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是被自己的稱呼語氣搞得渾身雞皮疙瘩的,偷偷地忍著想笑的衝動,眼角的餘光卻突然掃到凌奕渾身一震,我詫異的抬頭看他,只見他怔怔地看著我,眼裡有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難道是我裝得太像,讓他想起顧清影了?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有自制能力!看屋裡的其他人也明顯感到了他的異樣,目光齊齊朝他看過去,我憤憤地瞪他一眼,忙出聲道:「奕郎,我今日覺得好多了。」言外之意是,看到我好起來,也不用那麼震驚吧。
果然,大家又收回目光,只聽上官燕『吃吃』笑道:「大哥這幾日總是魂不守舍的,看來你這小妮子不是在裝病,好吧,看在你好起來的份上,姐姐我就不責怪你了。」
雖然她現在當我是顧清影,但我仍忍不住喜歡她,我握著她的手道:「燕姐姐為什麼急著要走,何不多住幾日,待小影好起來,再陪姐姐。」
「如果你好起來還陪我,那有人就得殺人了。」上官燕一臉促狹的笑容。
「姐姐老取笑我。」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剛才的挽留,是因為今日看到他們在整理行裝。但是我畢竟不是顧清影,如果一直這麼說下去,遲早會露餡。我忍不住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凌奕。
他和褚雋明在圓桌邊坐下,錦娘為他們斟上茶。他的目光仍緊鎖在我身上,看到我求救的神色,他一怔,立即笑道:「雋明也不管管你家燕子,小心我今晚便轟你們出去。」
錦娘也在一邊打趣道:「是啊,這次回去,是該請老爺將二爺和燕小姐的親事辦了。」
上官燕不依笑罵錦娘,而那褚雋明笑道:「要走也得喝了大哥今晚這頓酒才走,可惜小影不能參加,真是遺憾萬分。」
這褚雋明和上官燕真是一對,一個溫文爾雅,一個爽朗潑辣,我心裡暗讚,再看一旁微笑的凌奕,其實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他不笑的時候,臉上的線條讓我覺得過於冷峻,這一笑,立即淡化了許多。
也許感覺到我的凝視,他的目光對上我,有瞬間的失神,我一怔,忙收回目光,臉上有些發熱,這是在幹什麼?我幹嘛要偷看他?我在心裡哼了哼,要看美男也光明正大地看。再抬起眼,他已收回視線,繼續和褚雋明談笑,我覺失望的撇撇嘴。
只聽上官燕認真道:「小影成親那日都是好好地。怎麼會突然就病了?」
我一愣。看凌奕仍是不動聲色地在和褚雋明談笑。心裡暗暗佩服他地鎮定。忙道:「都怪我身子弱。可能是因為沿途勞累。再加水土不服。所以才病了。」
錦娘忙在一邊接口道:「大夫說了。小姐是外感風寒。再加內熱積聚。一寒一熱之下內外不能調和。所以才病了。不過並不嚴重。再吃上兩幅藥。基本就可以全好了。」
我忙點頭:「讓褚哥哥和燕姐姐擔心了。是我不對。」
上官燕嗔道:「傻姑娘。[]你哪裡不對了?風寒感冒難道也怪自己。」
「姐姐。」我頓了頓。心裡發堵。這話不是我幫顧清影說地。而是我自己說地。從小生活在舅舅家。不管對錯。都是我地錯。我已經早習慣了去承擔別人地錯誤。去忍受。再學會不把它當成煎熬。
眼眶發紅,有熱熱的東西湧上來。第一次有人這麼理解我,即便她面對的不是真的我,但是這話,我覺得她是對我說的。
「傻姑娘,這麼愛哭,哭紅了鼻子,小心不好看了。」上官燕輕聲哄我。
「姐姐。」我再喚了喚,鼻子堵著,聲音悶悶的,我不能再去表達更多的東西,只好輕聲的喚一喚。
褚雋明在一旁輕聲笑道:「小影幾時變得這麼愛哭了,在我的記憶裡,特別是最近幾年,可從沒看到小影哭過啊。」
錦娘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僵硬,她默默地遞了一條絲絹給我,我摀住鼻子,愕然,難道顧清影從來不哭的嗎?我怎麼知道。況且,我剛才又不是故意哭的。
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褚雋明的一句話,竟然讓我找不到可以解釋的話。凌奕突然笑了,一臉溫柔地看著我道:「清影是捨不得你們,對吧。」
我連忙點頭,鼻音濃重的「嗯」了兩聲。
只聽上官燕笑道:「我們現在該稱小影作大嫂才對,有大哥在,恐怕大嫂不多久就會忘了咱們。ashu8」
褚雋明微嗔道:「燕子別貧,看待會又將小影惹哭了。」
我有些尷尬地笑起來,一屋子人也都輕笑,我心頭釋然,其實剛才不過是褚雋明無心的一句話,卻惹得這屋裡別有心思的三個人神情各異,做人也是這樣,當你過於在意某件事的時候,往往會被自己的心虛蒙蔽,我現在的身體,現在的身份就是顧清影,我擔心什麼呢?
