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傳 第八部 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事件經過:

    蒂絲公爵一方以利誘、分化、恐嚇等手段打擊對方士氣後,擁有「騎士之花」綽號的海若出乎意料地放棄騎士原則,催發魔法劍發出風刃暗算了鐵鷹傭兵指揮官,這才終於艱難地取得了戰鬥的勝利。

    鐵鷹傭兵團潰敗後,大部分傭兵瘋狂地逃離了戰場,共計近三百名傭兵下馬請降。混亂中,一名擁有男爵爵位的貴族扔下兵器伏地痛哭,膝行至前往戰場的亞斯伯爵面前。

    男爵痛哭流涕,高呼饒命。亞斯伯爵見此貴族如此不堪,因而面露不豫。男爵因此高呼亞瑟之名,自稱與亞瑟有同窗之誼,懇求亞瑟為之說情。亞瑟爵士近前後認出男爵確實曾為同窗。然而亞瑟爵士對同窗此刻的表現深感不恥,因而大加痛斥。

    男爵表現出慌張失措的模樣,慌忙向亞斯伯爵告發同謀名單,並詳細說明十七名同謀在此事件中分別所起作用。亞斯伯爵得到名單後進行分析,因而略解疑惑:畢竟一千名傭兵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庫斯伯特狩獵場實在令人難以理解。原來,男爵告發名單中除已知的公爵管家外,還有塞維爾情報人員、庫斯伯特狩獵場管理人員以及糧商等人。

    雖不恥男爵行徑,亞斯伯爵考慮再三後仍然當場赦免了男爵的罪行。男爵大喜之餘懇請遠處觀望的公爵殿下前來做出同樣保證。亞瑟爵士因此大怒,下馬欲揪打男爵。

    在此瞬間男爵暴起襲擊,男爵袖中寒光一閃,兩筒價值十萬金的暴雨梨花針突然射出。毫無戒心亞瑟爵士立即仆地,亞斯伯爵掙扎片刻後,亦頹然墜馬。

    附近的公爵護衛立即上前將毫不反抗的男爵斬為肉泥,然亞斯伯爵與亞瑟爵士終回天無力,就此身亡。

    附驗屍單兩份:

    日期:大陸歷1419年10月13日,亞斯.羅德曼伯爵,左胸及左臂受五枚劇毒暴雨梨花針射中。雖立即接受高級魔法師救護,然因毒性過烈,同時又因高級魔法師魔法力不繼,亞斯伯爵終於在半個小時後死亡。

    日期:大陸歷1419年10月13日,亞瑟.羅德曼爵士胸前遭近距離暴雨梨花針攢射,立斃,再起不能。

    評價:

    庫斯伯特暗殺事件中最成功之處便是:策劃者以鐵鷹傭兵團大張旗鼓地進攻掩蓋了暗殺的意圖。

    而失敗之處在於:暗殺執行者忍耐性不足。即便觸怒亞瑟爵士而遭受毆打,只要袖中的兩筒暴雨梨花針不被發現即可。況且,亞瑟爵士大怒而毆打暗殺執行者其實未必一定是壞事,因為,蒂絲公爵或許會因為好奇而走近。

    ——摘自《經典暗殺案例分析》

    聽著清晨的鳥雀嘰嘰喳喳地叫聲,薩拉丁有一種寧靜安詳的感覺。然而薩拉丁身旁的主公拉庫裡卻心神不寧地長吁短歎。

    身為家臣,薩拉丁感覺到拉庫裡的不安,自然打算盡其義務為之分憂。

    「不知主公為何事煩惱?」

    「為什麼只不過為了活下去就會那麼困難呢?」

    在他人的眼中,拉庫裡是粗魯、野蠻、殺人不眨眼的代名詞。雖然是拉庫裡的首席家臣,不過薩拉丁並不否認這種觀點。因此,拉庫裡發出這種游吟詩人才會發出的感歎,令薩拉丁愕然之極。

    在薩拉丁張嘴結舌不知所措時,拉庫裡拍著自己的光頭懊悔地自言自語:「如果不能在三個月內打下安特衛普市,斌會憑借我立下的軍令狀取我的腦袋。可是前些時候我腦門發熱,屠了那些村莊城鎮,主公會饒了我嗎?大好頭顱……好像危險得很吶……」

