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棋手的一番見解令在場人無不欽佩,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對於圍棋下到一定程度的人來說,過百年的這席話不締於警世恆言。
「互破?,哎呀,當時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當時要是走成這個變化,這塊白棋就成了緩氣劫!」仔細計算一番很快結論很快便得了出來:假如實戰中轉換的結果真成這樣,那麼白棋離交棋也就沒多遠了,王一飛為自已失這麼麼好的一個機會而懊悔萬分。
「嘖嘖,真是絕妙的時機,早了,白棋二路立下以後再破空就不是二路托而是在三路內靠,晚了,棋已經定了型,黑棋再靠下來白棋就可能暫時不理。好棋,真是好棋,老爺子,這樣的好棋您是怎麼想出來的?我可是沒有一點這樣的感覺,譚大哥,您想到過黑棋可以先在這裡問應手嗎?」鮑春來也是讚不絕口。
「沒有,我的思路和你們一樣,也是只停留在內扳或者外扳上。」譚嘯天搖頭答道。
假如有這種意識,那麼隨後的變化雖然複雜非常,可是以他的實力也未必算不清楚,但問題難就難在沒有這種意識,打個不是很恰當的比喻,這就好像有些被父母寵得太厲害的孩子,人都上了初中,去郊外野遊回來身上帶著的已經煮好的雞蛋卻是一點沒動,問為什麼,回答居然是以前吃過雞蛋,但都是不帶殼的,而這個是帶殼的,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吃——是他們沒有能力把那薄薄一層蛋殼剝掉嗎?顯然不是。真正的原因是他們根本沒有想到原來雞蛋殼是可以被剝開的。
所以高手觀棋最關心地是雙局者的意圖和想法,至於具體的招法反倒在其次。而這一點恰恰和大多數普通愛好者相反。
「呀,過爺爺,飛飛要是那樣走了您不就要輸了嗎?」朱慧妍吃驚地叫道。她的棋雖不入流,但棋子都已經明明白白地擺在棋盤上了,這要是再看不明白那前兩年的棋就真的白學了。
「呵呵,是可以這麼說,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白棋的形勢本來就落後呢。」過百年笑著答道。
「那就是說二路托是無理手呀?過爺爺,無理手不是不好的嗎?您是國手,怎麼可以下無理手呢?這不是欺負小孩子嗎?!」確定王一飛這盤棋沒贏的主要原因。小姑娘為王一飛而打抱不平。
「啊?這也會被訓,呵呵,還真是沒想到。」過百年先是一愣,回過味來後笑得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旁邊地譚嘯天還有鮑春來是樂的前仰後合,為小姑娘的無端發難感到有趣。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大人本來就不應該欺負小孩子的。」朱慧妍被三個人笑地心裡發虛,說話的聲音也不像剛才那樣理直氣壯。
「妍妍。別亂說。那叫勝負手。不叫無理手。」王一飛連忙拉過朱慧妍小聲糾正著對方觀念上地錯誤。
「呃?有區別嗎?」朱慧妍不懂。
「勝負手是為了爭勝負。無理手是為了佔便宜。兩種是不一樣地。」王一飛答道。
「爭勝負不就是為了佔便宜。佔便宜也是為了爭勝負。你這麼說等於什麼也沒說呀?」不要看朱慧妍年紀不大。鬥起嘴來可是一把好手。
「這。這我也說不清。但勝負手肯定和無理手肯定不是一回事兒。」王一飛又不是研究圍棋理論地。況且。就算他是。以他現在地年齡又能研究多深呢?被朱慧妍這往深裡一問立時就沒就沒了招。只能重複著自已地論點。
「嘻嘻。沒話說了吧。那就是我說對了。」小姑娘得意地叫道。難得她有一次在圍棋方面難住了王一飛。
「呵呵。小姑娘,飛飛答不上來那就讓我來替他答,行不行呢?」過百年笑著問道,他可不想背上一個欺負小孩子的惡名。
「嗯,您說吧。」朱慧妍點頭應道。
