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工 第一卷 稻香 第一百零三回 玩也是文化
    工部尚書周嘉謨年逾七十,湖廣佈政司竟陵縣人,隆慶五年進士,在地方上為官多年,年前方由南京戶部尚書轉任工部尚書,剛剛履任不久。】

    周嘉謨為人最是剛正不阿,汪文言卻能博得周的好感,可見此人確實擅於鑽營。

    「尚書大人,這個李三娃就是《華夏商報》的總編撰,他舉辦象棋大賽,是想要藉此鼓舞人心士氣,」汪文言正襟危坐,絲毫沒有與李彥一起時隨意、粗獷的樣子。

    「鼓舞人心士氣!」周嘉謨發須花白,但卻精神矍鑠,腰桿子挺得筆直,聲若洪鐘:「這個想法不錯,這才是他的《華夏商報》應該做的事情。」

    周嘉謨作為傳統文人,對李彥藉著《華夏商報》謗議朝政的行為並不認同,在這一點上,更加年輕的左光斗、楊漣則以為報紙議政,只要持身正,便有利於打擊奸邪小人,汪文言更是主動借助報紙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汪文言知道周嘉謨對東林一派持同情態度,也主張起用之前朝爭中被黜陟的人才,不過周嘉謨從萬曆九年開始,便外放為地方官,一直在四川、雲南、兩廣做官,與東林的關係並不密切。

    「尚書大人,」汪文言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辭句:「尚書大人所言極是,或許這個李三娃也是想做出轉變,要為國事盡一分心力。」

    「他能這麼想是最好!」周嘉謨伸手在桌上敲了兩下:「下棋能否鼓舞民心士氣,怕是作用不大,關鍵在於報紙鼓吹。」

    「那個什麼主席。老夫是不會去做的,」周嘉謨擺了擺手:「不過他的想法不錯,老夫可以支持,老夫會以象棋為引子。寫一篇文章,談一談民心士氣與遼東戰事。」

    「全憑尚書大人安排,」汪文言起身作揖,表示感謝。

    周嘉謨不願出任榮譽主席,這本就在李彥與汪文言地預料之中,而讓周嘉謨為棋賽寫一篇文章。這也是李彥的底線。

    「聽說,這個李三娃還搞了個機器廠。號稱做出了什麼車床,可以讓尋常人等也能操持木工?」周嘉謨擺了擺手,示意汪文言坐回去。

    汪文言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機器廠做出的木工車床,用腳蹬輪子。帶動圓鋸,便是汪某也能輕鬆鋸開一塊木板。不過現在只有鋸床、鑽床兩種,據說還有刨床、圓棒機還在研究中。」

    「真的有這麼簡單?」周嘉謨作為工部尚書,似乎對這方面地事情格外關註:「如果真的有用,豈不是說製造軍械也會變得容易?」

    「李三娃曾經說過,若用他的機器與製造方法,由他來製造軍械,朝廷只要出銀購買,所需的銀錢定然能節省不少,」汪文言趁機為李彥說起了好話。

    周嘉謨臉色一沉:「事關軍國大計,怎麼可能交給私人?」

    「倒是他這個車床。本官會讓人考校一下。若是真的有用,可讓各坊仿製。」周嘉謨道。

    周嘉謨甚至不願意與個人做生意,李彥聽了無奈地笑道:「多謝汪兄美言,若是如此倒也罷了,朝廷的採辦對我等來說,可真是承受不起。」

    李彥還記得天津銀魚廠地採辦太監徐貴,這官方的採辦業務說好也好,說不好那就很不好,說不定就會變成義務地,弄得血本無歸。

    汪文言拍了拍李彥的肩膀:「採辦裡的油水可大著呢,要是周大人真的看上了,也不妨爭取一下。」

    要不是胥吏難纏,官方的生意自然好做,起碼數量上有保證。

    「你有華夏報在手,誰敢找你麻煩?」汪文言笑道。

    李彥聽了卻皺了皺眉頭:「就怕有人要找《華夏商報》地麻煩。」

    既然周嘉謨也對《華夏商報》議論朝政有所不滿,那麼持同樣想法的人一定還有很多,李彥不得不考慮在這方面收斂一點。

    周嘉謨地文章很快刊登在《華夏商報》上面,當朝尚書,這樣的身份足夠顯赫,並引起關注。除了周嘉謨的文章,李彥還想法邀請其他一些不那麼顯赫的官宦顯貴撰稿,還有華夏社的新聞稿與評論,多方呼應。\

