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兩種心情
金炳輝在抽煙。
雖然僅僅十六歲,但他卻是一個已經有三四年煙齡的「老煙槍」了。
或許是因為下棋要耗費大量的腦力,需要用煙這種東西來提神,又或許是是影視局中看過太多明星們抽煙時候瀟灑,他在很小的時候便已經開始吸煙,父母管他,認為這麼小的年紀不應該染上這種早已被醫學證明為不良的嗜好,但渾身上下都充滿著叛逆細胞的他根本不為所動,依然是我行我素,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家裡人也曾想通過經濟手段來制止,但金炳輝不在乎,因為他不怕:為了提高對局的刺激性,韓國人下棋時經常會下小額賭注,一般愛好者這樣,年輕的職業棋手也是如此,所以,家裡不給錢他就去下賭棋,以他的水平,自然是贏多輸少,賺錢多多。故此,天長日久,這個嗜好也就漸漸成癮,沒事的時候,如果嘴上不叼著點東西就總感覺缺了點兒什麼似的。
今天有比賽,按規定,賽場裡是不能抽煙的,下著下著,他的煙癮犯了,落完一子後金炳輝便起身離坐,離開對局室到樓道裡過煙癮——離開這段期間如果對方落了子,那麼接下來花費的時候當然要算在他的頭上,不過他並不在乎,因為他有足夠的信心拿下這盤棋。
來到樓道,推開窗戶,掏出一根香煙叼在嘴上,再用打火機點著,深吸一口再緩緩噴出,白色的淡淡輕霧被窗口衝入的小風迅速衝散,消失在空氣之中。
「真爽。」
金炳輝的心情非常好:繼續昨天的好調兒,今天自已的競技狀態極佳,水平發揮也是極好,雖是後手行棋,但剛過三十幾招便已反先成功,掌握了棋局的主動權,照這樣的節奏下下去,相信過不了下午兩點,自已就能鎖勝局,率先實現昨晚定下的二連勝目標。
背後門聲響動,隨後一個人.從裡邊走了出來,金炳輝聞聲回頭一看,卻原來是鄭在書。
「咦?在書,你怎麼了?」原還以為和自.已一樣,在裡邊坐的時候長了想出來透透氣兒,但仔細一看卻又覺得不像,鄭在書的臉色很差,眼圈似乎還有點發紅,金炳輝連忙問道。
「呃,炳輝」,只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靜靜坐著,卻沒料到會在樓道碰到金炳輝,鄭在書一時愣住,不知該怎麼回答。
見到鄭在書的反應,金炳輝更是奇怪,把吸了剛剛.一半的香煙扔到牆角的垃圾筒內,他緊走幾步來到鄭在書的近前。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距離近了,看得也更清楚了,金.炳輝已經能夠感覺到鄭在書身上的那種低落和失意。
輸了。」被金炳輝攔在面前,想要繞過去,卻又.被對方抓住了手臂,甩了兩下沒能擺脫,鄭在書只能停了下來答道,聲音低得簡直聽不到。
「什麼?你說什麼?!」.倒不是沒有聽清鄭在書的回答,金炳輝是無法相信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鄭在書和他同年,只是生日差了兩個月,兩個人在成為職業棋手之前都是在韓國著名的權甲龍道場進修,相處時間少說也有三四年之久,別看金炳輝為人放浪形骸,我行我速,好像社會上的不良少年似的,但他卻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對朋友的事比他自已的還要上心,所以在棋手中的朋友雖然不多,可和每一位朋友的關係都非常鐵,而鄭在書正是他所承認的不多朋友中的一位。
對鄭在書的實力金炳燦非常瞭解:這是一位非常有實力的功夫型棋手,雖然天賦談不上有多高,但以勤補拙,笨鳥先飛,憑藉著一般人所難以想像的刻苦,他僅比自已晚一年獲得職業證書,其實力有目共睹,即使在年輕新銳多如牛毛的韓國棋壇也是名列前茅的優秀者,和自已相比,水平也僅僅是略遜半籌而已,分先對壘,雙方的比分最多也就是三七開。以這樣的實力,即使對上當今屈指可數的幾位超一流高手也一樣能鬥上一鬥,運氣好了說不定還能咬上一口。
可是現在,鄭在書居然說他輸了,在比賽剛剛進行了還不到兩個小時,很多人棋局還處在佈局尾聲的時候!
