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門外,影劍士仍然在與護衛們纏鬥。因為等級相差太大的緣故,他們之間的格鬥就像是大人與小孩遊戲一般。影劍士總是能夠以閃電般的速度用劍身擊中對手的手腕,將對方的武器擊落。護衛們雖然明知不敵,卻仍舊不屈不撓地堅持著戰鬥。
雖然我已經決定擺脫羅斯公爵的身份,不過那些護衛還是多少有些好感的。再說,蒂絲的安全以後將完全信賴這些人,看到他們狼狽的模樣,我免不了有些不快。不過話又說回來,聖騎士和影劍士的實力與常人相差太遠。而且,克裡根公爵府畢竟只是我們的臨時住所,因而防衛並不完善。
「住手吧。這位客人沒有敵意。」
故意涼著這個影劍士,我轉過身向阿拉卡提問:「佈雷西亞的工作現在很輕閒嗎?你怎麼也來了?」
阿拉卡的五官全都擠在一起,表現出愁眉苦臉的表情。
「我又不是自願來的。」
不是自願來的?那就是說,阿拉卡是被強迫的?!
我迷惑地回頭睃了那個影劍士一眼,然後繼續將注意力放在阿拉卡的身上。如果不是阿拉卡進門時哭訴的話裡提到了安麗絲,我會懷疑那名影劍士。不過現在,還是聽聽阿拉卡想要說些什麼吧。
阿拉卡猶豫地看著我。「我應該稱呼您為劍先生吧?」
看到我點頭後,阿拉卡抹抹眼睛,好似非常傷心一般。
「劍先生,主母……主母她……您知道主母她的真正身份嗎?」
切,我愛的是她那個人,愛她的傾城絕色,愛她的溫柔大方,愛她的善解人意,愛她的絕世廚藝。總之,我又不是愛她的身份。
看到我搖頭,阿拉卡直直地看著我,彷彿有些不相信。他環視一周,目光在克裡根公爵、蒂絲和斌之間游弋。我看出阿拉卡的心思,於是說道:「好了,關於歐巴尼亞王國的大致政體和發展方向你們已經瞭解了。現在散會吧。蘭特國王的家臣留下,接下來開一個家臣會議。」
克裡根公爵點點頭,一聲不吭就離開了密室。不過蒂絲卻好像有些捨不得離開。她孩子氣地望著我,似乎希望我出言將她挽留下來。
蒂絲雖然同樣是我的妻子,不過一般情況下,家臣會議除了主公和家臣之外,最多只有主母才有資格參加——只有在主公特許的情況下,不相干的人才可以參加。
「塞維爾公爵,你先回去和你父親商量一下塞維爾的事情吧。你現在是公爵了,責任也大了。」
「我才不要那麼大的責任呢。」蒂絲撅著嘴,唧唧咕咕地嘟噥著。不過還好,她並沒有在我的家臣面前向我撒嬌發嗲,而是不情不願地走出了密室。
阿拉卡以審賊的目光死死盯著斌,顯然是正在奇怪這個人為什麼仍舊不肯離開密室。
「阿拉卡,向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斌。塞維爾公爵將他向蘭特推薦,蘭特應該很樂意收他為家臣的。」
那名影劍士倒也識趣。他原本站在門口,看到密室內無關的人全都離開後,他悄聲無息地關上門,站立在門外主動擔任了守護的任務。
嘿,由影劍士看門站崗,這次的家臣會議級別還真高。
我長長的呼口氣。現在沒有外人了,我終於可以做回自己了。
一把扯下面具,我大吼一聲「哈!」,然後順手對準阿拉卡的頭敲了一下。
「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拉卡委屈地捂著頭,慢慢走到座位邊坐下。「主公,你又敲我。我又沒做錯事。」
「切!」老是裝成別人,簡直有一種受壓抑的感覺。恢復成自己,又見到許多家臣,確實令人開心。
我樂呵呵地說道:「以前你沒有犯錯的時候,我不是照樣經常敲你的頭!是不是佈雷西亞財政大臣當得久了,所以你自以為是個大人物了?」
「原本打算升你爵位的。可是你才是個男爵就這麼拽,成了子爵或是伯爵後,那不是更加不得了了?」斜著眼睃著阿拉卡,我故意拖長了語調:「唉,還是算了吧。」
阿拉卡本來已經找好座位端正地坐下了,可是聽到我的話後,他立即露原本的性格。
阿拉卡以一種與肥胖身材完全不相稱的敏捷撲到我面前,重新抱住我的大腿。「主公,您再敲我吧。我好懷念您以前敲我的那種感覺……對了,您準備升我為子爵還是伯爵?」
「嗯……」我故做沉吟。「今天心情不好,先升你為子爵吧。」
「主公啊!」阿拉卡慘叫一聲,擺出一副準備與商業對手進行長期談判的模樣。「您是國王,已經可以分封公爵了。而且拉西斯都已經是公爵了,您不能這樣對我啊!」
「人家拉西斯是*自己的能力打下布裡斯公國的。你有本事也自己打下一個公國唄。」
「拉西斯!」阿拉卡誇張地大叫一聲,然後對拉西斯做出一別可憐兮兮的表情。「你可要幫我啊。」
「如果不是我在財力上你,你能夠擁有那麼大的艦隊嗎?你的軍隊能夠有那麼好的裝備嗎?」
「如果不是我將家臣達克斯多借給你,黑衫軍能夠有那麼強的戰鬥力嗎?」
「知道你去佔領布裡斯公國的消息後,如果不是因為我立即命令沙絲那亞的遠洋船隊暫時停止全部的商業業務,轉而向你提供足夠的糧食,你佔領布裡斯公國有那麼容易嗎?」
