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次,那是一個的初春,河水剛剛解凍。
那次的現場是張所帶著他去的,因他剛分到派出所不久。接案後,張所特意叫上他,張所是想考驗一下王風,試試他的膽子大不大,是否能當好一個管片的刑警。
現場在他們轄區的一座橋下,是一對在河灘上散步的情侶,絆到一個塑料袋,發現裡面裝著什麼硬硬的物體。男的膽子比較大一點,藉著月光,回身看了一眼,卻發現是一個人頭。這一下把他嚇得不輕,女孩也是大聲尖叫,也引來了幾個人圍觀,但人們都很害怕這個人頭的慘象,都紛紛散去了。
男子報了案,張所和王風還有刑警大隊的值班人員同時趕到現場。他們先將現場保護好,市局刑警的技術人員也隨後趕到。
那個人頭是一個男子的,頭皮已經被泡得脫骨,慘白慘白的,眼睛閉著,看不見眼球。一個冬天的浸泡,加上開春後的水溫度逐漸的上升,皮膚也禁不住這樣泡,技術人員戴著手套,一碰之後,頭皮就自然掉落。
王風也像技術人員一樣,蹲在那個人頭的邊上,近距離地觀看技術人員手法嫻熟地進行一些必要的技術處理,看得十分仔細,沒有落下任何一個環節。
這令張所很驚訝,王風偷偷地瞄了一眼張所,張所看著王風的表情是一臉的不相信。
在他的想像中,認為王風是不會或者說是不敢看這樣陰森的場面的,卻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王風的膽子大到這種恐怖的程度,直到整個技術處理過程的結束,王風都沒有離開現場一步,一直面色平和地看著技術人員,將那個做了技術處理的人頭裝進特殊的塑料袋子裡,做了標號,提上了技術勘查車。
表現得十分鎮靜的王風,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特別變化。
之後是將那個人頭拿回去進行技術鑒定,發協查函,請求各地公安部機關幫助查找這個人的身源,認定他的身份,調查其死因,查清其被殺前後的詳細情況。
確定因果關係,為破案尋找第一手資料。
任何一起殺人分屍案,若找不到死者的身源,就無法進行下一步的偵查工作。從這件事情以後,在有什麼殘忍的現場,張所都不在是一副擔心的樣子,也不在去刻意關心王風,照顧他,鍛煉他了。
張所曾經問過王風:「你為什麼不害怕?」
王風笑了,說道:「小時候為了練膽子,師父常常讓我一個人獨自到墳地去練功。」
「那你師父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真的很冷血。」張所知道事情絕非像王風說的那樣簡單,就說了一句埋怨師父的話。
「那時我還不到10歲,一個人可以隨時隨地去墳地,無論是風雨交加還是電閃雷鳴,都不會阻止我到那裡去。所以,我的膽子就比別人都大些。」王風看著張所說著這些陳年舊事,心裡卻感到很違心,其實這一切都應該是那場戰爭將他打磨成現在的樣子。
對於王風來說,這一切都已經不在起任何波瀾了,見慣了,就不在感到有什麼不習慣或者壓力了。一個現代警察所承受的,並不只是單純地來自於工作上面的壓力那麼簡單,它的壓力還來自於社會的、家庭的和個人的,其中工作是最主要的,例如經常值班,休息時間過少。工作負擔重,工作責任大,經常遭遇危險等。壓力一旦產生,就會使人產生焦慮、緊張等情緒。這種特殊職業的壓力,是無法在短時間內能夠很快得到排瀉和緩解的。
這是一個複雜的社會現象,並非是靠說教能夠快速解決的心理問題。而刑警卻是最苦最累的一個警種了,一個案件發生了,從出現場到走訪、摸排、鎖定目標、抓捕成功到審訊結束,人們看到了案件被破獲,誇讚案件破得漂亮,但是,幕後的艱辛卻是鮮為人知的。
就拿守候來說吧,守候地點要根據案情選擇,但條件只能碰運氣了,很多時候,即使條件再惡劣,雨雪交加,也得硬著頭皮上。而在一個守候點上幾天不挪窩也是正常事,白天吃盒飯,晚上啃方便麵。案件的程序更是外行所不知道的,一起普通的盜竊案件從抓住人到處理結束,要投入一個月的精力。同時,一個刑警不可能只處理一起案件,於是這起案件的人剛關了,就進入下一個案件,後面的大量工作就呈滾動式的處理。
當過刑警的人們都知道,線索難以獲得,千條萬條裡抽出一條,一旦有了破案線索,哪怕正在深夜的熱被窩,哪怕犯罪嫌疑人遠在千里之外,他們也得連夜趕去,為的是抓住稍縱即逝的戰機。在抓捕過程中,誰也不能肯定犯罪嫌疑人身上有沒有凶器,有什麼樣的凶器,面臨的危險也是可以想像的。
