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陳玄風 人狼英雄卷 第八十四章 弒天隕日劍無形
    戰神歷1407年的冬季,整個獸人百族的酋長領袖們都走到了一起,共同見證一個偉大的時刻————獸人帝國的再生,事隔四百年的重生。

    新帝國的國都位於黃金大平原中南部的大型城市「洪提拉涅」,之所以定都這裡,是因為這座城市的舊址本來就是千年之前獸人第七王朝的國都,而沙曼達的裂牙家族,正是當時王族的遠房支系血脈。這城市的地理位置也是極好,正在兩條大河的交匯之處,交通便利,易守難攻,也正是因為如此,在人類統治的時期,光明聖殿沒有捨得將這裡交給任何一個護教王國,而是將其設定成了中立商業城市,溝通各國,給聖殿帶來了源源不絕的財富。

    如今,這座原有三十萬人口的商業城市,經過簡單的改建,就成為了沙曼達登基稱帝的皇都。

    大部分人類居民被遷離或者驅除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獸人的進駐,重修城防,規劃街區,推平聖殿時代的各種宗教建築,代之以獸人的各種標記,種種工作,其實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佈局了,否則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月之中就籌劃好這盛大的登基典禮。

    清晨,三百六十支號角發出雄渾嘹亮的聲音。

    代表獸人百族各個部落的上千面巨大彩幡,矗立在城市中心的廣場周圍,每一面幡,都代表一個獸人大部落的酋長即將參加稍後的典禮,而沙曼達的新皇宮正門也正對著這片廣場,這裡,就是登基典禮的舉行之地。

    號角響過九遍,在僕族的引領之下,各族的族長和酋長都先後匯聚到了廣場上,以五大戰鬥種族的族長為首,各族的領導者按照各自的身份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形成一個有缺口的大圈。由於沙曼達稱帝,按照獸人的祖制,此時已經卸下了獅族族長的位子,讓給了另一個獅族宿老,所以此刻廣場上,五族族長各佔一角,正好是一個正六邊形的五個角,獅族居中,正對皇宮,左邊是熊族牛族,右邊是獅族狼族,如虎族、豹族之類都站在獅族後面,其他附庸種族或者外圍部落的首領也各自站在自己主族身後,只留下對著皇宮的一面。

    之後到來的,是戰神殿的薩滿們,由於這次是戰神殿全面沙曼達登基,所以戰神教宗以下,竟然來了二十四位大薩滿,規格可謂是最高的了。這些大薩滿和其他各階層的薩滿,再加上戰神殿的核心騎士,數量也接近四百,他們的位置卻是在五大種族圍繞的中心,那裡,早已搭建好了一處五層的高台,以巨木和青銅建造,古樸而厚重,正是即將舉行儀式的地方。

    陳玄風原本只是一個雪狼族的平民,即使自己建立了家族,也只是狼族之下雪狼部落的分支,按照身份,應該是站在狼族族長身後較遠的位置。不過他另有一個戰神騎士的身份,算是戰神殿最核心的高層,所以乾脆跳出了五大種族的行列,站到了大薩滿們的身邊,位置僅僅在教宗之下。

    當教宗走上高台的時候,號角再次響起,同時,還有數百面大鼓,十二座大鐘同時鳴響,在宏大的樂聲之中,沙曼達一身金紅二色的大氣衣袍,被他的衛隊簇擁著,從緩緩打開的皇宮大門裡走了出來。

    和崇尚奢華的人類不同,古代獸人帝國的開國典禮並不複雜,主要就是祭告戰神、教宗加冕、殺生血祭、薩滿祝福、百族膜拜五個步驟,至於這次預定在其後舉行的大宴群雄,全城狂歡之類的事宜,都是和人類學的,重要性自然比不上之前的步驟。

    沙曼達今天可謂是意氣風發,陳玄風遠遠看去,之間這位獸人的王者雖然失去了一臂一眼,但臉上的傲岸和自信卻絲毫不減,只用一隻黑色眼罩擋住了缺失的瞽目,卻沒有裝上假臂,那空蕩蕩的袖管卻絲毫不讓人生出「殘廢」這樣的感覺,反而給人一種百戰殺氣撲面而來的壓迫。