看到阿拉卡的表情,我很懷疑如果拉西斯不幫著他說話,他很可能立即淚流滿面。
在家臣中,拉西斯最熟悉的就是阿拉卡了。他忍著笑意對我說:「是的,主公。解放布裡斯公國的過程中,阿拉卡出力最大。」
聽到拉西斯的肯定,阿拉卡兩眼放光地盯著我,滿臉期盼。
這個死胖子,衝進密室的時候,應該心急如焚才對。可是一談到爵位的問題,他就把什麼事都忘了。
在我出使瑪哈亞之前,阿拉卡已經能夠在外人的面前表現出貴族風範了。可是在場的除了斌之外,都是阿拉卡的熟人,他肯定不會在乎形象的。以我對阿拉卡的瞭解,如果我不答應阿拉卡的爵位要求,他肯定立即會進行一場捶胸頓足的表演。
我有些無奈。「你想要什麼爵位?」
「一等公爵!」阿拉卡斬釘截鐵地以一種沒得商量的語氣回答我。
因為多次見識過阿拉卡在談判方面的技巧,所以我隱約知道:阿拉卡這種伎倆被稱之為漫天要價。
與之相對應的,自然是落地還錢。
「三等子爵!」
「二等公爵!」
「二等子爵!」
「三等公爵!」
……
當阿拉卡的爵位已經升到二等伯爵的時候,我堅持了這個底線。為了讓新成立的王國擁有強大的軍事戰鬥能力,對於歐巴尼亞王國的爵位分封,我早已確定非軍功者不得受封伯爵以上爵位。如果讓阿拉卡成為一等伯爵,那麼將來他就沒爵位可升了。
阿拉卡似乎是沮喪地歎了口氣。可是在他垂下頭之前,我卻捕捉到他眼中那股隱約的笑意。看來,這次談判我又敗給死胖子了。
為了打擊這個死胖子,我問道:「阿拉卡,你說安麗絲要沒收你的爵位和財產是怎麼回事?」
「啊?!」阿拉卡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就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一般。「主公,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主母她……主母她……」
阿拉卡因為過於緊張,開始有些結巴起來。
其實我最想知道的是安麗絲的身份。雖說好奇心害死貓,不過人類發展的動力正是因為好奇心,所以我並不以自己有強烈的好奇心為恥。之所以先問阿拉卡的來意,是因為我故意想嚇唬嚇唬他。
「你先說說,安麗絲的真正身份是什麼?」
「她……她是……主母她是德克薩的公主!」
好不容易說完這句話後,阿拉卡大聲地喘了口氣。
在阿拉卡的喘氣聲中,秘室內響起了抽氣聲。其中以拉西斯的抽氣聲最為響亮。
拉西斯指著我,吃吃艾艾地說道:「主公剛才想要派毒尾蠍戰士去刺殺德克薩的第二王儲,豈不是派刺客殺自己的兒子?」
西西王嘻嘻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們的主公可是成大事的人呢,這種事又有什麼關係呢?人家說虎毒不食子,我們的主公……嘖嘖。」
我狠狠地瞪了西西王一眼。
見鬼了。剛才開會時談到刺殺的計劃,自然是屬於絕對機密,克裡斯公爵和蒂絲應該不會輕易洩露。不過等會兒我還是得對他們強調一聲。如果被安麗絲知道了,那可不是好玩的。安麗絲生孩子的時候我沒能陪在她身邊已經夠糟糕了。如果讓安麗絲知道我居然對自己的兒子起過不良的念頭,雖然她本性溫柔,不過我仍舊不敢肯定她會不會因此而發飆。
我兒子?
他居然成德克薩的第二王儲了!按目前的形勢看,他極有可能成為德克薩的新任國王。老子好不容易勉強成了一個王國的國王,兒子卻輕輕鬆鬆地成了大陸上三大霸主國之一的國王。
幸虧成立了歐巴尼亞王國。真險。要不然兒子是國王,父親卻只是公爵,太沒面子了。不過,新組建的歐巴尼亞王國與德克薩王國畢竟不是一個檔次的。我有些鬱悶。
馬迪爾歎口氣。
「真奇怪,德克薩國王為什麼不將王位傳給主公。其實以主公的威名以及和老國王的關係,德克薩人應該更容易接受主公成為德克薩國王才對。」
我連忙點頭。馬迪爾真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西西王嘻嘻一笑。「這個嘛,你們仔細想想德克薩國王和我們主公的性格就知道,國王只可能將王位傳給他的親外孫。」
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確實如此。德克薩國王只願意將王位傳給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如果讓主公當上國王,以他到處拈花惹草的性格,到時候王位是否會傳給老國王的親外孫還真說不定。」
我大為氣苦,趕緊為自己的名聲申辯。「我哪裡拈花惹草了?不就是流落到塞維爾,後來被迫取了蒂絲小姐!」
「被迫?」西西王看著另外幾名男子,露出男人特有的曖昧笑容。「我們的主公多可憐啊……還被迫呢!該不是……」
如果羅斯那廝不強娶蒂絲,我還不知道要躲蒂絲多久呢。我的真是被迫的!
