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工 正文 第一五四回 兩隻烏龜
    在參謀部的戰前推演中,也有建奴利用復州城拖住復遼軍,然後主力出擊,在復州城下與復遼軍決戰的可能。

    不過考慮到復州距離金州近,而距離遼陽很遠,建奴應該會鎮江而不是復州附近作為戰場。

    「遼陽那邊一直都沒有什麼消息,不過建奴的騎兵機動能力很強,咱們也不能不防,」茅元儀凝眉看著面前的大型沙盤,對於這上面的山河城鎮早已是瞭然於胸。

    「不能依賴遼陽那邊的情報,讓滅虜營左掖、破虜營左哨、破虜營右營的斥候向前探查得更遠一點,他們的任務就是警戒前方,如果建奴真的有動作,那一定要及早發現,」李彥凝重地說道。

    復州之戰與兩次金州之戰全然不同,兩次金州之戰中,建奴輕視了復遼軍,建奴的兵力也很清楚,對於復遼軍來說,差不多是敵暗我明的情勢。

    與前兩次金州之戰可以制訂詳細的作戰計劃,謀定而後動不同,這一次復遼軍面對的變數可能比較多。

    經過兩次金州之戰以後,李彥料想建奴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建奴肯定會將復遼軍作為主要對手來看待,並且充分估計復遼軍的戰鬥力,如果他們繼續輕視復遼軍,李彥自然再高興不過,不過這樣的可能性似乎很小。

    建奴一旦重視復遼軍,就不會再犯從前的錯誤,建奴很可能傾全力來對付他們,不僅是兵力上不會再是幾千人的規模,很可能就是數萬人的大型會戰,在戰策上,也一定會精心設計,很難說不會布下陷阱給復遼軍鑽。

    參謀部的分析也認為建奴大概不會強硬地攻城,這畢竟不是建奴的強項,當然也不是絕對不可能,建奴可以動員大量的漢軍作為炮灰。就像上一次金州之戰,以前從前的戰事一樣,用漢軍掘開城牆,充當攻城之中的炮灰。不過在以前的戰事中,似乎能夠讓建奴這樣做地機會也不多,守城的明軍不是逃竄。就是自大地出城野戰,也只有金州城,才讓建奴知道了什麼是堅城。

    在金州吃了大虧,建奴繼續來觸這個霉頭的可能性不大,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想辦法引誘復州軍野戰,盡量發揮建奴騎兵的優勢。

    要想找復州軍野戰,鎮江堡是第一選擇,那邊距離金州遠,倒不是說建奴擔心金州這點兵力。而是距離遠了,建奴軍很容易掩飾他們的行動。

    這個時代地通訊和交通條件都很落後。復遼軍在可以使用地兵力上不及建奴。機動能力又相差許多。要是在野戰中被建奴抓住破綻。雷霆一擊。很可能就會因此灰飛煙滅。

    這種情況就好像兵戰棋行棋中。不去探地圖。或者是無法探明地圖。完全不知道對手在做什麼一樣。無論做什麼總會受到限制。縮手縮腳。

    「要我說就大軍開過去。一鼓而下。偏偏你又顧慮傷亡。打仗哪有不死人地?」一年多地軍旅生涯。王國興倒是顯得粗豪了許多。

    「一將功成萬骨枯。國興你倒是有作名將地風範。」李彥笑了笑:「為了一個復州城。沒有必要犧牲太多人。復州營也可以嘗試新地戰術。就看他們能打得怎麼樣了。」

    「那你又疑神疑鬼地?」王國興翻了翻白眼。

    「不謹慎不行啊。」李彥擺了擺手:「說到底還是咱們作戰經驗不足。雖然說這次雙方投入地兵力目前還不多。但是在遼東這個戰場上。就是涉及大數十萬兵力地大型會戰。咱們這也是歷練和學習。」

    「建奴在復州做起了縮頭烏龜,這個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建奴在遼南地既定策略就是死守,咱們兵力少了打不下來,兵力多了後方空虛……」茅元儀見話題岔開。這個時候才有機會繼續分析剛才的戰情。

