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卷四 鳳凰劫 第四十三節 唯成追憶(三)
    肚子被重重的擠壓大口帶著腥味的水從嘴裡嘔出王天逸恢復意識的時候四肢百骸的酸痛無力一起向他襲來把他腦袋擠的「滋滋」亂響渾身痛苦的連睜開眼皮都十分的困難。

    幾記耳光啪啪的打在他的臉上臉上的劍傷一下被碰破了王天逸微微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朦朧的景物慢慢的清晰起來一張年輕而陌生的臉出現在上面臉上面是一副緊張的表情然後他笑了起來笑的很開心:「他活過來了!」

    暴雨已經小了變成了細雨在冰涼的雨絲中又有幾張臉在自己頭頂湊了過來王天逸盡力晃了晃頭疼欲裂的腦袋他一個一個慢慢的分辨:這個是那個梢夫;這個是是翠袖!一股喜氣從胸口漲了開來看著她的大眼睛王天逸竭力的裂開嘴笑了一下還有一個是?居然是程先生!

    那個陌生的年輕人扶著王天逸坐了起來王天逸四處打量了一下:他沒有躺在屋裡而是躺在屋邊不遠的小灌木叢裡。

    「小伙子!好大的本事啊!」梢夫拍著王天逸的肩膀笑道。

    「我還活著?」王天逸突然睜大了眼睛然後他不由自主的笑了這是他生下來以來最開心的笑死裡逃生的笑連抽*動了臉上破損的傷口引起了劇痛也絲毫沒有減弱這開心:「我還活著!呵呵。」

    「翠袖你沒事?太好了!還有程先生太好了翠袖太好了」王天逸看著他們激動得語無倫次起來。

    「我沒事不過剛才嚇死我了。」翠袖居然還笑了神態更是平靜如常。

    「噓小點聲。」那陌生人輕聲對王天逸說道。

    「你是?」王天逸輕聲問道。

    「一個朋友而已。」那個小伙子笑了。

    「他從水底救了你。」程鐵心說道他也是坐在地上臉色蒼白。

    「多謝!」王天逸伸手握住了那人的胳膊想說什麼感謝的話但救命之恩能用話表達嗎?

    「太謝謝你了!」王天逸又說了一遍不過這次說得更加感激更加鄭重了為了表達感激之情王天逸盡力扭動身體把臉轉向背後的救命恩人突然他現這個年輕人居然穿著一身黑色衣服黑色的遮臉面巾斜斜的插在胸前居然服飾和他殺的那個奪命殺手一模一樣!

    王天逸身體一下子僵硬了他用手臂撐起身體盡力想離開這個人遠點。

    「呵呵你看出來了?你先別緊張先調勻內力吐息。」那個人又把王天逸拉回到自己身邊。

    「我是皮泰一個埋伏在謝六橫身邊的臥探是你們的朋友。嘿嘿。」年輕人笑了。

    程鐵心眼睛盯著皮泰問道:「你是慕容的人還是長樂幫的人?謝六橫的指使者是誰?」

    「呵呵我的身份無可奉告。各位見諒。指使者我沒查出來謝六橫根本不信任我這個後去的。」

    王天逸現在已經舒服一些也可以思考了既然這個人救了他就肯定不是敵人他終於把蹦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肚裡了。

    「程先生您剛才怎麼了?」

    「哼。被那賊人偷襲背後被砍了一刀。」程鐵心冷笑了一下然後輕輕的答道。

    王天逸眼睛一下睜大了:「那您怎麼沒事?」

    程鐵心輕輕拉開自己外衣裡面赫然是一副鐵甲全是拇指大小的鐵環密密串連而成在細雨裡泛著青幽的金屬寒光。

    「這是什麼?!」王天逸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才想起以程鐵心的武功為何背著翠袖那麼輕的女子還走的那麼踉踉蹌蹌因為他身上還套著這麼一副沉重的東西啊!