「呵,所謂的勝負手實際上有兩種含義,一、形勢不容樂觀的一方投出非此不足以扭轉局面的關鍵之著,也就是飛飛剛才的解釋,一般具有強烈爭勝負的意識。二、指關鍵時刻下出地非常手段。而無理手通常所指就是經不起推敲的圍棋手筋,是相對應具有一定水平的棋手而言。與這相對的是正手本手。更無懈可擊的招法可稱為強手最強手妙手,從字面你可以感覺出來。這個無理是相對的,你抓處了,懲罰它了,那它就是無理手,而且下次可能不敢再輕易用;你沒抓住,就不能叫無理手,只能說你還不熟悉這種下法,你吃虧了,就沒資格叫無理手。因此,只有在具有一定圍棋水平地對弈基礎上,才有所謂的「無理手」。而每一步棋是「無理手」,還是「強手」,只有通過實戰認定。
就好比兩個人比武,一個被另一個打得鼻青臉腫,不說回家練功,卻固執地指責對手打人不按套路,打人水平太差,沒意思。圍棋稱作「手談」而不叫「嘴談」,自有其道理。你的棋放到棋盤上,對方的棋是不是無理手,不用說什麼,自然就清楚了。
怎麼樣,現在明白了嗎?」
過百年漸離一線後主要的工作就是著書立說,教育後學,對這方面的問題自然有相當的研究,此時答起來是條理清晰,簡潔明快。
「噢,您這麼說我就明白了。原來無理手就好像抓小偷似的,找不到髒物就只能自已認倒霉?」舉一反三,朱慧妍的腦筋聯想力還是很豐富地。
「呵,你這麼理解倒也不是不行,雖然有點勉強,不過卻也是事實。」過百年笑道。
「那真正地高手是不是經常下這種棋呀?您就不怕萬一被人抓到,結果一下子棋就輸了?」陳道的好奇地問道。
「呵,這就涉及到一個風險和收益地問題了。想要收穫更多,就要冒更大的險。有人曾經問過阪田榮男類似的話題,想要知道他自已對勝負手的看法,他的回答是:棋手每下一步棋都是要冒一定的風險,區別只是風險的大小,如果形勢很好,那麼有八成或者九成的把握就會下,如果形勢很接近,那麼有六成,七成的把握就會下,如果形勢不是很好,那麼五成,四成也會下,如果非常差,那麼不要說是四成,五成,就是兩成,三成也會下。沒有風險的時候不能說完全沒有,但在高水平棋戰中最好不要抱有這種想法。所以,不是高手經常下某種棋或是不下某種棋的問題,而是當時的棋局需要高手下不下某種棋的問題。鄧總書記曾經說過,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所以做為棋手,關注的不是一步棋合不合棋理,過不過分的問題,而是這步棋能不能把棋局導向有利於已方的問題。」過百年答道。
太難了。
對於只有七歲大的幾位小孩子來說,過百年所講的內容顯然太深了一些,除了王一飛似懂非懂以外,其他兩位小朋友乾脆翻起了白眼兒。
「爸,您講的話對他們三來說太深奧了,您忘了,他們現在只有七歲,剛上小學一年級,您把他們當成國少隊那些十幾歲的少年棋來教育怕是要白費力氣啦。」看出幾個小孩子眼中的迷惑,譚嘯天笑著提醒著自已的岳父。
「呃,呵呵,也對,也對,說著說著來了精神,結果忘了對象是誰了。不過知道這些也沒什麼壞處,至少對開拓思路,會有點兒幫助。」想想也是,大概自已是太心急了,總想一股腦把自已懂得的東西都教給小孩子,卻沒想到受眾是誰了。
「呵,好了,連著下了兩盤棋,大家大概也累了,棋的事兒放下,大家休息一下,飛飛,我看下午你們也就別走了,老爺子難得回來一趟,我們已經定好了洗塵宴,你們來的正好,大家湊到一起好好熱鬧熱鬧。」兩盤棋下的時間都不短,一轉眼都快到十二點了,譚嘯天熱情地招呼道。
「這個呀,我得問問小李叔叔。哎,對了,怎麼這個時候還沒到?他是不是迷路了?」光顧著下棋,王一飛早把小李的事兒拋在腦後,如果不是譚嘯天提及,他大概現在還想不起還有兩個人沒到,要是小李在場,真不知道他心中會做何感想。
「呵,他們早到了。就在對面的棋室歇著呢。好啦,我就叫他們過來。今天可有的熱鬧了。」鮑春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