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正文 三、尋佛講理(下)
    牛角嶺上,江小魚坐在嵯峨猙獰的亂石上,舉著一隻高倍軍用望遠鏡四處眺望。

    他就如一位高坐在王座上的帝王般,不無自豪地俯視著自己的領地。

    江小魚與天輪寺簽署了一份收購甘露文化展有限公司的協議。

    曲桑卓姆被祝童留下了,生死雖然沒問題,但可以想見的,定然在祝童手裡吃了大虧。

    仁傑薩尊活佛在轉讓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江小魚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但他的目標不只是甘露坊,而是包括天輪寺在內的整個區域;他現在是整個天輪寺內外最盼望江湖道群雄到來的人。

    在江小魚看來,曲桑卓姆前期做的相當好,可隨著廖風的到來與天輪路的通車,不只是曲桑卓姆,整個天輪寺似乎都陷入一種莫名其妙的癲狂狀態,真的以為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無所不能。

    江小魚的眼光轉向東南,朝陽下的紅色的戈壁,恍若一片血色海洋,顯示處一種憾人心扉的悲壯之美。

    那裡有一座聚寶盆啊,在江小魚眼裡,也許整個荒蕪蒼涼紅戈壁就是一個巨大五倫的天然聚寶盆。

    紅戈壁的深處,距離天輪寺一百多公里的處有一座廢棄的金礦。那是江小魚混跡這裡之前、與毒狼阿西的前一任大哥的秘密營地之一。

    當初在那裡淘金的只是一些流民,廢棄的原因並非資源枯竭,而是流經金礦的一條河流忽然斷流,消失了。沒有了水,那些非法采金者不得不選擇放棄。

    淘金采金都需要大量的水,從外界運水進去時不現實的,沒有路,只靠駱駝送的那點水,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對於那座簡易的金礦,江小魚沒什麼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金礦周圍的另一種礦藏。

    曾經有淘金者拿著一些從金礦裡採出的礦石去鑒定過,地質專家認定,那是一種高品質的銅礦石。

    除此之外,紅戈壁還是一座儲藏豐富的天然鐵礦。那些隨處可見紅色的礫石都可看做是鐵礦石,只是品質不太好而已。

    但江小魚相信,隨著經濟的展,優質資源日益減少,這些品質一般的鐵礦石早晚會成為寶貝。在此之前,他所要做的只是取得這些資源的開權與控制權。

    對於他來說,錢不是問題。他有五億美金沒地方花,至今還分散躲在上百個賬戶裡;隨時都有被國際刑警查封的危險。

    天輪寺,就是江小魚選擇的一個支點。他不介意在條件成熟的時候拆掉天輪寺,樹立起一座座座現代化的冶煉高爐,把整個牛角嶺周圍變成另一番天地。

    正是抱著這個原因,江小魚來到了西京與馬格強接觸,希望能與馬家成立合資公司;他知道,只有得到馬家的支持,他的計劃才有實現的可能。

    可是,馬格強的世界裡只有辛雲,他對江小魚勾勒出的美妙前景完全沒有興趣;倒是馬格強的三哥、交通廳廳長馬格飛,對江小魚的建議表現了適當的關切。

    之前,馬格強可算是馬家用來斂財的一顆棋子,一塊遮羞布。可是馬格強做的並不好,馬格強曾經是個財迷,但在遇到辛雲之後,忽然變成個情聖了。

    現在,馬家的第三代已經成長起來,馬家老大的兒子,那家五星級酒店擁有國外名校雙碩士學歷的總經理馬家傑,在西京歷練過一年了。

    馬格強作為一個有身背污點的代理人,大概也到了要被取代的時候了。

    馬格強死了,江小魚不能確定這與他的三哥馬格飛、大侄子馬家傑有沒有關係;但他能肯定,無論有沒有馬格強,馬家都會選擇與他合作。

    西部大開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大開就意味著大開放,意味著寬鬆的投資環境與靈活的政策。馬家看到了這一點,把馬家傑從國外召回來到西京,就是要從中攫取一份財富;手握巨額外資的江小魚,是他們最好的合作者。

    登高遠望暢想未來,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美事,可一個闖入者把江小魚拉回現實。

    高倍望遠鏡的鏡頭裡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江小魚調整焦距,不禁大吃一驚。

    那江湖第一高手索翁達活佛。

    他現在衣衫凌亂,形神狼狽,真真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

    誰,能把把大名鼎鼎的鷹佛,弄到如此地步?看樣子,他在逃避什麼。

    在索翁達活佛還是祝童的弟子、祝門掌門的時候,江小魚與他有過兩次面對面的機會。

    那時,整個江湖道都被小騙子搞出的江南寶藏鬧的沸沸揚揚,未來協調江湖道各家的利益,各家掌門很是有一番爭執。雖然最後尋寶聯盟不了了之,但對江湖道來說也算增進友誼、增加瞭解與互信的一樁好事。

    江小魚將鏡頭投向索翁達活佛的後面,不久,在距離索翁達活佛身後大概兩公里處,又兩個身影出現了。

    祝童、蘇葉蘇警官。

    江小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在後面緊追不放的,竟然是那個小騙子與他的女友。難道,索翁達活佛是被他們擊敗,才不得不逃遁的?

    這世界有點瘋狂了!

