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說……”
“說他放屁了————”
“啊，罪孽的獸，你……”
“你是婊子生的！”
天空中回響得最彭湃的聲音，不是兩個絕世高手力量碰撞的爆炸生，而是他們互相叱罵的咆哮。
教皇保羅八世半生修煉“大預言術”，養成習慣在戰斗的時候開口就是“主說”，威嚴又有氣勢。可惜這次他碰上了從小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的沙曼達，雖然當了二十年的獸人王，但是軍營裡學會的粗口可一點沒忘，這時夾雜在滾滾的“武帝霸皇訣”斗氣裡吼出來，音量先聲奪人，硬是噎得教皇說不下去。底下的獸人戰士們也是目瞪口呆，他們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那威嚴冷峻的王，一旦罵人會有如此的威力。
不過教皇也早就知道“大預言術”雖然神妙，卻不能默發，所以不適合單挑，畢竟高手在瞬間就能打出千百招，哪會有機會讓敵人說完一句話，因此早就將一身聖力全部收斂到體內，引發天使聖化，展現出六翼熾天使的形態，此時他的身體冥冥中已經受到了效忠光明神的熾天使操縱，縱然本身從未修煉過武斗技，可是和獸人王交鋒的時候，卻仿佛從小經過千錘百煉的戰士一樣，劍氣縱橫揮灑，攻守天衣無縫，尤其是對於飛行中戰斗技巧的把握更是直追鷹族，配合各種默發的神術，一時間竟然占據了上風。
好在沙曼達本來就是獸人族百年一出的武學天才，“武帝霸皇訣”更是千古第一斗技，遇強越強，百戰不殆，不過片刻時間就已經適應了空戰的技巧，之後更是不斷改變戰術，逐步將配合“武帝霸皇訣”的各種絕技繁衍出適合空戰的技法，不僅穩住了陣腳，更是一步步扳回了局面。
當天空中的獸人王和教皇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下方的戰神教宗忽然轉頭對陳玄風說道：“暴雪領主，你是否明白，如果讓這座人類的天空之城繼續飛翔下去，會有什麼結果？”
陳玄風想了想答道：“嗯，無論是在號召力還是在戰斗力方面，它會成為我們心髒上的一把匕首。”
可想而知，一座飛翔在天空中的神聖之城，將會給獸人占領區的人類帶來怎樣的心靈鼓舞，只怕消息一傳揚出去，整個西方大陸的人類起義就再無斷絕的時候；而從戰斗力上講，別說獸人的鷹族空軍，就是拉來聖龍山的龍騎士和龍獸軍團，對於這種龐大的空中要塞也是無從下手，可以說在如今這片大陸上，能夠擊落天空之城的，只有精靈的超級組合魔法而已。而且這天空要塞不僅防御強大，後勤不用考慮，攻擊力驚人，再加上至少比地面軍隊快幾倍的飛行速度，一旦加入戰爭，絕對勝過百萬大軍。
總之一句話，只要這天空城不落，獸人對這片大陸的統治力，注定會倒退回三四年前剛攻入西方大陸時候的狀況。
“說實話，雖然我們在戰前估計過各種可能，但是完全沒有想到過人類會造出這樣一座天空之城，不過，我們應該慶幸這一次戰爭發動得及時，使得這座天空之城在倉促的情況下強行起飛，否則再等一年半載，讓人類徹底完成一切准備之後主動啟動它，恐怕就更難對付了。”教皇歎息著，目光卻堅定異常地看著陳玄風：“暴雪領主，我知道你一直對於沙曼達陛下存了挑戰的心意，可是這一戰，將決定我族未來百年的前途，重要性絲毫不下於四年前的‘九聖之戰’，獸人王已經吸引住了人類教皇，一會我會用‘末日號角’全力壓制住那天空城上的神力，同時命令所有精英一起動手，不過這還遠遠不夠，所以，我請求你承擔一個最危險的任務————殺進天空城內部，將它擊落下來。”
……呵呵，果然，最後這個麻煩的任務還是落到我陳玄風頭上來了……