    薩拉丁對此也不是很確定。

    屠殺平民的行徑在貴族之中其實也不算罕見——在某些國家,這樣的事情甚至司空見慣。

    領主之間爆發的戰鬥,很多時候指揮官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打敗敵人,而是焚燬村莊、屠殺農民,削弱對方的經濟來源。畢竟,一般領主所擁有的私兵並不會很多,並不足以正面攻克對方的城堡——即便足以攻克敵方的城堡,也很少有領主會這樣做。如果領主在攻克敵方城堡的過程中損耗了太多的兵力,那麼鄰近的領主們就很有可能會對實力被削弱的勝利者產生覬覦之心。

    然而拉庫裡的所做所為卻與那些貴族並不完全一樣。攻克進行過頑抗的城堡後,暴跳如雷的拉庫裡並不僅僅殺掉普通的平民和士卒,還往往會殺掉那些價值不菲的貴族。事實上,真正的貴族間的戰鬥,被俘虜的貴族往往可以受到客人一般的對待——畢竟沒人哪個貴族能夠保證自己絕對不會當俘虜。少量的屠殺農民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真正關鍵的問題是:拉庫裡對俘虜不分貴賤一視同仁,這就犯了貴族的大忌。

    按說,拉庫裡深受蘭特國王的寵愛,不會有什麼事。可是如果受到外界的壓力過大,卻又難保蘭特國王丟車保卒——上位者這樣進行處理的事例還少嗎?

    雖然不敢肯定,薩拉丁還是盡力安慰愁眉苦臉的主公。

    「主公,事情倒不至於那麼嚴重。國王陛下如果就屠殺的事進行責難,您可以將此事推給那些傭兵,就說屠城事件是因為傭兵們不聽軍令擅自而為。國王陛下應該會因此而原諒主公的。」

    拉庫裡原先正擔心自己的腦袋,聽到薩拉丁的勸慰後,突然悖然大怒。拉庫裡像隨時準備撲上去廝咬獵物的野狼一般,凶狠地盯著薩拉丁。

    「媽拉個吧子!推給部下,老子這個指揮官白當了?!那些攻城拔寨的功勞老子有份,有了過錯就推給部下?!你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雖然被拉庫裡毫不留情地怒吼,薩拉丁卻無法生氣。事實上,這個曾經被他暗中鄙視的主公,現在已經逐漸贏得了薩拉丁的好感。不錯,拉庫裡粗魯、野蠻、衝動、沒有文化,可是直爽、大方、熱情、公正的個性卻完全可以抵消他的缺點。拉庫裡的怒吼甚至令薩拉丁對主公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一個真心願意為下位者承擔責任的上位者,通常很容易獲得下位者的忠誠。

    薩拉丁下意識地駕御坐騎稍稍遠離拉庫裡。自從薩拉丁正式成為拉庫裡的首席家臣後,拉庫裡對薩拉丁的態度就改變了——由客氣的尊敬逐漸變為粗魯的親暱。拉庫裡對越是信任越是喜歡的家臣或部下往往越是粗魯——甚至偶爾還會動人。薩拉丁雖然已經從心底裡逐漸認可了這個粗魯的主公,不過他仍舊無法理解或認同拉庫裡這種怪異的習慣——而且也不打算成為拉庫裡這種怪異愛好的下一個受害者。

    「主公不必擔心。國王陛下或許會因為過分的屠殺而生氣,不過主公立下如此大的功勞,國王陛下是無法視而不見的。」

    拉庫裡興奮得連舌頭都險些打結了。「那是當然!老子還從來沒打過這麼爽的仗。開頭還有些艱難,可是越到後來越是簡單,大多數領主簡直是聞風而降!你想想,中路由薩弗斯聖騎士所率領,而且他的部隊中還有天下聞名的黑衣眾,可是我們這一路都拋下中路軍一百多公里了!」

    「說到這裡,我想對主公進諫。薩弗斯伯爵畢竟是名義上的主帥,他已經多次派傳信兵命令我軍停止前進,等待中路及右路大軍。」

    拉庫裡悻悻然摸著光禿禿的腦門。「媽拉個吧子……薩弗斯聖騎士身為法蘭西斯五虎將之首,推進的速度還沒我快,他這是忌妒我。」

    拉庫裡很快就高興起來。「上次你不是說過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我們不等他——打到安特衛普市再說!」