    程鐵心看著少年人那驚奇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又拉上了外衣說道:「鐵連環甲。戰場上大將用的。運氣好是因為準備的好呵呵。咳咳。」

    他的笑好像牽動了他的傷口他猛地咳嗽了起來但程鐵心努力的壓制著咳嗽的聲音使得咳嗽的聲音好像地底傳來的一串串的震動。

    「您受傷了?」王天逸問道。

    皮泰替程鐵心答道:「能不受傷嗎?程先生背後的鐵連環甲都被劈開了一個巴掌大的口子。因為有這個鐵甲項群方那一刀沒能要程先生的命但生生挨一刀就是穿鐵甲也受不了他還是受了內傷。程先生當時就暈過去了。」

    「你當時就在身邊?」王天逸回頭問道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接著問道:「你是追兵吧?還有多少人追來?」

    皮泰歎了口氣:「只有四個。程先生李代桃僵之計被識破了。程先生這不是你計策不周啊是因為下雨馬蹄印記明顯這是鄉下又下著暴雨在外邊的馬匹不會多的。您不要往心裡去啊。」

    皮泰說了失禮的話趕緊道歉程先生沒有吭聲倒是王天逸失望的歎了口氣——他本來以為左飛他們會安全一些皮泰又接著說道:「本來不會有人來追你們的但那個和尚——凶僧胡不斬目中無人、出口傷人又殺了項群方的外甥讓段刀門上上下下對他恨的要死。本來我們都要去下游了這個和尚又肆意羞辱段刀門的人激起了眾怒。唉謝六橫實在厭惡死了這個人寧可不讓他出力也不讓跟著大隊人馬所以就讓他和另外一個外來的追殺你們。我也一直沒能得到謝六橫那老匹夫的信任所以被支開了派來給他們做嚮導而項群方可能是放心不過我們這些人就跟著來了。我已經得到了命令讓我不惜一切手段保障目標的安全但這次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聽到「本來不會有人來追你們」這句話程先生輕輕的歎了口氣。

    「那怎麼只有你和項群方兩人來了?你幹掉了其他兩個?」王天逸問道。

    「項群方這個人「皮泰看了一眼王天逸沒有直接回答他繼續說道:「對自己評價總是過高他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他向謝六橫保證絕對不脾氣可惜他在路上又和那和尚吵了起來差點又要動手。我乘機進言我們分頭找你們我領著那兩個傢伙項群方自己一路。可惜他來過這個地方熟悉地形讓我們三個去渡口和村莊找你們他自己先來這個小湖說什麼山洪如果毀掉渡船那麼這裡可能還有船。沒想到他真蒙准了。我一到這附近就說分頭找人把人分開我是附近的人熟悉村莊一看渡口沒有了渡船我也馬上衝著這裡來了剛到這裡就看到項群方從灌木裡突出偷襲了沈先生這個混蛋肯定比你們先到埋伏在小屋附近。本來他一個人不敢對你們兩人但你和程先生一分開他就馬上動手了各個擊破嘛。」

    「不過他太著急了沒有給我補一刀。」那邊的程先生冷笑了一聲。

    皮泰陪笑了幾聲說道:「我看他是土包子。肯定著急對付另一個哪裡能想到像程先生這樣的人連鐵甲都準備著。」馬上他又急急的對王天逸說道:「王兄弟我可不是說你啊。」

    這話讓王天逸哭笑不得「沒事我就是土包子。」

    但是皮泰對著王天逸豎起了大拇指:「王兄弟我真的佩服你!項群方可是謝六橫的副手武功很不錯!但是你一個人就幹掉了他!我在岸上看的清楚你真乃勇悍絕倫!」

    梢夫也睜大了眼睛對王天逸說道:「小哥你太厲害了。我親眼看著你和強盜在船頭死鬥到後來你滿身是血的往水裡刺劍的時候我的尿都快嚇出來了!」

    「兄台過獎了當時事急不得不拚命而已。是我運氣好。」王天逸回道。

    皮泰搖了搖頭「我永遠都有不了你那麼好的運氣因為我不敢像你那麼不要命。」

    「不要這樣說了還不是兄弟你救了我。」王天逸已經回過勁來他自己坐了起來。

    皮泰也是哈哈一笑大力拍著王天逸的肩膀:「不要謙虛了一看你就是勇將我潛入水底的時候你還緊緊握著你的那把劍救上來之後你握的那麼緊我掰了幾下都沒能把你握劍的手指掰開。」

