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詭異
回到府邸,王師範徑直到了書房,吩咐僕人,現在他誰也不見。不過僕人也沒有太過奇怪,反而認為是節度使因為剛才的刺殺受到了驚駭,為此想一個人好好靜靜。
而知道了王師範遇刺的消息,李存煥派來的使者韓延徽還急急忙忙的親自登門探訪。
聽到韓延徽親自探訪,王師範也不好繼續呆在書房,走出來,讓人將韓延徽迎入客廳。
「下官見過節帥,聽聞節帥今日出行觀雪,遭到刺客襲擊。不知道情況如何?如有需要節帥無須客氣。」韓延徽客客氣氣的拱手道,但一抬頭他就呆住了,怎麼王師範今天眼圈發紅的?好像哭過的?這叫遇刺?
「無妨不過是受了些驚駭罷了」王師範露出一抹勉強的微笑,擺擺手,開口說道。見韓延徽定定的看著自己,心頭一凜,強笑問道:「臧明兄(韓延徽字)這是怎麼了?莫非我臉上有什麼不成?」
「哦沒有什麼。」韓延徽擺擺手道,沉吟片刻,笑著問道:「只是見節帥眼圈通紅,臉上帶有絲絲淚痕,甚是好奇也許是下官看錯了,節帥不必介懷。」
王師範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猛然提起來,嘴角拉動了一下,露出一抹勉強的微笑,道:「也沒有只是被刺客撒手出的石灰粉沾到了眼睛,倒是讓臧明兄見笑了。都已經快到而立之年了,居然還落淚,真是慚愧」
韓延徽連忙擺擺手說道:「倒是下官失禮了,居然勾起節帥的尷尬事。」
「無妨」王師範笑著答道,語氣中彷彿透著一股鬆了口氣的感覺。
不由讓韓延徽頗為奇怪,不過仔細一想,只道王師範堂堂一鎮節度使,自然不想在這尷尬事情上多談,自己還是岔開話題為好。
韓延徽想到便做到,旋即岔開話題,只談王師範比較鍾愛的詩詞風月,也聊聊天下大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韓延徽感覺今天的王師範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總是心不在焉的。韓延徽只道是王師範受了刺客的驚駭,心神恍惚,便不好意思繼續呆下去,打攪王師範休息了。來了王師範府邸,不過一刻鐘不到便告辭離開了。
王師範罕見的並沒有禮節性的挽留,韓延徽不由心中多了幾分惱意了。你這個人如何如此好生無禮的,不由臉色冷漠的對王師範一拱手。王師範還沒有發覺,似乎在想什麼,只是讓自己的牙將送韓延徽離開。
韓延徽不由更惱了,他是以李存煥使者的身份來探望王師範,結果好了。王師範連客套的挽留也沒有,彷彿巴不得送自己走,難道自己就這麼討人厭惡嗎?這也罷了,我看在你受到了刺客驚嚇的份上,不怪你。現在我離開了,居然不送自己,自己可是代表李存煥而來的反而讓一名牙將來到送自己,這算什麼?藐視秦王殿下的威嚴嗎?韓延徽嘴上沒有說什麼,但心頭已經暗暗下定決心,見到了殿下,說什麼也得給王師範說上幾句壞話。
待韓延徽離開了,王師範長長歎息一口氣,客套中的僕人都不由臉臉相顧,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什麼好端端的歎起氣來了?
