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醒過來,看了看昭陽殿熟悉的裝飾,她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好可怕的夢。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卻看見了穆見深的臉。
她噌地坐起來,穆見深坐在床頭,沒有說話,他手上厚厚的紗布說明了昨天的一切,都不是夢。
那一瞬間,承平想起了那個盒子,她一直堅守的靈台清明,此刻轟然崩塌……。
「承平……。」他想要抱抱她,雖然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看起來笨手笨腳。
承平就像傻了一樣,任由他抱著。
穆見深很高興,她終於是他的了,雖然他也不明白,這樣是不是最好的,但是至少,此刻,她不能隨意地將他趕出去了。
他甜甜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問道:「餓了麼?」
承平不答。
穆見深終於發覺承平不太對了。
承平沒有看他,不只沒有看他,眼睛裡什麼也沒有,她好像看著不知名的虛空,對穆見深的話和動作,毫無反應。
「承平,你怎麼了?」穆見深問:「我們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見她沒動。穆見深歎氣道:「我知道你生氣。可是這樣不是很好嗎?你身子不好。好好休息。那些煩心地事情扔給他們就是。我們自己逍遙……。來。嘗嘗流碧熬地粥。多好。」
穆見深手不能動。一旁流碧怕承平餓了。舀了一勺粥送到承平嘴邊。道:「主子……。」
承平傻傻地張嘴吃下粥。接著又是毫無表情……。流碧一勺一勺餵著她。穆見深地眉頭越皺越緊。
流碧機械地動作著。見承平地樣子。越看越心酸。忍不住哭起來:「主子。您這是怎麼了?」承平呆呆地看著她。好像流碧說地話她無法理解。
穆見深道:「去請太醫來。」
他話音剛落。有個聲音在門口道:「大概是受地刺激太大了。」
流碧回頭一看,王太醫自己背著藥箱走了進來,平常總有幾個醫童跟著,今天只他一人,宮中這一變,怕是波及甚廣。
老太醫已經六十歲了,鶴髮童顏,今天顯得有些憔悴,走近了,放下藥箱給承平診了次脈,對流碧道:「殿下這是急火攻心,迷了神志,也難怪呢,昨日那場變化,是個人都受不住,唉——,這樣的例子我也見過,說不上好還是不好。」
「這是怎麼說?」穆見深道:「承平難道是瘋了?」
「也不能這麼說,至親離世或者巨大的打擊面前,都有這樣的情況,暫時失了神志,並不稀奇。」王太醫歎氣道:「也有越來越壞的,也有將養一陣子就好了的,看各人造化吧。」
「給她吃些寧神的藥。」王太醫沒有拿出筆墨開方子,卻從藥箱裡拿出個盒子,揭開了,裡面共排著十八顆藥丸,發著淡淡的幽香,王太醫遞給流碧道:「這是百花寧神丹,一日一粒,化水服下,以殿下的心智,不消幾日便會好了,只是以後……。」
「以後老夫便不能再照顧殿下了。」王太醫歎氣道。
「王太醫,這是怎麼說?」穆見深問,他覺得老太醫有什麼沒說。
穆見深面前,王太醫總是淡淡的,他道:「今日老朽已辭官歸隱,從此不在宮中了,侯爺要是有心,當好好維護殿下。」
穆見深如鯁在喉,半晌才道:「我會的。」
王太醫走了。
昭陽殿裡,宮人太監人人自危,不消說,多有求去的,而宮中制度,又哪裡能說來就來,說去就去,流碧也是無法,只得暗自垂淚。
穆見深不管這些,他終日抱著承平,哄她吃,哄她睡,就算承平對他不理不睬,他也一樣對承平喃喃自語,也許是藥物的作用,也許是時間的流逝,承平終於有了反應。
那一天,穆見深和往常一樣,抱著承平在院子裡曬太陽,初春的陽光並不刺目,和煦得好像一層面紗,院子裡桃花開了,看著便讓人欣喜。
承平躺在一張長椅上,穆見深靠在一旁,低低地描繪著:「我們以後也在院子裡種桃樹,春天可以看花,夏天可以吃桃子,多有趣,孩子也會喜歡,對了,孩子,我們多生幾個孩子好麼?」他拉起承平的手放在她的腹部,溫柔地說:「想想看,這裡會有個小生命,一點點長大,到我們身邊來,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一滴眼淚劃過承平的臉龐。
穆見深欣喜地叫道:「承平,承平……。」
承平沒有回答,好像這滴眼淚只是一個錯覺,直到那天夜裡,穆見深感覺抱著承平的手,有些滑膩的觸感,好像是水,又好像是什麼溫溫的東西。
血!
穆見深端了燈看過去,承平不知何時用自己的髮簪劃開了手腕。
「來人!」穆見深驚恐地叫道:「叫太醫來!」
他慌慌張張地撕了床單給承平包紮,失血過多,讓承平陷入昏迷,一番搶救之後,承平醒了。
承平醒了,卻一心求死。
穆見深驚恐地抱著她,不讓她解開手上的紗布,道:「承平,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承平嘲笑地看著他。
「你如果……如果有個萬一,就讓昭陽殿所有人一律殉葬。」他威脅道。
一眾宮人大吃一驚,有機靈的立刻就跑過來跪下磕頭,承平會心軟嗎?
承平看了看這些人,只是問道:「流碧,你願意為我死嗎?」
穆見深急急向她使眼色,讓流碧勸承平。
不料,流碧回答:「主子要是去了,流碧自然要隨著侍候的。」
「流碧!」穆見深喝道。
承平笑道:「很好,我也捨不得你。」
……
穆見深根本不敢離開承平半步,甚至連睡覺也不敢,只要他一閉眼的功夫,承平就可能用瓷片再次割腕,甚至跳進冰涼的太液池……。
他叫人撤下了所有帶尖角的飾物,換下用具裡易碎的陶瓷,扔掉掛簾子的金鉤,甚至把昭陽殿的柱子用棉被包上,總之,任何有可能造成傷害的東西,一律換掉。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原來在他心裡,愛就是佔有,喜歡的東西就擁有它,就好像他喜歡的花,那就買回來種在窗前,他喜歡的鳥,就捉回來關進籠子。可是,他的小鳥不願意被關在籠子裡,不願意與他在一起,她用死亡這種最極端的方式反擊。
現在他害怕了。
「求你了,承平。」他心力交瘁地哀求道。
承平繼續冷笑著,好像在看一場滑稽的劇目,在穆見深換掉身邊所有物件,接著將她禁足之後,承平開始絕食。
穆見深這才知道什麼是絕望,他對承平承諾了許多,包括將那黃金的寶座奉上,然而承平並不答話,她心裡早沒了他的位置,他在她眼裡是透明的。
一個人不進食可以堅持十天,如果不喝水,只能堅持三天。
承平連水也不喝。
因此,只有在她昏迷之後,才能灌進參湯保住性命。
但是這是暫時的,死亡已經垂下了它的翅膀……。
在穆見深完全絕望的時候,有人走進來,對他道:「請把殿下交給我吧。」
呼——,好難,總算虐完了。
寫得真是心力交瘁啊,下一集就可以重生了。看著這麼幸苦的份兒上,收藏下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