掮客。掮客交通江湖各個幫派自然也是十分危險不知道哪個幫派就想黑了你所以也是極有眼色地人一見那麼多人從山上樹林中殺了出來而自己派出去的偵騎一點音訊也沒有就知道壞事了。
雙方沒打幾下晁家老二二話不說扔了貨領著手下就打馬衝了出去。
這個時候在山頂督戰的俞睿連自殺的心都有:要是被這群人跑回堡內以後再想做了他們那就千難萬難了。而為了這一仗花的那些山一般的銀子就都打了水漂了。
無可奈何的他只能讓暗組部隊追擊對方沒想到精銳的暗組竟然真的扭轉了乾坤!
暗組此戰的指揮官是虎領王天逸他緊躡著對方逃兵奮不顧身的突入堡門讓暗組的馬隊突了進去緊接著後續的鏢局和商會的部隊從他們奪去的大門中攻進了堡內。
一場大戰剎那間從大敗變成了大勝!
而這轉變的關鍵不過是那小小的門縫而王天逸的捨生忘死把這小縫般大小的契機變成了勝利大路。
王天逸親手把兩個匣子交給他俞睿打開匣子看了一眼笑了起來:「沒錯七年前我和他們兄弟還一起喝過酒呢唉沒想到啊這次竟然會這麼見面。」
「報告掌櫃各處已經肅清我手下共折了十人殺敵人數為……現在我和古日揚的人正在清理戰場……」
俞睿看見王天逸雖然這個手下渾身都是血污但他恨不得衝上去擁抱他他太高興了拍著王天逸的肩膀笑道:「天逸啊又是你的頭功!」
王天逸嘿嘿的笑了起來開玩笑般的問道:「俞掌櫃我的戰功應該可以升職了吧?」
俞睿聞言臉色一滯馬上又笑了起來:「好小子!升的心這麼重?放心你還年輕好好幹我俞睿拍著胸脯給你擔保好處少不了你半點!你太有前途了……」
不過俞睿心裡卻有點緊張:因為這個王天逸幹活少不了但想升恐怕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現在幫裡和慕容聯手做生意。最近三年著實賺了!但局勢一穩定關於暗組地爭論調門卻高了起來。
以幫主為的一派認為暗組的存在已經不合時宜了因為暗組是在長樂幫弱小的時候為了保持對強大敵人的突襲和威懾才建立的專門戰鬥部隊強歸強但強的原因是暗組成員不事生產專心於戰鬥!而別的幫派的高手都是戰時做戰不戰時則利用自己的影響和威望打理生意很少有幫派會供養如此數目巨大地專門戰鬥部隊而暗組非但不能打理生意。裡面很多高手連在江湖的陽光下拋頭露面前不行:一個鷹領是暗組的最高長官起碼相當於一個小幫派的能力但卻一點相應的名聲也沒有他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分別連街頭流氓都可以找他麻煩如果他被殺的話。長樂幫絕對不會承認他是為長樂幫做事地。他會像一條狗一樣默默無聞地死去而江湖上其他同樣能力和地位的人往往只要通報個姓名就能呼風喚雨。而現在長樂幫已經躋身江湖七雄很多爭端只需要談判和陽光部隊就行了把這麼有能力的人專門用來戰鬥看起來有點大材小用了這樣說來的話暗組這個組織是極其昂貴的浪費了巨大的資源。
但以易月為的一派卻認為:雖然現在看起來長樂幫內部夠強外部安逸。但這卻是不能持久的暗組做為長樂幫的傳統。在以往讓長樂幫屢屢化險為夷在將來也會如此必須把這傳統保持下去。
俞睿清楚這表面上是暗組身份和作用之爭實際上卻是兵權之爭一旦暗組全體轉白。易月勢必失去大部分地戰力而只要暗組還握在他手裡一旦幫主先他不測憑借這群眾志成城、兇猛之極的鷹誰知道以後會生什麼事情?
所以隨著和慕容世家地聯合——最大的外部威脅消失幫主他們無時無刻不想控制這只強大的戰力但易月經營暗組多年裡面幾乎大部分統領都是他招進來的實在是很難。
但很難不代表沒有可能暗組裡面也不是鐵板一塊有很多高手也想轉白。其中就有這個年輕人。
他是山東振威的段雙全推薦而來地而段雙全這個人是個道遙派、對幫主和易月哪派都客氣的很卻誰的船也不上專心做事!原本做為北退之地的濟南職位是個熱門的職位誰的人都想佔據那個位置於是吵來吵去誰的人也去不了反而便宜了段雙全這個傢伙!只有他做兩邊都沒意見所以他做的很穩、自己真不知道他是聰明還是愚蠢。
這樣一來由段雙全引薦的王天逸在總部反而沒了什麼靠山。他本來是被濟南送來總部特訓的準備半年後回濟南擔任暗組的任務但半年一過因為出色之極的表現他被總部暗組扣住了!