無法想像,絕對是無法想像。
「輸了,我輸了。」想要堅強,但眼淚卻不聽自已的話從眼圈中滾出,順著面頰滑落地上。
「呃」,金炳輝呆住了,顯然,鄭在書並沒有說謊。
「對不起,我現在的心情很亂,想要一個人靜靜。」把對方拽著自已右臂的手拿下,鄭在書快步離開。
「哎」,金炳輝想要把鄭在書叫住把事情問個清楚,但鄭在書頭也不回,只是一個勁兒向前走,似乎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想說,剛為職業棋手,金炳輝能夠理解輸了棋對棋手心理的打擊有多大,叫了一聲,見對方沒有反應,心中一沉,也就沒再追過去。
再沒有心情吸煙了,金炳輝推開對局室的房門回到了賽場,眼光一掃,只見靠牆的那張棋桌上王一飛正在收拾著棋子,旁邊,那位中國的跟隊記者一邊幫著他收拾,一邊還小聲地向他問著些什麼,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興奮。
可惡!
金炳輝腦子裡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他不認為以鄭在書的實力會連著兩天兩次輸給這麼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兒手下,而且更不可能在比賽剛剛進行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情況下——肯定是鄭在書失誤,走出了無法挽回的錯招被他抓到,才不得不交棋認輸!這樣的贏棋不過是一種僥倖,有什麼可以值得吹噓!看這個小孩子,樂得眉開眼笑,簡直就像一朵花兒似的,看著就來氣。
但顯然,現在不是去找人家理論的時候:
一、贏了棋棋手開心,這是人之常情,無論是哪一種都沒規則規定這是不被允許的。
二、下出錯棋,那是棋手自已的問題,他的對手沒理由,也沒有義務為此感到不安。
三、現在還在比賽之中,自已還有比賽要繼續。
四、成者王侯敗者賊,人家是在棋盤上堂堂正正贏的棋,不管其中的進程是否有僥倖成份,這樣的結果也不是靠一張嘴就能改變的。
五、就算要去理論,首先自已也得會說中國話,不然吵吵半天,人家也許只會當自已在發神經。
想到這裡,金炳輝把心裡的衝動壓了下去,回到自已的座位坐下繼續下棋,至於鄭在書的事兒,也只有等上午的比賽結束以後再說。
葉榮添早上喝的湯有點兒多,比賽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出去上了一趟廁所,方便完後剛從廁所出來,就看見一位韓國少年匆匆從前邊走過,一邊走,右手還一邊抹著眼睛,似乎是在擦眼淚。
「咦?這不是和王一飛下三番棋的那位韓國棋手嗎?」昨天一天,今天上午半天,葉榮添都在對局室裡觀戰,雖不能說把每位韓國棋手的相貌都記住,可至少也算是個半熟臉。
不對呀,這個時候他出來幹嘛?
抬起手看了一眼右腕上的手錶,葉榮添感覺非常奇怪。
比賽正在進行中,棋手中途暫時離開棋局很正常,終究棋手是人不是機器,總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生理問題要去處理,但鄭在書並沒有拐進廁所,而是直接下了樓梯,這就太令人費解了,就算比賽時間長了,想出來透透也,也犯不著跑那麼遠吧?
還有,這位韓國少年棋手為什麼要抹眼淚?難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使他不得終止比賽回去處理?
葉榮添百思不得其解,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中韓兩國精英少年棋手的激情碰撞會在短短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裡結束。
帶著諸多的疑問,葉榮添加快腳步趕回對局室:如果真的是因為鄭在書家中有突發事件影響到今天的比賽,肯定會有許多方面的後續影響需要他來處理,這是他身為領隊的責任,搞不好,那是會引起雙方棋界日後交流的。
趕回對局室推門進入,比賽還在繼續進行,除了靠牆的那張桌子的棋具已經收好外,似乎並沒有特別的情況發生,至於王一飛,此時正背著手,小大人似的站在李柯背後觀戰,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怎麼回事?
葉榮添更是糊塗,悄悄走到程曉鵬旁邊小聲問道。
「呵,葉老師,好兆頭呀!王一飛執白六十二手戰勝鄭在書,咱們今天是開門紅啊!」程曉鵬的回答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什麼?王一飛又贏了鄭在書?」葉榮添驚喜交加,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對,贏了!嘿,來之前我怎麼說著,飛飛就是個天生的勝負師,越是硬仗,越是關鍵時刻,他的表現也就越能讓人放心。看,我說的沒錯吧?」程曉鵬笑道,他很為自已的前瞻眼光而自豪。
贏了,贏了就好,至少今天的成績不會比昨天差了。
果然是個好兆頭,葉榮添一直緊繃著的心總算有一個可以放鬆一下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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