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傳 第四部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娜弗麗失蹤了。

    第一天,安麗絲心神不寧,沒有為我做飯。我暗自高興:只要那個小東西真的從我面前消失,那麼我寧願三天不吃飯。

    第二天,安麗絲要求我把娜弗麗找回來,我答應了。借用這個機會去鳩格市郊區遊玩了一圈,說實話,風景還不錯,可惜沒有佳人相伴,未免美中不足。晚上,安麗絲對我無功而返很不滿意,沒有為我做飯。

    第三天,我非常想念安麗絲製作的食物。想辦法哄她高興,卻沒有成功,於是又沒飯吃。太無辜了!於是我跑到凱森的伯爵府去蹭飯吃,順便向他訴苦。凱森與我同病相憐。沮喪的人心情不好,我們借酒消愁,結果喝光了整整八瓶1388年塔洛斯產的威士忌。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臉上有個鞋印,左眼圈也被打黑了。按潛意識分析來看,凱森蹭不到安麗絲的美食,認為是我惹安麗絲生氣了。清醒的時候他不能埋怨我,喝醉後就恃強凌弱了。娜弗麗又不是我弄不見的!所以趁著凱森還沒醒,我把他兩個眼圈都打黑了,又在他臉上踩了一腳,然後搖搖晃晃回到公爵府。

    第四天,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了。要挾安麗絲說如果她再不為我做飯,我就要絕食。結果安麗絲對我的要挾恍若未聞,問我娜弗麗是否現在正在挨餓。我怎麼可能知道?正在尋思如何回答,她便咬著嘴唇自己跑出去找娜弗麗了。沒辦法,只好將蘭僕找來,讓他暫停製造名為飛翼的飛行工具,幫著尋找一下娜弗麗。晚上蘭僕和安麗絲回來了,蘭僕聳聳肩,而安麗絲只顧垂泫欲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覺得自己的命運很悲慘:自己很有可能成為愛克斯大陸第一個因飢餓而死的公爵。

    第五天,一大早就匆匆跑出去,發動並率領親衛隊一起找。回家的時候,我的臉色很難看。夏默送給我一份A級文件,文件中的消息是英格蘭尼將在11月4日之前入侵塞斯。所以我的臉色更難看了。

    第六天,不管了。我餓死算了!

    第七天,打發近侍去探聽鳩格市誰的廚藝最高,近侍回來後告訴我說答案是佈雷西亞公爵夫人。這些天我肝火很旺,可是還是克制著自己,用很和藹的態度打發他去探聽鳩格市誰的廚藝排名第二。近侍回來後告訴我:沒有排名第二的,別的人廚藝水平不相上下。於是我咆哮著問他,據他所知哪些人的廚藝水平還不錯。近侍被嚇壞了,他哆嗦著告訴我說皮耶德伯爵製作龍肉的手藝是佈雷西亞一絕。龍肉這個詞在這種時刻對我的刺激實在太大了,所以拍爛了一張桌子後我大聲宣佈:我要吃光天下所有的龍!

    氣勢洶洶地走出公爵府後,我手握著殺神劍施展出飛行術向皮耶德的伯爵府飛去。由于飛得不太高,而我又滿臉殺氣地握著殺神劍的緣故,結果把一群無意中看見我的小孩子嚇哭了。

    一腳踹開皮耶德的大門,闖進大廳後我又一次大聲宣佈:「我要吃光天下所有的龍……」

    用力地吞嚥口水,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小了許多「……農民種的糧食。」

    翔龍飽含敵意盯著我,它白森森的牙齒讓我聯想到:想要吃掉翔龍很難,翔龍想要吃掉我卻比較簡單。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賞賜給皮耶德一座客廳這麼大的伯爵府。如果客廳小一點矮一點,翔龍就不至於出現在這裡,我也就不至於出這麼一個糗。