    拉庫裡興奮地揮舞著拳頭,滿臉地陶醉。「你知道嗎,薩弗斯聖騎士是我小時候的偶像。能夠被偶像忌妒……」

    薩拉丁啼笑皆非。拉庫裡確實直爽得可愛。薩拉丁猜測,拉庫裡之所以拒不服從主帥的命令,是因為他的主公有著強烈的孩子氣的慾望:就是象淘氣的孩子希望引起大人的注意一樣。

    「不過,從軍事角度而言,我軍確實太過孤軍深入,而且後路並不穩固。」

    薩拉丁確實對近來一段時間軍事行動太過順利有些擔心。

    自從拉庫裡表現出他野蠻、凶殘、毫無顧忌的一面後,不斷有新的傭兵團加入拉庫裡的麾下,以至於拉庫裡的隊伍越來越大。另一方面,敵人的反抗也越來越微弱,大多數堅固的城堡甚至聞風而降——這種情況,即便在神魔大戰期間也是極為罕見的。薩拉丁猜測,這或許是因為儘管傭兵在拉庫裡允許搶掠時無惡不做,但是拉庫裡對軍紀的管理卻極為嚴厲的緣故。

    村莊或是莊園如果不主動襲擊部隊,拉庫裡就毫不理會。前進路上的堡壘或城鎮如果主動投降,拉庫裡同樣不允許傭兵進行搶掠。凡是違反這項命令的傭兵,拉庫裡全都毫不留情地對他們處以「什殺一」嚴酷懲罰。最開始,違反這項命令的情況總是經常出現。可是傭兵在付出了近六百條性命後,終於充分地領略了拉庫裡的殘酷無情——一個新近加入的大約有三百二十人的傭兵團,搶掠之後拒絕接受拉庫裡「什殺一」的懲罰,在反抗中被拉庫裡下令全部格殺。現在,已經幾乎沒有傭兵膽敢違反那條禁令了。

    當然,如果僅僅只有殘酷的軍紀,傭兵或許早已嘩變。與殘酷無情的軍紀相對應的,是拉庫裡極為大方的獎賞。

    最先加入拉庫裡麾下的傭兵有五千人,可是現在能夠繼續戰鬥的只剩下三千人。接近百分之四十的陣亡率足以令其他軍隊的士兵對戰爭產生無比的恐懼和厭倦,可是那三千傭兵卻完全不同。他們經過激烈、連續的廝殺,瘦了,黑了,即便是最幸運的人,身上也至少增添了好幾道傷痕。可是他們現在所擁有的財富,已經比過去三年所能掙到的錢還要多。這三千傭兵甚至無法將搶掠的財富裝進自己的錢袋——因為錢袋實在太小。無奈之餘,他們只得將搶掠所得的財富交給隸屬於阿拉卡的商團,以百分之十的佣金拜託商團將財富運往安全之地,並且每天繳納千分之一的保管費。儘管傭兵們都認為這個商團比鬣狗還要貪婪,不過傭兵們仍舊總是毫不猶豫地將搶掠到地財富交給商團處理。這不僅僅是因為阿拉卡的商團本身就擁有非常可*的信用,還因為,阿拉卡的商團是傭兵協會唯一認可的商團。

    現在,這三千傭兵已經成為拉庫裡最忠實的獵狗。他們之中收穫最少的人回到家鄉已經可以過上小康的生活,可是沒有任何人肯離開。所有的人都渴望著更大的財富……以及權勢。

    前進路上投降的村莊或城鎮,均派遣了一到三個傭兵進行管理和監視。大多數臨時的管理者是嚴重受傷甚至已經殘疾的傭兵。不過,所有的人都認為拉庫裡的這種任命是理所當然的。在傭兵界,嚴重受傷甚至在任務中殘疾的傭兵分配到更多的佣金早已是一種慣例。另一方面,即便沒有這種慣例,健康的傭兵也不會願意接受這種眼前的利益。拉庫裡說過,現在派往村莊城鎮的傭兵只不過是管理者。將來,隨著功勳的增加,某些傭兵或許會成為村莊和城鎮的所有者。所以,幾乎沒有健康的傭兵願意停留在佔領的村莊城鎮裡。他們哭著喊著要求跟隨在拉庫裡的身後,乞求能夠跟隨「偉大的領袖」參加每一場戰鬥。這樣一來,儘管所有投降的村莊城鎮裡都留有傭兵,事實上卻僅僅只有威懾的作用。那些已經投降的村莊城鎮如果反叛,拉庫裡根本沒有辦法。