“這……可真是個送死的任務啊，教宗陛下。別忘了，那座城裡有四個劍聖級別的高手，還有四大神官長，還有聖杯騎士，還有十幾萬聖殿精英，還有不知多少的被隱藏著的危險，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將這麼巨大的東西打下來。”陳玄風仰面看著天空中兩大高手交鋒的景象，口中不停地說道，“要讓一個人去對付這麼巨大的要塞兵器，如果沒有意外，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戰死的機會卻幾乎是十成十。”
當年他也曾以一人之力，一刀毀滅了血精靈的王都“紅色榮耀王城”，可是那和今日的情況完全不同，血精靈終究是人口稀少的邊緣精靈，主城雖然號稱魔法之都，可實際上的規模並不很大，魔法防御力固然超出一般人類大城市，但放在此刻的天空之城前面，恐怕連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沒有。
而且當時還有兩個因素，導致了他那樣遠超實際水平的發揮，一個是當時他體內的數十種黑暗神明烙印的力量，將虎魄刀內的黑暗秘咒，催發出了超過當年“大惡魔王”本尊水平的超強破壞力，如果換成今天的他，傾盡全力也未必能使出當日四分之一的效果；另一點，則在於當時“紅色榮耀王城”的魔法元素完全被虎魄刀催發的極限黑暗魔力所克制，本來應該守護城市的力量，卻被吸收變成了毀滅城市的破壞力源泉，令得本來就強大的黑暗咒術威力又翻了幾倍，可是如今的天空之城卻充滿了和黑暗力量針鋒相對的光明神力，如果他還想重施故計，只怕招數還沒有發出一半，就已經被光暗碰撞引發的大爆炸轟得屍骨無存。
這還是在不考慮天空之城裡各方強者手段的前提下。
前途危險而渺茫，但，陳玄風會退卻嗎？
“我……接受這個任務。因為……我是獸人。”
……沙曼達能夠作出的犧牲，我也能夠做到……
就在他們對話的時候，後方的戰神撒滿們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成千上萬個古老的圖騰被樹立起來，逐漸構成一個巨大的園環，撒滿們站在圖騰之間祈禱著，牽扯著土水火風四大元素瘋狂聚集，不一會，就形成了一個直徑數百米的能量飽和領域。
教宗得到了陳玄風的許諾，轉身取過“末日號角”，大步走進了圓環的中央。戰神教宗年紀超過兩百歲，神術能力一直深不見底，這時卻源源不斷地鋪張開來，舉手投足都仿佛牽引著天地的波動一樣，每前進一步，本來已經趨於飽和的元素就會猛然再次濃厚一分，當他走到中心位置的時候，整個圓環聚集的力量竟然暴漲了一倍還多。
架起碩大的圓形號角，教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口氣浩浩蕩蕩，竟然足足吸了幾分鍾，整個圓環中的能量徹底被吸食一空，隨即，教宗對著號角的吹嘴用力地一吹。
“嗚唔嗡∼∼∼∼∼∼∼∼∼∼∼∼∼”
奇異而悠遠的轟鳴立時響徹天地，隨著聲浪的傳播，從那無盡的虛空之中，無數赤紅的光團蜂擁而出，一時間幾乎充塞了天地。
憤怒之精神元素。
這些充滿了勇氣和戰意的精神元素，並沒有如同以往一樣尋找適合的戰士附身，而是在教宗的引導下，化為數十道血紅的浩蕩光流，直沖天際，仿佛巨蛇一樣纏上了漂浮的天空之城，繼而團團圍繞，不斷沖擊守護在城上的神聖力量。
懸浮的天空之城，竟然被這股力量，硬生生向下拖了幾百米，下方裝備的魔法大炮也全部啞火，發不出一顆魔力炮彈。
“正是時候，一起沖上去！”
抓住機會沖上去的，可不止是陳玄風，一時間，數百道人影或者騎著飛行坐騎，後者被鷹族的高手帶著，紛紛飛上了天空，他們之中有劍皇和劍宗級的武士，有撒滿和幾個大撒滿，還有剩下的魔獸人戰士，全都奮不顧身地沖了上去。
“金蘿紗，莜麗佳，跟我來。”
陳玄風揮手招來白龍“冬夜”，飛身坐上去，金蘿紗和人造人少女莜麗佳也各自坐到了他的身後，白色巨龍一聲長嘯，騰空而起，同時，金蘿紗那清脆的嗓音，也開始了咒語的念頌。