到了晚上,王師範的愛妾驚訝的發現王師範輾轉反側,已經五更天了,居然還沒有睡下來。不由嬌聲問道:「大人,怎麼了?」
「沒有什麼,只是在想天下大勢。」王師範說道,聲音中不知道為什麼透著一絲顫抖,彷彿害怕什麼似的。
「嗯」愛妾含糊的應了一聲,便再次陷入夢鄉。她雖然奇怪王師範的行為,但她一個女人家,除了房中術外。那裡知道什麼天下大勢的走向,自然不敢胡亂說了,萬一說錯了,惹來王師範的厭惡那就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第二天清早,王師範便召弟弟王師穹,心腹戰將劉鄩、張嶄、王建到白虎堂議事,讓人奇怪的是。王師範當天進入白虎堂的時候居然腰佩一把唐刀,而且這不是裝飾用的銀樣鑞槍頭,而是一把軍中大將所用的寶刀。
不由讓節度使府中的僕人嘖嘖稱奇,現在又不是戰爭時期,節度使大人怎麼拿上唐刀到白虎堂的呢?要知道白虎堂乃軍機重地,守衛嚴密不說,而且就連軍中大將也不允許佩戴武器進入其中。水滸傳中便有一出林沖誤入白虎堂,結果卻被流放滄州。
由此可見白虎堂的森嚴程度,你節度使大人沒有時期幹嘛那著一把唐刀入白虎堂?就算想殺人,貌似也不用你節度使大人親自動手,動動嘴皮子,牙兵不立馬將那人給卡嚓了莫非節度使大人被刺客行刺了,已經害怕到在自己府邸都不安全?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過奇怪歸奇怪,但讓僕人驚訝的是白虎堂中並沒有發生流血事件。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心腹大將出來後臉色撥平時肅然了幾分。特別是劉鄩,臉色特別複雜,不知道究竟在為什麼事情煩惱著。還有節度使大人臉色恢復了往日的淡然,不再像昨天那樣神不守舍,彷彿被人勾了幾分魂魄去一般。
隨後王師範便召見了韓延徽,讓韓延徽疑惑的是,昨天神不守舍而異常失禮的王師範不見了。對待他比往日更是熱情三分,讓韓延徽心中更是疑惑,客套一番後。
韓延徽直接開門見山道:「不知道節帥今天找下官來有什麼事情嗎?」
「臧明兄太過客氣了直接喚我的字子昂便可以了」王師範親熱的說道,眼中閃過一抹不太自然的神色,不過可惜韓延徽沒有看到。
韓延徽笑而不答,他可不準備繼續和王師範繼續扯下去。他不回答王師範的話,雖然有些無禮。但卻可以逼王師範表態。
王師範有些無奈的看了韓延徽一眼,輕輕搖搖頭道:「罷了,其實不過是本官近日來深思熟慮,自問為人才學皆不如秦王殿下。所以下官想請辭平盧節度使一職,改由秦王殿下親自擔任。特此邀請臧明兄來一談。」
韓延徽聞言大喜,如果通過他完成平盧過渡到李存煥手中,這無疑是一件大功勞,說不定李存煥一高興,將他外放到下面擔任一任刺史,便提拔上來為一鎮六曹參軍之一,熬過一任的資歷,便可以成為一鎮觀察使。
王師範和韓延徽接下來的便是談條件,王師範的條件很合理,韓延徽也因為王師範的主動拱手讓出平盧而高興,開出的條件自然很很寬鬆。二人相談甚歡,韓延徽也忘記了昨天的不快,雖然不過半個時辰條件便談好了。但韓延徽和王師範二人卻依舊高高興興的聊了一個時辰風花雪月,韓延徽這才告辭離開,一掃昨日的鬱悶。