    沙曼達的衛隊在到達廣場邊緣的時候就停住了,正好和五大種族合成一個大圓,只有沙曼達本人昂首闊步,順著地上的紅毯一路走到了高台之下。

    而高台之上,只有教宗和大薩滿,教宗立於最高一層,下面每一層站著六個大薩滿,雖然陳玄風地位夠高,卻也不能踏上高台。

    沙曼達站定,上面的教宗微微點頭,雙手一張,下面圍繞在高台附近的各等級的薩滿們立刻得到號令,一起高唱起蘊涵著彭湃魔力的戰歌來。

    典禮的第一步,祭告戰神。

    這是一個開啟整個儀式的步驟,薩滿們匯聚的魔力逐級傳遞,匯聚到高台之下,再由高台層層疊加增幅,最終聚集在教宗身上。教宗身穿法袍,左手托起碩大的球形神器「戰神之眼」,右手虛指天際,口中高聲吟唱著古老獸人語言寫成的祭歌,一束赤紅的光芒從他身上騰起,直衝天際,將天上的雲層染成了絢爛的霞光。隨即,雲霞扭轉盤旋成了巨大的漩渦,一片片更加殷紅瑰麗的紅光,如帷幕一般降落下來,將下方「洪提拉涅城」整個籠罩了起來,而位於城市中心廣場,高台頂端的教宗,更是被宛如紅寶石的光芒包圍。

    而教宗手中那顆碩大的水晶球一樣的「戰神之眼」裡,也隨之張開了一個瞳孔似的光團,轉動兩下,立刻看向了台下的沙曼達,從那顆眼瞳散發的威嚴壓力可以讓人肯定,絕對是超越世間一切生靈之上,來自於神明的凝視。

    這就是祭告戰神,一種類似於降神術的大型儀式,將獸人中即將產生皇者的信息直接通告戰神,然後利用神器招來戰神的意志。降臨下來的不是戰神的神力分身,而是一縷沒有太多戰鬥力意識,不過這樣一來,登基帝王的資格就等於擁有了戰神的首肯,從此以後,就算是戰神殿也不能輕易忤逆帝王的威嚴了。

    紅光順著「戰神之眼」的注視,從上高台的台階上傾瀉而下,連同沙曼達一併籠罩了進去,接著,只聽從戰神教宗的位置傳來一個宏大而蒼茫,全然不同於教宗本人的聲音,帶著無盡的轟鳴聲,對著沙曼達問道:「戰血之傳者,汝欲立國?」

    「是,吾欲立國!」沙曼達即使面對神威也沒有一絲的窘迫,昂然答道。

    那聲音繼續說道:「汝上前,受問。」

    沙曼達整裝,踏上了第一層高台。

    「戰血之嗣,當以至強者為王,汝強?」

    「是,吾為世上最強之戰士。」沙曼達大聲答道。

    他這麼說並沒有錯誤,雷門已死,教皇保羅八世魂飛魄散,陳玄風尚未踏入聖域,凱瑟琳終究比他差了一籌,當世的戰士之中,真的是以他最強,所以上面的聲音藉著說道:「汝可上前。」

    沙曼達再進一步,踏上第二層高台。

    「戰血之民,當尊大功業者為王,汝有功業?」

    「是,吾為國復土,為族斬敵,伏屍千萬,直破敵巢,有大功業。」

    「汝可上前。」

    沙曼達再上一層高台。

    「戰血之民,當敬大犧牲者為王,汝有犧牲?」

    「是,吾以身為器,光復吾族古戰士之力,犧牲良多。」

    「汝可上前。」

    沙曼達踏上第四層高台。

    「戰血之民,當尊大智慧者為王,汝能治國?」

    「是,吾治國二十年,開疆裂土,富國強兵,自能治國。」

    「汝可上前。」

    沙曼達已經踏上了第五層高台,站到了教宗面前。

    「汝,可願為戰血之族奉獻一生,以百族為己族,以一切血裔為己之血裔,一世不改?」

    「吾願。」

    「善,汝可得國。」

    這宏大的聲音就此消失,下一刻,變成了教宗那蒼老的聲音。

    「戰神神喻,沙曼達.裂牙.萊茵王擁有強大的力量、輝煌的功業、奉獻的美德、治國的智慧,從此可以成為皇帝,建立新的帝國!」話音一落,沙曼達單膝跪倒,紅光之中,一頂金冠已經戴在了他的頭上。

    「吾皇萬歲————」

    「帝國萬歲————」

    沙曼達的忠實者自然一齊歡呼,其他的獸人雖然不會那麼大聲地呼喊,卻也跟著發出一般的聲音,伴隨著鼓樂齊鳴,倒是讓氣氛頗為熱烈。

    「為了獲得戰神更多的祝福,我們將在這裡處死一百名帝國的敵人,用他們的血和靈魂,奠定帝國昌盛的未來!」

    這就是典禮的第三個步驟,獸人尚武,在祭告戰神和教宗加冕之後,必須當場斬殺一大批帝國的敵人,尤其是地位和實力都足夠重要的敵人,然後才能由薩滿們借取這些鮮血和靈魂,舉行進一步的儀式,為帝國祈福。

