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招。”祝童伸出手指;“前面那招雪坑轉難道是別人用的?”
他實在是怕了雪坑轉的刺骨冰寒,以小騙子的見識,如今適逢寒冬,南華山到處是積雪;索翁達剛才的火海轉尚能忍受,也許就有環境的因素。雪坑轉又不同,此時此刻,再陷進那樣的境界裡,能不能伸出手,還在兩說。
事實上,雪坑轉算不得一招,只是為阻攔祝童逃跑,祝童一轉身活佛就收招,沒有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一招就一招。”索翁達不與他糾纏,手捏摩羅獄印,問:“准備好了嗎?”
“沒准備好。”祝童聽出其中有空子可鑽,連連搖頭,附耳對蝶姨暗語幾句,才說:“活佛,您是成名已久的前輩高人,我不過是江湖騙子而已;好,好,不說了。我只想問一下,這次是什麼轉?”
“靈轉。”索翁達脾氣好,說完又問:“現在准備好了嗎?”
“稍等片刻,還有個疑問,靈轉是什麼轉?”
“自然萬物莫不由‘地、火、水、風、空’五大元素組成;人體亦然,骨肉是地大,體液是水大,體溫是火大,氣體是風大,靈息是空大。”
“那麼按照活佛的說法,風與空有什麼區別?不都是氣嗎?”
“風是自然之氣,空乃靈,是真氣靈氣,是自然中的精華所在。”
“靈氣,如此說來,靈轉也就是空轉了,哈,還是騙局。”
“空轉?你試試就知,靈轉是否空轉。唵、嘛、呢、叭、咪、吽!靈轉!”
這樣的對手,小騙子沒遇到過,索翁達也沒經歷過;兩個人像一對師徒樣的交談,根本就不像將要交手的對頭。
小騙子正在沉想,活佛的第三招印法已經展開,摩羅獄印虛虛晃晃,索翁達的身影消失,原本只一盞的紅燈籠變成無數盞,遠遠近近,大大小小,層層疊疊,擠出一個無限廣大的空間。
“這是什麼?”蝶姨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玄妙的東西,剛才的火海轉就讓她膽顫心驚,如今滿眼的紅燈籠,雖然還沒什麼危險,卻已經表現出極大的震撼。
“那些都是假的。”祝童漫不在意的安慰蝶姨;“你只要閉上眼睛,什麼也不要看,不要聽,我們就是安全的。”
說完,小騙子先閉上眼,手卻與蝶姨握得更緊了。
索翁達的靈轉不會如此簡單,祝童想到了,卻沒想到發動起來會那麼香艷,那麼凶險。
他剛閉上眼,周圍就響起禪唱,渺渺而來,自遠而近,輕輕引領著他的心靈,浸入一個美妙的夢境。
“李想,你也來了?”葉兒羞怯的聲音。
祝童不由自主的睜眼看去,眼前是眼溫泉,白色水氣淡淡的飄蕩在溫泉上,葉兒一襲白裙俏立在溫泉旁,臉上是一層羞澀的紅暈,長長的黑發貼在白皙的肩頭;似乎在想,要不要下到溫泉內。
“祝童,你在哪裡?”這是於藍的聲音。
祝童循聲看去,原來這是一個郁郁蔥蔥的花園,周圍是不高不低的桃樹,中間是一座高高的假山。
溫泉水從假山上流下,匯集到半空的水台,於藍就坐在水台上;與葉兒不同,於藍赤裸著身體,依稀,是九年前的模樣。
“李想,你會忘了我嗎?”秦渺的聲音傳來,祝童看到,她浸在水台的池子中,一雙哀怨的眼睛裡滿是不捨。
溫泉水從水台上流下,冒著熱氣順彎彎曲曲的水道,流經一個個小水池。
每個怪石隔離處,就形成一個小水池;池子之間或被花草阻隔,或被假山擋住,祝童被眼前的一切驚住了。
他看到,每個水池裡都有一個人影,一樣的赤裸,一樣的美麗;她們都在不同的時期出現在祝童的生活中。
煙子在,梅蘭亭在,漂亮的青島女孩伸展著長腿。
那是白茹嗎?大連海員酒吧驕傲的公主,她曾是煙子之前與祝童相處最長的女伴。
“李主任,難道我真的不如蘇小姐?”