    王天逸低頭一看自己的青紫的手果然還緊緊握著那把飛鷹劍劍竟然像他身體一部分一般從醒到現在自己都沒感覺到握著它。

    「要溺死的人總是緊緊握著手裡能抓到的東西呢。」梢夫插了一句。

    皮泰被搶白了臉皮紅都不紅反駁道:「剛才這個丫鬟怎麼說王兄弟抓住了她的腳後來又放開了要不然她怎麼能自己爬到船上?」

    王天逸臉馬上紅了他偷眼瞧了一眼翠袖對方聽到這話一臉後怕的樣子王天逸趕緊說道:「我當時昏過去了就放手了翠袖小姐對不住啊。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你們不會為了救我浪費那麼多時間吧?」

    「沒有。」程先生答話道:「我剛醒過來一小會你也就醒過來了。」

    「櫓都裝好了。不過」梢夫湊過來說道:「我說剛才襲擊各位的是強盜吧?看他蒙著面我就肯定不是強盜就是山賊而且上來就砍簡直是禽獸!這位臥臥什麼來著反正肯定是官府的人吧?反正只有兩個強盜要不我現在回村招集鄉里把他們押送官府?我們村有四十幾條壯漢呢。」

    皮泰訕笑道:「只有兩個?你們四十多人不過是鄉下把式而已一個胡不斬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你們一個村子屠光!看看程先生和王小哥這個樣子我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會是他一個人對手!」

    皮泰又講了兩個人的情況王天逸才知道在那個小村子最後遇到的那個可怕高手原來是個和尚。

    「程先生現在能走動了嗎?」皮泰問道。

    程先生費力的讓身體前傾慢慢的跪在了地上但仍是嘴角鮮血慢慢溢出。王天逸翻身爬了起來和皮泰兩個人一左一右扶著程先生讓他再次坐倒。

    「管家還是不能走嗎?」翠袖在旁邊蹲著問道。

    「不行小姐。我內力還沒調勻我還要時間運息。」

    「多長時間?」翠袖問道「這裡太冷了我渾身都濕透了。」

    「小姐請忍耐。」

    皮泰看了一眼旁邊的梢夫露齒一笑說道:「程先生真會演戲。要是這個是小姐就好了我可以馬上帶她離開可惜現在您是最重要的目標我必須保證您的安全。謝六橫他們已經得到了小姐的畫像我已經見過畫像了。」

    「什麼?!」程鐵心猛的抬起了頭一臉驚駭的樣子連聲問道:「他們怎麼得到的?」

    皮泰一臉遺憾的樣子:「楊家客棧的一個夥計在清晨送熱水恰巧見到小姐沒帶面紗出來客廳。結果他四處宣揚被謝六橫的探子知道了抓了他畫出了畫像。」

    王天逸看程鐵心那種深深自責的樣子感到很不忍他上前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看到程先生為了保護小姐自願引開追兵我等深感敬佩。您做的已經夠多了的。」

    「程先生小姐身上是否穿了鐵甲?」皮泰問道:「我希望她穿了除了我腳邊袋子裡的這個他們還有兩架神擊弩呢。」

    「沒有。」程先生答道:「一來她穿上根本走不動路二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翠袖說道:「連環甲是我的鐵甲而我這個人就是她的鐵甲!」

    「現在趕緊走扶我起來一刻不能等了!」程先生強自撐著要起來突然他眼睛睜大了急急的說道:「俯下!敵人!」

    皮泰看了看那人咬了咬牙恨恨的說道:「這是夏慕陽是聯絡人派來的油滑的很什麼口風都不漏。」

    五個人離木屋有三十步的距離從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夏慕陽匆匆的過來了他看到船高興的叫了起來:「果然有船!」

    然後他拔劍在手四下掃視一會最後看著那木屋表情顯得猶豫不定然後他撮唇打了一個很長很響的口哨。

    皮泰低低的說道:「他很狡猾一個人不敢過去口哨是我們定的聯絡語他在召喚幫手。」

    王天逸對皮泰打了幾個手勢皮泰一下驚呆了低聲說道:「你怎麼知道這手勢?」

    但他馬上說道:「我知道了他們三個教你的。但不行你的身體還太虛弱夏慕陽的武功很好。我們兩個人夾攻風險很大。現在最關鍵是保證重要人物的安全。咱們這樣辦」

    皮泰向王天逸說了他的計劃:他靠著臥探的身份接近夏慕陽在胡不斬來之前藉機用神擊弩幹掉他如果皮泰沒有得手王天逸就衝出聯手強行幹掉夏慕陽然後上船逃跑。

    兩人商定了用長樂幫的手語聯絡到了現在皮泰已經不再掩飾自己是長樂幫的臥探了王天逸和燕小乙他們並肩戰鬥過不由得對皮泰愛屋及烏關切起來在皮泰準備出去之前對皮泰說:「皮兄弟小心啊。」