視線依次從家臣臉上滑過,發現連馬迪爾都聳著肩表達出不置可否的表情時,我徹底絕望了。還有什麼事比這更加糟糕?現在我的家臣中真的沒好人了,連馬迪爾都被他們給帶壞了。
對秘室裡瀰漫的怪異氣氛很不爽,於是我趕緊轉移話題。「阿拉卡,你快說說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阿拉卡哭喪著臉。「主母告訴我,讓我通知您去將德克薩第一王儲齊格菲親王救出重圍。要不然,主母要沒收我的爵位和財產。」
我有些迷惑。安麗絲會對阿拉卡下達這樣的命令?可是,我又不是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神!這樣的任務似乎太難了吧。
琳娜倒是經常會對我露出崇拜的表情——即便是她的實力比我強的時候。安麗絲比卡特琳娜更加理智,應該不會對我盲目崇拜。只怕,這件事是小魔女教唆的吧。也許安麗絲眼看哥哥即將遇到生命危險,她也就病急亂投醫了。
老婆的要求是不能忽視的。上次小娜娜自己玩失蹤,那件事根本都不關我的事,結果我還連餓了好幾天。這次,如果將安麗絲的要求置之不理,不知道會有什麼更可怕的事發生——如果安麗絲做好菜讓琳娜吃,卻只准我看著,那可就慘了。
「主公……」
阿拉卡眼巴巴地看著我。「您快去求齊格菲親王吧……他現在正被英格蘭尼大軍包圍著……隨時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馬迪爾大聲呵斥。「放肆!主公萬金之身,豈能輕易涉險!」
阿拉卡據理相爭。「可是,那是主母的命令。」
「亂命!那是亂命!」馬迪爾再次呵斥阿拉卡。「再說,主母豈能命令主公?」
我擺擺手。「安麗絲並不是命令我,而是命令阿拉卡來傳遞消息。」
隨後,我轉過身盯著阿拉卡。「安麗絲為什麼會命令你來傳遞消息?你又不是信使。」
阿拉卡先是嘴巴張得像蛤蟆一樣大,旋即,他的臉變得通紅。
「主公,您知道的,我負責佈雷西亞的財政。為了拓廣財路,我去比薩拉比公國與他們的財政大臣商談通商事宜……」
看到阿拉卡半天不說話,我只好追問一句「接著呢」。
「接著……」阿拉卡垂頭喪氣地坦白:「我被英格蘭尼的間諜騙到英格蘭尼去了……」
西西王狹促地一笑。「被騙而不是被捉?那個間諜是男的還是女的?」
阿拉卡沒好氣地送給西西王一個大白眼,然後對我鄭重地申明。
「主公,請您相信我。我經受了英格蘭尼人用金錢、美女、爵位、官職的引誘,甚至敵人用我的生命加以威脅,我仍舊沒有背叛。」
我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相信阿拉卡。「你接著說。」
「當時英格蘭尼人只是將我暫時囚禁在一個小鎮上,看守並不嚴密。後來,德克薩的間諜發現了我,便將我救了出來,然後將我帶到了德克薩的首都林克市。在那裡,我見到了主母。她看到我,便要求我立即來找您。主母離開的鳩格市的時候,恰巧帶著一駕飛翼。所以我直接飛到巴勒市來了。」
「卡特琳娜應該和安麗絲在一起,她為什麼不來找我?」
阿拉卡神色古怪地瞟了我一眼。
「當時我也是這麼問主母的。那位卡特琳娜小姐聽到我的問題,大發脾氣。她用力地揪著枕頭,就好像那個枕頭是某個人一樣。那位卡特琳娜小姐的力氣可真大,她將枕頭都扯破了,弄得地板上到處都是天鵝絨。」
聽阿拉卡這麼說,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是阿拉卡根本沒注意我的表情,仍舊喋喋不休地說著:「卡特琳娜小姐一邊揪枕頭,還一邊自言自語說『死蘭特、壞蘭特,居然還真的敢娶那個浣熊。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我知道卡特琳娜會吃醋。可是吃醋到這份上,卻是我意料不到的。想到那個無辜的枕頭,我的胳膊開始隱隱作痛。
這樣看來,外面的那個影劍士應該是安麗絲派來一路保護阿拉卡的。
去救大舅子?去萬軍之中救大舅子?如果我能夠象蘭僕施展出那個叫絕對壁壘的魔法還差不多!
可是,一想到安麗絲那種熱切的、感激的、含情脈脈的眼神,我的心裡為什麼熱呼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