    「後路?……」拉庫裡絞盡腦汁打算賣弄他那少得可憐的軍事知識。「是啊,後路太……太瘦了……」

    「過於狹長。」薩拉丁控制著臉部肌肉,裝出沒有任何表情的模樣。

    「對,過於狹長。我早就想到這個詞了。」拉庫裡肯定地點點頭。「過於狹長,所以就……所以就……」

    「沒有戰略縱深,因而很容易被敵人截斷。」

    「對,是沒有戰略縱深,我知道。」

    「你不慚我的首席家臣,這方面你比我還強一點點。」拉庫裡高興地拍著薩拉丁的肩膀,眼中透出一股天真。「我想得到,但就是說不出來。那你說說,對於這個情況我們該怎麼辦?」

    薩拉丁很想勸說拉庫裡按照主帥的命令停止前進。因為他對這麼順利的進軍感到一絲不安。拉庫裡猛則猛矣,在戰術上勉強可以用不拘一格來形容(拉庫裡根本就沒有學過任何軍事戰術知識),但是在大局觀等方面實在很難令薩拉丁佩服。挺進的路上,越來越多的領主不戰而降。薩拉丁得知,阿科尼奧七世下令:當拉庫裡大軍進攻時投降將不會受到處罰。

    所謂反常即妖。薩拉丁很難相信,阿科尼奧七世為了自己的王位甚至可以對毫無反跡的阿朗佐親王下毒手,他怎麼可能對被傭兵屠殺的平民和貴族抱以同情?那麼,阿科尼奧七世為什麼放任拉庫裡的大軍前進呢?

    在部隊節節勝利之時,幾乎所有的傭兵團都首選加入拉庫裡的麾下。拉庫裡和薩拉丁都清楚地知道,新加入的團伙當中甚至有強盜、馬賊之類的人,不過他們對此都只是睜隻眼閉只眼。現在,拉庫裡的部隊已經多達一萬二千人。後路確實存在著可能被截斷的危險。但是法蘭西斯人並沒有實行緊壁清野的戰略。如果敵人打算誘敵深入後圍而殲之,那麼就不應該留下足夠的糧食。傭兵們在野戰中比不上正規軍隊,但是在守城戰中的表現卻並不差。薩拉丁確信其中有陰謀,只是一時想不出陰謀在哪裡。

    當薩拉丁沉吟思考的時候,一名騎兵氣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向拉庫裡報告軍情。

    「報告指揮官,德尼特城反叛,襲擊了我們的輜重部隊。」

    「德尼特城裡的人呢?他們幹什麼去了?!」

    「德尼特城將我們留下的三名重傷員全部處死了,將屍體掛在城頭上。」

    拉庫裡雙目怒睜,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媽拉個……吧子!」

    拉庫裡憤怒地吼叫著發佈著命令:「全軍停止前進,後隊變為前隊,回攻德尼特城!」

    薩拉丁趕緊拉住拉庫裡坐騎的韁繩。「主公,德尼特城雖然有將近一千駐軍,卻並不值得我們全軍回撤。而且,德尼特城離這裡的路程有兩天,來回奔襲很容易令大軍疲憊。要不,讓我率領一部分軍隊回去將它攻下來?」

    拉庫裡想了想,覺得一千駐軍確實用不著全軍回攻。不過,他的理智也僅剩下這些了。拉庫裡的腦海裡,充斥著被德尼特城背叛而引發的火辣辣的污辱感。

    「不,我一定要親自殺掉反叛者!」

    拉庫裡用馬鞭抽開薩拉丁拉住韁繩的手,駕御著坐騎發了瘋似地往回衝去,一路上嚇壞了不少不知情的傭兵。

    「第一、二、三聯隊隨我回攻德尼特城!其餘的部隊繼續前進!……」

    薩拉丁得了癔症似地發了半天呆。他遲疑地看著手背上的血痕,又看了看被拉庫裡弄得一團糟的部隊,哭笑不得。

    第一、二、三聯隊的士兵聽到拉庫裡的命令,興奮得嗷嗷怪叫。他們跟在拉庫裡的後面,將其他的部隊沖得四分五散。

    「我怎麼攤上這麼個主公?跟著他,多少條命也不夠他瞎搞啊……」

    「雖然說第一、二、三聯隊的戰鬥力最強,可是他們是前軍,率領他們回攻,起碼應該通知後面的部隊讓開道路嘛……」

    「如果現在突然出現一支敵人的部隊,哪怕只有一個聯隊的騎兵,我們全軍也會被擊潰。」

    「對了,這難道就是法蘭西斯人的陰謀:利用主公的衝動,引誘主公部隊分開,然後分而殲之?……」

    ……

    「聯隊長,我們是不是應該趕快跟上指揮官?」

    正在苦惱的薩拉丁被親衛打斷了思考。糟糕,作為第一聯隊的聯隊長,手下的士兵已經全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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