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修改「關門」計劃的過程中,恐嚇與暴力齊飛,欺詐和妥協共舞。就這樣,一個帶有傳奇色彩、充滿冒險氣息和藝術美感的完美計劃,被家臣們修改得面目全非。
最後得到四大兵團長一致認可的計劃是:由皮耶德發動第一波攻擊。如果他不能成功,就在浮橋*近佈雷西亞那一側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然後再由我進行第二輪偷襲。如果我也失敗了,那麼將由多明戈的飛翼部隊載上魔法師負責對浮橋進行強攻。
計劃確定後,多明戈趕緊騎著照夜獅子馬向猞猁兵團的營地馳去。克勞德元帥率領的三萬五千士兵離他的兵團主力只有二十公里的距離,這令多明戈在開會的期間有些魂不守舍。
至於皮耶德,自從戰爭爆發後他就一直跟著我閒逛,根本沒回過石頭兵團總部。上回入侵佈雷西亞沒有碰上皮耶德,可是獸人部隊在山區仍舊吃了不小的虧。也許在山區作戰以小隊或是大隊的規模最為適宜。由於這個原因,我放任皮耶德自行其事——反正他向我誇下海口,說山區全部交給他負責。山區作戰皮耶德是專家,所以我放棄對山區作戰的指揮權應該是一種更明智的選擇。
待多明戈興沖沖地離去後,我和皮耶德開始行動。
空間轉移魔法需要耗費一個高級魔法師幾乎全部的魔法力,可是我是魔導士,只需要耗費三分之一的魔法力。最快到達目的地的自然是我。按計劃應該召喚出白雪,然後在離浮橋大約一公里處潛伏起來。可是我藝高人膽大,況且機會難得,不玩點刺激的怎麼行?
十分鐘後,我歷盡千辛萬苦接近了敵人位於英格蘭尼一側的哨崗。黑夜裡,浮橋附近的天空竟然一片暗紅。想不到那個克勞德公爵早就防備著我們偷襲浮橋,居然在浮橋附近五百米距離內燃起無數的火把。除了固定位置的哨兵外,至少還有一個大隊的游動哨。這也就算了,還有四個穿著白色魔法袍的魔法師分別懶洋洋地坐在浮橋的兩側。*,大半夜這麼折騰,不讓人活了?魔法師不是很尊貴嗎,怎麼也派出來值夜?
「戰爭是充滿危險的領域」這一點我一直都知道,不過今天才意識到「戰爭是充滿不確實的領域」這一說法的真正含義。我從來沒有想過克勞德公爵會對浮橋的防守會達到這種變態的程度。原本以為自己偷襲浮橋的計劃非常完美,可是瞧著敵人擺出的這副架勢,我終於承認西西王他們那種小心無大過的觀點更為正確。
無聲無息慢慢的接近,我躲藏在一棵大樹的背後。待一支十個人的游動哨接近我的時候,對整個小隊施展出迷魂術。精神魔法是有悖於正規魔法知識體系,與四系魔法元素完全無關。所以我施展迷魂術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四名魔法師任何察覺。
其中一名士兵恍恍惚惚地朝我走過來,在同隊的士兵的感覺中,他是去大樹邊上撒尿。待這名士兵來到我的附近,我以右手摀住他的口鼻,用力將他的頭部一扭。效果如同我預期的一樣:敵人的頸骨斷裂,一擊致命而且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迅速換上這名哨兵的衣服,我混入那支流動哨中。在精神魔法的掩護下,這支流動哨小組成員完全沒有察覺走在最後面的已經換了一個人。混在這群哨兵的後面,我陪著他們走向浮橋。
離浮橋越來越近了,正高興得一塌糊塗,誰知道走在最前面的組長卻下令往回走。施展迷魂術命令游動哨朝浮橋走去很容易,可是這支流動哨的異常行為肯定會驚動橋上的守衛部隊和魔法師。我的目標一直是成為智將而並非成為勇將,所以拔出殺神劍硬闖不合我的胃口。依依不捨地看著浮橋,心裡充滿了惆悵。
正一步三回頭地表現出對浮橋無限的依戀,結果隱約聽到巨龍憤怒的怒吼。
哨兵忠實地執行著自己的命令,他們聲嘶力竭地高喊:「敵襲!敵襲!」
橋的另一側開始出現混亂。
由於受到精神魔法襲擊的緣故,我所在的流動哨小組成員基本上都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遇到這種突出事件,他們全都手足無措地東張西望。*!為什麼遭受精神魔法襲擊後會是這種反應,害得我不得不學著他們那種傻兮兮的模樣東張西望。
一名少尉率領著士兵衝過發呆的哨兵們,他怒斥哨兵組長:「發什麼呆?!快去那邊支援!」
哨兵組長「哦」了一聲,率領著部下跟著少尉的隊伍向橋上衝去。
我樂壞了,遠處的天空上,皮耶德正努力試圖擺脫幾十名獅鷲騎士的糾纏。雖然離浮橋越來越近,可是等他衝過來的時候,估計已經沒有成功的希望了——既然我已經來到了浮橋邊,難道還會放棄施展爆鳴轟雷的機會?