    江小魚急忙溜下牛角嶺,牛角嶺並不大,索翁達活佛距離這裡還有五六公里的樣子,行進的目的好像就是這裡。

    剛轉過峰嶺,江小魚又看到了一個順天輪路迤邐而來的車隊,足足有二十四輛車;打頭的是四輛軍綠色越野車。

    江小魚知道,那是江湖道高手打上門來了,今天,無論如何,天輪寺都要承受一次嚴厲的打擊,一樁劫難。

    我為什麼要躲呢?江小魚站住了。他此刻正處於牛角嶺東面,在他不遠處的一塊巨石後,就是天輪寺的密宗修行洞、

    他又看到,天輪寺內也開始躁動了。

    兩個聖光喇嘛掂著金色降魔杵,帶領一群鐵棒喇嘛在天輪寺內大殿前排好了陣勢。仁傑薩尊活佛與一個白衣老和尚帶著一個年輕人從天輪寺白殿溜出來,也向這邊來了。

    江小魚又把視線投向東方,嘿嘿笑了兩聲。

    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習慣的;比如說逃跑,比如說追逐。

    如今正是這種情況。

    索翁達跑了一夜,開始只是為了躲避江湖道高手的追殺。慢慢的,逃離這兩個字開始支配他的思維。他似乎忘了,一直緊追著他不放的只有兩個人。

    而祝童與葉兒的情況也差不多。

    在索翁達剛開始逃遁的時候,葉兒曾經愣住了,她不解地問:「鷹佛不是很厲害嗎?他怎麼跑了?」

    「是啊,索翁達怎麼跑了?」祝童也是滿心滿腹的疑惑。無論怎麼想,他都沒想到索翁達會跑。

    怎麼辦?追嗎?

    祝童正在思量,葉兒已然牽著他的手追下去了。

    索翁達也算是修為高絕,但他只能感知到兩公里到三公里左右的範圍。可祝童與葉兒聯手,加上白蝶與葉兒之間的聯繫,感知的範圍最大可到十五公里。

    這一場追逐,從深夜持續到天亮,跑的固然忘了為什麼要跑,那追在後面的兩個人,好像也習慣了。

    朝陽從鷹佛背後升起,籠罩在紅戈壁上空的深沉孤寂被滌蕩一空。

    牛角嶺出現在索翁達活佛的視野裡,那猙獰的兩隻牛角入兩枚利劍,刺破了阻在活佛心頭的魔障。

    我在躲避什麼?我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逃避?

    鷹佛猛然轉身,迎著朝陽昂然而立,他不跑了。

    「他停下了啊。」葉兒也感覺到了,雖然她還看不到。

    「是啊,他不跑了。」祝童也驚醒了。

    就憑他們兩個,在茫茫大漠以紅戈壁上追了鷹佛整整一夜,說出去沒人會相信,那需要多大的勇氣與那個什麼啊。

    祝童覺得,索翁達一定是受傷後精神遇挫,加諸深夜裡那片詭異凶險的石林的負面影響,才會有了一夜的心靈迷失。天已經亮了,他們依然跑了至少一百多公里。現在追上去,一旦鷹佛惱羞成怒……

    可葉兒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祝童放下心裡的雜念,跟上她的腳步,與節奏。

    已然追到這裡了,現在想什麼都是多餘的。也許,只有兩人聯手,在這種奇妙的雙修境界內,才有與索翁達一拼的資格。

    兩公里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

    當祝童與葉兒手牽手站在索翁達活佛身前十米處時,他已經收拾好全身的狼狽與煞氣,淡定從容地站在那裡。

    「就是你們,追了我一夜?」索翁達很有些感慨的樣子;「我該謝謝你們啊,小師父。你追的好啊。」

    「其實,我們也沒想做什麼。」祝童有些赫然地說。

    「正是因為沒想做什麼,所以我才該感謝你們。」索翁達擎出吼天聖光杵,對葉兒道;「你像要回你的夥伴,是嗎?」

    葉兒點點頭;上前一步道:「她是我的朋友,你沒有權利掠走她。」

    「你知道我是誰嗎?」索翁達不無威嚇地問。

    「我知道,都是無論是人還是佛,都不能不講道理。」葉兒凜然不拒:「白蝶是一位前輩托我照顧的朋友,它不屬於我,也不屬於你,你沒有任何理由掠走她。」

    「如果,我說不呢?她對於我來說,是大有益處的補品,與人參鹿茸等同。你們傷了我……」

    「你這是狡辯!」葉兒憤然道;「你掠走她在前,受傷在後。白蝶不是無主的,她是我的朋友。即使是人參鹿茸,你想用的話也要先經過主人的同意。可是你沒有,如果不把她還給我,我就一直追著你,就是天涯海角,也絕不放棄。」

    「好一個天涯海角決不放棄,謝謝小師娘提點,索翁達受教了。」索翁達收斂起剛才的架勢,竟然對著葉兒深深施禮。

    抬起頭,又對祝童道:「小師父,你從未教給我過什麼啊。可這場追逐,你讓我重新認識了一個陌生的鷹佛,走了。」

    說完,吼天聖光杵迎著朝陽霞光一閃,索翁達活佛轉身,向著紅戈壁深處的南方走去。

    「還追嗎?」祝童苦笑著問。

    「白蝶已經回來了。」葉兒欣喜地拿出神傳琥珀,握在兩人手心之間。

    經歷過一番劫數,白蝶與紅蝶再次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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