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原來你們兩個在這裡。」
一聲爽朗的大笑聲打破了海灘上的沉寂。比凌抬頭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顆閃亮的光頭。
「爺爺,你怎麼有空來這裡?」叉子回過神來,迎上前去,「我只是帶比凌來瞧瞧小魚……」
目光移到屋邊的墓碑上,光頭老者的眼暗了一瞬,低低歎了口氣。
「爺爺,村子裡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叉子繼續問道,又向比凌稍稍解釋了幾句。
自從賽菲爾在海邊建什麼黃金海岸,漁村裡的原居民就全被分散了,叉子他們也搬到了附近村落居住,有了新的房屋、新的鄰居。這段時間東大陸即將入侵的消息傳開了,伯爵府的徵兵令也下達了,村子裡也積極行動起來:收攏漁船、建立防禦、組織民兵訓練、排查可疑人士……老者一向為村裡人所敬重信賴,這些事情自然由他來牽頭安排。
聽完叉子的說明,比凌肅然起敬:「老爹,這一陣辛苦你了。」
「應該的應該的,誰都不想自己的家園被人侵佔和破壞啊!」老者皺巴巴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再說了,亞姆小姐年紀小小都有那樣的勇氣和膽識,我這活了幾十歲的人,總不能比個小姑娘還膽小吧?喔,對了,你看到她的徵兵令沒有?說得多有氣概!」
比凌笑笑,點了點頭。老者沉吟片刻,忽然說道:「現在島上大興土木,估計全是在建防禦工事。但這樣只能保住安基本島,其他島的危險性就高了,說到底,若真的開始交戰,關鍵還是在於海軍的力量啊!」
老者恰恰說中了伯爵府目前最大的困擾,比凌微微蹙眉,輕聲問道:「自由聯盟的海軍很強啊。為什麼您說危險?」
「聯盟海軍啊?船隻是不錯。兵力也不錯,但沒有一個能全局統籌指揮的將領。這還不夠危險?」老者搖搖頭,「聯盟裡畢竟有一百多個島呢!聯盟現有的海軍將領,大多是某個島的領土或貴族。真要打起來,他們會捨棄本島安危而去顧全大局?我看啊,難!」
說到底,自由聯盟本就是個鬆散組織,對各島的約束力遠遠不如那些統一國家,不管是政令還是軍令,都難以有效覆蓋到所有島嶼。比凌對這個最大地問題心知肚明,但時間卻不容許安基島立刻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無法真正統一各島,只能盡量團結各方力量,尤其要把實力最好地海軍凝聚起來。由安基島統一調配。可關鍵在於,能服眾又能本事的海軍指揮,上哪裡去找?
心中品味著老者地話,比凌陡然目光一閃:「老爹您有什麼好辦法?」老者嘿嘿笑了起來,露出缺了牙的嘴:「找到一個能統領海軍的人,不就行了?」
聽到這話,一邊地叉子霍然抬頭,叫了一聲:「爺爺,你……」
比凌此時已經反應過來,驚訝的指指老者:「老爹。你不會是想……舉薦自己吧?」
「怎麼,不行啊?」老者再度咧嘴笑了,「我豪威當年也在海軍裡待過,還算懂得一些海戰門道。對了,亞姆小姐不是又頒布了招賢令嗎?」
比凌的腦中已經飛快運轉起來。看老爹的模樣。絕不是個普通人啊!回去叫暗衛好好查一查,說不定就能多出一名擅長海戰的高人來呢!
