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廚在彥熙樓旁邊盤下一處店面,專門經營天廚系列小吃,開始主要向那些在彥熙樓下棋玩兵戰的人推銷。
原本彥熙樓銷售的糕點就很受歡迎,香脆的薯片、薯條還有爆米花,與口味截然不同,與糕點,甚至是炸酥、糖果相比,炸薯和爆米花更適合作為零食,很快得到一些人的青睞和喜歡,除了堂吃,漸漸有人也要買些帶回去。
天廚在現炸的同時,也試著做一些適合外帶的,最簡單的是用油紙包裹,讓顧客回去後盡早食用。
還有一種用油紙包裹以後,再用木盒盛放好,裡面覆滿棉花,不容易透氣,可以保存十天左右,還是香脆依舊。
爆米花也一樣提供這兩種不同的包裝,不過包裝要大上很多,木盒包裝的薯片價格要高出許多,雖然這種薄板的加工可以用木工車床,但無論物料還是所需的人工,這樣的木盒成本還是不菲。
「木盒的花費,甚至並不比裡面薯片少多少,」李睿開始負責天廚,他向李彥提議:「是不是可以考慮回收?自從《華夏商報》發了廣告,薯片與爆米花賣得越來越好,雖然多數是買簡單包裝的,可也有些周圍府縣的,來去不方便,木盒包裝也賣了不少,再這樣下去,買的人越來越少,木作坊做木盒也是來不及。」
李彥點了點頭,他也不想將大量的人力浪費在製造木盒這種小玩意上面:「這個辦法好,你拿個具體的操作方案,我看看,如果可以就開始操辦。」
「我在想,是不是將薯片和爆米花的技術公開出去,」李彥看了看李睿:「你覺得如何?」
「這怎麼行?」李睿急得站了起來,臉色漲得通紅,盯著李彥急聲說道:「少爺,我知道您不在乎賺多少錢。一心想著將蕃薯、玉米推廣,可是若真的公開這些,那些原來購買薯片、爆米花的,便多會在自己家裡做了。」
「別急,我這不是正和你商量?」李彥連忙擺手示意李睿做下來:「總還是有人買的吧,你看街頭的糕餅點也有一些。」
「那些糕餅店一天能做多少?天廚又能做多少?」李睿紅著臉。有些賭氣地坐回到椅子上:「反正,您這麼做,是要毀了天廚。」
「這樣啊!」李彥不禁猶豫起來。他之所以想要公開方法。就是要推動蕃薯、玉米地消費。不過李睿說得也對。方法一旦公開。天廚便會大受影響。剛剛起了個頭地食品加工業也會夭折。
「我也不同意將方法公開。」作為天廚地另外一個股東。夏熙在李彥徵求他地意見時。也表示了反對。
「當然。這個方法是你發明地。最終還是你說了算。」夏熙看著李彥。誠懇地說道:「但是。我覺得你這樣做並非最佳地選擇。」
「你所擔心地。無非是蕃薯和玉米價格地過度下跌。會影響明年地種植和推廣。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與去年相比。即便是你能穩住現在地價格。也是回落了七八成。根本於事無補。」夏熙說著喝了一口茶。緩了緩氣。
李彥點了點頭:「一開始將價格炒得很高。現在掉得厲害。當初根本就沒想後果。我就擔心這樣會傷害到以後地推廣。」
「是。所以你想讓大家知道。蕃薯和玉米還是有用地。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誰在種植蕃薯?」
夏熙看了一眼旁邊的李睿,後者神情有些興奮:「是佃農,種植土地的大部分是佃農,種植蕃薯和玉米的也是。」
李睿似乎看到說服李彥的希望,連忙道:「雖然去年由於種子的價格、種植技術等原因,多是一些地主出面購買種植,學習種植技術。但他們還是要通過組織佃農種植。」
「雖然說蕃薯和玉米地價格曾經很高。可佃農對此依然充滿疑慮,畢竟是他們不熟悉的東西。所以為了種植蕃薯和玉米,很多地主都是下了大力氣,他們不遺餘力地告訴佃戶蕃薯和玉米的好處,並協商用蕃薯和玉米交納地租,甚至下調了地租地比例,普遍降到了一半左右。」
「可是這樣依舊不行,」李睿臉上浮起了笑容:「因為佃農不僅要交租,還要交稅,即便他們可以不問產量,只用將田里的收穫拿出一半作為地租就行,可官府的稅不行,那是要繳納糧食,或者計糧征銀的,所以這些地主又保證,可以用糧食或銀子換蕃薯,那個時候他們也願意這麼做,不少都簽訂了交換的字據,比價大概是一比一。」