這傢伙確實不簡單:而且在暗組那麼多凶險的任務中一直表現突出戰鬥時候不僅表現出極其卓越的指揮能力而且非常勇猛和可靠策劃時他奇謀迭出突擊時他衝在最前面後撒時他殿後簡直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在暗組同袍中很快就大名鼎鼎成了行動前挑人的時候統領們搶著要申請的人他戰功也是赫赫成為了暗組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虎級統領而且自己改良武功和劍法成為了暗組最年輕的劍法教官原本大家都認為他會刷新宋影的記錄成為最年輕的鷹級統領。
但他說錯了一次話在一次內部會議上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當著幫主和易月的面說暗組洗白更好!
這話是你能說的?就算上層點名讓你言你也得想想吧?
自己當時記得清楚:易月的臉當時制的就白了!
本來應該升的職生生的被壓下屢屢被派去參加髒活和最危險的活。
看來易月在一天這小子就甭想升職了!
俞睿有些可惜的想但正因為如此王天逸成了暗組中劉遠思點名要他試探、拉攏的人。
「你放心這次你是頭功。我馬上寫報告肯定給你大大地表功!」俞睿拉著王天逸的手說道。
「天逸!好東西!哦掌櫃也來了!」胡不斬急急的跑過來。
「呵呵我們的另一個虎將也來了。」看到胡不斬俞睿也是兩眼亮:這個長兵器高手也是虎領他一樣沒什麼後台的他是和王天逸一起入幫聽說以前兩人就數度交手因此兩人走得極近雖然在指揮能力上不像王天逸那麼有價值但做為連暗組中殺手也都害怕的屠夫瘋子。也是他重點審看的人。
原來胡不斬的人找到了戰利品:在一個大屋子裡整整齊齊排了八口大箱子每口箱子都打開了箱蓋裡面滿滿的都是黃金、白銀、紅貨整個屋子被映得珠光寶氣。
「掌拒先挑。」王天逸躬身說道。
俞睿讚許的點了點頭挑了兩口裝滿珠寶地箱子王天逸馬上把箱子蓋上。用劍劃上特殊的標記。招呼人手把箱子抬出去。
「古大哥先請。」
「哎你立了頭功還是你先吧。」古日揚推辭著。
「大哥你還和我客氣什麼啊!」
兩人互相推辭了一會還是古日揚先挑了一口接著王天逸和胡不斬才挑了自己的又拉了幾口箱子讓暗組手下去分。
正所謂打仗財人人腦袋掖在褲腰帶上拚命現在得到了回報大家都高興起來。
「天逸。有一件事」古日揚笑道:「我兒子滿月了。回去揚州後想請你、燕小乙、俞世北幾個不錯的一起喝個滿月酒。」
「那好啊!」王天逸開心的笑了起來:「我得想想給侄兒送點什麼好東西……」
「老古你直娘賊的不請我?!」胡不斬大吼道。
古日揚呲了呲牙他看見胡不斬也是臉色白。因為這個傢伙是個瘋子他除了王天逸以外對誰也不在乎不僅在殺場上屠戮成性對自己人哪怕是上級一言不和也可能會大打出手他武功又那麼好因此是有名的人見人怕;而現在他實在不想讓他去參加這私人聚會要是喝醉了嚇壞了自己兒子怎麼辦?
「老胡下次下次……」古日揚坐在箱子上拱手討饒。
俞睿則哈哈大笑起來。
正說笑間一個暗組手下推門進來躬身稟告道:「統領請您過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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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他!」范德遠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剛才蒙面人如潮水一般遍地湧來看守貨地范德遠他們馬上被迫打了起來因為他們喊話對方根本不聽范德遠他們幾個同袍眼見對方人數和武功都不是自己能抵抗地不得不邊打邊跑。
就在和一個同袍一起漫無目的的逃命時候同袍一聲呻吟倒在了他身上一下子把他壓在了地上范德遠清楚的看到自己同袍脖子被一支白羽大箭扎透。
看著滿院影影綽綽的黑影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范德遠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處境若是死鬥必死無疑他就老老實實的趴在同袍的屍體下面渾身一動也不動想裝死躲過一劫。
過了一小會殺戮聲就停息了這個時候他從悄悄開了一條縫地眼簾裡看到一群蒙面人護衛三個人走過不遠處的小路藉著雪光他清楚地看到裡面那個笑容滿面的年輕人居然師兄王天逸!
我看錯了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錯不了!那張清秀的臉!那熟悉的謙卑笑容!那道疤痕!
