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在十萬年前的那場地精煉金術師和諸神的戰爭以後,地精的遠親————精靈族和矮人族,分別繼承了少量的文明遺產,從而演化出了後來繁盛的魔法文明和鍛造文明。當然,在其後還崛起了不少種族文明,能夠流傳至今的卻屈指可數,其中堪稱後來居上的則只有兩支,分別就是獸人和人類的文明。
關於獸人究竟是如何興起的,不僅外界,就連獸人內部真正明白的也不多。似乎在長達幾萬幾十萬年的時光裡,遠古的獸人就一直居住在北方的荒蕪之地上,然後在一萬年前的某一天,他們忽然開始繁榮了起來,不久以後就殺出了北方,開始了和精靈的萬年爭霸。
然而,今天,戰神教宗卻給了陳玄風另一種說法。
「其實,不論是精靈、矮人還是獸人,原本都是地精煉金術師製造的……生物兵器。」
地精大帝國全盛的年代,煉金術大師們擁有著直逼神明的知識和力量,但相應的,文明過度發達也導致了這個種族的體質和生育能力都逐漸衰退,人口出現了負增長。儘管以那時的技術,想要強化地精的體質並不困難,不過心高氣傲的煉金大師們卻力求完美,更有不少地精緻力於尋求永生而不是繁衍後代,所以才有了後來的「虛擬神明」,同樣,也就有了大批被製造出來的生物工具。
擅長製造的矮人,精於操縱能量的精靈,都是作為地精煉金師的奴工而被製造出來的,而獸人的作用,則是成為消耗性的士兵。
其實最初作為戰士的,是地精種族內沒有煉金術天賦的被稱為「西特」的平民,他們被改造之後,就成了後來為人所熟知的大地精,不過由於整體人口的減少,大地精的數量很快就不足以支撐龐大的帝國軍隊的基礎了,於是,煉金術師們從北方的荒原上找到了一種如今已經滅絕的,名為「原獸人」的生物種群,融入各種獸類的血脈,製造了後來的獸人百族。
「其實,你應該也察覺了,我們獸人的組成形態本來就非常的不自然,」教宗淡淡地陳述著,絲毫不忌諱自己說出的東西有多麼震撼:「明明上百個種群,每個種群的外貌、體形、力量、生活習慣都如此不同,卻同樣擁有『強制選擇血脈』的能力,不會發生混血,每個種群都對應相應的野獸,如果不是被成系統地製造出來的,根本就不合情理啊。」
這就是獸人最早的起源。
僅僅是一群沒有智慧的兵器而已。
在那個時代,所有被製造出來的生物工具或者生物兵器,都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只知道對地精帝國惟命是從,而他們的命運自然也和工具一樣,重複著「製造、使用、銷毀」的循環。
直到……那場「虛擬神明」和諸神之間的封神大戰爆發。
為了增強戰力,地精煉金術師對矮人、精靈和獸人都做了極大的強化,其中有不少步驟都是借助了虛擬神明的力量才得以完成的,其中獸人得到的強化最大,最後完成的獸人戰士,正是一群能夠如魔獸一樣使用數個本命魔法的「魔獸人戰士」。
然而和地精煉金術師們的預想不同,這個改造並沒有給地精大軍帶來勝利,反而在他們失敗的路上,狠狠地推了一把。
因為,這三族沒過多久,就被諸神策反了。
地精的改造異常的成功,在提升了三族能力的同時,也提升了他們的智慧,然後,自我意識產生了。任何有自我意識的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也能夠明白恩怨和愛恨的情感,遺憾的是地精完全沒有顧忌這些,只是一味地使用這些他們心目中的工具,於是在絕望的情緒裡,諸神適時地為三族的生靈帶來了希望。
火神感化了矮人,自然女神安撫了精靈,而戰神則得到了獸人的忠誠,後面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一場燎原式的起義在戰爭的最關鍵時刻爆發,一舉打破了原本的僵持,使得地精帝國在戰爭中一潰千里,最終走向了滅亡。
從此,精靈和矮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只有獸人,例外。
作為起義軍主力的魔獸人戰士,在最終的幾場大戰役中充當了諸神聯軍的先鋒,那殘酷的戰鬥,即使是生存能力最頑強的獸人也難以承擔,最終當戰爭結束的時候,整個獸人大軍已經死傷殆盡,竟然沒有一個生還。
「在地精的製造室裡,還有一批作為原始樣本,沒有被改造成魔獸人的同胞,請戰神陛下將他們送回故鄉。」這是最後一個犧牲的獸人戰士的遺言,戰神完成了他的願望,將最後一批數千名的獸人送回了北方的荒原,並且承諾:吾將永遠庇佑汝等的子孫,永不背棄。