三個爆鳴轟雷發出連綿不絕的巨大轟鳴聲,三座浮橋在瞬間被摧毀了。巨大的聲響造成附近的士兵暫時性的失聰,所以他們聽不到對岸士兵發出的恐懼叫喊聲。
呵呵,歸路被截斷了,活該!誰叫你們入侵佈雷西亞。不過,英格蘭尼人真的很討厭。居然又修建了一座浮橋,害得我連續施展三個爆鳴轟雷,現在精神力有些透支,頭都暈乎乎的。
趕緊召喚出白雪,我以房子著了火的速度飛快地騎上它,然後向皮耶德的方向飛去。用殺神劍將稀稀落落的幾支箭擋開,而火球、風刃之類的魔法則交給白雪製造的結界擋住。來到皮耶德身邊後,四隻憤怒的眼睛盯著我。
我小心翼翼地研究了一下翔龍的表情,覺得還是離它遠一點更安全些。巨龍是一種非常聰明的智慧生物,由於我曾經打傷過皮耶德,它對我老是是懷恨在心,直到現在都不肯原諒我。
翔龍的喉部皮囊不停地收縮膨脹,似乎正在醞釀著一顆炙熱猛烈的火焰彈。
我乾巴巴地訕笑。「皮耶德,等你被發現而且吸引了敵人大部分的注意力之後,我才開始行動的。地面上有許多不受結界保護的英格蘭尼人,如果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對他們發洩好了。我先去對付那些獅鷲騎士,失陪了。」
正在落荒而逃,聽到身後傳來巨大的轟隆巨響。忍不住回頭往地面看了一眼,不由地咋舌:巨龍的破壞力真是可怕。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直徑超過二十米的大坑,如果不是坑外遍佈著殘軀斷肢,誰也不會想到至少一個小隊的士兵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老天,好在翔龍沒將那顆火焰彈噴向我。
雖然處於高空,但並不意味著我有閒暇對翔龍造成的破壞進行感概。獅鷲騎士已經大聲吶喊著從四面八方向我撲了過來。我不想罵人,可是獅鷲騎士實在太欺負人,有些獅鷲騎士竟然寧願繞過皮耶德也不去惹巨龍。獨角獸好欺負?看到這種歧視性對待,我還真希望娜弗麗快些長大。不過話說回來,娜弗麗如果真的長大了,未必能夠成為合格的坐騎。
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奇怪的龍(其實我一生中只見過兩條龍,不過以從書本上來得的知識看,娜弗麗的確是一條很特別的龍)。娜弗麗美麗可愛,不過這並不影響它的身體健康,翅膀強而有力。可是娜弗麗似乎不太樂意自己飛,它對借助空中的上升氣流進行翱翔似乎更感興趣。它每次享受飛行樂趣的時候,通常不會飛離公爵府太遠。可是即便如此,它仍舊時常迷路。娜弗麗常常會落在別人家的屋頂上(偶爾會因為失誤而掉進草堆或是大坑裡),然後就眨著眼睛裝出無辜狀看著周圍,等待我去救它。娜弗麗還老是利用心靈感應欺騙我。有一次我感覺娜弗麗又遇到巨大的危險了,慌忙施展飛行術去解救娜弗麗,沒想到它只不過掉進了一個大坑。在坑裡,它與一隻老鼠相互瞅著並同時發出害怕的叫聲。瞧瞧我是什麼命?別人是屠殺巨龍解救美麗的公主,我卻是屠殺老鼠解救可愛的小龍。
……
一名獅鷲騎士俯衝過來,矛尖反射出幽藍的光芒。我回過神來,看來那名獅鷲騎士對我在戰鬥中發呆的狀態很不滿意。既然如此,我只好滿足敵人的要求認真作戰了。
面對惡狠狠撲過來的獅鷲騎士,我並不害怕,只是有點疑惑。這五十多名獅鷲騎士並非是發現皮耶德之後聚集的,而是在此之前就進行著巡邏的工作。克勞德公爵以勇猛著稱,並沒有誰認為他是個細心謹慎的將領啊?瞧著浮橋警戒的程度,難道說克勞德公爵與我為敵就轉變了性格?
