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已經能夠感受到細劍冰涼透骨的森森寒意,賽菲爾輕輕吁了口氣,抬眼看著那距離不過三米的背影——只要拔劍就行!就讓他死在這柄曾攫取他叔叔性命的細劍之下吧!
前面緩步而行的馭獸使少年似乎並沒察覺身後的森冷殺意,只是輕聲道:「千幻法陣是由寶器開啟,每個幻境都形如真實、變化無窮,破除一個就會產生新的,陷入陣中的人很難脫身。」
聽他說及幻術,賽菲爾心中一動,已摸到細劍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少年不知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兀自帶著笑:「法陣需要靈力高強的人來主持,主陣者靈力越高,她對陣中幻境控制越強。真正的頂級高手,一個意念就能讓幻境變化、殺人無形。媚妍她實力不夠,只能製造出幻境,卻不能自如隨心,我們在這幻境裡不用擔心被人偷襲,就當是一處真正的森林好了。」
賽菲爾心中冷笑,怪不得還要派侍女才能真正解決對手,原來那主陣人還不夠格,只得借助外人力量幹掉陣中人,否則就只能困住對手。這樣說來,其他同伴只要不被侍女幻化的人物所迷惑,應是安全無虞。可……他們真的不會被騙嗎?「比凌」是不成問題,但叉子呢?精靈呢?娜娜公主呢?若侍女變成比凌模樣,叉子那個笨蛋會認出來嗎?——應該,應該不會被蒙蔽吧?叉子雖然對什麼事情都懶洋洋,但認真起來也是個非常細心、觀察入微的傢伙呀!
雖然心裡這麼想,賽菲爾還是有點不放心。深深吸了口氣,她抬眼望向少年:「身處幻境的人當真沒有辦法脫離嗎?」
迎著純澈的藍眸,少年沒來由的臉上一紅,搖搖頭:「除非打倒主陣之人。否則幻境重現、生生不息,陣內人是沒法破除的。」
遲疑片刻,他又喃喃道:「其實你們被困在這裡也好,媚妍她傷害不了你們。你也不必北上……」不知想到什麼可怕地事物,他的臉色漸白,聲音越發低了下去:「那裡對你來說太危險了,賽菲爾。那位……可不是講理的人啊……」
他在擔心我?賽菲爾有些詫異,這人即使不說是敵人。也算是萍水相逢之人吧?他怎麼會對她關切有加?難道這傢伙也是個蘿莉控?對天真可愛的亞姆小姐產生了不正常的關愛之心,反正這傢伙的愛好總有點怪異……賽菲爾沒有意識到自己身為少女的獨特魅力。毫不客氣的把對方歸入變態水使一類。
轉念又想,東大陸「那人」屬下,既有水使那樣特立獨行地變態,又有面前這位敵我不分型的附庸者,還有媚妍那般不尊上司地異術者,看起來「那人」雖然在東大陸呼風喚雨,但馭下之術似乎不怎麼嚴苛,對其他異術家族的控制也不甚嚴密啊!歸順者雖然很多,但他們的忠心和戰力都要大打折扣。若不是「那人」的直屬部下,或沒有元素使從旁監督。東大陸附庸「那人」的各個家族根本沒有協同合作意識,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各自為戰、互扯後腿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這對賽菲爾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賽菲爾,你在想什麼?」少年見她目光凝滯,輕聲問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是能點石成金的伯爵小姐,在自己的領地安守一島不好麼?為什麼要介入梵固學院的事務呢?你不知道那將會多麼危險嗎?可能會令你送命呢!」
金髮少女聽完。突然笑起來:「你沒聽說過前一陣白髮癖的事嗎?」
「啊?」少年在風使動身前便已被派到此處,連日來又在山間和獸人捉迷藏,對一個月前震驚西大陸地事件並無耳聞。
「你們東大陸不是有個叫作水漓的變態麼……」賽菲爾輕飄飄的話語卻將少年嚇得臉色刷白,她見狀不禁笑得更甜:「當然,他更廣為人知的名字是水使!那傢伙把我從學院裡強擄了去,要我當他的玩具和寵物。你說我該怎麼做呢?」