「當然,也有一些地主會迫使佃農種植,但那比較困難,也不多。」
李彥想了想:「這樣一來,豈不是說很多佃農都發了?」
「那倒也沒有,」李睿搖了搖頭,繼續給說起他知道的情況:「很多地主現在都不太願意用糧食來交換蕃薯和玉米,因為價格掉得厲害,現在換很不划算,佃農自然不甘,可他們能怎麼辦?」
「何況對他們來說,田地的高產,地租的下調,都讓他們手頭擁有了更多的蕃薯和玉米,他們往年種田,也就是交租、交稅,剩下一點留給自己吃,市場價格地變化,與他們的關係並不大。」
李彥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的,這就好像房價下跌,也有很多人會罵街,因為這些人都是炒房的,真正住房子的可能會感到失落,但因為是自己住的,價格的跌還是漲,與他們來說關係都不大。
現在佃農交了租和稅,擁有比往年更多的糧食,他們當然不會吃薯片和爆米花,而是做窩窩頭、地瓜粥,作主食吃。
他們吃著這些,知道蕃薯和玉米的產量,來年肯定也願意繼續種植。
李彥點了點頭,知道李睿說地是實情,那麼佃農會因為種植蕃薯和玉米吃飽肚子,總歸是好事一件。
「但若是這樣說來。到了明春,佃農是會願意種植蕃薯和玉米,但那些地主可就不願意了,那佃農還能種植麼?」李彥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若是那些地主們吃了大虧,也容易產生麻煩。
李睿輕輕搖了搖頭:「少爺。其實地主的損失並不大,雖然說今春種子的價格不低,大概是現在價格的十倍左右,可蕃薯和玉米的產量也高,一斤種子能長出幾十上百斤,說到底還是賺的。」
「現在蕃薯和玉米的價格比稻米略低,比麥子貴一點,產量卻至少是一般麥田地五六倍以上,都算起來。他們比往年還要賺得更多。」
「還真是這麼回事,」李彥也笑了起來,本來嘛。蕃薯和玉米的價格就應該比稻麥低上一些才對,如今既然價格差不多,那總是應該賺地。
「但這裡還有個預期,」李彥放鬆地說道,只要還是賺地,那事情便好辦:「如果大家都覺得蕃薯價格還會下降的話,明年情況還是會很不樂觀。」
「那也是沒辦法地事情,」夏熙說話道:「記得俊傑你也說過,利用人們自發地力量總要比強迫大家去做容易很多。蕃薯和玉米到了今日的程度,即便有所反覆,終究會推廣開來的。」
李彥點了點頭:「自發的力量雖然重要,如果引導得力的話,卻可以事半功倍。」
李彥微微歎了口氣,朝廷在這方面做得相當少,不過距離明年春耕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他可以想辦法試一試。
李彥最終還是放棄公開薯片和爆米花的製作方法,這也給李睿和夏熙吃了定心丸。他們計劃多開幾家分店。
彥熙樓在天津、北京之外,還在通州、靜海等地開設了分店,天廚擴張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在有彥熙樓的地方,都要開設分店。
看到李彥最終支持了自己地想法,李睿幹活的積極性變得很高,很快拿出木盒回收的方案,顧客只要拿著木盒過來,就可以抵扣一定地價錢。這種做法實際上降低了薯片和爆米花的售價。
隨著《華夏商報》的廣告。以及彥熙樓食客、玩客們的宣傳,兩種零食的銷售量增長迅速。
李彥將精作坊的「精作管理」也延伸到天廚。將廚房變成了製造車間,薯片主要是通過熱油油炸,但使用的漏勺等都是特別定制。
爆米花起初用的是李彥見過很多次的那種街頭轉爐,後來考慮到製作效率,經過研究改進,改作了更大地高壓鍋爐。
憑借先進的理念和設備,天廚的薯片和爆米花,要比街頭那些仿製品更受歡迎。
天廚實現作坊式生產的還包括紅薯粉粉條,因為與傳統的粉條製作並無太多區別,李彥僱請了手藝高超的師傅,做出來的的粉條口感筋道、滑溜爽口,也賣得很好。
受到包裝、存儲以及運輸等方面的限制,這個時代地食品加工還都是作坊式的,天廚的出現算是打開了一道縫隙,但要繼續發展,必然會遇到很多困難。
