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第二十二卷、花雨飛鴻 十三 海外號外之一、遇鬼貼符(下)
    「小姐不去,我去。」野村花海開口了,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好極了。」漢密爾頓勳爵高興的說;「松井平志先生也邀請了野村先生。那麼,七點鐘,渡花琴酒屋。」

    「好得,我知道那個地方。」野村花海好像成了祝童的代言人。

    「替我轉告威爾遜夫人,我還要拜訪另一位朋友,可憐的卡爾,他不能適應京都的潮濕。我必須去醫院傾聽他們的聲音。親愛的李,你可以稱我為洛克,朋友們都這麼叫我。洛克,記得嗎?」

    「我很榮幸。」祝童接受了漢密爾頓勳爵的善意。

    不能不承認,他很適合擔任調解人的角色。可是,如果調解人都是這麼做的話,似乎也太奇怪了。

    目送漢密爾頓勳爵的車隊離開九津,野村花海突兀道:「今天晚上,我們那裡也不去。」

    「為什麼?」井池雪美還在楓盧,九津的大門前只有除了兩個看門人,就只有祝童他們兩個。

    「因為你在京都受過傷,對你來說,要避免到那樣的地方。」

    祝童思索著野村花海的真正意思,緩聲道:「有人要殺我嗎?」

    「也許是你,也許是我。反正在事情辦妥之前,我們都不能離開九津。」

    祝童有點明白了,野村花海的擔心不無道理。松井平志和史密斯他們都知道祝童軟硬不吃,是個難以對付的談判對手。如果在京都出點意外,比如一場車禍。談判桌上一定會有另一個人,但肯定不會如此難以對付。

    野村花海也有危險,他已經抽去了松井平志的底牌,沒有井池家族的支持,奧頓公司和福井研究所等於是個空殼。如果井池雪美願意,完全可以在一個月內另外成立兩個類似的機構,完全由奧頓公司的員工和福井研究所的同班人馬構成。

    福華造船正式簽訂後,奧頓公司將隨船廠一起整體搬遷到上海;原來的設備和廠房都大幅貶值,升值的,只有這批人和技術。

    而野村花海的安全是這一切的前提條件,人在人情在,他如果出了什麼意外,事情將有很大變數。

    「答應的事,不好失約。野村先生,相信平志君不會擺下鴻門宴。今天晚上,我要去。」

    「好吧,李先生堅持的話,我也只好陪著走一趟了。」

    野村花海無奈的說,眼裡透出欣賞的神情。

    祝童曖昧的回以微笑,野村花海剛才說的所有一切都帶有試探的意味。按照約定,祝童訂婚後的一年內以井池雪美小姐私人助理的角色出現。他必須在這段時間熟悉環境,並盡量得到家族成員的認可。

    一年後,也就是井池雪美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一場浩大的婚禮將如期舉辦。

    屆時,祝童將被任命為井池財團總裁。

    一個愚蠢且沒有擔當小白臉,不可能得到家族成員的認可。

    松井平志不是孤家寡人。

    一百多年前,松井家曾經有那麼幾代繁衍能力超級爆發,在井池家族內部行成一股不小的勢力,所以才會有松井家族如今的地位。

    京都花渡琴酒屋內,陪著松井平志接待客人的,就有兩位松井家族的成員。矮胖的那位老先生名叫松井近仁,是松井平志的遠房叔叔。

    因為井池家族的特別規矩,只有松井家族的直系親屬才能留在家族內部。松井近仁這一枝已經離開井池財團有些年頭了,他們經營著一家名為宏美百貨的、頗有規模的連鎖百貨公司。

    渡花琴酒屋就是開宏美百貨公司隔壁,也屬於松井近仁旗下的產業。據說,這是一間有五百年歷史的老酒屋,規模不大,環境也略顯簡陋,坐在裡面確能品味到濃郁的老京都風情。

    松井式老先生活著的時候對松井近仁多有關照,宏美百貨才能在十年間從京都發展到全日本。事實上,松井式對所有松井家族的後代都很關照。如今,輪到他們對松井平志做出回報了。

    野村花海與松井近仁認識,也只是認識,他那樣的人不會井池家族之外的任何一個人有交情。

    反倒是松井近仁看到野村花海竟然有點怯怯的感覺,祝童忽然意識到,這裡與自己遇刺的地點之隔一條街;難怪野村花海表情怪怪的,井池雪美小姐堅決反對他來。

    祝童出來前對井池雪美說:「京都是井池家族的發源地,如果這就是我未來的生活,這次酒宴就更應該去了。雪美小姐,您如果喜歡一個聽話的木偶的話,我可以不去。」

    井池雪美被噎的臉色通紅,內心的感受複雜莫名。李想變了,他不再像個君子,忽然顯露出犀利的鋒芒。

    野村花海向井池雪美保證,一定會保護好祝童的安全。

    於是,從九津開一支由三輛房車組成的車隊。前後兩輛車上各有三名訓練有素的侍者,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保護李想先生的人身安全。

    渡花琴酒屋從裝飾到餐具都十分考究,木板牆有價值不菲的日本書法,松井平志更是換上一身莊重的和服,跪在門前迎接客人。

    渡花琴酒屋今天只有四位客人,且都是男性,老闆特意請來四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藝妓。野村花海身邊的半老徐娘叫貴子,是京都最著名的貴子藝妓館的老闆,坐在祝童身邊的年輕藝妓叫春子,是貴子藝妓館的頭牌。