這一瞬間范德遠差點大叫出來但他沒有。
因為師兄身上那斑斑血跡、那對滿院屍體無視的笑容、還有身邊那群護衛他地勁氣內斂的高手這一切都直覺的告訴范德選:危險!危險!危險!
但他還是沒有躲過危險因為很快蒙面人又排成一線溜了過來院裡的屍體被仔細檢查:他們自己人的就被運走敵人地屍體則被補刀。
「撲!撲!撲……」刀插進屍體的聲音緩慢但卻不停息的向自己這邊推進過來。
范德遠自知難免。猛地一掀屍體蹦了起來但他沒跑兩步四五把刀已經圍住了他蒙面巾上面的眼睛著和刀光一樣冷酷的光芒眨眼間刀光揮起直朝自己腦袋落來。
「王天逸!」范德遠跪在地上叫了起來:「我認識你們頭目!王天逸!我師兄!……」
他反覆的念叨著這些話如雷霆般在他全身轟鳴他以為自己講的很大聲實際上卻在刀下的恐懼中輕的如蚊子的呢喃。
但面前那人聽見了他愣了片刻收起了刀轉身跑開。而范德遠則被架了起來。
很快靴聲橐橐。一群人來到他面前。
別人什麼樣範德遠眼裡一概看不見他地眼睛死死的釘死了那看起來陌生又熟悉的臉龐——王天逸他嘴裡反覆念著:「師兄…饒命……師兄……」
眼淚流了下來。
就如三年前他對王天逸做的那樣。
俞睿遠遠的跟了出來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情況:根本就沒過來轉頭開始聽手下的傷亡報告。而古日揚走近了。馬上又識趣的轉身走了開來大聲招呼手下去分剩下地一些戰利品。
「哈!這不是那小哥嗎?我認得他當時我和你在牢裡他……」胡不斬在湊近看了范德遠一眼後笑了起來。
但馬上就住嘴了因為王天逸扭身瞪了他一眼看到那種眼神胡不斬好像被當胸打了一拳他退了幾步撫著頭皮不知道怎麼辦好。
看著曾經地師弟臉上那交錯的淚痕。王天逸臉上毫無表情他緩緩的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絲巾。那是一塊黑色的蒙面巾輕輕朝范德遠臉上伸來。
絲巾一碰臉龐恐懼的范德遠就如同一塊烙鐵烙在臉上一樣渾身猛地一下劇震但那是絲巾不是烙鐵。
范德遠只感覺那絲巾慢慢的替自己擦乾了淚痕。又慢慢的移到額頭替他擦汗黑色絲巾展了開來遮住了范德遠整張臉。
黑色絲巾下的范德遠什麼都看不見了他身體顫抖著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般反覆戰慄著叫著:「師兄…饒命…」
「你來這幹什麼?」面巾外邊地王天逸輕輕說了一句。
和在三年前說的一模一樣。
那次地口氣范德遠終生難忘那並非詢問而是責備。
但這次什麼就口氣也沒有空洞的就像吹過沙子的冰冷干風。
話音未落一道銀光狠狠的朝黑巾正中砸了過去。
只聽「咄」一聲俞睿、古日揚等等附近的人都往這邊轉頭看來一見之下人人身體都是一抖空氣好像陡然凝固了片刻天地間靜地只有雪飄落的聲音接著這凝固又被風吹散了大家又轉頭忙自己的事去連胡不斬也怯怯的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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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逸你可以回揚州休息十五天。有更重要的任務給你。」俞睿在登上馬車的那一刻又扭過頭笑著說道:「忘了告訴你了雖然你是虎領但應該享受鷹領的待遇了我會馬上寫信向幫主申請的!我不信他不會特批!你回家的時候應該可以見到第二個管家和更多的僕人丫鬟保鏢了我今天現你小子前程不可限量呢!長樂幫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至於升職嘛好好幹很快!」
「兄弟我等著你喝我兒子的滿月酒呢。」古日揚拱手也領著手下飛奔出堡。
但又帶上了面巾的王天逸看不出表情送走了掌櫃和友軍胡不斬領著暗組的手下遠遠的看著他他孤零零站在堡內回頭看去堡內已經濃煙滾滾長樂幫的人正在徹底燒燬這堡子。
他又是回堡內。
「讓我來。」王天逸揮手趕開一個手下他抱起了范德遠的屍體慢慢的火光走去。
在大火前王天逸低頭對著曾經的師弟微微張開了口。
「我……」可是他只說了一個字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王天逸第二次努力看著熟悉的臉話語哽咽了但仍然說不下去。
王天逸終於什麼也沒說出來長歎一聲他親手把師弟的屍體拋進了大火轉身向回走去。
身後是火光滔天。
前方暗組正恭敬的等候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