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軒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嗡」的作響,無數雜亂的聲音在他腦門內衝撞,令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怔怔的站著,看著瑟縮在地上那個梨花帶雨的人兒,她的面龐清楚的映入他的心頭,這張臉,先前是那麼的活潑調皮,此刻卻是那般的嬌弱令人憐惜。
「這……」獨孤方志望著這一幕,氣得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假像擺在眼前,事實在你我的心中,可這事實解釋出來他的兒子會相信嗎?
他後悔了,真不應該殺了那個僕人,有他在,至少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吧?
失誤,失策,他怎麼也沒料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做出如此大的犧牲,犧牲自己的清白去污陷他,這份勇氣與膽略哪像是一個尋常女子家所擁有的?
獨孤軒此刻再也不掩飾心中的憤怒,他轉過頭對自己的父親怒吼起來:「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你為什麼還這樣對她?父親,你怎麼一點希望都不留給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為什麼還要傷害她,為什麼?為什麼?……」
「軒兒,你聽我說,這不是事實,我根本就沒有碰她,真的,我沒有碰過她,這……這……都是這個狠毒的女人一手導演的,她是想挑撥我們父子的感情,軒兒,你要相信你父親,你父親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軒兒,這不是真的……」
「嗚嗚嗚……」何悠哭得更凶,身肩一顫一顫的,大滴大滴的淚珠奔湧而出,令人心為之動容憐惜,真恨不得把她攬入懷中給她安慰。
獨孤軒痛心疾首的說:「父親,倩兒的事我忍了,你在郊外宅院裡圈養的那十幾名美貌侍女我也當做不知道,你在人後怎麼樣那是你的事,至少你還能在人前維持著你的形象,給了我們獨孤家光鮮亮麗的外表,可是……為什麼你連她都不肯放過?她是我的女人……我休了她,可她還是我的女人,父親,你不該……動她,為什麼要讓我恨你?父親,你讓我感到絕望……絕望……你為什麼要毀了我的希望?」
「軒兒,我沒有……」獨孤方志極力要去解釋,唇唇欲動,可是吞出來的字除了「沒有」外他不知該如何解釋起,思緒混亂,理也理不清!
何悠緩緩的支撐著身子站起來,獨孤方志、獨孤軒這對父子還在爭吵質問解釋中,誰都沒有注意到何悠這邊的異常,說時遲,來時快,她的氣息像一陣風,劃到獨孤軒身邊,他腰身的匕首已被她抽出,隨著「啊……」的一聲慘叫,鋒利的匕首向獨孤方志的胸口迅捷的刺過去……
人的身體結構雖然不是很熟悉,可是心臟的位置她還是很清楚的,上學時學了點皮毛的生理課知識,卻在這個時候大派用場,如果她估算成功的話,她相信,她那一刀刺下去獨孤方志的命估計是保不住了。
鳥之將亡,其鳴也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為了防止獨孤方志在臨死前仍苦苦去訴說他的清白,所以她的那一刀絲毫沒有給他留下餘地,刺得快、準、狠。如果他不是那麼殘忍的對待何老爺子,她也不會對他有那麼大的恨意,是老人都應該得到尊重,如果是那些心如蛇蠍的老人,那麼就該早早的讓他們登上極樂世界。
「父親……」獨孤軒一臉的震驚與詫意,他抱著獨孤方志軟下來的身體,萬千情緒又湧上心頭,一邊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邊是自己最愛的女人,如何抉擇?魚與熊掌怎可兼得?
「軒……兒……」獨孤方志艱難的吐道,臨死前他仍不忘解釋,他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想告訴自己的兒子他的清白……
沒有過多的遺言,獨孤方志就此斷了氣,一代梟雄,慘死她手……
第一次殺人,原來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般害怕恐懼,一刀就可以了斷了一個討厭的生命,多麼容易啊,人命,又是這般的脆弱!