“無上光明的意志，點燃第六夜的晦暗晨星。於一切黑的盡頭，乘著銀河的潮汐，開啟審判的封印，傾瀉無盡的真理之光芒。”金蘿紗念頌的，是壓縮過的“大審判術”咒語，同時，她的幻獸“聖天使絲嘉萊忒”也以空間傳送的能力出現在了天空之城的上空，“聖天使聯動模式————‘大審判術’集束攻擊————月光女神炮————黃金之雷————發動——————”
轟然一聲，比正常大審判術高出幾倍的壓縮光粒，悍然轟擊在了天空之城的天頂防御罩上，同樣是光明力量的對決沒有屬性的克制，最後的結果取決於“質”和“量”兩個方面。在“質”的方面，聖靈山不知用何種方法凝結起來的光力駁雜不純，連統一攻擊的形態都無法組成，自然不是金蘿紗的對手；而“量”的方面，雖然整個聖靈山周圍環繞的聖力超過金蘿紗百千倍，卻輸在分散，加上正在和撒滿們召喚的憤怒精神元素抗爭，所能集結的力量自然不足。所以，僅僅在抵抗幾秒之後，數百層的神術屏壁就一一被貫穿，同時引發了連串的爆炸，天空之城上空屏壁被撕裂了上千米直徑的巨大空洞。
“就是現在，沖進去————”
天上正等候的獸人高手見機，立刻一擁而入，紛紛從那空洞裡沖入了聖殿。
同時沖入的，還有無數的憤怒元素。
之前聖殿整個拔地而起的時候，足足有六七萬獸人精銳被困在了城中，他們在後無援兵的情況下，承受著十幾萬狀態倍增的聖殿精兵和各種魔法機關的圍攻，其中還有劍聖、大神官長、十級法師和聖杯騎士這樣的高手屠戮，所以短短的十幾分鍾裡就已經死傷了近半的人馬。不過獸人善戰的天性決不是謠傳的，在這種絕望的環境下，獸人軍隊的組織竟然絲毫沒有混亂，即使沒有指揮，也攻守自如，陣勢嚴謹，再加上他們個個都是精兵，還有魔獸人、撒滿和劍皇高手為骨干，所以最大程度上降低了傷亡，保護了傷者。事實上，如果不是幾個劍聖強勢介入，屢屢撕裂獸人的陣勢的話，恐怕獸人還能堅持幾倍長的時間。
不過隨著天空中空洞的出現，這種情勢有了根本的轉變。
蜂擁而入的大量憤怒元素，自動找上了第一線的獸人戰士，並融入了他們的身體，使他們瞬間狂化，這些戰士大聲嚎叫著，肌肉膨脹，雙眼泛紅，戰意飆升，立時將數倍的人類部隊的攻勢頂了回去，卻並未失去全部理智而陷入自相殘殺的境地，大大緩解了各處的緊張。接著，陳玄風首先投入戰斗，接下了三個少年劍聖和熙羅的攻勢，使得己方有機會重整陣勢。
不過重要的，還是金蘿紗的加入。
整個聖靈山此時都繚繞著近乎實質的神聖力量，這些力量對於金蘿紗而言實在是最好的補品，加上她已經晉升劍聖的能力，即使剛才的“大審判術”幾乎抽干了她的神聖力量，這片刻時間裡她也恢復了一兩成的實力，還沒落地，各種輔助神術就已經灑向了下邊的獸人軍團。
如果是一般的光明祭祀，一兩個人的加入根本左右不了戰場，然而金蘿紗此刻已經是僅次於教皇的強大術者，無論是神術的作用范圍還是效果，都遠超一般人的理解范圍，身邊又有無盡的光明神力補充，她本身還能利用劍聖的能力，從“星幽之海”裡抽取神聖屬性的力量，所以幾乎可以毫無節制地揮霍力量，一個人的作用就超過了上千名高級祭祀的效果。
而最關鍵的，是她擁有的“大復活術”的能力。
金蘿紗的大復活術有“聖天使絲嘉萊忒”的增幅，只要是身死不久，屍體缺損不嚴重的，都能重新復活，而且一次可以復活不少人。剛才的戰場上戰死的獸人高手甚眾，連劍皇和魔獸人都有十幾個，所以這邊金蘿紗一落地，就有好幾個豹族和鷹族的速度型強者滿場游走，搜尋獸人高手的屍體，拖回金蘿紗身邊。同時，莜麗佳召喚出三頭水晶龍呈三角布下防御陣型，天空中有白龍“冬夜”盤旋守護，給金蘿紗創造安全的施法環境。很快，在一片白光中，就有數十個獸人高手神奇復活，重新投入了戰場。
大量的狂化，不斷的復活，聖域被牽制，再加上從天而降的獸人高手和撒滿，戰場的局面此消彼漲，重新進入了僵持。不過如果沒有獸人王沙曼達對上教皇，憑保羅八世一個人，就能在武力打壓住陳玄風的同時，用神術癱瘓金蘿紗的所有法術；而如果沒有戰神教宗和數千撒滿在下面壓制這天空之城本身的力量，僅憑那些火力全開的魔力機關和魔法大炮，就能給獸人帶來重大的傷亡。