    皮泰一笑說道:「當影子靠的不是武功靠的是機靈放心吧。」

    夏慕陽正要吹第二聲口哨皮泰已經滿頭是汗的提著口袋從樹叢裡鑽了出來他對著夏慕陽跑了過去兩人幾乎在同時問了這句話:「項群方呢?」

    「你不知道?他不是說要來這裡嗎?」夏慕陽問道。

    「我哪裡知道?」皮泰一邊四處焦急的張望一邊急切的說道:「奇怪項群方項大哥呢?我是聽到你口哨來的。」

    「渡口我們問了沒有船一個婆娘告訴我們這邊有船。你現什麼沒有?」

    「我沒有去渡口我一直在沿著湖慢慢找。」

    「那只有這裡有船那邊有個木屋我們去搜索一下?」夏慕陽歪頭問皮泰道。

    皮泰愣了一下良久才說道:「還是等那死和尚來了再去吧。」

    「你怎地如此膽小?!」夏慕陽怒道。

    皮泰怒氣滿臉他把布袋中的弩弓拿出來在夏慕陽面前晃了晃:「誰膽小了!我拿著這東西啊!」

    說著他一邊怒氣沖沖的把弩弓上上箭一邊說道:「夏慕陽你膽大你去踢開那木門我用這玩意兒給你斷後!」

    「我給你拿著你去踢門!」夏慕陽伸手就來拿弩。

    皮泰一擺手冷笑道:「憑什麼給你?我又不是你的人!」

    夏慕陽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周圍除了細雨的沙沙的聲音什麼都沒有和尚還沒到他笑了起來:「算了聽你的。反正我們要追也不是正主我們還是先把船鑿沉吧。這樣我們也算大功一件。」

    皮泰也笑了起來「這是個好主意啊。」

    夏慕陽一側身拿著劍就往水邊走去就在這個時候皮泰帶著一種很氣憤的聲音指著夏慕陽背後大叫起來:「和尚你見著項大哥了嗎?」

    夏慕陽聞言朝身後看去卻哪裡有半個人影。

    「不好!」夏慕陽心頭大震他也是被派來專門聯絡段刀門的人這樣的人自然也是機靈無比的人一見無人馬上知道事情不妙。

    說時遲那時快。夏慕陽做了一個箭步前衝的動作身體極力前伸後踹的右腿卻故意貼著沙土滑了出去左腿全力下彎整個人瞬間矮了下去變成了以左腿為支撐的一條直線活像一隻站在地面上的燕子。

    這機警救了他的命三支弩箭擦著他的後背射進了遠處的泥地裡連箭羽都沒進了泥裡。

    當夏慕陽躲過了致命一擊怒吼著朝皮泰衝過來的時候皮泰扔掉了神擊弩拔出了腰裡的刀因為不會再有時間上箭了神擊弩現在也不過是一堆木頭而已。

    看夏慕陽躲過了皮泰的暗算王天逸馬上從趴在草裡變成了半跪在地面上兩隻腳都蹬實了地面就等皮泰手勢一打自己就猛力衝出去。

    但兩人拼了三招皮泰明顯處於下風但他遲遲不打手勢。王天逸不僅著急起來眼睛死盯著夏慕陽牙齒神經質的來回磨動還纏著水草的青紫左手不停握緊再握緊飛鷹劍。

    突然他明白了皮泰的意思因為皮泰不停往這邊後退看來他是想把夏慕陽引過來然後讓王天逸從最短的距離突擊夏慕陽。

    慢慢的兩人打近了王天逸他們隱身的地方皮泰左手已經攤開了王天逸鼻子也跟著皺了起來嘴唇隨之上抬露出了一排緊密咬合的牙齒活像一頭嗜血的豹子因為一旦皮泰左手再成拳王天逸就要突擊夏慕陽了。