金髮少女素面向天,一字一句道:「我不想當別人的玩物,更不想讓自己的性命隨便被人操控。可若是我沒有反抗的力量,我就只能淪為玩物。所以我要變強!令人不敢欺辱我,也不至於連累那些關心我地人。你看。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這就是我出門歷練的原因。」
少年默然不語,半晌才說:「那是個意外吧?伯爵小姐身份金貴、聰慧過人,有很多騎士屬下保護你的安危。用不著自己親身犯險去增長實力……」
賽菲爾立刻嗤之以鼻:「貴族身份算什麼?水使讓我明白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家世、什麼計謀、什麼保護。統統都是浮雲,只有自己的實力才是真的。更何況,我也不願再看到別人為我犧牲……」她無意深談這個問題,一扭頭,定定看著對方,立時轉了話題:「大哥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在山洞時,賽菲爾就是這樣稱呼對方。但此刻這三字出口,少年卻漲紅了臉,喃喃道:「賽菲爾,你能不這麼叫我嗎?」
「為什麼?」賽菲爾見著對方臉上表情,就像蘇迪那樣,渾不舒服的模樣,不禁起了戲謔之心,慢悠悠道,「你又沒有名字,我只好叫你——大哥哥啦!」
少年有氣無力的垂下頭。這樣的稱呼雖然親切,但卻不是他想要地。偏偏賽菲爾一雙眼清亮無比的看著他,眸光中似有異樣光華,嘴裡仍然一口一個「大哥哥」叫著:
「大哥哥,白令隘口是你們攻下的吧?」
「嗯,是。」
「大哥哥,獸人王國也有你們的人前去吧?」
「嗯,對。」
「大哥哥,獸人王國有什麼寶貝會吸引你們東大陸地人呢?為什麼你們要去獸人王國?」
「詳情不知。我只是奉命封鎖白令隘口,不過我聽說兩月前獸人新國王地甄選儀式失敗,加上獸人先知壽命將盡,獸人族即將發生重大變故,或許會分裂為……」
少年突然警醒,這些話他不該說出來的!見他這麼快就恢復清明神志,賽菲爾見好就收,眸光一散。依舊是那雙純淨乾淨地湛藍眼眸,卻少了先前的奇異光華。少年沒有發覺異樣。只能暗怪自己在賽菲爾面前警惕大減,連機密之事都不小心說了出來。
「大哥哥,咦……」賽菲爾突然住了口,目光匯聚到少年身後不遠,陰森樹林的深處。在那裡,一道忽明忽暗的藍光正朝他們移來。和真實世界幾無二致的森林幻境中會有這種光芒嗎?
藍光漸漸逼近,在兩人驚奇的目光中,俊逸溫潤的金髮男子映入眼簾。在他右手裡,一盞藍光盈盈的琉璃小燈正一閃一閃發著光,看起來不是平凡事物。
「旭天老師?」賽菲爾眼珠子一轉。輕聲問道,「你怎麼把精靈族地寶貝弄來了?」
「別懷疑我的真假,賽菲爾。」旭天微笑著走近,舉高手中地小燈,「這玩意是狄蘭借給我的,可不是什麼精靈族的寶貝。你該知道,永恆那傢伙誰都看不起,怎麼可能把寶器借給人類?這樣的試探可不是高招!」
賽菲爾眨眨眼。俏皮的吐吐舌頭,有點不好意思的做了個鬼臉,那副模樣看起來可愛之極。旭天卻是眉頭一皺,苦笑一聲:「還要試探啊?賽菲爾,別在我面前裝樣子了。」
看起來這人是真的旭天,賽菲爾收了試探的心思,露出一個發自真心的燦爛笑臉。這一笑有如雲破月開,浮雲盡去,看得愛豬少年眼前一亮,原本緊張的心情竟輕鬆了幾分。只覺幽森地樹林也因這一笑而變得明朗——原來,方纔那些可愛的笑容不是最美的,此刻的她才真正展現她的美麗!
「這位是怎麼回事?」旭天凝視少年,語氣不善。「騙了我們一次還不夠麼?」
賽菲爾咯咯笑道:「他也被關到這處幻境裡出不去了。是不是很好笑?」
「真是報應啊!」旭天搖頭晃腦,一臉幸災樂禍。「那就請這位愛豬的傢伙繼續待著吧!賽菲爾,跟我走。」
賽菲爾點頭就走,毫不拖泥帶水。少年想要阻止,旭天回過頭,冷冷道:「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一股有如實質的殺氣伴隨著磅礡的靈力噴湧而出,少年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很明智的站在當地,動也不動的目送兩人遠去。只是,他心中疑惑非常,為什麼那個旭天能在幻境中來去自如呢?