只是獸人王沙曼達那邊的勝負姑且不論，下邊的戰神教宗可沒有辦法一直壓制這座天空之城，陳玄風的時間並不充裕，必須在短時間內找到這座天空之城的要害，並且加以破壞。
雖然不了解魔法原理，可是陳玄風也能判斷，這座龐大的城市能夠飛起來，必定有一個能源運轉的中樞，源源不絕地提供動力。只要那個中樞損壞，這個上百億噸的巨大漂浮物就必定會跌落下去摔得粉碎。
當然，如果那樣的話，這城中的奮戰的獸人戰士們，也許活不下多少來，只是為了整個獸人聯盟，這樣的犧牲是所有獸人都默認的。
等到大半的獸人高手都被復活之後，陳玄風猛力出招，將圍攻自己的劍聖逼退，同時立刻有九位劍皇和十二名魔獸人戰士接過了他的位置，憑借劍聖無法接受聖力治療的缺陷，以傷換傷，強行拖住了三個劍聖和熙羅的攻擊，使陳玄風能夠從容退到金蘿紗身邊。
“怎麼樣，金蘿紗，能夠感覺到了嗎？”
“嗯，雖然非常混亂而模糊，不過大體的方向就在這個天空城中心的下方，如果按照哥哥你說過的內部結構判斷，所有光明神力流動的核心，就在從前‘七層鎖獄’的第五層。”
整個聖靈山此時都被巨大的光明力場籠罩著，內部更是有無數的光流奔行，別說陳玄風這種魔法盲，就是換一個高等光明祭祀來，也難以捕捉整個魔力體系的核心，不過金蘿紗本身就是純淨的光明體制，神術魔法修為都極為高明，再加上超級光系幻獸“聖天使”的幫助，終於在一片紛繁蕪雜的亂流中，發現了那源頭的大概位置。
“好得很，讓戰士們收縮陣型，我去解決那個麻煩。另外，叫撒滿們准備好‘羽落祝福’，也許能多救幾個戰士。”
陳玄風說罷飛身而起，手中神罰劍一豎，白金劍氣閃爍幾下，立刻在不遠處的廣場上切開了一個邊長十幾米的方形，那片地面隨即開始下沉，轟隆隆地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洞窟。
“哼哼，果然，雖然出口設定了傳送和機關，但是如果用‘神罰劍’直接打穿地面的話，還是可以直接侵入地宮的。”陳玄風冷笑一聲，身影一晃，已經消失在了地洞之中。
陳玄風的動作自然立刻讓人類一邊大吃一驚，熙羅一邊向那個方向沖擊，一邊大聲叫道：“不好，他要破壞這城市的中樞，趕快追上去阻止他！”
“天月騎士”檀月兒、“死神騎士”黑迪斯以及“瀚月騎士”卡羅爾同時向陳玄風消失的地方沖去，可惜只有熙羅沖了過去，其余三人卻被獸人高手們死死攔住了。被徹底發動起來的聖靈山，各種建築幾乎已經融為一體，有著極強的自我修復效果，沒過多久，那個洞窟就漸漸合攏，消失無蹤了。
陳玄風卻不管其他，他本來就速度驚人，又開了“魔動光環”，根本不是實際實力只有劍皇水平的熙羅能夠追上的。他當年為了偷取神器，早就將聖靈山地宮“七重鎖獄”的基本接過研究了個通透，此時正是輕車熟路，一路上有道走道，沒路就用神罰劍開洞，層層的地宮很快就被他逐一突破，雖然有不少守衛試圖攔阻，卻沒人能留住他的腳步。
“唔……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從這裡過去，應該就是第四層和第五層之間最薄的地方了，可是似乎也有幾百米的樣子，我可沒法發出那麼長的‘白金光雷’。不過沒有關系……”陳玄風駐足在第四層地宮的一處角落，看著地面停滯了一下，隨即將“虎魄刀”和“神罰劍”一起舉起：“給我開吧，刀劍神技第二式，‘悼空暝’————”
剎那間，白金鑲嵌紫水晶一般的刀劍領域，籠罩了陳玄風周身的空間，幾秒中之後，光芒散去，陳玄風腳下已經多了一個直徑百米的大洞，狼人的身形也自然而然的落了下去。
然而隨即出現在他面前的景象，卻讓他微微一愣。
“咦？怎麼會……”銀發狼人有些詫異地望著眼前的空間。
在他面前的，是數以十萬記的燭光，不過讓他驚訝的，卻是那每一點燭光之下的燭台。
或者說，是和燭光同等數量的，倒置的顱骨。
數十萬的人類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