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二一一章 宮中撐腰
    第二一一章宮中撐腰

    對西夏通商?以前金國不是一直與西夏進行榷場貿易麼,為什麼現在突然提出來要議定是否通商?洪過一下子糊塗了。

    見到洪過的樣子,蕭裕急忙解釋,原來,就在西夏使團到達後,這些西夏人並非金國大臣們想像的那樣態度謙卑,而且也不是讓女真廷臣們予取予求,反而是很有禮貌但據理力爭,根本看不出是戰敗投降的國家,這種態度令不少女真和漢人大臣十分不爽。

    於是,這些大臣們想出一個收拾夏人的法子,向完顏亮提出來,即便與夏國和議,也要斷絕了與西夏的貿易,令「夏人手中再無中原器物」。其實就是學南宋,用貿易戰來收拾桀驁不遜的西夏。

    這個辦法,也是金國大臣們從南宋學來的。當初金國與高麗開戰,南宋雖然表面是金國藩國,但對這件事很是不爽,於是就在邊境的榷場上用各種因頭,想辦法切斷了與金國的貿易。這下子,金國內部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大地震,驟然沒有茶葉喝,沒有南方的香木燃燒,沒有各種各樣的香料用來做菜,甚至是沒有了做工精美的綾羅綢緞,整個金國上下就好像被抽去了一根筋似的。

    若非洪過用大筆的走私填補了這個市場,真不知道金國的大臣們會堅持多久,是不是就在這場最原始的貿易戰中,向南宋屈膝投降了?

    現在金國的權貴們現學現.賣,也要讓西夏嘗嘗這種苦頭。

    說起來,西夏對金國的需求還真.不是一般的高,西夏稍微有點錢的人都在喝茶,夏天人人都要穿麻衣或者絲綢錦緞,生活中稍微有點檔次的家庭都要使用瓷器,甚至說,就連那西夏最出名的青唐甲的鍛造,還要大量從金國購入石炭作燃料。

    洪過最終得出結論:兩國邊貿.門類如此繁多,自然西夏對金國的依附性也就更強,一旦金國展開貿易戰,結果還真不好說。

    但是這種貿易戰真的必要麼?通商和禁絕貿易的.爭論背後,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因素摻雜?洪過皺起眉,想起在武清縣遇到的唐家三少,唐家是河東大商號,每天經手的貿易多達數萬貫,以唐威和洪過的關係,區區提貨權的拍賣,還值得唐威親自前去坐鎮?

    想到這裡,洪過立即招來翟平,聽了情報總管的匯.報,他緊皺的眉間漸漸舒展開……

    當天夜裡,自己肉身佈施好好安慰了兩個帶發.修行的美婦,第二天洪過強撐著酸軟的身子爬上馬車,搖晃著進了中都皇城。

    洪過拜年,這事.不新鮮,更何況前一天晚上,就將新年的賀禮送進宮了,今天的到來早在很多人意料之中。守衛的侍衛親軍與合扎猛安很快放行,拜見了兩宮皇太后,陪著兩位太后說笑半天,又被留下一起吃過午飯,這才得以出了太后的寢宮,溜躂著往皇帝寢宮走去。

    洪過這般隨意出入禁宮,實際早在朝中引起一片非議,有些御史看不過去,上了幾道奏折,請求皇帝加以規範內宮門禁。只是因為洪過並無官身,所以御史的彈劾自然落了空。

    而且彈劾洪過的御史多是漢人或者宋人,這個團體的上層,比如張浩蔡松年這群人,對此根本不在乎,他們早就得到風聲,傳言有位女真皇族極為尊貴的婦人,都被洪過納為私寵,比起這件事來,出入宮禁算個多大的屁事?

    對著守在寢宮門外的侍衛親軍打個招呼,洪過請站在一邊的小底去通報求見。那幾個小底雖是笑著告訴他,皇帝早有話傳出來,洪過到了自己進去就是,無奈洪過執意堅持,他們才無奈的進去通報。

    洪過如此堅持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可以在完顏亮面前談笑無忌,但是必須尊重完顏亮作為一國皇帝的尊嚴,或者說,是完顏亮的虛榮心。

    等到洪過進去,就見裡面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比起前幾年,只有皇后徒單氏和元妃大氏兩人相伴的情形來,今日的皇帝周圍,可是群芳雲集。

    見了突然走進個陌生少年郎,所有女人一起用好奇的目光注視過去,剛才就聽說了,進來的是朝野皆知的上京殺神洪過,誰能想到,這麼玉面朱唇的少年書生,竟然就是傳說中青面獠牙的洪過?