    在歷史上,歷代帝國建立時用的血祭犧牲者,大都是精靈,偶爾也有一兩次用到魔族,不過在今天,拉上來的百名祭品,卻全都是人類。

    光明聖殿的高位神官和聖騎士領袖,四大護教王國的王室要員和大貴族,達到劍皇等級的武士和強大的魔法師,每一個人的名字在幾年前拿出去,都是能夠讓西方大陸震動的傳奇人物,但此刻,卻不過是一群等待死亡的囚徒而已。

    「唔?怎麼只有九十九個?」陳玄風站在高台之下,對於沙曼達順利登基,心裡難免不太痛快,所以轉頭去看那些囚徒,稍微一數,卻發現少了一個。

    旁邊一個老薩滿笑著說道:「按照規矩,血祭之中最後也最重要的一個祭品,是要由新皇帝親自斬殺的,所以要放在最後帶上來。」

    陳玄風點點頭,就看押送那些囚徒的獸人戰士們將人類一個個排好,然後在沙曼達的命令之下,手起刀落,逐一將這些人的頭顱砍掉,不一會,廣場上就血流成河了,而薩滿們也紛紛豎起圖騰柱,將那些蘊涵力量的血液和靈魂聚攏起來。

    很快,九十九個人類就斬殺完畢,最後一個祭品也被押送了上來。

    「咦,居然把他抓來了。」陳玄風看到這最後一人的時候,也不禁一愣。

    因為,這個人類,正是恩來柯.威力.揚,那個曾經把大半個西北鬧翻天的少年黑暗法師。

    ……這個人類少年雖然給獸人帶來了莫大的麻煩,但也不過就是一個叛亂者,論地位,未必比之前那些祭品更高貴,沙曼達,你拿他作為最後一個祭品,是想要威懾那個背後扶植他的我嗎……

    陳玄風這樣想著,抬頭向高台上的沙曼達看去,果然看到這位新任的獸人皇帝也轉過頭向他看來,兩個獸人強者的目光一碰,帝王的目光威嚴而傲慢,狼人的眼光犀利而冷酷,瞬間的碰撞,激得空氣都起了波紋,不過在場的只有教宗發現了這次交鋒,他微微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恩來柯被兩個獅族戰士拖進廣場,似乎已經受了重傷,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萎靡,年輕的臉上一片蒼白,眼睛半開半閉,如果不是獸人武士拉著他的黑髮迫使他抬起頭,只怕別人根本看不到他低垂的臉。

    沙曼達大步走下高台,同時大聲說道:「這個人類,就是在西北肆虐半年多,殺傷我獸人數以萬計,甚至延誤了我族進攻聖靈山計劃的罪魁禍首,不過,儘管他狡詐多端,終究逃不過我族高手的追捕,今天,本皇就用他的頭顱,為新帝國奠基。」

    沙曼達說完,已經走到了恩來柯面前,伸出獨臂高高舉起,向著四面八方的獸人高層掃視了一圈,尤其是那些曾經在恩來柯肆虐的時候,對他的能力表示出置疑的獸人領袖,然後,手掌匯聚起金色的鬥氣,用力向恩來柯拍了下去。

    聖域的一擊,即使沒有神兵配合,也足以開山分海,別說一名法師,就是一般劍皇挨上一下也別想活命。

    所有人都等待著恩來柯頭顱破碎的一刻。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

    恩來柯忽然露出了一個微笑。

    一個彷彿獵人看待陷阱裡的獵物的微笑。

    漆黑的瞳孔,卻是冷冷地映照著揮掌而落的沙曼達。

    同時,沙曼達猛然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危機從面前浮現,雖然不知道那代表什麼,但是這種身經百戰的顛峰武士的反應甚至比思想更快,立刻抽身後退,至於丟臉之類的事情,卻是顧不得了。

    沙曼達後退的瞬間,沒有人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不過,下一個瞬間,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什麼了。

    一柄鉛灰色的冰寒大劍,驀然從恩來柯腳下的陰影裡冒出,鋒芒直指獸人新皇的胸腹要害。

    魔劍,霜慟。

    死神騎士,劍聖黑迪斯。

    這是一記蓄勢良久,蘊涵了無盡死亡氣息的偷襲,關鍵在於,當沙曼達發現的時候,距離,已經太近了。

    陳玄風在瞬間就認出了這個交手多次的對手,不過同時,他也覺得奇怪,因為就他幾次交手的經驗來看,黑迪斯隱身於影子裡的能力雖然強大,但也不是沒有極限的,同級的少年劍聖們在三米之內就會感覺到他的存在,而陳玄風有內力在身,感覺更加敏銳,如果沒有分心的話十米之內就能發現他,沙曼達身為更強大的劍聖,感知能力更在陳玄風之上,這次居然直到黑迪斯出手偷襲才有所反應,實在讓人驚訝。