    「我倒是期待建奴趁虛來打金州。」王國興笑道。

    李彥搖了搖頭:「建奴應該不會來金州。再說,我們守住金州要多少人?」

    「哪怕建奴來個三五萬。只要一營主力,加上城守炮營,以及地方上的動員,建奴想要打下金州城,也不是那麼容易地!」金州城兩側的堡壘建成以後,復遼軍曾經組織了幾次實戰演習,結果這樣的城防佈局顯示出極其強悍的防禦力,茅元儀才能夠拍著胸脯做出這樣的保證。

    「那咱們就留一個營,帶上五個營,哪怕是與建奴主力遭遇,也不怕他,」王國興豪氣地大聲笑道。

    「是不怕,最多大家兩敗俱傷,建奴想要啃掉一萬復遼軍,哪怕是野戰,不填個兩三萬人進來,也不可能。問題是咱們手上的主力要是沒了,這金州城也留不下,誰知道還有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倒是建奴蟄伏一段時間,說不定又恢復了元氣。」李彥有些喪氣地說道。

    在來遼東之前,他甚至也想過這樣的情形,偏師出擊,哪怕是全軍覆沒,也會給建奴造成難以彌合的損失,這樣地戰事只要多來上幾次,建奴不死也殘,這就是他的放血策。

    但是真正走上戰場,他就知道原來的想法簡單了,建奴現在能夠動員的主力在十萬左右,殺傷兩三萬,主力一兩萬,建奴確實損失不起,但問題是其他的明軍能不能抓住這樣的機會?

    陶朗先一案讓李彥認識到大明官僚體系中存在的一些陰暗,李彥覺得哪怕是自己做出這樣的犧牲,用手下的兵力去換建奴地兵力,大家拼著放血。

    要是出了這樣的事情,李彥恐怕自己就再也沒有領軍的機會,他身後的官僚體系是絕對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的。

    李彥越來越看得清楚,有些事情是不能依賴別人的,只有自己才能信賴,只有自己手上的力量才是真正的依靠,這是他動手在金州搞出《朝鮮通訊》,試圖在金州建立起完整工業生產基地,以及在軍中推行兵戰俱樂部等階體系地原因所在。

    李彥想要在金州建立一支完全屬於自己地力量,不要說造反。只是在必要的時候,能夠讓某些人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即可。

    正因為如此,李彥知道自己手上地軍權不能輕易失去,不然肯定有人會落井下石。

    王國興也笑了笑,滅虜營是他親自帶起來的。真要和建奴拚個同歸於盡,他又哪裡捨得。

    「現在只能是小心打探遼陽的情報與遼南戰場的情況,別給建奴陰著了,要是廣寧能出兵牽制一下就好了,」王國興咂了咂嘴,略帶嘲諷地說道。

    王化貞在廣寧倒不是沒有動作,不過那些動作有些寒磣,好幾次都是在遼河西岸試圖渡河,然後看到東岸地建奴兵就一哄而散。根本不能構成真正的威脅。

    「要是給我六萬兵,我就能打到遼陽去!」王國興總是會拍著胸脯,大聲道出自己的志向。

    「那也要是滅虜營這樣的精銳。真要是廣寧那些烏合之眾,莫說六萬,就是六十萬也不濟事,」李彥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只希望他們能守著廣寧,就那六萬兵壓在遼河以西,建奴也不能全力南下。」

    「王化貞雖然不濟事,說得比做得漂亮,不過他整天叫囂著要收復遼沈,還是能夠建奴一些壓力。哈哈!」王國興大笑說道。

    「那也要這只紙老虎別被捅破了才行,」李彥笑了笑,廣寧的位置還是蠻重要的,對建奴的威懾始終都存在。

    不過等到建奴徹底認識到明軍沒有任何野戰能力,到了那個時候,別說是六萬駐軍,就是十幾萬也不能牽制分毫了。

    好比歷史上廣寧之戰以後,努爾哈赤東征朝鮮,北征林丹汗。遼西的明軍主力就沒有起到絲毫牽制作用,每次都是等著建奴打過來。

    當時也有文官說毛文龍不能牽奴,反為奴牽,其實這句話同樣能夠用在遼西的明軍身上,哪怕是孫承宗、袁崇煥時期,也是如此。

    好在這個時候地建奴應該還不至於如此輕視廣寧的明軍,總歸還能有些作用,還有就是王化貞叫囂著要打回遼沈,一鼓蕩平的戰略。李彥雖然無法認同。不過在這個時候,顯然還是能給建奴一些壓力地。