我坦然地看著上官燕和褚雋明,微笑道:「褚哥哥和燕姐姐的行裝可打點好,此去路途遙遠,若有何欠缺一定要告訴我。」
上官燕微笑道:「小影不用費心,一切都有大哥打點,妹妹還是好好養病,待你好起來,再回來看我們。」
我想起錦娘說過,凌奕每年都會回鳳鳴國去,於是點頭道:「好,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很快好起來,到時候再回去看你們。」
褚雋明忽然似憶起什麼出聲道:「臨行請前義父再三叮囑,讓小影不用擔心家裡,如今小影可有話或者書信讓我們帶回給義父,也讓他老人家放心?」
我頓時愣住了,面對褚雋明和上官燕我還能以裝病來敷衍,但是對於顧清影的父親,那個鳳鳴國的太師,我能給他說什麼?書信?我連這時空的文字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雖然和他們說話毫無障礙,但我也斷然編不出一封書信來。
這可怎麼辦?腦子裡瞬時轉過這些念頭,急中生智下張嘴道:「我……咳,咳,咳……」我用絲絹捂著口鼻,努力咳嗽,用盡了全身力氣拚命咳。
屋裡頓時亂成一團,上官燕驚呼上前扶我,錦娘忙去桌上倒水,而凌奕一個箭步撲上來,坐到床邊,將我擁入懷中,用手輕輕順我的背。
我搖手推開錦娘遞過來的水,另一隻手仍是捂的口鼻,不停地咳,咳得雙目發紅,太陽穴發漲,咳得渾身顫抖,咳得肺裡面的空氣一絲絲抽離,隱隱生痛,咳到我自己都分不清是真咳還是假咳了,只覺得被凌奕輕輕地擁在懷中,頭靠在他的肩上,他的一隻手輕輕地在我脊背上撫過,很溫暖,很舒適。
好可笑地演戲,突然心頭一悲,咳嗽也漸漸停了下來,我喘著氣,輕輕往後挪。凌奕卻沒有放開我,只是淡淡道:「給義父的書信準備好後,我再交給你們。」
他的聲音很輕,卻隱隱散發著不怒自威的霸氣,褚雋明有些尷尬起身道:「小影還在病中,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上官燕也起身道別:「小影好好養病,姐姐先走了。」
我歉意地看著她點頭。心裡默念著:「真抱歉,我騙了你們,但是為了自保,我不得不這樣,真的很抱歉!」
凌奕並沒有和他們說話,只是低頭溫柔地看著我,輕聲道:「好些了嗎?」
我默然點頭,凌奕高超的演技足可以到我那時代去拿個什麼獎,找不到應對的話,卻見他一手接過錦娘手中的水,溫柔地遞到我唇邊。
我不好當眾拒絕,只能一手接過來,微溫的茶水滋潤著我咳的乾澀的喉,凌奕摟著我的手並沒有松,只聽他道:「你們先去正廳吧,酒宴應該已經備好,我隨後就來。」
他兩人輕應了一聲,便朝外走,我心頭一陣歉疚,這踐行宴估計會因為我這場表演搞得氣氛尷尬吧。我忙喚住他們,清了清嗓子道:「褚哥哥,燕姐姐,你們一定要多喝一點,小影不能作陪,當是替小影喝的,好嗎?」
我抬頭看向凌奕,對上他沉靜的眸子,我帶著一絲請求的眼神看著他,他微微一怔,眸子裡似乎多了一些什麼東西,他突然笑起來,鬆開我,朗聲道:「雋明,燕子,我們一起過去,咱們今晚不醉無歸!」
他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拍著褚雋明的肩出去了,上官燕清笑起來:「小影好好養病,姐姐一定將你那份酒一起喝掉。」說完也回頭走了。
我吁了一口氣,靠回床頭,看錦娘關了門反身回來,我看著她笑了笑,有些疲憊。
錦娘坐到床頭,有些猶豫道:「小姐,真是難為你了!」
我淡淡道:「別說這些了,該是晚餐時間了吧,咱們可什麼都沒吃呢。」
錦娘這才恍然,也起身出去了。我看著窗外漸沉的天色,心裡生出一絲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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