    突然看到這麼許多女人,洪過先是一呆,而後尋找人群中的皇后徒單氏,苦笑下問道:「嫂子,我那位大忙人師兄呢?」

    徒單氏白了洪過一眼,沒好氣的嗆了一句:「這是你這缺德傢伙出的主意,現在自然是正忙著呢。」

    原來,自打在洪過那裡聽說到,皇族裡竟然有人在打那些被殺宗王遺孀的主意,完顏亮就仗著皇帝的身份搶先下手,將自己那些叔伯堂兄弟的嬸娘嫂子弟妹搜羅在一處,揀出年紀差不多的通通納入後宮,至於上了年紀的則送去太后宮中養老,所有人的兒女也一律在宮中劃出地方教養,基本斷絕了這些女人小孩與外界的聯繫。

    如此一來,原本冷冷清清的皇帝後宮,一下子熱鬧起來,一開始完顏亮還干的偷偷摸摸的,到了後來,廷臣們勸阻不住,而且完顏亮引用了祖制,令所有漢人宋人臣子無從置喙,完顏亮就乾脆大大方方的加以冊封,最離譜的時候,一天之內連發十道聖旨,冊封了十二位嬪妃。

    皇帝終於對女人感興趣,對皇后徒單氏來說自然是件大好事,她不單是個女人和妻子,更是大金國的皇后,自然要為皇帝的子嗣考慮,到現在完顏亮才只有兩個未成年的兒子,作為後宮之主的她,自是希望皇帝多子多孫人丁興旺。可是,一下子湧進來這麼多女人,等同多了幾十個爭寵的對手,就令徒單氏大為頭痛了,頭痛之餘,自是連著始作俑者也恨上了。

    就在今日,完顏亮正在等待自己那小師弟過來,誰想到,一個新進宮的妃子不知為什麼,當著眾人的面使起小性子來,敢在後宮所有人面前這麼折騰,自手*機閱〕讀Www,O。n〕e]t〕然就是完顏亮新近寵愛的女人,完顏亮安慰了兩句,那女人竟是更來勁了,直接跑去了後面房間裡哭泣,完顏亮也真出息,就趕快追出去安慰。

    徒單氏自然明白,這是那個女人的小動作,一來爭寵,二來也是向所有人示威,偏偏她是皇后,這些事不好過於嚴厲懲治,免得在外臣面前多一個善妒的名聲,於是更生洪過的氣了。

    洪過是什麼人,見到徒單氏生氣,竟恬著臉湊過去,一邊捶背捏肩,一邊笑嘻嘻的嫂子長嫂子短的叫的那叫一個甜,直將周圍所有內宮婦人看的目瞪口呆,她們自打嫁入完顏皇族家裡,就還沒見過有人敢在皇后身上亂摸亂動,更沒人敢不叫皇后而用其他稱呼,這個洪過是不是壓根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

    徒單氏被哄得沒轍了,用手指狠狠的捅了洪過腦門下,不甘心的道:「都是你這傢伙,也不知安了什麼心,誠心要我家中不靖不是?」

    所有內宮命婦聞聽這句話,立時心中悚然,原來皇后竟然將她們看作禍根,一直以來她們只關心皇帝的寵愛,對溫婉的皇后沒有太重視,現在看,這皇后竟然有些恨她們。想到這裡,倒是頗有幾個心思重的女人,開始盤算著,是不是應該將皇后扳倒,如果扳倒之後能讓自己坐上那個位置,就更美滿了。

    洪過沒去看那些女人的表情,只是笑嘻嘻的對著皇后道:「嫂子這是說哪裡的話,我可一切都為了師兄著想,為了嫂子和我那侄子考慮呢,這話天地可鑒絕對沒有虛言。是不是什麼人惹了嫂子生氣,嫂嫂只管告訴洪過,我一定為嫂子出氣就是。」

    「真的?」徒單氏突然扭頭看向洪過,那直勾勾的眼神,望的洪過有些頭皮發麻。

    無奈,自己話已經說出去了,洪過惟有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就見徒單氏莞爾一笑,笑得那叫一個千嬌百媚:「好,等下我我用手指誰,你就去動手吧。」

    屋內的宮中嬪妃們自然想到,徒單氏要收拾的是哪一個,有人自是心中害怕,皇后還從未使出手腕,這時要藉著外人的手收拾她們,也不知會用什麼手段,也有的人心中不屑,那個才人會蘭氏雖然進宮不久,可媚骨天生一來就迷住了皇帝完顏亮,現在寵的厲害,怎麼會害怕徒單氏和一個書生?