    復州之戰。參謀部推演了好幾種情況,自然也不會不考慮建奴死守,在崔石頭的指揮下,明軍絲毫不著急,就是擺出幾門大炮對著一段城頭亂轟。

    復州城的建奴在死了不少人以後,很快就吸取了教訓,避開了南城牆靠東面的半側,反正別段的城頭都安排人看著,也不會擔心明軍會偷城,何況那邊也沒有城門。

    明軍也絲毫沒有偷城或者是急於攻城的跡象,只是擺開幾門炮轟著,好像是在練習火炮的操作一樣。

    雖然開花彈的效果要比實心彈要好些,但這麼轟著也沒有什麼效果,特別是建奴有意識地避開這段城牆以後,這個開花彈也就和實心彈差不多,怎麼著也傷不到人了。

    除了一開始殺傷了一些人,到了後來,純粹像例行公事似的,建奴下面有些人就不滿了怎麼看對面這支明軍也不像精銳地樣子,人不多,攻勢慕名奇妙,還不如衝出去打垮了再說。

    建奴在復州城的守備阿爾泰強硬地壓住了蠢蠢欲動的下屬,當然這其中也有一半左右是經歷了金州之戰的,看到外面的明軍有火炮,還有火銃,自然不想出去送死。

    不僅如此,阿爾泰還讓手下輪番在城頭值守,牢牢盯著城外的明軍,不能因為疏忽而被明軍偷襲。

    此外,阿爾泰也早就已經讓人給蓋州、遼陽送信,報告復州的情況,請求援軍,不過看了復遼軍第一天的攻勢,阿爾泰倒是放鬆了許多,就憑門外這些明軍,恐怕是打不下復州來的。

    不過,這些明軍地架勢倒是不急著攻城,那麼很可能還有援軍,所以阿爾泰也不敢放鬆。只希望遼陽能派援軍過來,不然他只能與城共存亡了。

    阿爾泰卻不知道,在復州城以北的地方,滅虜營左掖已經作了戒備,他派出的信使都被扣了下來,一個也沒有溜走。

    滅虜營左掖的出動甚至要比攻城的復州營更早。他們與破虜營左哨的任務就是警戒遼陽方向,策應復州營,如果需要地話,隨時可能殺回復州,參加復州之戰。

    看到建奴主動讓出了東半段的城牆,崔石頭與陸勇也沒有客氣,直接將火炮前移,差不多到四五百尺的距離,已經在正面城頭建奴地弓箭手拋射範圍之內。不過建奴在這一段城牆上沒有佈置兵力,自然也不會有弓箭手,反正那個時候明軍地火炮也不在弓箭射程範圍之內。

    等到阿爾泰發現不對。想要調整的時候,復遼軍已經在這一段排出了十二門火炮,再要安排人在城牆上壓制,就需要面對這十二門火炮密集轟擊地殺傷力。

    復遼軍在凌晨的時候將火炮推上去,等阿爾泰得到通報領軍趕過來的時候,這十二門火炮都已經架了起來,經過一輪試射以後,在建奴軍的眼前來了一次齊射差不多有五六枚開花彈落在城頭,同時爆炸。這半邊城牆幾乎是全部籠罩在濃煙之中。

    阿爾泰看了這陣勢,終於有些發寒,心想這要是有人在那邊,肯定得被撕得粉碎,他昨天是看到開花彈造成的傷口,當真是慘不忍睹。

    其實阿爾泰對火器的恐懼影響了他的判斷,剛才這次齊射看上去聲勢挺大,但要說能夠造成多大的殺傷,倒也未必。畢竟一枚開花彈也就是是四五斤、三四斤的樣子,威力不見得有多大,倒是弄出了大片地煙火,看上去很有些恐怖。

    一輪齊射以後,炮隊又開始繼續之前的動作,一炮一炮地轟擊城頭,不過建奴卻不願意趕著過去,誰都知道這一炮打出來,還有十一炮在那裡等著。這個時候要跑過去。可不就是作別人的活靶子?