    但皮泰左手成排在自己身後揮了幾揮王天逸一下又完全趴在了地上。

    王天逸很緊張除了夏慕陽很高興之外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因為胡不斬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了:「你們兩個鳥廝瘋了不成?」

    胡不斬已經提著鐵棍跑過來了鐵塔一般的身材光頭加上滿面的橫肉著實嚇人連從來不知道這個和尚的梢夫光看見這副外貌都嚇得哆嗦起來而皮泰和夏慕陽都顯得一個比一個高興他們同時後退分開了戰團。

    「和尚!夏慕陽是個奸細!」

    「和尚!皮泰是個內奸!」

    兩個人同時大叫起來一邊把身體正面對著對方一邊在五步遠的距離上怒視對方同時側著身子朝胡不斬那邊跑過去好像兩隻張牙舞爪的螃蟹。

    「給我都站住!直鳥賊!究竟怎麼回事?!」胡不斬瞪圓了眼睛把鐵棍重重的拄進了泥裡:「不許吵!你先說!」

    王天逸看過去只見三個人在船邊不遠的岸上站成了個三角形而胡不斬好像是個法官聽著兩個人互相控訴對方。

    皮泰和夏慕陽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而且兩人口才都好的很都口若懸河說得天花亂墜連王天逸聽著聽著也好像記不清誰先攻擊誰了。

    「反正有個奸細對不對?」胡不斬問道。

    「沒錯。就是這個狗賊!」皮泰和夏慕陽異口同聲的怒目指著對方說道。

    「和尚你快幹掉他!」兩人又是異口同聲。

    胡不斬眉毛立起來了凶神惡煞的樣子讓遠處的王天逸都打了個哆嗦。

    「老子生平最恨奸細了!」胡不斬咬牙切齒的瞪著兩人說道胡不斬對面的兩個苦主一起打了個冷戰。

    胡不斬手握著插在地上的鐵棍瞪著眼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不僅皮泰連夏慕陽被看的時候都渾身哆嗦起來因為他知道胡不斬的脾氣更知道自己只是個僱傭者的手下和胡不斬並不熟悉這個瘋子殺起任何人來絕不會有絲毫手軟。

    看了好一會胡不斬抹了抹光頭上的雨水咬起了嘴唇他好像也猶豫了。

    皮泰心裡暗自高興心想:「就知道你分不出來!可是怎麼脫身呢?可惜神擊弩的偷襲不能再用了。」

    正想著突然一聲炸雷般聲音在耳邊響起:「都扔掉武器!」

    皮泰一愣胡不斬已經又吼了起來:「扔的慢的就是奸細!」

    皮泰和夏慕陽對望了一眼愣了片刻突然間好像手裡握的不是刀和劍而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都驚惶失措的把手裡的武器扔了出去簡直像兵器咬了他們一樣。

    皮泰和夏慕陽扔掉武器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互相對望眼裡都是恐懼心裡都是想:「剛才眼睛餘光看的好像我們是同時扔的。不知道胡不斬這個屠夫會怎麼樣?不會是我扔的慢吧?神佛保佑!」

    想到這裡更兼沒了兵器更是害怕兩個人同時朝胡不斬抬頭看去身體都抖動的像秋風中的樹葉。

    胡不斬手輕輕一提鐵棍已經應聲而起他握著鐵棍朝兩人走了過來。

    夏慕陽和皮泰一起哆嗦起來突然兩人又同時指著對方喊了起來:「他扔的慢!我親眼看見的!」

    胡不斬好像沒聽到一樣悠悠走到兩人中間皮泰兩人一時都不敢吭聲不知道他會對誰動手但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傢伙殺人不眨眼眼睛都死盯著胡不斬生怕自己一眨眼那凶僧就會一棍砸過來。