她!怎麼是她?陳依頤從一株美人蕉後探出頭,修長的脖頸天鵝樣彎曲,俏皮的看著他,勾勾手指:“來,你會知道我有多美。”
“你贏了嗎?”旁邊,閃出沙盈盈嫵媚的笑顏,她在陳依頤後面的池子裡,驕傲的挺起胸前的兩點嫣紅。
祝童回憶著過去的荒唐歲月,幾乎每個與自己相處過的女人都在,她們半隱半現於騰騰水霧中,放肆著美麗,揮灑著誘惑。
“吻我。”蝶姨出現了,她已經抱住祝童,緊貼著,摟住祝童的肩,狂熱的親吻。
她是惟一一個衣衫半解的女人,也是惟一一個成熟的婦人;但表現的最狂熱,興奮的呻吟著把手探進祝童內衣。
祝童內心有種強烈的欲望,正想抱起蝶姨跳進最近的那個水潭內發洩一番,葉兒又出現在眼前,癡癡的看著他:“原來,你是個騙子。”
“葉兒,我不是騙子。”祝童驚醒了,咬著舌尖睜開眼。
痛楚驅散幻覺,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蝶姨真真在他懷裡,蝴蝶面具已經掛在她頭頂,顯出滿臉潮紅。
神傳琥珀還在兩人緊扣的手掌內,但是那兩只手,卻在蝶姨豐滿的胸前摩挲。神傳琥珀內,兩只蝶神已經糾纏在一處,交尾偷歡。
祝童抽出龍星毫,刺進蝶姨清明穴,低聲道:“我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哦,你最好也把這一切當成幻覺。”
“什麼?”蝶姨清醒過來,覺察到兩人間的曖昧,低呼一聲“見鬼”,把半開的胸襟遮住。
說見鬼,鬼就真的來了。
周圍瞬間降下無數墓碑,數不清的淒厲嗥叫從濃霧深處傳來。
蝶姨先是被嚇得臉色煞白,但是這些對於祝門弟子來說,卻是小兒科;他從小就被老騙子訓練的鬼神不認了。
童年時,在荒郊野外或獨處小站的僻靜處,甚至在山野墳地露宿都很平常;老騙子喝醉了酒,最愛用恐怖的鬼故事嚇唬自己的弟子;為了練習三鬼一犬咒,比這更恐怖的惡夢曾經糾纏過祝童整整三年。
濃霧中伸出一張凶橫的臉,叫著:“李醫生,你為什麼欺騙我?”
他是趙永兵,胸前一個巨大的傷口,血淋淋的心髒在緩緩跳動著。
祝童一腳踢開他,經歷過幾次手術後,被解剖開的恐怖人體,對於小騙子更是平常。
“蝶姨,不要害怕,它們都是幻覺。”祝童把緊縮在自己懷裡的蝶姨拉開,順手把一個吊白臉的女人撞飛。
“不是,不是,是我殺了她。”
蝶姨緊閉著眼睛,如果不是祝童扣緊她的手,神傳琥珀早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李想,救我。”
葉兒從濃霧中現出,她被捆綁在一副黑色十字架上,身邊是神鉤王寒與小火輪,兩只骯髒的手正肆意輕薄葉兒的玉體。
祝童終於惱了,帶著蝶姨躍起。
但是,這一躍,空間在他的意識裡破碎,葉兒漸漸離他更遠了;無論他如何努力,只能眼看著葉兒被拖進深深的濃霧裡。
兩個人真的比一個人好,能迷惑一個人的東西,迷惑不住另一個人。
“這是幻覺啊。”蝶姨在他耳邊輕輕的提醒,把祝童叫回現實。
祝童回想一下,既然是空,就一定有解決的辦法。在打破對方的空之前,不做點什麼是不合適的,在上海灘……
這個念頭剛剛湧起,前後左右忽然車流滾滾,無數輛汽車飛馳而來,每輛汽車上都有一個雪狂僧!
小騙子慣用騙術,剛才經歷過雪坑轉和火海轉,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嘿嘿笑著道:“活佛啊,你來讓我陷入虛幻的困局,不如我自己來編造困局。”
於是,靈轉內熱鬧起來。
祝童手舞足蹈,剛把一個紙醉金迷的夜上海構想出來,周圍就已經是車水馬龍燈火闌珊。
下一刻,祝童又站在奔馳的車廂內,洶湧的人流在列車上湧動。
忽然,又是一片晴空萬裡的艷陽天,海浪伴著片片帆影……
外面,索翁達的臉上也淌出汗水。
靈轉是摩羅獄印的最後一番變化,在這個幻想的世界裡,他是最高統治者;祝童感覺到的所有的一切,都來自活佛與祝童兩人的合力。轉到如今這個地步,與其說是對祝童的考驗,不如說是對施術者索翁達的考驗。
也就是說,如果要把祝童困在靈轉裡,索翁達要有能超越、包容的能力,也必須能跟得上祝童的思維。最主要的是,他必須能以精純的修力幻想出一個個場景,並能感覺到祝童在這個場景內思維的變化,隨時配合著祝童把最能打動他的東西變成影像,投射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