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翁不知什麼時候走了。
祝童神思歸位時,藍又江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觀察著他,這種目光祝童從未感覺過。
「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但多年我一直在關注你。」
「多年是幾年?」祝童問。
「於藍是我的女兒。」藍又江輕輕的說;「她應該叫藍雨。」
「你們的心思好深啊。」祝童腦子滾過數聲驚雷,於藍竟然是藍又江的女兒,她說的那些話原來都是謊言。
「你這樣認為也不算錯,只是,不要誤解雨兒。她跑去山東小鎮幫祝門建立望海集團並沒有得到允許,她付出的代價是失去一筆能令她一生衣食無憂的信託基金,以及藍家的庇護。作為父親,我一直很遺憾。更遺憾的是,她並沒有得到幸福。」
祝童啞口無言,藍又江是於藍的父親,對於感情,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關於酒會召集人之爭,半翁對你說了很多,他其實並不知道,真正有資格競逐這個位置的只有你祝童和藍湛江。肯沉穩有餘,機變不足格局也不夠,一家物流公司搞了四年還沒有形成局面;無聊大師格局夠了,可是他身的味道不對,一個習慣於躲在角落裡的人無法得到大家的認同;江小魚的希望一度超過你很多,如果他不去沾染毒品的話。雨兒從小就崇拜藍湛江,他是雨兒的大哥。為了幫助大哥,雨兒特意跑去山東小鎮看你。她可能愛你了,但是對你的評價並不高。所以,我們曾經認為你對藍湛江構不成太大的危險。至少在兩年前,大家都是如此認為。可是你忽然去海了,並且做出如此多的事。你的變化讓大家感到驚奇。藍湛江開始過於自負,沒有認識到你會成為他的對手。後來,你在彗星般的崛起使他亂了章法,做出一些不理智和有礙身份的事。」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從來沒想過會成為江湖酒會召集人。這個位置對我不是美味,它,過於沉重,我還沒做好準備。」祝童決定誠懇面對,特別是現在,他需要得到藍又江的幫助和諒解;「於藍……對不起,藍小姐的事從開始就是個錯誤。她是可愛的女子,那個時候,她在我心裡代表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感動我的是那些故事。我想,如果開始就知道她是藍家小姐的話,我們之間不會生任何事。因為她,我曾到北京,看到了另一個故事。」
藍又江搖搖頭:「那不是故事,她選擇嚴家唯一的繼承人嚴郊是正確的。可惜的是,相處幾年下來,雨兒認為嚴郊為人死板,她又不甘於平淡。藍家不能允許生這樣的事,所以取消了她在藍家的權利。可是在法律,嚴郊還是她的丈夫。」
「藍小姐說她的丈夫的性取向有問題。」祝童疑惑叢生,這個故事……
「嚴家並沒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只要答應接受一次小手術,為嚴家留下一絲血脈。嚴家有嚴家的體面,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能後悔。」藍又江沒有否認,而是很藝術的承認了這個婚姻有問題。
祝童不知該如何說了,藍又江眼中沒有父親對自己女兒的保護與疼愛。於藍……藍雨有個這樣的父親,何其不幸。他與於藍相處時能從她的瘋狂中感覺到她心底的憂鬱,卻沒想到這憂鬱是如此的沉重。
「你在想,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藍又江盯著祝童的眼睛。
「我嗎?沒權利想類似問題。」祝童垂下眼睛;「我還沒有孩子,如果有的話,我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此一時彼一時,你如果按照現在的軌跡生活下去的話,要不了十年就會理解了。錢與財富是兩回事,感情與生活同樣如此。」
「也許。」祝童泛泛的說。
「現在談談你的問題。」藍又江抽出一張巴掌大的卡片遞給祝童;「藍湛江曾經是他們的客戶,我建議你抽空和他們談談,作為江湖酒會的召集人,你需要許多朋。他們是必要的和重要的。」
「華夏文化咨詢……」祝童默念幾遍,不解的看向藍又江。
「每年三百萬人民幣,具體個案另談,這是一張入門證,很合算的。我不可能如以前幫藍湛江那樣幫你,藍家有自己的事業,今後將作為八品江湖中的普通一員:三品藍石。很好理解。」
「謝謝。」祝童端詳著卡片,很低調啊。
藍又江在替藍湛江辦理酒會召集人的交接手續,有些關係可以介紹,屬於藍家的那些,祝童如果要用的話也可以,只是必須付出成本。
「他們讓我帶給你幾句話,以表達新朋的善意,他們希望能得到你的信任和誼。」不說於藍,藍湛江顯得跟練達而從容。
「請講,祝某洗耳恭聽。」
「王向幀遇到的麻煩只是他的麻煩,他很固執拒絕妥協,你現在最好的選擇是靜觀其變。范老已是昨日黃花,在這件事很難講能揮多少作用。寺廟裡最尊貴的佛像也只是佛像,沒人敬的話,就是一尊泥胎。范西鄰曾經很不明智的介入你和田公子的事情,他已經明白了。最後,他們特別讓我轉告你,金融工作小組的使命的結束是必然的,王向幀得罪的不只是某個人。」