    他看了看夏慕陽又看了看皮泰看兩人嚇得都快屁滾尿流了他突然笑了起來摸了摸光頭好像不好意思的說道:「剛才我看你們一起扔的。」

    這話一出皮泰和夏慕陽同時呻吟了一聲同時彎下身子手撐在膝蓋上一起大口大口的喘氣每人腦門上都是細碎的汗珠全身皮膚好像有小針慢慢穿出來一樣那是渾身的冷汗出來了。

    皮泰抬起頭彎著腰指著夏慕陽看到夏慕陽也正指著他和他一樣喘的上氣不接下氣皮泰盯著夏慕陽的眼睛強自說道:「和和尚奸細是」

    話還沒說完皮泰就感到一股強風撲到了自己的臉上接著「啪」的一聲的巨響皮泰皮開肉綻的臉帶著一串血花向地上撲去還沒等臉挨到地面胡不斬的碩大的靴子一下子踩到了皮泰脖子上「啪嚓」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皮泰的頭生生的被踩進了地面斑斑點點的鮮血濺滿了胡不斬寬大的衣服下襟。

    王天逸驚呆了程先生驚呆了他一把把身邊的翠袖摟到了懷裡可惜太慢了他能趕緊翠袖在他懷裡抖的像風中的樹葉梢夫一頭趴在地面上手腳不受控制的顫抖上下牙打架口水流了一地面。

    「怎麼看出來的?」王天逸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顫抖起來。

    「怎麼看出來的?」夏慕陽用了好大的努力才把伸進嘴裡扳著下巴的手抽出來他也嚇壞了好不容易才定下心來問出話來。

    「嘿嘿洒家自有高招。」胡不斬拄著鐵棍轉過身來對夏慕陽笑道。

    「你厲害!」夏慕陽對著胡不斬伸著拇指說道然後他轉頭看了一眼地面但馬上滿臉噁心轉過臉去起身去撿自己的劍。

    「現在趕緊找人希望別驚動了他們。」夏慕陽經過胡不斬身邊去拿劍的時候根本不敢看胡不斬的臉就低頭說話話音還帶著顫抖。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奸細是誰。」胡不斬笑了起來。

    夏慕陽聞言一怔抬頭朝身邊的胡不斬看去:「你說什」

    話還沒說完一個銅缽大的黑影已經帶著一股強風迎面撲來。

    那是一隻拳頭。

    好快的拳頭!

    夏慕陽想躲。

    但他離胡不斬太近了。

    「蓬」的一聲他的臉像皮泰一樣皮開肉綻。

    但與皮泰不同他是臉上帶著一串血花向空中飛去。

    驚呆了的王天逸看到夏慕陽被打的飛了起來。

    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面的三尺!

    然後

    胡不斬扭腰。

    雙手握棍。

    扭腰。

    馬上一條黑色蛟龍帶著一股旋風飛起。

    那是胡不斬的黑色鐵棍。

    眨眼間那蛟龍就撞上了空中夏慕陽的後腰。

    沒有慘呼。

    沒有掙扎。

    因為這棍擊實在太可怕沒有活人在如此迅疾猛烈的打擊下還能有機會出聲更別提掙扎了。

    「蓬」

    「喀嚓」

    空中的夏慕陽身體突然折了過來好像合上一本書一樣。

    圍著這根棍子

    他的後腦勺碰到了他的腳後跟

    脖子貼著小腿肚子

    大腿貼上了後背。

    在漫天的血霧中這對折的屍體遠遠的飛了出去像被頑童擊打出去的一隻木球。

    飛了好久。

    因為王天逸他們等了好久才聽到「撲通」一聲。

    屍體落進了湖裡。

    除了胡不斬

    所有人

    不

    應該說是所有的活人都伴著這「撲通」聲顫抖的咽喉都嚥下了一口巨大的唾沫。

    「哈哈哈哈」胡不斬對著湖水大笑起來「痛快!老子最恨奸細!今天老子又殺了一個奸細!哈哈哈哈。可惜沒有帶酒來!哈哈。」

    兩個人裡面有一個是奸細但這個凶僧居然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把兩人都殺了連分都不分。

    「世間居然有這樣的傢伙!」

    王天逸胃裡劇烈翻騰起來這次不是因為見到死人的噁心感而是恐懼。

    滿面舒服表情的胡不斬幾步抄到小屋邊這次他顯的很機警先站在門口靜靜的聽了一會然後揮起鐵棍只幾下整個茅草屋全塌了。

    他沒有現人哼了一聲又跑到船前揮起了鐵棍他要毀船!