    要是往常,遇上明軍地火器。建奴多數是跨上戰馬,來一次衝鋒,只要殺到明軍跟前,不管是火炮也好,火銃也好,統統沒有了威脅。

    更重要的是,只要殺過去,明軍的鬥志也會消失,很多時候就會崩潰,就算打起來,明軍的近身戰力也是有限得很。

    但是城裡的建奴多數是知道城外的這些明軍來自金州,不久之前,兩個額附烏爾古岱和李永芳領著一萬大軍去攻打金州城,原以為會非常順利,結果大敗而回,前後損失七千餘人,幾乎稱得上是建奴起兵以來的第一大敗。

    這個時候的建奴雖然已經起兵多年,而且在與明軍的作戰中勝多敗少,很是看不起明軍地戰鬥力,不過在他們的心底裡,明朝仍然是天朝上國,那裡有絲綢瓷器,茶樓酒肆,人口眾多,繁華無匹,他們既嚮往,又羨慕,只是少了從前的敬畏。

    金州一戰,才讓他們想起明國畢竟是個大國,他們的火器就非常厲害,那種根植了很多年,藏在心底的敬畏又跑出來了。

    阿爾泰也看出士氣有些低迷,不過這個時候他弄不清楚明軍的目的,雖然說這大炮看上去很厲害,不過阿爾泰不認為這樣能夠轟開城牆。

    阿爾泰想到明軍的目的或許只是封鎖那段城牆,肯定還有後續動作,不過看明軍步兵地樣子,還是站在那裡沒有動,不像是要攻城的樣子。

    而且他也沒有看到明軍中有攻城的器械,甚至連車、雲梯都沒有,這要怎麼攻城?

    阿爾泰也是一員宿將,隨著建奴大軍南征北戰,打過瀋陽,也打過遼陽,這兩戰明軍都是在城外遭到了失敗。

    想到遼陽和瀋陽,阿爾泰心中一突,警惕地看了看城頭的兵丁,沉思片刻,寒聲對親兵道:「注意看住那些漢軍,別讓他們勾結外面的明狗,搞什麼小動作。」

    瀋陽城就是因為有內應打開城門才被打下來的,阿爾泰覺得明軍很可能會做同樣的事情。

    單盡忠投降的時候,曾經帶走了復州附近所有的遼民,現在復州城裡也沒有什麼遼民,只有一些漢軍和抓來地奴隸,只要將他們看住就行了。

    幾輪射擊以後。復遼軍地十二門火炮已經都是調整到位,一輪下來,差不多總要有八九枚開花彈落在城頭。

    這些火炮一門輪著一門開火,間隔的時間還挺長,不過要保持威懾力地話,引而不發反而要比一下子打出去更有效果。

    一門射擊。總有十一門火炮等待射擊,這才是讓建奴擔心地地方,要是一次齊射,聲勢是大了,可重新裝填,等到下一輪的齊射,又要很長的時間,以往明軍和建奴作戰,總是一股腦兒將火器打出去。開始未必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卻容易被建奴趁虛而入,不管是對射。還是衝到面前,都會被打亂陣腳。

    復遼軍火銃兵的多排輪番射擊,就是保證了火力的連綿不絕,而對火炮來說,既然是要起到威懾作用,自然是引而不發,但又不時打上一炮,提醒建奴不要鋌而走險。

    不過這樣做也有不好地地方,打得時間長了。建奴也會習以為常,或許失去了畏懼也說不定。

    因為這些炮彈並沒有一直造成殺傷,建奴自然會漸漸失去緊張感,反正又不會落在頭上,不需要擔心什麼。

    一旦放鬆下來,再讓這些建奴兵去往炮火覆蓋的區域的話,恐怕他們也就沒這個勇氣了,要是一開始就頂著這十幾門火炮,其實倒也沒有什麼。這些開花彈實際造成的傷害,並沒有建奴擔心的那麼大。