天廚的薯片和爆米花利潤空間還算可以,粉條差不多能維持保本,但能夠走量,依著這些產品的支持,天廚一直在緩慢儲存一些蕃薯和玉米,而市場的價格也逐步穩定在小麥價格的水準上。
雖然不公開薯片和爆米花的做法,但李彥依然想辦法要讓蕃薯、爆米花具有更多的用途,在懷柔地廠區,主食已經改作蕃薯粥和窩窩頭。
萬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地秋天,大明各地的收成還算不錯,但在最緊要之地地遼東,還是發生了旱情,此外在淮北,也有饑荒。
李彥在《華夏商報》上鼓吹北方蕃薯和玉米的豐收,希望來年有更多的地方會種植,又在通州設粥棚,用蕃薯粥救濟饑民。
去年還是酒樓中價格高昂的「黃金菜」,如今卻成了給饑民充飢的救荒食物,蕃薯和玉米的遭遇可謂古今罕見。
不過饑荒也確實為新式作物的推廣提供了機會,李彥尋思著通過朝廷,用蕃薯和玉米作為這兩個地方的賑災選擇,並且在明年推廣種植,相信這些災民在吃過蕃薯和玉米以後。應該更容易接受。
朱由校正式登記以後,孫承宗以詹事府洗馬升任左庶子,充當日講官,他的講課方式很受朱由校的喜歡,朱由校也經常問一些奇怪地問題,而他提出的這些問題。還有自己的想法,與孫承宗的思路很貼近,他後來才發現,原來這些問題都和國戰棋有關。
孫承宗也發現朱由校關於政務的興趣多半來自國戰棋,最後也同意了李彥的想法,將完善後地國戰棋提供給朱由校。
完善後的國戰棋已經不是簡單的種田和開木匠鋪就能夠完成的,它具有龐大的國家系統的設置,如果選擇國戰模式,其操作和計算會非常的複雜。
不過在李彥和孫承宗的刻意引導之下。朱由校對國戰棋的興趣相當熱烈,經常要召李彥陪他玩棋。
李彥對國戰棋地瞭解,其他人難以相比。而他對經營性策略遊戲的熟悉,也不是孫承宗他們能理解的。
李彥玩國戰棋地策略和別人也不同,他會有很多細緻、新奇的玩法,所以朱由校也最喜歡和他玩。
孫承宗作為裁判,經常會設計一些現實的問題,讓朱由校來解決,在這個方面,人工的國戰棋卻要比僵化的電腦遊戲來的靈活。
「孫先生,朕要守著遼東這些田。似乎還要調集更多軍隊,看上去不太划算啊!」朱由校在遼東經常被李彥的游騎劫掠,守也守不住,便猶豫起來。
孫承宗凝眉看著地圖,滿臉愁雲,地圖上的形勢,已不僅僅是棋盤,與遼東有異曲同工之妙。
「皇上聖明,若只是這樣守下去的話。確實得不嘗試,」孫承宗小心翼翼地說道,畢竟這很可能牽涉到遼東地政策,孫承宗如今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那我進攻,可是這點兵力似乎也不夠,」朱由校托著下巴,猶豫著說道:「三娃的騎兵跑得太快了,朕的步兵追不上,他的老巢也太遠了些。」
「皇上聖明!」孫承宗在旁邊道了一聲。若平時與朱由校說這些。他肯定不會明白,不過此時看著棋盤。在棋局中,朱由校卻不用人說,就一口道出了其中的幾個關鍵。
「朕的家中似乎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算了,我撤吧,外面這塊地方,朕不要了!」朱由校抬起手,呵呵笑道。
「萬萬不可!」孫承宗一緊張,突然就跪了下去。
「咦,孫先生你這是做什麼,趕快平身,」朱由校說著,便要伸手扶起孫承宗。
孫承宗吁了口氣,知道自己是緊張過頭了,他起身指著地圖,對朱由校道:「皇上請看,關外的土地丟不得。」
「若丟關外,便會失去蒙古和朝鮮,一旦建奴擁有了這兩個地方,那大明就危險了。」
「那倒也是!」朱由校看著地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才搖頭道:「那朕該如何做?」
孫承宗看了李彥一眼,李彥這才笑了笑道:「皇上,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地,現在建奴就是個光著腳丫子,而我大明則穿著鞋子。」
「鞋子是一種保護,是身份地位的象徵,但也是一種束縛,隨時得擔心鞋子給弄髒了,這時候不如將鞋子給扔掉,大家都光著腳丫子拼好了,」李彥知道朱由校不喜歡長篇大論,特意用了一個比喻。