    王天逸他們的心馬上提到了嗓子眼。

    但胡不斬鐵棍突然頓在了空中他看到了一條船中的血跡那是項群方留下的又看見了綁船的繩子齊茬茬的新斷口「還有奸細難不成他們就在這裡?」他抬起頭瞇著眼四處掃視了周圍:現在雖然雨越來越小了但天色也慢慢的黑了下來還起來了風湖邊都是灌木小樹林在風中搖擺不定這樣的環境是很容易藏人的。

    胡不斬突然收回了鐵棍冷笑了一下。把鐵棍扛在肩膀上就大步離開了三隻船踩著小屋的廢墟進了後面的樹林。

    王天逸等了好久都不見胡不斬身影除了風裡的小雨打在樹葉上的沙沙聲之外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走!」王天逸看了看不遠處的那些船低聲而堅定向程鐵心說道。

    「對!對!對!媽呀我再不回去說不定我老婆會來找我我可她千萬別碰到」梢夫很害怕也想趕緊走他怕他老婆出來找他遇到那個惡鬼一般的和尚。

    「小心陷阱。」程鐵心冷冷的說道:「我有幾次看到那傢伙的身影他就在樹林裡慢慢的朝這邊搜索。就是以這些船為中心移動這是個搜索和殺人的行家。」

    王天逸寒毛都豎起來了:「那傢伙還在這附近?」

    「沒錯。」程鐵心冷哼了一聲。

    「那怎麼辦?」王天逸問道。

    「只能聽天由命了。」程鐵心說完這話輕輕的把王天逸頭拉過來對他附耳低聲說道:「現在最好是那梢夫的親人找過來那和尚說不定會動作。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會划船。到時候你打昏梢夫千萬不能讓他放聲暴露我們。」

    王天逸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他看著程鐵心的眼神變了夾雜著恐懼和有些想鄙視又不敢的神情。

    程鐵心一眼就看出來王天逸在想什麼他一把握住了王天逸的手握的很緊好像是一把鉗子他的話冰冷而決然又有些威脅的成分:「只要我們出去你要什麼有什麼!否則!」

    在如此的眼神下王天逸又退回了原來的地方他猶豫了很久他不止一次的回頭看那梢夫他正在呢喃著求佛祖保佑。

    「程先生我和梢夫去划船。如果他還在就引開他了。你和翠袖划船走如果沒有人我和這位大哥把船划向另一側岸邊你們走到那裡上船。你看怎麼樣?」王天逸低聲對程鐵心說道。

    程先生瞇著眼打量著王天逸現在天色已經朦朦黑的王天逸只感到他的眼睛在黑暗裡著幽幽的光像一隻狐狸又像一隻老虎。

    「好!」程先生終於說了這句話「過來我教你幾招。」

    王天逸輕輕握著一塊雞蛋大的石頭按程先生教的慢慢的跪在地上把身子豎起來盡量把身體擺的和身邊被風吹動的灌木同樣的節奏手臂緩緩的後彎等到一聲風頭過來藉著風聲王天逸盡力把手裡的石頭遠遠的投了出去。

    「梆」的一聲大響。

    「好運氣!上天保佑石頭砸到了樹。」王天逸心裡大喊起來一邊伏在了地上眼光緊緊盯著遠處緊張的嘴巴大大的張開。

    果然一條巨大的黑影颼的從樹林顯現出來迅疾的朝聲響處掠去。離他們藏身的地方不過十丈遠。

    等他快到那地點的時候「就是現在!」王天逸猛地站起一把把梢夫扛在肩上衝出藏身的灌木緊咬牙關朝那些船狂奔而去。

    一百步步!

    只有一百步!

    但卻是和黑白無常的勾魂鏈賽跑!

    雖然他看不到胡不斬也聽不到胡不斬但他直覺告訴他胡不斬正在朝他衝過來。

    王天逸感覺自己都快把自己的牙齒要碎了但這不重要;腰裡的劍鞘和劍柄重重打著自己的腰和小腿好痛但這也不重要。要緊的只有一件事:「再快些!再快些!再快些!」

    終於到了岸邊王天逸此刻清楚的聽見了背後傳來的沉重迅疾的腳步聲。

    好快。

    王天逸害怕的都忘了害怕。

    他離船還有五步的時候就一下子把那梢夫一把扔上了烏篷船。

    然後他一個箭步朝水裡躍去在半空中手輕輕一抄已經把鐵鏈末端的圓環從木橛上撥了下來然後撲通一聲冰涼的感覺馬上包圍上了自己他幾乎是怒吼著用力推著那條船入水好像那濕滑冰涼的木板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敵。

