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不自覺的**幾下,洪過感覺全身涼颼颼的,與這麼一個殺人屠夫,哦,是准殺人屠夫,畢竟人家完顏亮現在還沒開始玩那種大家出來排排站砍腦殼的遊戲呢,可就是這樣,現在與完顏亮坐在一起的滋味,也絕對是他人生中最最可怖的體驗。
忽然,洪過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似乎完顏亮很信任自己,如果,如果,自己說幾個狠招,鼓動完顏亮搞點玄乎的手段,給金國自廢武功,或者讓金國自己內亂起來,是不是也算是走了曲線救國的偉業?
可是,洪過馬上又想到兩個衍生出來的問題:
完顏亮也不是傻子,事實證明,眼前這個金國皇帝不僅不傻而且非常精明,想想也就釋然,能在他的前任完顏合剌手下混了多年,最後一舉做掉合剌自己登基,又豈能是隨隨便便被糊弄的精明角色?且不說洪過現在並不瞭解金國的形式,就算有了初步印象後,他匆忙間設計的詭計又會不會被完顏亮看破,若是看破了完顏亮怕是立即就要翻臉,那樣,自己倒是成了烈士,可是,有什麼意義麼?自己大老遠的穿越回來,就是為了當個大宋烈士?還是不發勳章那種。
另外,現在完顏亮與自己親近,洪過還能說上話,這樣的關係如果好好經營下去,就好像一棵地基下掙扎的樹苗,日後未必沒有掀翻身上金國這座大屋的一天,可是,若是現在替完顏亮胡亂出主意,要是有人利用起來,把完顏亮也搞下去,自己是不是就白費功夫了,即便這個過程中金國出現內亂,自己一介書生沒有半點根基勢力,難道就要指望南面那些熱血漸漸冰冷的南宋士大夫將軍們,指望他們打進金國來,重新北伐中原?
嘿嘿,最後的想法連洪過自己都感覺好笑。歷史上的趙構不是沒想過北伐,不過,這位宋高宗北伐也是有前提的,所有條件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個時間問題,事實上,此後宋孝宗隆興年間的北伐,也是得到當時退位為太上皇的趙構默許的,趙構之所以這樣做,恰恰因為在五年前,金國向宋朝通報了欽宗皇帝趙桓的死訊,趙構在位幾十年,頭上也就懸了幾十年的那柄利劍終於被解下來。
可是現在的宋欽宗趙桓還好好的活在五國城,甚至接受了金國冊封的天水郡公爵位,每月拿著一個郡公應得的俸祿,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被俘的屈辱俘虜,倒更像是握在金國女真人手中的一張王牌或者人質,就如歷史上金兀朮曾經在遺書中說到的:如果宋朝背盟北伐中原,把趙桓往開封一扔,隨便封個爵位,那些宋兵宋將就只能看著乾瞪眼,誰都沒轍。
有這個人物活著,趙構這個政治天才要能下令北伐才真是見鬼。若是自己幫著完顏亮在金國搞出風吹草動,宋國只在南面隔著長江看戲,那洪過自己就要好看了,白忙活一場不說,若是再上來一個比完顏亮更生猛的人物,那個時候鬼才知道事情要如何發展了,最最可怕的是,那個時候北伐沒出現,搞得金國獸性大發去進攻南宋,自己不是在造孽麼?
腦中胡亂想著,洪過本是有些激昂的情緒慢慢低落下來,唉,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現在這個局面怕是就不大好對付呢,已經兩次拒絕了完顏亮,要是一個應對不好惹得完顏亮翻臉,完顏亮會不會拍拍手叫人進來,將自己個好似拎小雞一樣抓出去殺掉?到那時,自己所有理想抱負豈不都要泡湯?不好說啊,雖是已經汗透中衣,洪過依舊渾然不覺,只是按在桌子上的手不知不覺的縮了回去,而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也慢慢前移,只搭了一半。
就在洪過腦中胡思亂想的時候,完顏亮似是也在思索,最終,這位金國皇帝首先決定了什麼,手上的筷子放下,臉上還是一副春風盎然的表情:「改之不願做官,也罷,就由著改之。不過,今日既然來了,改之總不能讓我空著手離開吧。」
空手,離開?洪過愣了。
啥咪空手離開?難道說。完顏亮以前到洪過家都還是連吃帶拿地?我靠。這可壞了。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啊。以完顏亮地身份。這個家裡是有什麼東西他能看上地?
一下子。洪過想到地是自己那根視如寶貝地鎮紙。整個家裡能值點錢地。也就是那玩意了。可是。如果要將那個東西送給完顏亮。自己以後吃什麼?