    皮耶德打了個哈欠,揮揮手,讓翔龍回到了異界。

    「主公,你這次來不是真的想要吃掉翔龍吧?」

    我找了張椅子坐下,有氣無力地回答:「我倒是想,你肯嗎?」

    「不肯。」

    「對了,翔龍能夠找到娜弗麗嗎?」

    「不能。翔龍告訴我,娜弗麗掌握它的氣息很容易,而它卻根本尋找不到娜弗麗的氣息。」

    聽到這個壞消息,我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氣了。

    「皮耶德,聽別人說你製作龍肉的手藝是佈雷西亞一絕,真的嗎?你居然還吃龍?那翔龍為什麼肯成為你的坐騎呢?」

    皮耶德又打了個哈欠。「除了屠龍者,誰會吃真正的龍肉啊?我製作的龍肉美食取材於亞龍。巨龍也很喜歡吃亞龍呢。不過,在傳說中的龍島上亞龍倒是很多。可是在愛克斯大陸,亞龍的數量並不多。史都郡屬於山區,倒是偶爾會捕捉到一兩條亞龍,在鳩格市可找不著。」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不過,我已經走不動了。「皮耶德,你蹭了我那麼多飯,現在應該回報我了吧?豬肉、牛肉、羊肉隨便什麼都可以。弄好吃點就行了。」

    皮耶德露出一個懶散的笑容,他站起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我沮喪地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有個人來到了大廳。睜開眼一看,我呆住了。

    門口,有一個女孩。從外表看,她並不是絕世佳人。不過五官搭配得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一頭火紅色的頭髮,呈波浪狀隨意披下。如同純淨的藍寶石一般的眼睛是她最為漂亮的地方,可惜這雙眼睛竟不帶有一絲一毫感情。我從沒見過她,但竟然產生一種令我震撼的熟悉感。

    正在發呆,皮耶德推著餐車過來了。結果皮耶德看著那個女孩也愣住了。

    「你送的那個神奇花瓶我很喜歡,謝了。」

    「希茜,你怎麼來了?不是要你好好待在史都郡嗎?」

    希茜的聲音如果僅僅從音質而言,倒也好聽,可惜卻如同她的表情一樣,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怎麼,我不能來嗎?」

    皮耶德無可奈何地笑笑。「你知道的,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接著,皮耶德對我們兩人進行介紹。

    「這位,是佈雷西亞公爵,蘭特.蕭。也是我的主公。這位,是希茜。」皮耶德遲疑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詞彙。「……蘭絲的侍女。」

    真該死,這個女孩具有明顯的貴族氣質,皮耶德為什麼不介紹她的全名呢?我急切地想知道女孩的姓氏。我有一種預感,這個女孩必然與我有很大的關係。

    當聽到皮耶德的介紹後,希茜明顯一震。這時,她把注意力投向我,藍寶石一般的眼睛裡居然出現了細微的情緒波動。

    她的表情雖然仍舊顯得冰冷,可是略微急促的語氣卻暴露了內心的情緒。「公爵殿下,請問,您是否曾經率領過獸人進軍英格蘭尼?」

    皮耶德對希茜的變化顯得頗為吃驚,他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我點點頭,心中那種預感愈加強烈。

    「那麼,」希茜表情裡的堅冰似乎開始融化,她急切地問道:「是為什麼呢?」

    坊間對我的行為有兩種猜測。一種是為了塞斯(或是說伊莉,這兩種其實是一種觀點),一種是為了給家臣的遺孤報仇。

    看著希茜的表情,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我沉聲問道:「你姓什麼?」

    「我的父親沒有向您提起過我嗎?」希茜的臉上浮現出悲傷的表情,她低聲自語:「是我害了我的家族,所以我父親甚至不願意提起我。」

    希茜提起頭,深藍色的眼眸中含著晶瑩的淚水,她對皮耶德說:「對不起,皮耶德大人,我始終沒對您說出自己的姓氏。每當想起自己的姓氏,我就想起那個以自己姓氏為傲的父親;想起他為了振興這個擁有五百年歷史的高貴姓氏而做的一切努力;想起當他確知這個姓氏終將消逝時悲痛的表情……」

    也許是因為太過悲傷,希茜開始哽咽。總是以嘻嘻的笑容掛在臉上的黃金騎士,此時也變得手足無措。他向前走了一步,卻猛然停住了。「對不起,我不知道在你冰冷的面具下,擁有一段這麼悲傷的記憶。你別哭了好嗎?」

    不知道為什麼,喬對我說他只有蘭妮一個女兒。而這個叫希茜的女孩,卻顯然是蘭妮的姐妹。這下可搞砸了,我把格裡恩這個姓氏賞賜給夏默了。

    我現在臉上肯定是一陣青一陣白。如何是好呢?要不,為希茜和夏默賜婚。就當是夏默入贅格裡恩家了。

    希茜擦了擦眼淚,堅強地抬起頭。「公爵殿下,上次有一位叫夏默.格裡恩的人去史都郡勸降西西王,他是誰?」

    「他是誰?」我下意識地跟著說了一句。

    對希茜解釋說喬告訴我他只有一個女兒,因而我以為格裡恩姓氏斷絕了,便將格裡恩這個姓氏賜給夏默了?肯定不行。希茜如果得知喬根本沒向我提過她,那她還不得哭死?