    一開始用手後來用肩膀直到腳離開堅實的水下地面他才一把扣住了船弦翻身進了甲板。這種感覺簡直好像在水裡飛一樣但這讓王天逸害怕的心都要裂開了畢竟半個時辰前他還差點被淹死。

    「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劃!嗯!」王天逸一口氣不知道吼了多少個劃直到他嗓子在最後一個劃字突然啞了。

    梢夫不用他說臉色蒼白的奮力搖櫓來只是上下牙一起打戰咯咯的響個不停。

    背後傳來大聲的吼叫這簡直如同妖魔之音王天逸用了很大的勇氣在戰戰兢兢的回頭看去胡不斬正坐在一條小船上奮力划槳。

    「太好了!」王天逸轉頭一看之下不僅高興的跳起來。

    胡不斬是北方人果然也不會划船他奮力划槳卻只是讓船原地打轉接著「喀嚓」一聲船槳斷了胡不斬怒欲狂的又跳上岸在岸邊跳腳大罵。

    王天逸一屁股坐在梢夫前面的船頭手按胸口臉如金紙大口大口的喘氣被胡不斬那瘋子追上會生什麼?這個念頭就是想一下也簡直像一把刀砍中脖子。

    喘了好久王天逸終於長長了出了口氣還笑了一下他抬頭向岸上看去。

    「他去哪裡了?」王天逸大吃一驚原來胡不斬跳腳大罵的地方現在已經半個人影也無。

    王天逸猛地立起身來緊張的張望。

    看到了!

    胡不斬竟然在圍著河岸狂奔他看著自己露出一絲獰笑。

    怎麼會?!

    怎麼會那麼清楚的看到他的笑容?!

    怎麼會離那凶僧那麼近?!

    王天逸四下一看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手腳冰涼差點就直接昏倒在船上!

    原來梢夫緊張之下只是低著頭奮力搖櫓結果方向並非對著湖心而是對著另一側的河岸!

    這樣再劃一小會他們居然就要靠岸了離原來的泊船的地方不過五十丈而已!

    「停下!停下!」王天逸眼珠子都急紅了他情急之下上去就和梢夫搶櫓。

    但這樣讓梢夫更加的驚惶失措兩人搖來搖去反而離河岸更近了。

    王天逸終於回過神來自己不會搖櫓他放開了手已經急得說不出話來在船頭跺著腳對著梢夫指著岸上狂奔而來胡不斬。

    現在他們離岸邊不過四丈距離了!

    梢夫終於清醒過來他努力的轉向。

    但慣性仍然讓船朝岸滑去。

    而小船此刻離岸邊三丈距離的地方橫了過來。

    胡不斬看著烏篷船在慢慢變向憤怒的臉都變形了他怒吼了一聲腳步如飛般衝向了岸邊在靴子碰到水的剎那騰空而起只向小船撲來。

    王天逸看到騰空而來的胡不斬拔劍就要迎擊空中而來的敵人。

    但那條黑色蛟龍又現別說那條龍了連他帶起的光暈王天逸都不敢碰一碰之下兵器必然不保。只好盡力朝後退去站到了梢夫的身旁。

    那蛟龍觸到烏篷船的船篷船篷就像紙做的一樣瞬間就被撕了個粉碎。

    但突然一聲大響蛟龍消失了船體同時一下巨震這是胡不斬落入了船側水中他拿著那麼沉的兵器也沒能跳到移動的船上但他馬上扒著船弦翻身上來了。

    王天逸剛想衝上去棍一伸王天逸又無奈的退了回去眼睜睜的看著那和尚在另一側船頭站了起來。

    「小兔崽子居然讓洒家我落水。現在你往哪裡跑?!嘿嘿我要怎麼收拾你呢。」

    距離這個凶神不過五步的距離看著胡不斬的獰笑王天逸如墜冰窟。

    「兔崽子不要四下看了。爺爺我告訴你不要欺負爺爺不會水就想跳河或者鑿船在這個距離裡我可以保證在你的身體碰到水面或者劍尖碰到船板之前就讓你變成一具無頭死屍!說其他兩個呢?說出來說不定爺爺心情好會饒你一命,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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