    就在這時,完顏亮挽著一個依然緩緩啜泣,梨花帶雨的美女走進來,行走之間,美女還時不時的別過頭去嬌哼幾聲,惹得完顏亮湊過去低聲撫慰一陣。

    見到這個女人,洪過心中明鏡一樣,看清了徒單氏要對付哪一個。

    果然,見到完顏亮進來,皇后站起身來到皇帝面前盈盈而拜,然後才輕聲道:「陛下,小師弟已經等候多時,如今的小師弟也干了大事情,算是幫助陛下分憂,陛下怎能如此失禮?更何況是為了這麼一個狐媚子。」

    說話間,在屋內所有嬪妃的注視下,皇后徒單氏的玉指輕輕指向一邊的會蘭氏。

    饒是已經猜到了結果,那些女人還是倒吸一口冷氣,她們想不出來,即使洪過有上京殺神的名聲,怎麼敢在皇帝面前收拾會蘭氏這個狐媚子?

    看著徒單氏突然發難,完顏亮有些發懵,就在他沒弄清情況的時候,突然手臂被人抱住,一個柔軟的身子向下墜去,就見才人會蘭氏悲慼的喊道:「皇帝,陛下,皇后既然罵我,就讓她罵好了,一定是我平時得罪了皇后,我自向皇后請罪,臣妾一定不打擾皇帝與別人商議正事。」

    看著會蘭氏表演,洪過微微皺眉,他剛才向小底打聽清楚了,剛剛這個女人幹的事情,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來路,現在如此說辭,倒是顯示出這個女人有些手腕,難怪能將完顏亮迷得五迷三道的。

    一面是皇后,一面是寵幸的小女人,完顏亮饒是精明強幹,也不禁有些躊躇起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更何況是傾國傾城的絕色?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洪過斷喝一聲:「來人!」

    門外的合扎猛安大步衝進來,握緊了腰間長刀,橫眉瞪眼的四下掃視,而後才詫異的看著洪過,不明白這位寵臣是什麼意思?

    就在所有人迷糊的時候,洪過指著那會蘭氏冷聲道:「將這個女人押下去,交給宮正看押,等待皇后處置。」

    聽到這話,無論皇帝還是妃嬪,以及那些合扎猛安百戶都懵了,洪過是不是瘋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在後宮,能發佈這道命令的只有兩個人,皇帝和皇后,哦,另外還要加上太后,可壓根就沒洪過開口的資格,他現在是僭越啊。

    聽到洪過如此發號施令,完顏亮不悅的哼了一聲:「洪改之,你做的太過了。」

    聽到皇帝發話,會蘭氏立即從完顏亮身後探出頭,冷笑著道:「你是什麼狗東西,也敢管哀家,陛下,殺了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吧。」

    在場所有人暗暗歎息一聲,無論洪過如何僭越,以皇帝和洪過的關係,會蘭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等同得罪了洪過,那洪過對付得罪過自己的人從不留手,看來日後會蘭氏沒有好日子可過了。

    想到這裡,有些妃子不禁心裡暗喜,認為終於將一個對手打敗了。

    兩眼中射出寒光,洪過冷冷道:「妖言魅主,蠱惑君王,挑動後宮不寧,令朝政不肅,令陛下無心政事,其罪當誅。」

    完顏亮沒想到會演上這麼一出,立時怒喝一聲:「洪過,你瘋了,這裡是後宮,是我的家。」

    洪過!

    這下子會蘭氏終於知道剛才得罪了哪一個,這個有心計的女人當即嚇得臉色慘白,她還清楚記得上京城裡的一幕幕,既然記得就對洪過這個名字懷著深深恐懼,整個人一下子癱坐地上,只知道死死抓住完顏亮的腿求救。

    洪過看向那合扎猛安百戶,「我今日為貴國主上清理內宅,各位可有異議?」

    百戶感覺自己脖子好似被人勒住般,暗道一句,天啊,你們自己亂打一氣,關我什麼事啊,難道是我今日出門沒給諸天神佛進香麼,怎麼這麼倒霉事的讓我攤上了?