韓延徽回到去,便迫不及待的問身邊小廝。「我昨天讓你送的那封信呢?」
原來昨天王師範態度惡劣,即使是回到了驛館,但韓延徽年輕氣盛,越想越不忿。便咬著筆頭思索言辭,到了晚上想好了。龍飛鳳舞的一下子寫了一份貶低王師範的信。但這還沒有完,因為太過憤恨,便交給身邊小廝,親自囑咐,一定要盡快送出。不過因為是晚上,小廝自然沒有辦法送出了,韓延徽現在和王師範和好了,自然就得要回這封信,否則恐怕這次的功勞會在秦王殿下那裡打了個折扣。
結果小廝卻一臉得意的拍著胸口說道:「大人請放心,今天天剛剛發亮,還沒有雞鳴,我便親自到驛站找了個信使,讓他快馬加鞭,將大人交給我的那封信送到秦王殿下那裡。為此小人可是使了三錢銀子這才讓那信使早起來送信。」
韓延徽聞言,當即臉色都黑了,低聲怒斥道:「胡鬧」
將那小廝罵的一臉委屈之餘,卻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那裡得罪了韓延徽,那封信不是韓延徽親自囑托自己盡快送出到秦王殿下那裡的嗎?雜才一晚過去就變了樣子?這是大人物真是不將我們小人物當是人哼
無奈韓延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信是他親自寫的,話是他親自放出去的。罵了小廝一句,韓延徽已經不好意思繼續罵了,但心中卻憋屈的很。
韓延徽無奈想辦法補救,但那信使已經出發了兩個時辰,追到去,別人都已經到了秦王殿下那裡喝了半盞茶了。無奈老老實實再次寫了一封信,老老實實的將昨天王師範的情況寫了出來,承認自己報復王師範,再將今天王師範願意拱手讓出平盧藩鎮的事情寫了,讓人快馬加鞭送到李存煥那裡。
韓延徽知道自己坦白告訴李存煥,雖然依舊會在李存煥心中的形象打了個折扣,但總比在李存煥心中形象變成口蜜腹劍的好。
……淄州刺史府……
「殿下,韓延徽來信」樸樂射走入來,對李存煥恭聲說道。
「哦?今天一大早,韓延徽這傢伙不是派人送信來了嗎?怎麼才隔了兩個時辰不到又來信了?難道有什麼變故?」李存煥口中喃喃道,但手上動作卻沒有慢下來,接過樸樂射遞過來的信件,撥開密封蠟印,抽出裡面的信紙。
信紙上還透著一股信墨的味道,明顯是沒有寫完多長時間。李存煥打開信紙,仔細閱讀,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心頭一跳,似乎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倒不是對於韓延徽有什麼不滿,而是一種特殊的直覺。
但李存煥仔細思慮了一番,卻沒有想出什麼來,不由自嘲道:「還真是被韓延徽這傢伙將自己也繞糊塗了。估計昨天王師範怠慢了他這才寫這封信來進讒,估計今天見王師範肯讓平盧出來,立刻反口,這傢伙太勢利了,得敲打一番才可以」
「殿下,怎麼了?」樸樂射疑惑的問道,他沒有被韓延徽繞糊塗,倒是給李存煥剛才說的話搞糊塗了。
李存煥搖搖頭說道:「沒有什麼,明天準備車駕吧去青州。」
「怎麼了?」樸樂射更加奇怪了,李存煥來之前不是說在淄州過冬,到了一二月份天氣轉熱了,到泰山祭天嗎?怎麼跑到青州去了?