    而且建奴也沒有注意到復遼軍的十二門火炮中,口徑最大,可以發射六斤重鉛彈的千斤重炮,已經壓下了炮口。

    在五百尺這個距離上,千斤重炮很容易將炮彈打到城牆的那邊,倒是六百斤、四百斤的火炮能夠發揮更大地作用。

    「換實心彈!」陸勇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城牆,沉聲下令。

    五百尺的距離,千斤重炮幾乎能夠以平射地角度轟擊城牆。實心的鉛彈砸在厚實的城牆上。帶落一片土塊,城頭上的建奴卻沒有注意到。因為幾乎同時,也有一枚開花彈落在城頭,相對來說,沒有太多煙火效應的實心彈就沒有什麼動靜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地方,以前坍塌過,幾年前補上的時候用的是土坯,」復州營的隊官、原來復州衛的百戶張武德瞇著眼對陸勇說道。

    陸勇點了點頭,剛才一炮確實帶下不少泥土,要是磚石結構地話,不至於這樣脆弱。

    「可惜遠了,看不到具體的情況,要是有大人所說的那種望遠鏡就好了,」陸勇感慨了一句,讓手下的炮兵對著剛才的地方轟擊。

    當開花彈不停落在城頭上的時候,很少人會注意到有一門大炮是對著城牆的,畢竟和開花彈會爆炸不同,實心彈砸在厚實的牆上,並不會弄出很大的動靜,雖然站在近處可能會感覺到震動,不過因為開花彈地驅逐,建奴早就離開了這段城牆,距離稍微遠些,便感覺不到這邊的動靜。

    何況,建奴兵丁包括他們的首領阿爾泰這個時候也已經顧不得這邊,因為在復州南城門外,復遼軍終於是又調了一大隊的火炮上來。

    這次來的是後掖右旗,差不多也是十三門火炮,一門千斤炮,兩門六百斤炮,四門四百斤炮,還有六門二百斤炮。

    在後掖炮兵哨的編制中,左右兩個旗是綜合編製,也就是輕重火炮皆備,前後兩個旗都是以二百斤、一百斤的輕型炮為主,中旗為重炮旗,各旗的編制並不相同。

    後掖右旗將炮隊展開,十三門火炮一字排開,依然和左旗的行動類似,首先是在一千尺左右地距離開始向城頭髮炮。

    站在城頭地阿爾泰有些頭皮發麻,倒不是覺得這二十幾門炮能夠將復州城轟垮,事實上從昨天開始,復遼軍的十幾門火炮就開始不停轟擊復州城,但差不多一天一夜下來,復州城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只不過第二支炮兵地出現,讓阿爾泰意識到金州與復州的距離之近,如果是通過海路,順利的話,一天的時間就能到達。這就意味著明軍可以將金州的援軍源源不斷地開過來,直到打下復州城。

    建奴並沒有死守城池的習慣,哪怕是在復州,努爾哈赤也沒有要阿爾泰死守隨時可能打開北門,依靠馬匹的優勢逃走。

    相對於東側的炮兵,正門處出現地炮隊吸引了城頭建奴的大部分注意力。在重炮射擊以後,炮隊的其它火炮開始向前推進,差不多在六百尺的距離上一字排開。

    這個距離差不多是三百多步四百步,建奴即便是依靠城牆的優勢,也不能射到這麼遠,但是六百斤的火炮卻能打到城頭。

    不僅如此,除了兩門六百斤地火炮轟擊城頭以外,其它的輕型炮都是對向了城門,二百斤的輕型炮的射程勉強也能達到六百尺。而且開花彈的導火索還有延遲,只要打在城門的範圍,就算是落地得早了。也說不定能在城門上爆炸。

    明軍這種火炮轟擊看上去危害不大,卻特別打擊士氣,而且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別人欺負自己,不少的建奴都是被火炮撩撥得火大,紛紛請戰,要求殺出城外去毀了那幾門大炮。

    阿爾泰也有些為難,出戰吧,與原來的想法不符,他猜想對面的明軍也是想要撩撥他們忍耐不住。然後出城去邀戰,阿爾泰是參與過多次攻城大戰,遇到那些高大堅固地城池時,他們最想要的就是裡面的出來野戰。

    但要是不出戰,就得忍受明軍無休無止地炮火騷擾,雖然死不了多少人,誰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增調更多的火炮,阿爾泰可是記得,金州之戰中明軍一共使用了上百門的火炮。