    這些文章大多圍繞李彥所提出的主題,將棋盤比作遼東戰場,以象棋大賽來激發大家對遼東的關注,並號召大家支持遼東。】

    也有些文章圍繞象棋文化,發掘出很多有意思的東西,譬如楚河漢界的由來、象棋中小卒一往無前的精神等等。

    與這些文章一起配發地,還有棋界地一些傳說、故事,為了宣傳造勢,《華夏商報》甚至一下子多出了一張兩版,增加了副刊,專門配發與趣玩有關的內容。

    與周嘉謨相比,朱由校出任拼圖大賽地代言人則比較順利,朱由校本人是一萬個願意,至於太子朱常洛那裡,則由汪文言說動王安出面,也沒有任何問題。

    朱由校寫文章不行,可以由別人來寫,李彥將拼圖的發明歸功於朱由校對遼東戰事的關心,寫了一篇文章介紹拼圖的發明經過。

    有報紙的宣傳,加上皇孫的光環,還有一些特邀文人的約稿,拼圖的聲勢也很快變得炙熱,與象棋相比,也不遜色,特別是玩拼圖的人中,很多都是士紳官宦人家的子弟,儼然成為一種時尚。

    鞏永固就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員,他與幾個好友在接觸了拼圖以後,很快便喜歡上這種遊戲,幾乎每天都來彥熙樓,也不要包廂。拖幾張小桌子拼起來,然後買來趣玩館最新的拼圖,一邊喝酒一邊玩。

    他們用拼圖代替酒令,通常是每輪用同一種拼圖。每人一塊,打亂以後進行交換,依然是每人一塊,然後同時開始,玩得慢者喝酒,一塊拼圖可以重複玩很多次。

    「今個兒有什麼新的圖沒有?」與往常一樣。鞏永固與幾個好友來彥熙樓喝酒,從來不走正門。而是先鑽進趣玩館。

    與同樣圖案地拼圖相比,新的圖案總有新的樂趣。

    「原來是鞏大哥,」李小為熱情地招呼道:「各位來得正好,今天新出了一套少詹事練兵系列的第一集,有四塊板子;還有大明天下第三集地四塊板子。」

    「行。新到的全都要,今天六個人.就來十套好了,」鞏永固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轉身便與幾個好友說笑著進了彥熙樓的大堂,開始擺桌子。

    每個位置旁邊都掛著一本紙冊,上面繪著不同的七巧板圖案,前半部分是圖形,後半部分是解法,只要能擺出冊子上沒有的圖案,彥熙樓就會贈送一道菜。

    「快快快,將那個馬擺出來。」鞏永固拖過來一張三角形的桌子。連聲叫道。

    其他人也七手八腳,呼喝著搬起桌子。要擺出昨日回去後好不容易研究出來地圖形。

    「別弄了,已經有人擺出來了,」同來的劉文炳翻了翻旁邊地圖冊,發現後面又多了幾頁,與幾幅新的圖形。

    「不是吧?」鞏永固很受打擊,搶過圖冊一看,果然是有了,剛要開口罵人,看到下面拼出者的名字,又閉了嘴。

    在那個「馬」形圖案的下面,寫著第一個拼出這個圖案的人名:朱由校。

    「嘖嘖嘖,皇孫就是皇孫,」眾公子在旁邊讚歎道。

    「真是晦氣,又被這傢伙搶在前面了,」鞏永固翻了翻白眼,看了看旁邊註明地時間,忍不住推了劉文炳一把:「這個圖剛畫上去不久,都是你這傢伙,咱們早些來,可就搶到前面了。」

    劉文炳找了個位置坐下,瞥了鞏永固一眼:「現在不過巳時,也不知道是誰睡得跟個豬似的。」

    鞏永固俊面微紅,無奈地坐了下去,他昨天拼這個圖形到雞鳴時分才睡,沒想到就起來晚了。

    「下次拼出新地圖案,就算是半夜,也一定要馬上過來,坐等到彥熙樓開門為止,」鞏永固手上翻著圖冊,看到很多圖案下面都是朱由校的名字,只有幾個是他自己,不由暗暗下定決「嘖嘖,沒想到奴兒干都司有這麼大,怕是得十幾個北直隸吧?」劉文炳打開一盒拼圖,裡面有一張兩倍書頁大小的紙,上面印著這塊拼圖的完整圖案,卻是奴兒干都司的簡明地圖,還有些文字介紹。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鞏永固看著地圖,不由自主地吟唱起上面題寫的一首詩。\