別的士兵沒有橋和船就無法順利逃回英格蘭尼,可是獅鷲騎士卻沒有這種顧忌。況且獅鷲的速度比飛翼快,它雖然單對單不是飛翼的對手,可是作為斥候卻絕對勝任。為了將這一兵種對我軍的危脅性降到最低,我以右手擎著蘭僕打造的屠龍槍,以左手握住殺神劍,衝入獅鷲騎士之中大開殺界。
蘭僕告訴我說,屠龍槍以愛克斯大陸的標準劃分算得上是級。它沒有智慧,也無法自行吸收能量,可是被屠龍槍刺傷的生物會在短期內產生無力感。因為屠龍槍可以直接從物質中吸取能量,它可以從能量球(鬥氣、魔法球)中吸取能量,也可以從受害者的身體裡吸取能量提供給使用者。屠龍槍的主人只要能夠刺傷敵人,那麼他就可以在戰鬥中越戰越勇。雖然殺神劍可以自行補充能量,可惜我與它並沒有建立真正的心靈聯繫。所以現在使用屠龍槍真是很爽。
在我與獅鷲騎士激戰的天空開始下起了紅雨。鮮血激烈地噴灑著,被染紅的羽毛從空中紛紛落下,地面上的英格蘭尼人看得目瞪口呆。
戰鬥中應該注意保持體力,可是我卻對此毫不顧忌,每一槍都飽含著勇猛熾烈的聖鬥氣。帶著勇往直前的氣勢,我騎著白雪在空中飛舞翻騰,身邊的獅鷲騎士不時噴射出艷麗的紅霧向地面墜落。儘管獅鷲騎士的實力都在青銅騎士之上,可是這些強悍的戰士此時此刻卻只能發出憤怒的吶喊或者絕望的悲鳴——任何愉悅的情緒在這一特定的時刻都與他們無緣。
在纏鬥的初期,他們從四面八方向我發起進攻。如果沒有殺神劍的幫助,也許處於五十多名獅鷲騎士包圍中我未必能夠全身而退。當獅鷲騎士從高空俯衝著向我攻擊時,飽含聖鬥氣的槍尖刺中敵人的身體導致噴射出大量的鮮血,將我和白雪全身染得一片血紅。不知是血腥氣還是殺神劍的緣故,我越來越暴燥。當我看到獅鷲騎士眼中的厭惡和恐懼時,我唯一的念頭是扼死並撕碎他們。
獅鷲騎士擁有比普通騎士更強烈的自尊心和榮譽感。可是五分鐘的激烈戰鬥過後,我的四周只剩下二十餘名獅鷲騎士。這時,這些獅鷲騎士終於在首領的命令下帶著無法釋懷的悲痛開始作鳥獸散了。
陷於殺戮快感之中的我,怎麼肯放過那些殘兵敗將呢?長嘯一聲,正準備追殺敵人,眼角處突然寒光一閃。下意識地用屠龍槍一架,劇烈的撞擊使我意識到這名敵人的實力是今晚我所遇見最強的。
殺意愈加熾烈,將我刺激得血脈賁張。我大吼一聲「去死吧」,然後急速揮舞殺神劍劈出強大的聖鬥氣。劍氣交錯折射之際,敵人急速飛退。
正待追擊,卻聽見對方驚怒的叫聲。
「主公,是我!皮耶德.康迪!主公不要再追擊了,我們完成任務該回去了。」
我瞇著眼睛定定神,神志開始逐漸清醒。可是視線裡一片血紅,皮耶德的面孔顯得有些扭曲變形。我搖搖頭,將腦裡昏沉沉的感覺驅散。剛才戰鬥時有些失常,可能是殺神劍在戰鬥時逐漸取代了我的意識吧。從某種角度而言,凱森說得的確沒錯。可問題是現在我已經無法離開殺神劍了。黃金騎士與聖騎士之間有一段難以逾越的距離,可是握著殺神劍時,與聖騎士有一拼的夢幻般戰鬥力使我無法拒絕那種誘惑。
深深吸一口氣,將屠龍槍和殺神劍分別插入槍鞘和劍鞘中。可是殺神劍的劍刃劇烈顫動,似乎在訴說著它的不滿。殺神劍居然沒插入劍鞘,倒是差點把我給刺傷了。莫非殺神劍不肯回到鞘中?
蘭僕告訴過我:殺神劍可以通過使用者的感官去感知外界事物,殺神劍見血則必須飲血。
在剛才的戰鬥中,殺神劍倒是遵循著「有利於使用者」這一智慧武器的基本原則。由於長槍在空戰中更有利,因而出現在我腦海裡的招式幾乎都是使用屠龍槍殺敵,殺神劍反而只是用來遮擋。這樣一來,殺神劍在此戰中並沒有飲血。
我盯著皮耶德,感覺有些為難。
將皮耶德招呼過來,然後用殺神劍砍他一下,他肯定不會樂意。翔龍本來就對我有敵意,也不必考慮借用它的血。至於說白雪,砍它的後果太過嚴重:白雪以後肯定會拒絕讓我乘騎,更重要的是搞不好我會被安麗絲砍。
下回再不犯這種錯誤了!害得我必須用自己的血來祭殺神劍這個吸血鬼。
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我以最為虔誠的姿態用殺神劍對準右手食指。還沒有用力割,只不過輕輕地以劍刃碰了一下,結果寶貴的血液就開始向外奔湧。
殺神劍歡快地鳴叫,散發出異樣的金色光芒。我朦朦朧朧覺得有些事變得不一樣了。可是我現在根本就沒心思去感覺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因為我的手指正在滴血。十指連心啊……
恨恨地將殺神劍插入鞘中,我沒好氣地對皮耶德下令。
「任務完成,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