「你……」獨孤軒像霜打的茄子,頹然的敗落,再多的指責又有什麼用,父親的命還能喚回嗎?如果不是我大意,父親也不會死,都怪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眼前斷了呼吸卻無能為力,恨,他好恨好恨自己,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聽父親的話,不娶她,或許父親也不會死,自己也不會在愛恨中掙扎,她也不會受到污辱……
「或許殺了我你心裡會好受些。」輕飄飄的聲音從何悠的嘴裡發出。
獨孤軒抬眸,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眼神卻堅毅鎮定的女子風清雲淡的看著他,「拿著那把刀也朝我的心口刺過來,這樣我們都解脫了,來吧,抽出那把刀,殺了我,殺了我……」她的聲音帶著魅惑人心的魔音在向他催眠。
獨孤軒怔怔的看著她,手像沾了那股魔力,竟顫抖的朝他父親胸口的那把刀摸上去,何悠撇嘴一笑,繼續魅惑道:「來吧,抽出它,朝我這裡刺過來,殺了我,你的愧疚難受統統就消散了,殺了我,殺啊……」
獨孤軒手撫到那把刀上,手指收縮,手掌心握住了刀柄,獨孤方志胸口流出的鮮紅血液把他清淡的綠衣沾染成了一朵散發著詭異色彩的花朵,張揚的突顯著它噬血的本性。他的眼神迷離,氤氳著一層厚厚的濃霧,微抬著頭看著她,然後又低眉,不知瞟到了什麼,收緊的手指倏地從刀柄處抽拿,臉上怔忡迷離的表情換成了一副大怒懊喪的嘴臉,聲色俱厲的說:「你……你瘋了……」
「我給機會給你殺我的,不殺以後別後悔!」何悠肅穆地道。
「你……我……」獨孤軒嘴角抽搐,有什麼東西堵在他的心口,令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何悠嘴角一揚,平靜的問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殺還是不殺?不殺我就走了。」
獨孤軒搖晃著站起來,逼到何悠面前道:「走?……呵呵……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想離開我身邊?何悠,你休想,即使下地獄我也要拖著你一起下。」
何悠惶恐的後退了幾步,這樣的結局是她使料不及的,殺了他父親,他以為他會恨她,就此絕了對她的情,可是,可是……
為何他還要苦苦抓著不放手?
何悠痛下決心道:「我不是她,獨孤軒,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何悠,你跟她從小一起長大,她什麼樣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看看我,你看清楚了,我性格中哪一點像她,哪一點有她的影子,我不是她,真的不是她……她在嫁給你的路上就不見了……你信不信,我是一個穿越到她身上的魂靈,我只是一個寄托在她身上成長的魂靈,我不是你愛的那個人……殺了我,讓我解脫吧……或者放了我,讓我走……」
獨孤軒不相信的搖著頭,「你騙我,你就是她,她沒有死,沒有死,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你明明就是她……」
「我不是……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不是她?別執迷不悟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她……我有我愛的人,我根本就不愛你,別忘了,我們初夜那次……」
獨孤軒痛苦的打斷道:「別說了,不管你是不是,總之,我不會讓你走。」
「如果我要死,你怎麼留得住我?」
「不……不可以……你要敢死,我就毀了你們何家的一切,你姑姑,你父親,凡與你們何家有關的任何人。你一死,我就要他們陪著你一起下葬。」
何悠踉蹌著癱到地上,「呵呵……那你就殺好了,他們不是我的親人,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上的人,我要回我的世界裡去,那裡,有我愛的人在等著我,我受夠了這裡的一切,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獨孤軒站在她面前,靜靜的看著她,他要把這個女人看透,看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她,看她到底有什麼魔力令自己欲罷不能……
「別強留她,放她走吧……」一個黑色的身形閃了進來,他立於門邊,低沉著嗓音說道。
「秦淵……」何悠從地上爬起來,撲過去,鑽進了秦淵的懷裡。
摘除掉面具的秦淵,面龐醜陋嚇人,再加上一身黑色的衣衫,宛若從陰曹地府裡走出來的鬼魂。而何悠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撲到他懷裡,無聲的,緊緊的抱著他……
獨孤軒英俊的面容上寫滿了哀傷,空空的懷抱更加劇了他心中的失落與憤怒,手指甲已嵌入了肉中,拳頭緊緊的捏著……
「帶我走……」何悠悶聲說道。
從計劃殺獨孤方志那一刻起,她已決定放棄了與獨孤軒的愛恨糾葛。與他的感情,只能用陌路來結尾,愛的極至不是恨,是漠然,放過愛,放了自己……
秦淵掙扎的手慢慢的揚起,輕放到了她的後背上,突而又加重了力道,把她緊緊的壓到自己懷中,他聽到懷中女子發出一聲疼痛的悶哼,驚覺自己弄疼了她,掌心的力氣漸漸鬆了下來,手掌撫到她的髮絲上,在她散亂的髮絲上來回的撫摸安慰。
獨孤軒再也看不下去了,怒吼起來:「滾,你們給我滾……」
「秦淵,帶我走,你去哪我就去哪……」何悠低低的說道。
秦淵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髮,朗爽地說:「好。」
獨孤軒又咆哮起來:「滾,都給我滾……」
「今晚朝陽王已經開始行動,現在這個時候,皇宮應該被他控制住了吧……」秦淵含糊的道,話在精彩處卡了下來,兩個男人的眼眸相互碰撞,一樣的睿智,一樣的不動聲色……
秦淵嘴角一揚,眸中含著笑意,手環抱著何悠,擁著她,離開了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