「完了?」祝童問,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短短的幾句話,透露出的信息很豐富。
先,王向幀看來真的要倒霉了,因為他並沒有接受對手出的尋求妥協的信號;王向幀的對手不希望事情無限制擴展,目前對祝童展開的行動是為了讓他遠離王向幀。
其次,范老並非想像中的那麼重要,他在雲峰寺的題字也得罪了一些人,范西鄰已經受到了牽連。
最後是警告,警告祝童最好馬脫離這個漩渦,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把自己搭進去。
「完了。」藍又江從祝童表情看出他讀懂了這些話的意思,滿意的點點頭;「文峰觀的事不算什麼,羽玄真人小題大做了。你最好讓他去海看望范老,據說,羽玄真人對養身術很有研究。」
祝童猶豫一下,說:「藍先生,我能信任你嗎?」
「你應該信任我。三品藍石是江湖道的一員,我們有共同的利益。」
「我能知道,他們,屬於那一邊?」
「他們?你指的是華夏?」藍又江奇怪的看一眼祝童手裡的卡片;「他們不屬於任何一邊,他們屬於一個很重要的智庫。」
「藍先生的意見呢?您對結果有什麼判斷?」祝童有點恍然;智庫啊,一群貌似低調的大智若愚。
「王向幀的弱點與優點一樣明顯,他是個想幹出一番事業的優秀官員。金融工作小組在海的前期工作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如果沒有『桃花潭水』的話,他會有一個很合適的位置。可是現在,他為自己豎立了太多的對手,我與他們的意見一樣,並不看好王向幀。一部運行良好的機器需要的是互相配合,並不需要太優秀的零件。那個女人的事是個警告,如果再不收手的話,王向幀只能到華商基金會消磨餘生了。」
「如果,我想做點什麼呢?」祝童把卡片裝進口袋,順勢拿出一隻嶄新的手機,當著藍又江的面撥通一個電話;「雪美小姐,我是……啊哈,恭喜了。我的時間很緊……很好,我需要送三個人去曰本,請安排他們在九津住幾天……大概三周。三周之後他們想去哪裡都可以。謝謝,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會去的。拜拜,撒由那拉。」
藍又江想說什麼,祝童揮揮手示意他稍等,又撥通另一個號碼:「依蘭姐,請您幫個忙,把黑白雙煞和台海言送到曰本……越快越好,最遲不能晚於明天。我會告訴他們配合……對,去曰本。雪美小姐答應他們暫住九津,我希望春子小姐能去照顧他們……不會太嚴重,我知道輕重。嗯……嗯……嗯……知道了。我和藍又江先生在一起……他對我很好。再見。」
「依蘭姐問你好。」祝童收線,笑瞇瞇的對藍又江說;「她說您是正經人。」
「你要做什麼?」藍又江感覺很不好。
「晚了,我已經動了。藍先生來晚了。」祝童揚手將手機扔下懸崖;「大人物有最大的自由,我這種小角色已經躲出來了,可是,他們不該傷害到我的女人。從葉兒進入江家村那一刻起,這件事已經決定了。」
「你要做什麼?」藍又江焦急地重複問。
「反擊!文峰觀是個合適的舞台,藍先生應該早做準備。如果這次失敗了,江湖道最可能被影響有三家。七品祝門的望海集團,二品道宗,以及藍家在國內的利益。」
「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能被人騎在頭拉屎還說爽。對王向幀先生,我認為他還有點良心和良知。」
「你有幾分把握?」
「不多。」祝童很認真的說;「羽玄真人並不瞭解全部情況,他們認為我有七分勝算。其實,我心裡只有三分把握,現在,有五分了。」
「五分也敢賭!」
「大道無痕,得道多助。我會想辦法站的更高。」
藍又江盯視著祝童高擎的雙手,有暴走的跡象;拿出手機走到遠處。
幾分鐘後,藍又江回來了,表情變得很平靜。
他從西服口袋裡抽出一直古樸的木匣:「藍宇先生讓我把它交給你。裡面的東西對你很重要,它是你父親留給你的。祝紅女士並不知道它的存在。另外,藍宇先生還讓我轉告你,你身有你父親的影子,無論別人如何看待你的父親,他認為你父親是個真正的男人,是位值得懷念的朋。」
祝童正在奇怪藍又江與誰通話,心裡猛然掀起滔天巨浪。他整整衣衫,先對藍又江深深鞠躬,鄭重的雙手接過木匣。
木匣扁平細長,年代久遠的緣故,木紋呈沉重的暗紫色。
「藍宇先生不認為我有權利干擾你,他讓我提醒你,這次如果失敗了或結局不甚理想,江湖酒會召集人的位置勢必會有變數。藍湛江已經轉投鷹佛,藍宇先生並不看好秦可強,無聊大師將成為唯一的人選。」
「我明白。」剛才半翁的話裡已然在另一個層面出過類似的警告,祝童想,無聊做酒會召集人是煙子希望的結果,,漢水尹家替代五品清洋重返江湖道充滿了變數。
「不耽擱祝先生的時間了,我這就下山,後會有期。希望能在端午節的盛會見到您隆重登場。」藍又江婉轉的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與祝童握握手,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