    騙希茜說夏默是她的遠房的親戚,格裡恩姓氏的另一支?好像紙是包不住火的,還是不行。

    說夏默自己冒用格裡恩姓氏?為主公背黑鍋是家臣的義務之一。可是這個黑鍋太重了,按貴族法規定,這種罪行除了吊死沒有別的處罰。如果只是打幾十棍,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正乾巴巴地眨著眼睛,卻發現皮耶德微微有些不自然。簡直太好了,此時不用調虎離山之計,更待何時?

    「上次皮耶德把夏默嚴刑拷打了整整一天,他應該知道一切。」

    希茜的臉上寫滿了迷惑。「你拷打夏默,為什麼?你不是說很欣賞他嗎?而且,第二天你還告訴我說他不辭而別了。」

    皮耶德非常尷尬。他遲疑了半天,終於回答:「我懷疑他是你的未婚夫。可是他不肯告訴我他的家庭情況。」

    希茜驚訝得把嘴張成圓形,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的未婚夫?!」

    「從見到你第一面起,已經有五年了。在這五年裡,你向來都是冰雪美人。可是當我提及夏默時,卻引起你極大的興趣。問了許多關於他的問題後,你還拜託我第二天問明他的家庭情況。這種奇怪的變化,自然令我產生懷疑。」

    「你沒告訴我的事,我從來都沒追問過。可是這件事,如果我不弄明白,實在是連覺也睡不好。」

    「你難道不知我的心意嗎?」

    ……

    異樣的沉默瀰漫在這兩個尷尬的人之間。我瞅瞅希茜的臉色,看起來皮耶德只是暗戀,而希茜並不知道。

    皮耶德,我真是服了你!

    我一開始就打定了對卡特琳娜監守自盜的主意,而且在她的內心世界裡毫不客氣地攻城掠地,完全將之霸佔征服。可是皮耶德喜歡希茜卻從來沒有表白過,希茜根本就不知道這一點!

    想想夏默也真夠倒霉的。希茜自家知自家事,知道格裡恩這個姓氏已經五代單傳了,因而對夏默很好奇。然後,夏默向皮耶德提及我想收他為家臣時,醋性大發的西西王將夏默送進了刑室。也許西西王拷打夏默只是想知道夏默的家庭情況,是否是希茜的未婚夫。可是夏默對他從前的平民身份大約自卑,因而不願提及,這種認知上的分岐導致西西王產生更大的求知慾。最後,為了求得答案,皮耶德甚至還不惜動用了魔導師。

    「皮耶德,後來你怎麼弄明白夏默不是希茜未婚夫的?」

    「給夏默送一頓豐盛的飯,結果他以為那是最後一餐,歎息說他還沒老婆呢,看來格裡恩這個姓氏還是要斷絕了。送飯的獄卒和他聊天,問他有沒有未婚妻,夏默說沒有。所以我就知道是自己弄錯了。」

    還好皮耶德陰差陽錯總算弄清楚了。要不,夏默是否能活著回來我還真說不準。

    正在琢磨夏默的運氣問題,心中突然產生一股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怎麼說呢,我感覺在西北兩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與我關係非常親密但又不太熟悉的人正處於危急之中。

    不可能吧?怎麼會有對我非常重要,與我關係很親密,但又不熟悉的人呢?從邏輯上講,這很矛盾嘛。

    不過,感覺是那麼的清晰,準確地形容,應該是悸動。我無法懷疑它的真實性——或許是我練習精神魔法出了點什麼差錯,魔法反噬?

    不行,得快點去找蘭僕弄明白。

    飛快地向府外奔去,大廳裡迴盪著我留下的一句話。「希茜,你姐夫在公爵府裡。現在我有急事要辦,你自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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