洪過抬頭看看笑瞇瞇地完顏亮。眼見著這個主不見寶貝不會離開。雖然不怕完顏亮動粗。也不怕這個當了皇帝地狗屁師兄。就為了一根鎮紙給自己小鞋穿。
不過。縱然洪過在後世經常與那些各國領袖見面。與各級官員見面。不過那都是在電視裡。他認識人家。人家可不認識他。唯一一次直接面對面地就只有與一個縣長握手了。那是他隨著考古隊出來時候。被那個全國頂級貧困縣地縣長接見。那一次洪過心頭雖然平靜。但是真地到了那雙肥厚且泛著油光地大手握住自己地時候。他地心還是不爭氣地跳了幾下。
中國人地傳統心思就怕見官。更何況眼前還是一個皇帝。一個馬上就要殺人如麻地皇帝。洪過心中一橫。趕進把這個金國皇帝打發了吧。
洪過在完顏亮詫異地目光中起身出去。再回來坐下。
完顏亮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鎮紙,瞪大了眼睛去看,拚命的去看,想要看出什麼來。可是,到最後,他還是無奈的收回目光。
見到完顏亮遺憾的眼神,洪過心頭一陣劇烈的亂跳,「靠,難道這還不滿意,再要別的東西,家裡可就要賣房子了……」
「改之,這個,東西,」現在的完顏亮變得有些口吃了,事實上,他是被洪過的舉動搞得有些茫然了,「這個東西,好像還是我送給你的吧,你拿它作什麼?」
洪過現在只想一頭鑽到桌子底下去,拿別人送來的東西再送回去,天底下也只有他才能幹出這種烏龍的事了。
幸好,完顏亮下面的話分散了洪過的心思。
完顏亮拿起鎮紙在手裡把玩著,神情隨意的問道:「改之,你上次對我提到,身為皇帝應該有自己專門的草擬詔書親隨,現在我仿著那宋國的樣式建了翰林學士院,你可還滿意?可惜了,你不能去那裡供職,否則你定會有更多的改進法子教我。」
哦?洪過聽出點意思了,原來以前這個洪過還是完顏亮的高參,竟然就是他告訴完顏亮去建立勞什子翰林學士院的,那麼,現在完顏亮所說的空手而歸,是不是在說建策?洪過越想越覺著自己的思路沒錯,這樣一來,他心頭一下輕鬆敞亮了,「太好了,不用拿走鎮紙,自己以後的生計也就有著落。」
這樣的沒出息心思過後,隨之而來一個問題又讓他犯難了:眼前的完顏亮是看準了不從洪過這裡掏出來點東西就絕對不走,他一個西貝貨又要如何給完顏亮建策呢?
心中反覆思索,也幸好洪過後世是歷史學的研究生,對金國這時候的歷史略同一二,完顏亮這個人的後世評價雖然褒貶不一,但是有一點是無論什麼人都不能否定的:完顏亮執政的十餘年間,完善了金國的統治機構,也帶動了漢文化在女真人中間的傳播,基本奠定了隨後金國長達四十年的繁榮政局。
「機構,繁榮,漢文化,」洪過腦中竄過這些心思,再聯繫剛剛完顏亮的話,漸漸捋出點頭緒來:抓權!
以前的洪過建言設置翰林學士院,專門為皇帝草擬詔書,不就是抓住了皇帝的對外喉舌大權麼,如此一來,政令發佈就不再由尚書省一家說了算,皇帝也可以用翰林學士院干涉尚書省的命令發佈,哈哈,洪家小子,有點意思啊。
雖然上面這些分析多是洪過從後世的教科書上學到的,但這些東西終歸是千餘年來中國政治的精華凝結,雖然有些教科書似的死板,但還是非常精闢和凝煉的。
順著抓權的思路想下去,洪過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一點想法。還是從教科書來的,不過,既然剛才完顏亮的話已經與後世的教科書暗合,他現在說出來所冒的風險,就遠遠小於自己天馬行空一樣的拍腦袋了。
可是,這個抓權的建策真的要和完顏亮說?洪過有些遲疑的看向對面微笑的大金皇帝,從個人喜好上來說,眼前的完顏亮具有一個上位者少有的親和力,實在是個不錯的上司,但是以家國榮辱來說,自己若是建策成功,會不會讓完顏亮在日後進攻大宋的路上走的更快?自己又要如何去阻止,可是,自己真的阻止的話,完顏亮還能信麼?
洪過的腦子忽然清醒過來,對啊,無論現在想什麼都是白日做夢,人家完顏亮信不信你還是兩說呢,若是真的想要阻止金國進攻南宋,現在就要在完顏亮面前爭取到更多的信任才是。即便不是如此,自己想要順順當當回到大宋,是不是也要混點路費不是?與其自己去打工,真不如從完顏亮手裡騙點寶貝,說不定一下就湊足了路費呢。到時候回到大宋,學著以前看到的那些穿越眾,煉鋼造玻璃發展工商,訓練軍隊,要不就早進官場以便能握有跟多權力去阻止金國的入侵。
戰戰兢兢的望著完顏亮,對自己要冒的風險還是心存疑慮,過了一會,看到完顏亮完全沒有焦躁的意思,臉色平靜的坐在對面,靜靜等待著自己的回答,洪過咬咬牙,終於還是開口道:「既然有了翰林學士院,未知監察御史可還中用?」
「監察御史?」完顏亮眉頭皺起,他不明白洪過為什麼問起這個機構來?
雖然在金國上一個皇帝也就是金熙宗時代就建立了所謂的御史台,但是金國這種從深山老林子走出來的通古斯野蠻部落建立的國家裡,連朝廷機構都是個草檯子的格局,又能指望極度不完備的御史台有多少功效?金國的御史台不僅在成員上無法與制度成熟的宋國相媲美,連御史台的執法和監督權力都受到方方面面權貴的制約,御史們別說是監督官員言行了,怕是女真權貴放個屁,那些無權無勢的御史們就是第一個衝過去聞聞喊香的。
一票本應該是監督百官言行的官員,無恥到了這種地步,若非史書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御史是從秦代就建立的機構,完顏亮還真希望將這些御史通通撤掉。
看到完顏亮臉上戾氣漸重,洪過知道自己賭對了,現在的金朝還真沒完善起御史制度。
一想到這裡,洪過心頭暗自得意起來,「嘿嘿,以前都說『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現在我洪過也要將這點料子賣給帝王家了,就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完顏迪古乃能出什麼價錢?若是賣的好了,日後老子陞官還是完全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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