    也許是厚厚的脂粉的緣故,祝童看不出春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她的動作是那麼做作,不太對祝童的胃口。

    不過,由此可看出松井平志的苦心。這頓飯的基調只是為了聯絡感情,不會涉及多少敏感話題。

    野村花海不飲酒,只喝茶。這似乎是他的習慣。松井平志曾經是野村花海的弟子,也不敢喝多少酒。祝童近期酒癮大漲,卻還能控制住自己,只喝了兩小壺清淡的清酒。

    藝妓開始表演,陰陽頓挫唱得分外投入。因為文化的隔閡,祝童頭暈腦漲,偏偏野村花海聽得很投入,搖頭晃腦的打著節拍。

    「先生,請您務必十點鐘之後再離開京都。」春子唱完一曲回到祝童身邊,用扇子遮住嘴在祝童耳邊低聲說。並且是純正的漢語。

    祝童漫不驚心的掃一眼坐在對面的松井平志,他好像也欣賞不了藝妓的表演,正用心的為野村花海泡茶。

    「為什麼?」祝童摟住春子,做出一個很曖昧的姿勢。

    「我也不曉得啊,反正有讓我轉告你。十點之前,京都的大街上有危險。」春子哧哧笑著,祝童的手正捏在她腰間的笑穴附近。

    「那個讓你傳話的人是誰?」

    「是一位年輕的小姐,她說她叫姍姍。」

    「哦哈。」祝童拿起自己的酒杯,灌進春子嘴裡,趁機看看腕上的手錶。

    八點五十分,這頓飯已經吃了一個半小時,看樣子,很快就要結束了。

    姍姍!去年這個時候,祝童在京都被刺也見到了姍姍,那次還有一位神秘的藍夫人。莫非姍姍一直在日本留學?不對啊,祝童知道柳伊蘭給姍姍辦理的是赴法國的學習簽證。

    「姍姍是春子的姐妹?」祝童試探道,他有點不放心。如果貴子藝妓館的某位藝妓也叫姍姍,笑話就鬧大了。

    「是啊,姍姍妹妹叫我姐姐。」春子半真半假的說,挽起衣袖拿起酒壺,向酒杯中斟滿酒,拿起來送到祝童唇邊。

    松井平志驚異的叫道:「春子小姐會講漢語?」

    「春子本來就是中國人,她是研究生,來日本研究藝妓文化,沒想到弄假成真成我們的頭牌了。」貴子夫人笑嘻嘻的解釋道。

    春子不好意思的展開紙扇遮在臉上,只露出一雙勾魂的眼波。這個姿態是如此迷人,松井平志呆了一下。祝童這才認出來,春子是蘭花姐妹,八品蘭花第七朵,柳春蘭。

    如果不是厚厚的脂粉,他應該早就認出春子的了。雖然他們只在上海有過一次簡短的遠距離邂逅。

    看來蘭花的姐妹們很注意吸收別國休閒文化的精髓,派出柳春蘭來日本研究藝妓,莫非準備在中國也發展出類似的東西?

    現在不是聯想的時候,祝童更關心將要遇到什麼危險。可是,因為春子,渡花琴內的氣氛熱烈起來,松井平志要罰春子喝酒,說她不該隱瞞自己的身份。

    「怨不得我啊,松井先生知道。如果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在京都會很不方便。平志君的酒春子喝了,請您和再坐的諸位替春子保密。」

    春子嫣然一笑,百媚橫生。這次連祝童都看呆了。

    松井平志要求春子唱一首中國歌,春子起身走到酒席外拿起琵琶,彈唱起一首揚州小調。

    祝童趁機對野村花海低聲說:「有人警告我,十點之前不能離開京都。否則會遇到危險。」

    野村花海皺皺眉頭,輕輕瞟一眼松井近仁。

    祝童隨之微微一笑,原來讓野村花海放心不下不是松井平志,而是這個恭謹有禮不聲不響的松井近仁;想必井池雪美也知道些什麼,可是為什麼不對自己說明白呢?

    春子唱完了,松井平志和松井近仁鼓掌叫好。

    祝童拿起酒壺把松井近仁的酒杯斟滿,自己也倒上一杯,站起來說:「我很喜歡渡花琴的氛圍,在這裡,能想起很多奇異的事情。多謝您的款待,今後,我也許會經常住在京都,少不得要來打擾您。這杯酒,就算我敬您的,請多關照。」

    祝童不會說日語,松井近仁不懂漢語也不懂英語;之前兩人只借助松井平志的翻譯打了個招呼。現在,春子自然代替松井平志做翻譯,把祝童的用日語轉述給一遍。

    松井近仁很仔細的聽完,咧開嘴開心的笑著,端起酒杯說出一連串日語。

    春子湊近祝童耳邊說:「松井近仁先生告訴您,他很歡迎您這樣的朋友,希望您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常來常往。另外,我要告訴你的是,姍姍很不喜歡這個人。」

    「有沒有白酒?松井近仁先生看起來是個豪爽的漢子,男人當飲烈酒。」祝童聽罷呵呵一笑,仰頭飲下,然後舉著酒杯說。

    「渡花琴是京都最好的酒屋,一般人在這裡只能喝到清酒。可是李先生是貴客,您的願望應該得到滿足。」松井近仁很客氣的說,轉身對門外的侍者吼了幾句。這一刻,驕橫之態盡露無餘。

    很快,一瓶茅台酒被送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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