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逸達之言,甚合我意,這個投書之人,安不安好心,暫不計較,不過,這位周郡丞,不過是以老眼光看人罷了。」陳祗站起了身來,可惜,手裡邊沒有雞毛扇。
「他定然以為公子我以前,不過是蔭父之功而跋扈,如今,先父故去之後,我就變得膽小怕事,龜縮於家中,所以,他才起了這心思,覺得我一個小孩子家,很好欺負罷了。」陳祗笑了起來,不知怎的,在場的人看到了陳祗的這個表情在燈光之下搖曳,都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公子笑的也太陰森了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某家怕過誰來,我倒要看看,叔公口中反覆小人,倒底是個什麼貨色。」陳祗笑道。孟管家有些急了:「公子,難道這事就這麼置之不理?」
「當然,理他做甚?不變以應萬變,乃為上策。」陳祗洋洋得意地道:「我已然有了計較,雖然此事因甘寧而起,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自亂陣腳,非智者所為。我料那周群,就算是拿此事發作,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最可恨者,應是這位傳書之人才是。」
「公子高見。」張進一點就通,兩眼發亮,向陳祗長施一禮讚道。「這倒不是什麼高見,只不過,我考慮的是誰能從中獲益罷了。」陳祗笑道。
孟管家用力一拍大腿,頗有些懊惱地道:「還是公子聰慧,分析得有道理,方才老奴一時糊塗,險些犯了大錯,還望公子恕罪。」
陳祗出言道:「孟叔你忠心為主,為我陳家謀劃,祗心中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方才事急,你沒有考慮清楚罷了……」陳祗走到了油燈跟前,將那帛書點燃,任其燃成了灰燼。陳祗看著那變成了黑色的灰燼,心中不由得著惱起來,若是周群真要上門來找麻煩,怎麼的,也得給他吃些苦頭才是。免得讓旁人還真以為自個是好欺負的主。
這個時候,一頭臭汗的孟廣美趕回來了,果然如陳祗所預料的一般一無所獲。「嗯,公子我心中已經有了數。諸位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孟叔,那改良紙張之事,越快越好。」陳祗低聲吩咐道。「老奴省得,定會催促他們早已完工。」孟管家向陳祗行禮保證。
投書之後,連續數日,江陽城與陳府之內皆是平靜如常,孟管家沉著張臉,讓府中的家丁四下退避,生怕惹急了這老爺們,大巴掌扇過來可不是鬧著玩的,而陳祗到是渾不在意,仍舊每天上午鍛煉身體,練習箭法和武技,偶爾還讓孟廣美等家將給自己當喂招對像,下午,他就開始教授那些前來學醫的學童們醫學基礎知識,石灰和了粘土做成的粉筆,在那塊用墨汗塗黑的木板上寫寫畫畫,讓學童們能夠更直觀的理解醫學上的要點和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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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要輕快,要準確,記住,先注意觀察你所需要的切口部份以及切口的大小,再進行下刀……」陳祗站在一旁,看著滿頭是汗的三個學生,以徐志為主刀,另兩名學童為借口,正在對一隻仰躺在桌面上,時不時抽動一下四肢的肥兔子進行著解剖,那兩個助手,都戴上了陳祗設計的皮手套,以免被撓傷,而徐志,持刀的手有時候仍然忍不住抖上一兩回。
這只重約六七斤的兔子,被陳祗下令,讓學生們親自動手,強自從兔子嘴處灌了少許的公子秘製的麻醉劑,所以,到目前為止,這隻兔子即使讓徐志剖開了表皮露出了裡邊的內臟,也沒有發出慘人的叫聲,但是時不時翻翻眼皮,動動小爪爪,仍舊讓人覺得心驚膽顫。
「看到了沒,這就是你們麻醉藥劑量不夠而造成的,不過沒關係,徐志你繼續,要記住,現在你應該用止血鉗夾住出血點,然後再用組織鉗將傷口撐開,對……慢慢的,停!你別把它的腹部組織連同腸子都一塊夾住了,嗯,再重來。記住,不要心慌,手要穩,醫者的手拿著手術器械的時候,要比沙場上將士拿殺人利扔刃的手還要穩定,不然,如何救人?」
八十多位學童就站在左右,其中大多面色不咋的,看著公子一面抿著茶水,一面眉飛色舞地指點著徐志進行動物解剖。其實,陳祗原本是想用白老鼠或者其他小動物來給這些學童們進行解剖試驗,但問題是,第一,這個時候,青蛙已經無影無蹤,至於老鼠,想起了鼠疫,陳祗就不寒而瑟,這年頭,缺乏保護手段,又沒有針對鼠疫的治療藥物,抓老鼠來作解剖試驗,純粹就是自己活膩味了想找死。
所以,陳祗把目標轉移到了中小型動物身上,打起了兔子的主意,解剖動物大一些,也能讓周圍的同學們看清楚解剖者的動物和行徑,也便於他們更快地熟悉解剖的順序和下手。這些天來,陳祗已經解剖了六七隻兔子讓這些學生們進行觀摩,而今天,是第一次讓學生來親自動手,自己在邊上作指導。
陳祗拿眼一掃,貞兒也站在一旁,俏臉繃著,貝齒咬著嘴唇,微皺著眉頭看著那張木質手術台,表情不咋的,看到了陳祗掃過來的目光,貞兒鼓起了勇氣沖陳祗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作昂首挺胸狀,咬著牙根繼續看著這個在她內心深處覺得殘酷的場面。但是,公子說的也對,總要比拿大活人來這動手子做試驗要好得多,況且公子所做,還不是為了培養更多的人來救治天下百姓?公子之志,豈是一般俗人能知曉的。
貞兒在內心如此想到,一雙美目,又落到了此時已經反過了身,繼續指導著學童進行解剖的公子身上,目光無意識間,變得有些迷離起來,兩腮猶上裹上了雲霞一般
陳祗對於貞兒今日的表現比較滿意,比起前幾日,看到那解剖場面,就抱著柱子乾嘔,要好得多了。且不說貞兒,就算是那些意志堅定的學童,第一天看到自己親自動手灌藥,解剖動物之時,同樣也比貞兒差不了多少,倒是屠戶出身的徐志,雖然臉色微白,但還能聽從自己的指揮,替自己打下手,這也是自己為什麼在數日之後,將主刀的位置讓給徐志,提前進行指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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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徐志將小心地剝離、切割著動物的內臟,一件件地擺放到邊上的托盤裡的時候,陳祗聽到了廳堂門口處傳來的呼喚聲。「公子,江陽郡周郡丞求見公子。」孟廣美站在門外向內呼喚。「江陽郡丞周群?」陳祗不由得一愣,那傢伙跟自己父親一向不對付,說難聽一些,這傢伙就是益州牧劉璋派來專門監視自己父親的一枚棋子。
「好,徐志,等所有內臟都拿出了體外之後,記得重新合上腹腔,逢合好傷口,到時候公子我會來檢查。」陳祗只得匆匆向徐志交待了聲,走出了廳堂,貞兒自然也隨在陳祗身後而去。徐志只得苦著臉繼續著他的工作。
「他來幹嗎?」走出了廳堂,步上了青石板的徑道之上,陳祗向著孟廣美問道。「小的也不清楚,我爹正在接待他呢。還有那個江陽郡尉冷苞也在,這二人一齊來尋公子,定然沒啥好事。」孟廣美搖了搖頭,頗有些惱意地道。
陳祗點了點頭,一臉冷笑:「嗯,沒關係,我也倒要見識見識這位周郡丞是何等樣的人物,至於那位換了主子投效的冷郡尉,我倒要好生瞧瞧這位兄台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