    「三娃,你這辦法倒是真有效果,」二樓的包廂中,汪文言指了指半開的窗頁,下面的聲音清晰可聞。

    「鞏永固,還有劉文炳他們幾個,都是顯貴子弟,平常在街頭廝混,竟然能吟出男兒何不帶吳鉤這樣的詩來,哈哈,如此下去,何愁建奴不滅?」汪文言喝了口酒,感慨地說道,也頗有些意氣風發。

    燕幾拼成地長桌擺在窗口,汪文言對面坐著李彥,旁邊地朱由校正對著窗口,手上拿著一塊拼圖,兩隻大拇指運指如飛,一會兒又舉起雙手:「三娃,阿校又拼出來了。」

    李彥拿過那塊拼圖,看了一眼,指著上面的圖案說道:「這就是奴兒干都司,地方比江南各省加在一起還要大,那裡地曠人稀,土地肥沃,若是都墾作良田,我大明就沒有人吃不上飯了。」

    「嗯,等打跑了建奴,就可以讓百姓過去種田了,」朱由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拿起另外一塊拼圖。

    李彥搖了搖頭,看到朱由校貪玩地樣子,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有效果,將那塊拼圖扔到汪文言面前:「那是唐朝李賀的詩。他是照著上面念地。」

    「呃!」汪文言尷尬地笑了笑:「這小子,念這詩還真像模像樣的。」

    李彥微微一笑,轉過頭向窗外看了一眼:「倒也未必,如果只是吟詩。還是無法打敗建奴,就好像朝堂之上爭來爭去,戰策萬千,但下面的兵不行,怎樣的戰策都沒用。」

    「所以你就弄出了這個?」汪文言拿起另外那套「少詹事練兵」系列地拼圖,笑著說道:「三娃啊。你的想像力總是讓人歎為觀止。」

    「這套拼圖一出,再過幾天。怕是京城的百姓都要知道徐大人在練兵了。」

    李彥笑了笑,這件事他確實有些得意,其實他當初也是沒想到,拼圖居然會產生這樣大的影響。

    當然,這也和他的運作有關。將拼圖做成不同的系列,譬如面前這兩套。以大明地圖為內容地「大明天下」系列,以及以徐光啟練兵為內容的「少詹事練兵」。

    前者屬於知識性地,除了地圖系列,還有遼東特產、遼東山河、遼東風俗、遼東民族等,每個系列都有很多塊拼圖構成系列,還配有文字說明,介紹遼東的情況,通常是四塊為一集,逐集發行。

    「少詹事練兵」這一類有些漫畫或者連環畫的味道,第一集四塊拼圖的圖案分別是「募兵」、「練兵」、「治器」。以及「造炮」。

    此外還有像「奴酋叛國」。第一集的四塊拼圖分別是「為奴」、「誤殺」、「起兵」、「征服」,簡單介紹了努爾哈赤起兵地過程。

    考慮到面向的人群。李彥自然不會去美化,而是「醜化」,將努爾哈赤當做野蠻人看待。

    像這樣地拼圖還有其他幾種,既有一定的故事性,又有拼圖的趣味性,很容易傳播。

    拼圖的成功讓李彥意識到文化產業的潛力,他已經打算在拼圖的基礎上,進行更加深入的開發,譬如連環畫、故事連載、圖書出版等。

    在李彥旗下的產業中,與印刷相關的最為龐大,技術發展也最快,拆字檢字法、檢字轉輪、金屬活字、油墨、套印,因為使用較多,經常會有新的問題與新地發現,從而做出新地改進。

    在大量的投入與不計成本地試驗、改進中,印刷坊的印刷已經形成了成熟的流程,而且還在不斷提高。

    其中最困難的金屬鑄字,工藝水準也在穩步提高,已經鑄造出多套鉛、銅、錫的金屬字模,以及合金字模。

    此外,李彥還發現一種與錫的性質很類似的金屬「連錫」,將其作為混合料與鉛、錫澆注字模,品質出其地好,很可能便是後世鉛活字中使用的「鉛錫銻」中的銻。

    雖然李彥沒有把握,不過用這三種金屬做成的合金,熔點低、熔融後流動性好,,凝固時收縮小,鑄成的活字字面飽滿清晰,其易於鑄造的特點,以及鑄造出的活字品質,都要比銅活字,單純的鉛活字更好。