因為光頭老者的驚人之語。比凌很快就從岸邊離開了,叉子只淡淡說了聲:「過幾天我會繼續待在城防隊的東部分區,有事去那裡找我。」
回到伯爵府,變回伯爵小姐身份,賽菲爾一邊將葉子趕到城中比凌的住處待著,方便充當「比凌」,一邊吩咐暗衛調查老爹的身份。剛剛將手頭的工作處理完畢,她便聽到外面響起一陣女子驚叫,隱隱還夾雜著幾聲憤怒地斥罵。聽那聲音,依稀是從後方居室傳來。
「怎麼回事?」賽菲爾走到門邊,輕聲問外頭的侍衛,「後邊發生了什麼?」
兩個侍衛站得筆直,聽到問話身子也紋絲不動,臉上卻是表情古怪,支吾道:「可能,可能是蘭蘭少爺……」
「唔?」賽菲爾眉頭微皺,暗暗歎息一聲,「他怎麼了?」
貓女死後,小妖狐蘭蘭很是痛哭了幾場,整個人都陡然頹廢起來。看他變得那麼蔫,賽菲爾同感難過之餘,便將他帶回了安基島,也是存了讓他舒心的想法。畢竟,小妖狐的年紀與心智都比較像未成年小孩,安基島玩樂事項眾多,或許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讓他的悲痛減少一些。
但最近,賽菲爾忙於對付東大陸的事情,根本沒時間好好關注小妖狐,不知道他這會兒是不是心痛貓女之死,作出什麼失控的事情來。
誰料兩名侍衛神情更加古怪,半晌才說出一句讓賽菲爾瞠目結舌的話來:「蘭蘭小少爺可能又在……又在偷窺府裡的侍女洗澡……」
「什麼?偷窺……洗澡……」賽菲爾瞪大了眼,心想莫不是小妖狐當真受了大刺激,連性格都變了?小年紀不知道學好,就會做這種不知羞恥地事情!」
當賽菲爾匆匆趕到後邊的浴室時,見到的就是——滿臉通紅的貼身侍女佩琳,正拎著小妖狐的耳朵,氣喋喋喝罵著什麼。旁邊另外幾名年輕地侍女,只套著件簡單地寬袍,個個神情委屈,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而那位被抓了個正著的偷窺者,正歪著頭望著臉色緋紅地侍女們,目光放肆的掃過她們仍然蒸騰著熱氣的白皙肌膚。面對佩琳毫不客氣的責罵,他連一點兒悔改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在為自己的偷窺得逞而得意洋洋。
仔細看看,他的嘴角掛著一縷輕佻的笑,配上那漂亮嬌媚地臉蛋、狀若桃花地淡粉美目,整個人透出一種說不出的邪魅之意。恍惚間,賽菲爾竟然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某位已然逝去地不正經色貓……
將小妖狐帶回書房。賽菲爾緊皺著眉,沉聲問道:「為什麼要去偷窺侍女們洗澡?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老師說。練好空間異術就能去浴室偷窺了!」小妖狐不服氣的噘起嘴,「我只是在按照老師的吩咐作練習!」
賽菲爾啞然失笑,這還真像葉一說出來地話。想到那死不正經的色貓經常偷溜到她和比凌的浴室中「大飽眼福」。她的心中不禁隱隱作痛。因為知道自己生命無多,她才會那般肆無忌憚,完全按照她的本性行事吧!
這樣想著,賽菲爾的聲音柔和下來:「葉一就是那樣的性格,可你不是。我知道,你為她的離去很傷心,可你用不著非要裝成她吧?紀念一個人,是要將她放在心裡,默默的懷念,而不是令自己的行為乖僻。給別人製造麻煩,知道嗎?」
小妖狐撇撇嘴:「老師以前也是那樣做地,沒見她製造什麼麻煩啊?為什麼我不行?」
這小傢伙竟然不怕她了?賽菲爾有點奇怪,想了想,她的面色嚴肅起來:「蘭蘭,你自己也很清楚,即使扮得再像她,你也終究不是她!」——看他那種沉迷的模樣,怕是不太妥當,不如現在就敲醒他。免得以後鬧出什麼更大的麻煩來。
「你覺得我……像老師?」小妖狐卻是目光一閃,驚喜的問道,「真的嗎?」
「你……」賽菲爾為之氣結。看來這小傢伙忘記了當日在她手中吃過的苦頭啊,越發變得大膽了!
正要用精神異術嚇唬一下他,卻驀然發現對方的雙眼通紅。兩行晶瑩的淚水正悄然滑過面頰。她一時間呆住了,尋思著自己是不是對小妖狐太苛刻了?
「太好了!」小妖狐擦擦眼淚。吸吸鼻子,喃喃道,「老師,這樣大家就不會忘記你,永遠不會……」
說著,他竟笑了起來,一張臉燦若春花般,那水汪汪的眼裡滿是嬌媚之意,但眼底深藏地,是一種刻骨的懷念。
忽然間,賽菲爾懂了。
這就是蘭蘭紀念葉一的方式——學習她,模仿她,於不知不覺中表現她。在自己的身上,他想要努力留下,連靈魂都融入寶器的貓女先知,曾經存在於這個世間地痕跡!
想通這個道理,賽菲爾整個人猛然怔住。她有什麼資格去說小妖狐,她自己,不也是一樣地嗎?
為什麼會有比凌的存在?那樣溫柔地比凌,是為了紀念誰,是在不自覺的模仿誰——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其實一直很清楚的,不是嗎?
歎息一聲,賽菲爾抬眼望向小妖狐,幽幽道:「為了紀念而改變自己?蘭蘭,只要你自己知道在做什麼,那便好了……」
原來葉一的逝去,對小妖狐的影響是這樣大,賽菲爾終於瞭解到這一點。於是,當幾天後,她以比凌的身份見到小妖狐時,對於他的請求便不再感到驚訝了。
「比凌哥哥,請教我鬥氣吧!」亮晶晶的眼眸中刻著令人難忘的堅持,「我要為老師報仇呢……」
在這片戰火即將侵襲的大陸上,復仇者,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