接手一起案件後,就再也沒有時間休息,開始要忙著找線索,抓嫌疑人,抓住了更不能休息,要忙著審訊等工作,等到一個案件終於忙完,又有另外的案件早已等待。
那起人頭案件是因為王風的細心才得以破獲的,就在技術處理完現場離開之後,王風並沒有走,他對張所說:「這個周圍還應該有東西,我們去找找看。」
最後,他們在橋下離現場300米左右地地方找到了一個塑料袋,裡面是些衣物,給人的印象像是流浪漢隨便扔在這裡的。張所堅持認為跟這起案子一點聯繫也沒有,但王風還是從裡面找到了一個小本子,經過一個漫長的冬天,這個記電話號碼的本子已經破爛不堪了。
經技術鑒定,衣服是死者的。
王風他們通過一個殘缺不全的電話本上一個殘缺不全的電話號碼,破了這起案件。
從此以後,王風的細心就在所裡出了名。
雖然是在大街上,但王風還是遵循現場勘查的原則,換上了鞋套。這種鞋套是特製的,屬於一次性的那種。
每次出現場,技術人員都會準備很多這樣的鞋套。用完就扔掉了,很環保。
王風站在警戒線內,並沒有隨意走動,這是命案現場的潛規則,哪個警察都明白的問題。因為技術人員要對現場的痕跡物證進行提取,特別是對地下的足跡等血痕跡,要做技術處理,是不允許無關人員在現場隨便走動的,那樣會破壞這個現場的原始證據。
在王風的位置可以看清整個現場的情況,這也是王風選擇在這個位置的主要原因。現場很混亂,遭到破壞的地方很多,原因是有人受傷,是醫護人員在救人的時候造成的。
自警方臨場後,這裡的混亂才稍有緩解。
在運鈔車的前面,有兩輛車撞在一處,一輛是紅色桑塔納出租車,另一輛是奧迪車,八成新,應為劫匪開的作案用車,也許是他們搶來的,也說不定,這幾乎已成了他們的慣用伎倆。
桑塔納出租車的司機位置的車門開著,司機已經死亡,他是死在外面的地面上,身體朝想車門方向。是頭部中彈,血流了一地,包括車裡面、門上,及車外的地面上,都有噴濺血跡,已經有些風乾的跡象。
王風在做著自己的推斷,如果單純地看這輛出租車和奧迪車相撞,這應該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司機原本是可以坐在車上等著交警來處理這起交通肇事案的。但私心使他下了車,下車後,他看看自己的車被撞成什麼樣子。看完車被撞的情況之後,可能是想跟對方私下協商了斷此事,因為經過交警會很麻煩,交警也是調解解決,調節不了,還得到法庭去打官司,不但耽誤時間,還浪費精力。對於出租車司機來說,耽誤時間就意味著損失金錢。
如果是給人家打工開車,很可能因為這次的事故被人家解雇,失去工作。
他的想法很好,但他命運卻不好,他遇到的是一群殺神,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惡魔。
下車去理論的結果是與開奧迪車的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兩個人甚至還動了手,被打的人恰恰是這名出租車司機,他被打的很慘,從他的臉上的淤血可以看出來。
這正是劫匪所需要的效果,他們就是想達到這個目的,一是使運鈔車被迫停下來,二是動了出租車司機,引起保安的同情心,下車來勸導,調節這起糾紛。
出租車司機與奧迪車車主的撕打,阻擋住了他們押運的路線,一個保安先下車,想勸阻兩個司機停止撕打,讓他們將路線讓出來。但就在這時候,奧迪車車內迅速下來幾個人,將運鈔車司機及兩個押運員打死。
槍戰中,驚慌失措的出租車司機並沒有往別處逃,而是往車旁跑去,他想上車後,開車跑,但仍被瘋狂的劫匪持槍打死。
臨死前,他的一隻手仍向著車門方向伸著。
從現場的慘烈程度看,劫匪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順利得手。
而另一名胸部中彈的死者是一個20多歲的小伙子,他的身體成側臥姿勢,手捂著胸部,鮮血染紅了他的手及白色衣服。
他應該是一個見義勇為的好男兒,他死在運鈔車的側後方,是阻止劫匪搶運鈔車的時候與幾名劫匪發生了口角,甚至是搏鬥時被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