「咱大明和建奴相比,大明的百姓會種地,建奴人卻不會,種地是咱們的優勢,但在遼東,因為常常被建奴騷擾,這優勢反而就成了劣勢。」
「那咱們就在遠離建奴的地方種地,但是將軍隊派到他家門口,或者打到他家裡去,毀壞它的田地、牧場,殺掉他的人口……」李彥再度闡述其殺傷策的內容。
「三娃的辦法好,憑什麼就只能建奴來攻,咱們也可以打過去嘛!」朱由校展顏笑道,就連李彥也沒有他這樣地自信,敢說殺傷策一定能夠成功。
「那麼,熊廷弼地辦法便不能用了。朕便許了他的請辭,」朱由校突然說道。
「不可!」不等孫承宗說話,李彥以及急得叫了出來。
「咦,這卻是為何?」朱由校不解地望著李彥:「熊廷弼地辦法就是守土卻又不能守住,他地辦法不如你的有效,又總是稱病請辭。朕便許了他,三娃你去給朕打建奴,好不好?」
李彥無由感到一陣眩暈,遼東經略,那可是掛兵部侍郎銜,甚至兵部尚書銜,輪誰也輪不到他。
「皇上,」李彥連忙理了一下思路,認真地道:「臣尚無資格參與軍國大事。不過近日閱讀邸報,誠如楊漣楊大人所說,熊廷弼守遼東。非議者不能掩其功,功在受得遼東一歲平安,未曾喪地失城,若換一經略,未必能夠做到。」可被打成了烏龜,這也是功勞麼,」朱由校伸手捅了捅地圖,噘著嘴說道。
李彥和孫承宗對視一眼,苦笑搖頭。國戰棋確實讓朱由校主動思考很多事情,但現實要比棋盤複雜得多,終不能用棋盤來思考。
「所以,楊大人也說了,熊經略守遼東,雖有守土之功,卻也有積弱難振,未有萬全之策的缺憾,」李彥連忙說道。
孫承宗也道:「然則朝臣雖多有非經略者。卻也同樣不能提出萬全之策。」
「三娃的辦法就很好啊!」朱由校抬頭看著孫承宗,疑惑地說道。
「皇上,臣的辦法也非萬全,而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互損招數,竊以為也需逐步調整,不必急在一時,」李彥解釋道。
孫承宗也道:「在定策之前,尚不宜輕率地撤換遼東經略。臨陣換將。則全盤皆動,萬一為建奴找到機會。以致為其利用,發動攻擊地話,則遼沈危矣!」
李彥點了點頭:「臣記得楊大人還曾說過:寧議而後用,無用之而後議,寧儲人而待用,無停用而尋人,若朝廷有合適的人選、合適的方略,自然可以更換經略,若無,還應讓熊經略固守遼沈,以防不測。」
「這樣啊,那倒也是,」朱由校見李彥和孫承宗都反對他馬上撤換熊廷弼,便改變主意,點頭說道。
「那麼待朕明日與內閣商議,早定方略,早平遼東,」朱由校拍了拍地圖:「這些建奴真是太討厭了。」
李彥離開的時候,正好看到魏進忠進來,請示朱由校用膳,讓他驚訝的是朱由校對魏進忠居然笑臉相迎,他不是很討厭「李進忠」的麼?難道說這個魏進忠真的不是李進忠,還是說客氏的人品強大到如斯的程度,能夠讓朱由校放棄往日地恩怨?
李彥與孫承宗一起走出宮門,孫承宗對李彥道:「孫某思之良久,也道殺傷策看似簡單,其實複雜,未必能被群臣認可。」
「怕是絕對不會被認可,」李彥笑了笑,知道孫承宗之所以一直沒為這件事爭取,便因為知道此事很難被接受。
「你知道便好,可除此之外,孫某也是想不到萬全的辦法,唯有以熊廷弼之策,更練強兵,伺機而進罷了。」孫承宗搖頭說道。
李彥心中突地一下:「孫大人也以為,熊廷弼做得不好?」
孫承宗點了點頭:「是的,至少不能御下,以致攻訐太多,經略而不能指揮兵將,為之奈何?」
李彥默然片刻,才道:「下官意思,還是要慎重,即便熊廷弼不得不罷,新地經略也當慎重,正如楊大人所言,寧議而後用,無用之而後議,寧儲人而待用,無停用而尋人。」
「楊大人乃謀國之士,此言甚是緊要,」孫承宗微微歎了口氣:「若是可以,孫某倒想自請外放遼東。」
「若是可以……」李彥笑了笑:「孫大人記得一定叫上下官,只是幾萬遊牧民族的騎兵而已,還真不信滅不了他們。」
「俊傑你倒是有信心,」孫承宗無奈地搖頭,和李彥拱手作別,轉身上了馬車。
看著孫承宗的馬車離開,李彥也搖了搖頭:「或許,也該去遼東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