    看著百戶求助的目光看過來,徒單氏淡淡道:「洪改之與陛下乃是師兄弟,作弟弟的自然有權力管束兄長的家宅。」

    得了這句話,洪過大步衝到完顏亮身邊,不等金國皇帝說話,好似抓小雞一樣一把拎起了會蘭氏,拖著慘叫的女人走到屋門口,一把甩在院子裡,冷冷道:「宮中的宮正,司正,典正何在?」

    這三正都是宮中掌管刑罰和糾察的女官,每日有一人在皇帝身邊值班,聽到召喚立即站了出來。

    依照內宮法度,有這三正女官在場,帝后完全可以直接執行極刑,見到三正之一出來,會蘭氏徹底嚇癱了,雖然被摔得鼻青臉腫也顧不得了,幾乎是用爬著湊到洪過腳下,哭喊著求饒。

    洪過冷森道:「我洪改之堂堂男子漢,不屑與個女人為難,今天只是將你交給三正女官,自有宮闈之中的法紀懲處你,也讓宮中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分寸,知道應該尊重皇后。」

    最後一句話,將徒單氏滿腹的怒氣說的煙消雲散,也讓完顏亮明白了這一出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看完顏亮寵著會蘭氏,那是不干涉正事的情況下,他與徒單氏乃是十幾年的夫妻,彼此感情深厚,現在後宮竟然出現有人不敬皇后的事情,於公於私他都要幫著徒單氏。

    可是,今天洪過這事幹的太掃皇帝臉面了,真的令完顏亮下不來台,他重重的對著徒單氏哼了一聲,對洪過大吼:「洪改之,你給老子滾進來。」說完,倒像是逃跑一樣走去了後面的寢殿。

    洪過沒有馬上走開,而是盯著那出來的司正女官,親眼看著她指揮著宮中的健婦,將會蘭氏捆起來拖走,而後才來到徒單氏面前,平靜的道:「嫂嫂出氣了,這個女人也不能送出宮去,在小弟看來,多傷人命有違天理,後宮承平之地,陰陽平和才是王道,還請嫂嫂手下留點情面。」

    明白這是洪過給自己找台階,以免日後自己與皇帝見面不好說話,同時又在暗自提示自己,不要殺了那個會蘭氏,日後還能用這個女人來牽制其他的嬪妃,徒單氏感激的對洪過投去一個會意的顏色,才淡淡道:「此事哀家自有處斷,宮中法紀不容輕忽,賢弟不用再管,去見皇帝吧。」

    進了後面寢殿,完顏亮剛剛對洪過發了幾句脾氣,就見有太后寢宮的女官趕來,說是兩位太后要皇帝過去說話。

    等到完顏亮從太后那裡灰頭土臉的回來,洪過已經在偷笑了,原來,那兩位太后雖然不能參與朝政,這後宮的事還是要管的,自從洪過進去寢殿,皇后徒單氏立即給兩位太后送信。兩位太后聽了大為不滿,找了完顏亮過去好一頓臭罵,宮中若是連皇后的威權都不在,還有什麼秩序可言?又直說洪過不愧是好弟弟,真是比親兄弟還親,比那些臣子更是忠貞的不知高出多少去了。

    最後,作為完顏亮親生母親的大氏發話,用一句「洪改之是陛下弟弟,這兄長家宅不靖,作兄弟的自然有責任管束,我看有改之這個兄弟,是陛下的福氣」將完顏亮打發出來。

    經過兩位太后這樣定論,完顏亮還能說什麼,有太后撐腰的洪過,現在連皇帝都要暫時避開鋒芒了。更何況他得到了消息,皇后也不過是派人打了會蘭氏幾十板子,另外餓上幾日而已,沒有傷及那個女人的性命。這種作為既顯示了皇后作為後宮之主的權威,又展現了皇后身為一國之母的仁慈,幹的是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既然洪過和皇后做的極為克制,完顏亮也就只有無奈的忍了這口氣。

    忍氣吞聲不是完顏亮的性格,於是金國皇帝回到寢宮後,也不多說,直接派給洪過一個差使:

    「去,給你半月時間,在新年大朝之前,給老子把夏國的和約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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