    這樣的念頭在陳玄風腦海裡不過是一閃的時間,而廣場上的狀況已經生了巨變。

    黑迪斯不知用了什麼秘法,一出手的速度就幾乎彪升到了極限,沙曼達倉促遇敵,手上又沒有神兵,面對「霜慟」的從下而上的刺擊只能後退閃避,卻終究慢了一線,剎那間,冰寒的死亡氣息已經逼近了他的心口。

    不過,號稱世上最強戰士的沙曼達卻也不是這樣就能殺死的,畢竟他和黑迪斯的實力差距太大,即使五個「死神騎士」加起來,也未必能勝過一個「浩劫武帝」,所以,沙曼達只是一翻手,就用那只流轉著黃金色鬥氣光華的獨臂,捏住了「霜慟」的劍鋒。在絕對的力量差距之下,縱然黑迪斯用盡全力,也無法使自己的神兵脫出沙曼達五根手指的封鎖。

    陳玄風本來已經準備撲出的身形,在這個變化之後,又頓住了,畢竟今天是沙曼達的時間,一切搶風頭的動作都應該避免,然而,在下一個瞬間,陳玄風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場面。

    攻勢被阻擋的黑迪斯,沒有猶豫,立刻鬆開握劍雙手中的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向沙曼達的頭頸點去。

    這個變招很快,但奇怪的是,卻沒有一絲鬥氣附著其上。

    沙曼達和黑迪斯之間雖然靠近,卻也隔著一柄「霜慟」外加幾乎兩臂的距離,用手指點出,根本碰不到沙曼達身體。而且以兩者的力量差距,即使這一指貫注了黑迪斯全部的鬥氣,也未必能傷害到沙曼達,更別說完全沒有附著任何力量了。

    沙曼達在這一瞬間,根本想不出黑迪斯為何這麼做,但是,出於一個戰士的本能反應,沒有另一支手封檔的他,還是做了一個側身迴避的動作。

    然後,在第三個瞬間,兩個聖域的動作,同時凝固了。

    廣場上瞬間陷入了寂靜。

    沒有人看清這個瞬間發生了什麼。

    除了,陳玄風。

    站在沙曼達背後的他,敏銳地看到一處異象————沙曼達的脖頸後方,在那個瞬間,忽然開了一個極扁的孔洞,位置就在正常生物的頸椎骨的位置上,那個孔洞並非由外部出現,而是從內裡破開的,感覺就好像,一種無形的東西,瞬間刺穿了沙曼達的脖子一樣。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有東西,有一柄無形的劍。

    劍雖然無形,看不見,甚至感覺不到,但一縷飄散在空中的血跡,卻在飛濺的過程中,砸中了某些無形的存在,並且滑了開去,它們軌跡的變化,勾勒出了一柄極薄、極利、極纖細的劍鋒的外形。

    血,來自於沙曼達。

    「嗷嗷————————————」

    一聲淒厲的怒吼震碎了廣場上詭異的寂靜,沙曼達的脖子從前後兩邊,噴出了大量的鮮血,同時,這位明白自己遭到了暗算的君王,霍地放開了手中禁錮的魔劍,對著暗算自己的敵人猛力揮出了一記重拳。

    黑迪斯中拳,噴血,飛跌出去,胸口處炸開了一個人頭大的空洞,心肺俱碎成了血沫。

    沙曼達的咆哮戛然而止,踉蹌後退,想要用手摀住喉嚨的傷口,卻阻止不了血液的噴散。

    陳玄風終於在沙曼達和黑迪斯飛散的鮮血中,看清了那瞬間改變戰局的凶器。

    那是一顆套在黑迪斯手指上的戒指,透明的戒指,從戒指上,延伸處一柄只有小手指寬,一米長,薄如蟬翼的劍鋒。那無形而澄澈的劍鋒,不沾血色,不帶風聲,不流露一絲的殺氣,更沒有一點鬥氣和魔力的波動散溢出來。然而偏偏就是這柄劍鋒,在剛才的一瞬間,輕易的刺穿了沙曼達足以硬抗一般史詩神兵的護身鬥氣,而他身上隱藏的至少幾十種戰神神術和魔法護盾,竟然沒有一個起了反應。

    這樣獨特的劍,立刻讓陳玄風想到了一個傳聞已久的名字。

    「罪劍————弒君」

    一柄無形的劍。

    一柄只刺殺帝王的劍。

    一柄只要出手,就沒有帝王可以逃脫死亡命運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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