李存煥看了樸樂射一眼,將韓延徽送過來的書信折起來,放入懷中說道:「王師範識趣,準備讓出平盧節度使的位置。他邀請我到青州,在平盧藩鎮治所青州,當著平盧文武百官的面前移交印綬。」
「他怎麼不來淄州移交印綬啊?還要勞煩殿下你屈尊降貴到青州見他王師範,這麼大的架子」樸樂射疑惑中透著些許不滿的說道。
「你這傻瓜,印綬是象徵平盧的權力,就好像皇帝登基一般。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皇帝登基自然在國都登基了。而現在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這個移交印綬自然也是得到青州移交。否則就是對平盧權力的不尊重,很容易讓平盧文武百官產生厭惡的。」李存煥笑罵道。
「哦果然不愧是泱泱華夏,想不到禮數如此周全」樸樂射一臉崇拜的說道。
「你這傢伙下去準備車駕吧」李存煥頗為有些無奈的笑罵道,不過樸樂射如此一說,李存煥不由替自己的民族感到驕傲。
「那麼殿下,不知道帶多少兵馬去好呢?」樸樂射撓撓頭,神色頗為疑惑的問道。
李存煥想了想,開口說道:「淄州距離青州不過一百里,騎兵急行軍不過兩三個時辰的事情。而且都是在自家境內,不用太多兵馬。就帶一百人吧,倒是得防備一路上的那些不長眼山賊,平盧雖然環境不錯,但到底不如我們盧龍,經常派兵剿匪,沒有多少山賊。」
「如此保險起見,我看帶上一千騎兵吧」樸樂射一臉慎重的說道。
李存煥聞言不由笑罵道:「你這傢伙才多遠路程,居然要勞師動眾一千人馬,你也太過小看我了,算了,就帶一百五十騎吧對了,叫上郭崇韜和楊師厚他們來,讓他們去見見世面。」
「殿下莫非想在二人當中選擇一個接替王師範節度使之位?」樸樂射一臉羨慕的問道。
「你這傢伙就別胡思亂想了,下去準備吧」李存煥搖搖頭,也不應樸樂射的話。
樸樂射也不好繼續糾纏,下去準備這次的出行。
到了中午,不想青州方面的韓延徽又送來一封信,李存煥不由大為奇怪了,不過看了看信,卻發現不過是韓延徽代替王師範傳話的。王師範說青州西北有一座大山,名牛山。牛山上的河陽寺後院梅花雪景是青州一絕,王師範特邀李存煥到河陽寺賞雪。
李存煥稍微一琢磨便知道王師範的意思了,賞雪也許是真的有這個心思,不過恐怕主要是想在臨交接的時候和自己見上一面,提出一些韓延徽沒有辦法答應他的要求。
比如要官職,這個韓延徽明顯沒有辦法給到準確的答案,他最多只有一個建議權,決定權卻掌握在李存煥手中。還有希望自己走了後,自己的老部下能夠得到適當安排,不說陞官,但最少也希望可以安撫住老部下,不要讓他們生出怨言,說為了自己個人的得失,而放棄了大家的利益。造成自己發財了,老部下卻在吃草根的事情。
對於這個邀請,李存煥非常爽快的答應了,親自執筆回信,大意是自己明天黃昏左右就會到達河陽寺,約王師範明天來見面。
第二天一大早,樸樂射已經準備好車駕,李存煥將會在一百五十名鐵鷹都士兵的簇擁下向青州出發。隨行的還有楊師厚和郭崇韜。而耶律阿保機則是被李存煥留下來管理軍務,馮道管理民治。這軍政分家這個政策上,李存煥卻是從來都不含糊。
剛準備出發,李存煥人已經半個身子探入車廂了,馮道卻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大呼道:「殿下殿下稍等片刻」
李存煥皺著眉頭,將本身探入車廂的身體縮回來,看著跑過來的馮道,疑惑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此匆匆忙忙的?」
「剛剛接到文書,前來述職的熊津大都督李存孝已經過了黃河。以現在的時間來看,估計李存孝大都督距離淄州不過一天的路程了。下官是想問,讓李存孝大都督留在淄州等待殿下,還是讓李存孝大都督前往青州想殿下述職?」馮道深呼吸兩口氣,這才說道。
李存煥喃喃道:「一天的時間,可惜我已經和王師範約好了時間,否則等下大哥也無所謂。但現在義昌和魏博之間的戰爭已經結束了,但現在的情況誰也說不準。讓大哥快馬加鞭感到青州西北的牛山,我在牛山上的河陽寺居住。他述職完畢,好趕回義昌,別讓羅弘信那傢伙乘虛而入了。」
「殿下英明」馮道恭維道。
「好了,你就別拍馬屁了。」李存煥笑罵了一句,便走入車廂中。一行人沒有多長時間,馬伕便控制駿馬拉動馬車,朝通向青州的碎石路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