    「看他們的步兵距離那麼遠。咱們衝出去打一下,毀了那些鐵炮就回來,那些步兵也擋不住咱們,」有的建奴小頭目看了看城外,忍不住請戰道。

    「那些步兵要是趕上來,我們再回城也來得及,」另外一個參加了金州之戰的建奴頭目顯得更小心:「避開那些火銃手就是。」

    「那些炮呢?」阿爾泰指著遠處的炮隊厲聲道:「金州之戰你們看到沒有,那些火炮近身了才是殺人利器。」

    阿爾泰說的是金州之戰中,建奴騎兵衝擊豁口時。十幾門火炮近距離發射散彈時。構成的彈幕幾乎就是地獄使者。

    「總要試一試,總不能就這樣呆著讓他們打吧?」小頭目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就這麼呆著!」阿爾泰大聲吼道:「又死不了幾個人。怕什麼,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打進來,等大英明汗領軍過來,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阿爾泰咬牙切齒,他在想努爾哈赤會不會救援復州,他這個層次地將領自然不能知道核心層制訂的軍略,只是在平時給的將令中,也有正面不敵,盡可能拖住明軍以待援軍的說法。

    阿爾泰知道金州的明軍十分強悍,對建奴來說,最好是通過野戰來一次決戰,打掉這股明軍,才能穩定住遼南的局勢。

    阿爾泰覺得,只要在復州拖上一段日子,大英明汗一定會派大軍征討遼南,要是能滅掉這些明軍,那麼他肯定是立下了頭份功勞。

    「建奴那邊還沒有確切的消息麼?」崔石頭搖桿挺得筆直,淡淡地說道。

    「遼陽那邊的消息傳不出來,蓋州說是沒有特別的動靜,復州北面也沒有發現敵人地影子,參謀部覺得建奴主力應該還是在鎮江堡附近,等著我軍送上門去,」申湛然在一旁小聲解釋道,崔石頭這種嚴格執行參謀部作戰方案的將領,向來是參謀部最喜歡的將領類型。

    崔石頭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難道說,建奴就想不到他能圍魏救趙,難道我們就不能打復州了麼?」

    「建奴或許以為,鎮江堡是我們一定要救的,」申湛然咂了咂嘴,有些情況或許不是崔石頭這種基層將領會知道的,譬如這次出征之前,遼東道和復遼總兵都是接到了北京來的聖旨,廣寧來的命令,都是要求金州救援鎮江。

    李彥扣下了這些命令,一來是避免手下的將領知道以後會離心離德,雖然這種可能性比較大;還有就是免得這些將領擔心,李彥希望他們能將全部的精力用在作戰上,不用考慮戰場以外地事情,特別是這些可能涉及到政治地糾葛。

    建奴或許也是這樣想的吧,或許他們也洞悉了朝廷中地糾葛?申湛然搖了搖頭,很多政治上的事情,甚至也不是他這個參謀官所能知曉透徹的。

    「不管怎麼說,復州城能早一點拿下,總是一件好事,」申湛然說道。

    崔石頭點了點頭:「一切都依照計劃展開,只是沒想到建奴真的做起了縮頭烏龜,只能用第四套方案了。」

    「希望不會用到第五方案,」申湛然笑了笑,道:「其實,我們何嘗不也是縮頭烏龜?大家都不肯主動出擊,就看誰耐得過誰了,不過我們似乎沒有必要與他們耗著。」

    「咱們也不用急,」崔石頭看了一眼東側的陣地,那邊才是重點,城門這裡也不過是佯攻罷了。

    陸勇姓名中雖然有一個勇字,打起仗卻最是斯文,看上去甚至有些漫不經心,左旗來執行這個任務,至少這前半段做得相當出色。

    陸勇揉了揉眼睛,恨恨地罵了一句:「狗日的,下次一定要大人弄只望遠鏡過來,老子眼睛都看得酸了。」

    「張文德,你倒是看看對面的城牆如何了,」陸勇索性閉上眼睛,用手捂著。

    「稟將軍,已經砸出很多個坑坑了,」張文德瞇著眼看了一會:「屬下看怕是差不多了。」

    「哦,不急,再等等,等到後半夜再說,」陸勇回頭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幫兔崽子準備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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