    在經過多次試驗以後,華夏印刷坊已經開始採用這種合金字模,並繼續摸索最佳的金屬配比。

    鑄字效率的提高,使得金屬活字的使用更加方便,並大大降低了印刷的成本,提高了印刷的效率,當然這也是相對的,事實上李彥對現在的印刷效率並不滿意。

    在使用金屬活字以後,印刷坊的印刷仍然採用「刷印」的工藝,也就是用棕刷在字模表面刷墨,然後將紙張覆蓋在上面,再用棕刷輕刷紙背,使字模上的墨跡印到紙上。

    印刷印刷,所謂的「刷」指的就是這個過程。

    這樣的印刷方式需要幾個工序,顯然快不起來。

    印刷印刷,既然刷不行,李彥就想到印,「印」就和敲印章差不多,其過程要比「刷」來得更加簡單,印刷的效率也應該更高。

    簡單的印還不行,最好是連續印刷,並實現機械化,在李彥看來,印刷的技術革命依然任重而道遠。

    螺旋式搾油機在投入市場一段時間以後,其效能得到充分體現,京城的油價差不多下降了將近一成,也有更多的搾油坊購買這種新式搾油機。

    也有比較大的搾油坊購買了搾油機後,打算找木匠進行仿製,最終卻發現這樣做並不划算,首先是浪費時間,其次是花費並不低。

    華夏機器廠的搾油機雖然也有接近五成的毛利,不過憑借華夏社的關係,華夏工場的物料費本身就比較便宜,再有機器加工和標準化管理,物料的耗費也被嚴格控制,這都是搾油坊找木匠來做無法做到的。

    借助木工車床的作用,華夏機器廠安排普通力工協助木匠做活,效率高、費用低,分攤到每台機器上的人工成本也很低。

    而搾油坊僱用木匠作短工,雖然工錢也不算高,但要比普通的長工高出許多,加上需要耗費更多的工時,算下來並不少花錢。

    更重要的是華夏機器廠的產品都是經過不斷試驗、改進,精確設計,嚴格驗證的,其質量、性能都要比普通木匠的紡織品好出很多。

    依靠這些優勢,華夏機器廠逐漸佔領了京城新式搾油機的大部分市場,並且開始輻射直隸地區,並向山東、河南、山西、南直隸等地發賣,引發了一個銷售**。

    李彥用搾油機的利潤,在南城外的郊區購置了一片田地和田莊,將宅院改造成為生產基地,並繼續擴建廠房。

    由於要照顧城內的生意,特別是華夏社的事務,進出城不是很方便,便將原來在城南的宅子作為研究基地,一些還沒有投入生產的新產品,多數是在這樣做研究、試驗。

    解決了基本結構問題,腳踏式紡車可以增加到八個紡錘,繼續增加到十個、十二個,甚至十六個在機械構造上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這種紡車也需要人操作,松江的腳踏式紡車之所以只有三個紡錘,其它地方的手搖式紡車只有一個紡錘,很大程度上時因為人工只能控制一到三根棉紗。

    李彥對手工紡紗進行了仔細的研究,細分從棉花到棉紗成形的所有細節,發現關鍵問題並不在於腳踏式或其它形式的傳動結構,也不在於錠子是否直立,事實上在紡麻的機器上已經有直立的錠子,甚至也不在於錠子的多少。

    關鍵的問題在於從棉條到棉紗,這裡有個抽、捻的動作。

    也就是說,通常紡紗是一手搖紗車,一手拿著棉條,還要用手捻動。

    紡紗車能有幾個紡錠,就受到人手的操作能力限制,所以松江最好的紡車也只是三隻錠子,因為人的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正好夾住三根棉條。

    要實現多錠紡織,就必須解決手夾棉條以及棉紗的牽引和捻卷,這才是多錠紡紗機的關鍵之處。

    就這個角度來說,李彥甚至不認為多錠紡車與紡錠的豎直有何關係,至少他現在還沒有弄明白,為什麼哈格裡夫斯看到倒下的紡車,會想到多錠紡紗車.

    或許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傢伙與以前的李彥一樣,也是對紡紗一竅不通,歪打正著。

    或許與哈格裡夫斯一樣,李彥在仔細研究過以後,也成功解決了牽引與捻卷的問題,也就是在紡紗車上加一個夾住棉條的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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