賽菲爾跟著旭天走了老遠,終於忍不住問道:「旭天老師,為什麼要放過他?我還以為你會殺了他出氣呢!」
「你都沒殺他,我幹嘛要殺?」金髮男子恢復了溫和中帶著幾分狡猾的習氣,嘴角含笑,頗曖昧的盯著賽菲爾,「看起來你們相處得不錯喔!」
「旭天老師,請你正經一點!」賽菲爾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我不是冷血殺手,也不是美人之城裡的花癡!」
旭天一聳肩:「我是在很正經的回答。聰明的賽菲爾要放過一個人,那自然有她的用意,我又何必多事?」
「您還真看得起我。」賽菲爾不再多話,直接將從芊妤和愛豬少年那裡套取地消息告訴旭天。
「果然是這樣啊。」旭天輕輕歎了口氣,「校長猜得一點沒錯,獸人族發生了重大變故,只是沒想到形勢這麼嚴峻!東大陸要從中牟利,盡量封鎖消息,搞不好他們想要趁機收獸人為自己所用……」
賽菲爾其實也想到這點,想起葉子以前提過的大陸歷史,她秀美微蹙:「獸人族身體強壯,近戰無雙,還能變身,是最好的戰士!最大的缺點就是人口稀少,而且各部落差異太大。無法建立強有力地統一國家,對人類國家沒有威脅。所以獸人數百年來一直安居極北之地,從不出白令隘口,和其他種族素無交集。但若是他們這次陷入分裂,一旦被東大陸收編集結精壯部眾,那將意味著戰爭……」
「正是如此。」旭天淡淡道,「獸人族本身性格衝動、好鬥尚武,但因為有先知和薩滿地領導和約束。獸人一直過著平靜地生活。如今先知將去、薩滿群龍無首,新地國王又沒能選出。整個獸人族將陷入內戰、一盤散沙,正是東大陸插手其中、收服各個部落的大好時機。一旦獸人南下,西大陸首當其衝,矮人也會被波及。北大陸和西大陸燃起戰火,兩相消耗,東大陸卻不會損失一兵一卒,還能趁機發展自身力量。等獸人死得差不多了,西大陸的戰力估計也大為損耗,到時誰來抵擋東大陸的入侵?」
他冷笑道:「到那時,北大陸獸人幾近滅絕。矮人實力大損,西大陸戰火連連,搞不好還在各國混戰,南大陸的精靈和水族從不參合人類事務,正是東大陸攻下宿敵、一統大陸的最佳時機。東大陸的算盤打得很精,要拿獸人地命去給他們的統一大計當墊腳石啊!」
「不過,獸人真地會那麼聽話?」賽菲爾質疑道,「雖然很多獸人部落類人化程度不高。但他們也是智慧種族,不會看不到全面戰爭對他們的損害吧?」
「關於這個……我聽校長說過,獸人世代居住的地方水源不足,若有旱情可能會糧食短缺。當年獸人族曾遇天災,全族陷入饑荒,是現在的先知、那時的一名普通薩滿在西大陸發現某種奇特的植物,能在無水之地生長,這才解救獸人的饑荒災難。數百年來那種植物一直是獸人們抵抗天災的法寶,也是他們安居樂業的最大倚仗。但若是先知一去,東大陸在那植物上做做手腳……你要知道東大陸異術發達。未必沒有能夠操控植物的異術者!」
賽菲爾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莫非今年也會發生天災?」她突然想到矮人疆域地那場大火,驚道:「原來那火不僅是要隔絕矮人和獸人的聯繫,更是要燒盡獸人邊境的植物,斷了他們尋找口糧的其他路子!若是糧食命脈被人掌握。又遇上天災。那麼獸人族就將是砧板上的肉,任憑東大陸使喚!」
雖然這些只是猜測。但兩人一言一語說下來,都是出了一身冷汗。出發前校長只說送返寶器,誰能想到獸人王國的形勢可能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賽菲爾一直以為先知能夠預測未來,所以不急不燥的在這「美人之城」裡慢慢和人周旋,此刻分析完可能出現地最差局面,她不禁懊悔自己太過小心,沒能強行沖關。若事實果真如此,獸人被東大陸所用,那她的復仇大計何日才能成功?
「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旭天也沒料到先知竟然命不久矣,這支撐獸人族數百年的絕世強者,竟也到了油盡燈枯的一天。雖說沒法確定那愛豬少年的消息是否準確,但看東大陸近期一系列行動,他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不能讓局勢按照東大陸寫的劇本發展下去!他暗暗想著,先知要回寶器,必然是有了什麼應對之策,我們只要安全送回寶器,定能讓東大陸陰謀落空!
「可這個幻境……」賽菲爾愁眉苦臉,「我們怎麼出去?」
「交給我吧!」旭天嘀咕道,「怪不得狄蘭要把這寶貝送給我用,她是預見到我們會身處幻境嗎?」
他陡然揮臂,一股強勁靈力灌注到琉璃燈中。藍光大作,耀眼奪目,刺得賽菲爾幾乎睜不開眼來。一片藍盈盈的光華中,旭天依稀看到了一輪曼妙妖嬈的女子身影,不禁冷笑道:「看,破綻就在那裡!」
旭天擎燈躍起,下一個瞬間,他便鬼魅般出現在女子身後,左臂一收,媚妍地頭頸要害便落入他的掌握。
「怎麼會?」嬌媚女子的眼裡閃著難以置信的光,「不可能!這個法陣無人可破!」
「寶器對寶器,而你地靈力遠不如我,被破陣並不奇怪吧?」旭天毫無憐香惜玉之心,輕輕一扭對方脖子,女子身體軟軟倒地。主陣人沒了意識,寶器便成死物,幻境立消。愛豬少年驚愕地站在殿中,看著自己被梵固眾人包圍,喃喃道:「就這麼……解決了?」
「沒空和你廢話!」旭天此時似乎變了個人,拖著半死的媚妍大步往外走,「我們去找那色鬼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