在這最後一群的獸人,只有極少數是地精煉金術士認為是成功品種的戰鬥型獸人,其餘九成以上都是單純為了收集數據而製造的「無用品種」,如果不是戰神親自出手喚醒他們,恐怕今日的獸人百族當中,超過八十個族群根本不會出現在世界上。
沒有經過改造的獸人,無論種類,都是智力低下的生物,沒有自己的文明,沒有明確的語言,只能如同野獸一般生存,不過靠著戰神的庇護和本身強韌的生命力,他們成功避免了自相殘殺,終於在漫長的歲月裡,慢慢發展壯大了起來,並且逐步進化出了清晰的智慧,構造起了簡單的文明基礎。終於,在一萬多年前的某一天,一個幸運的獸人偶然發現了當年戰神留在北方荒原的遺跡,並且福至心靈地開始膜拜信仰起了戰神,成了第一個戰神的信徒。這個微小的舉動,驟然打開了戰神和獸人之間的聯繫通道,抱著補償的心理,戰神連續顯示神跡,賜予神器,終於在千多年的時間裡令獸人的文明發生了飛躍,並且最終賦予了他們足以爭霸大陸的資本。
至於「魔獸人戰士」的秘密,則僅僅保存在極少數獸人高層之間,並不為世人所知。
不過一貫追求強大的獸人,又怎麼可能放著這個秘密不管?尤其是在世世代代受過精靈族魔法的摧殘之後,歷代的獸人皇帝和教宗更是對於這個傳說中可以讓普通獸人戰士都掌握幾手魔法的秘密念念不忘。經過無數年的追尋,終於在一千年前「深淵魔龍王」肆虐的年代裡,偶然找到了一處地精的實驗室,而那裡,正好有少量的獸人改造資料遺留下來。
雖然資料不全,雖然獸人不懂煉金術,雖然當年的地精煉金師們也是借助了虛擬神明的力量才得以完成這個改造,但是獸人們依舊前仆後繼地投入了這個改造的研究之中。起初的進展緩慢,或者說根本茫無頭緒,這種狀況持續了幾百年,依舊沒有突破。直到四百年前,黃金大平原一戰,十二賢者聯手發動禁咒締造了半獸人荒原,固然徹底粉碎了獸人反擊人類的能力,卻也意外地給了獸人一個觸摸魔獸人改造門檻的機遇。
「將我們獸人體內那不完整的獸類血脈催化到變異的程度,本來就是超乎世界基本法則的行為。如果當年沒有『虛擬神明』的直接插手,根本是不可能量產成功。如今『虛擬神明』早已隕落,想要踐約法則,只有借助禁咒的殘餘力量去賭運氣,那些殘留的非法則的力量會逐步侵蝕生物的血脈,絕大部分生物會受到致命的影響,但是,也有極少數的幸運兒可以從中獲得超乎想像的力量,當然,即使是幸運的那些,也不可避免地付出了代價,就像……豬族的後裔變成了所謂的半獸人一樣。」
陳玄風是靠著後來收集的情報才瞭解到了半獸人荒原發生的變化的,但是作為統轄整個獸人聯盟的高層,又怎麼會對於那場變異毫不知情?儘管他們沒有發現豬族最後的神殿,卻全程監控了豬族末裔變異的過程,然後經過無數的推演和計劃,終於拿出了一套最有可能成功的改造方案。
這個方案也並不新奇,只是從半獸人荒原搜集禁咒遺留影響最重的晶化土石,建造一個充滿禁咒餘力的祭壇,再配合選定的魔獸晶核,刻畫複雜的煉金法陣,施展神術,將禁咒的影響加到最大,讓獸人身處其中經受改造,最終達到令獸人血脈變異的效果。
可想而知,這樣幾乎是純粹碰運氣的改造方案,成功率低到了令人崩潰的地步,一百個參與者裡,死在祭壇上的至少有九十九個,而活下來的那些裡,又有九成以上象半獸人一樣徹底地退化成愚蠢而弱小的怪物,即使偶爾有一兩個強化成功的案例,也只是強化了體魄力量,真正變成魔獸一樣擁有魔力晶核的……一個都沒有。
連續幾百年的試驗,因為不斷的失敗而斷斷續續,前後死在其中的獸人超過兩萬,幾乎包括了各個種族的獸人勇士,最終卻沒有一點成果。
終於有一天,一個年輕的獅族獸人走到了教宗面前,說出了一句話。
「你們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沒有一個真正的強者敢於承擔危險。」
這個獸人,就是剛剛成為獸人王的沙曼達。
他也是在成為獸人王以後,才有機會瞭解這個被列為獸人聯盟核心機密的改造計劃的細節的,在看過過往的記錄之後,他提出了一個極為瘋狂的意見————用獸人中最強的戰士來進行改造,才最有可能達成目標。
所謂最強的戰士,就是修煉「武帝霸皇訣」大成的獅族劍皇,而當時擁有這個資格的人選只有一個,就是沙曼達本人。
「你是說……沙曼答剛剛登基成為獸人王,就親自投入了這個幾乎是送死的計劃?」陳玄風不敢置信地向教宗問道。
「是的,也許可以說是瘋狂,也許可以說是傲慢,但是我們的獸人王陛下確實是歷代王者裡最特別的一個,獸人王的權柄和尊榮絲毫沒有滯留他的腳步,他的眼睛,似乎永遠盯著更高更遠的地方……」教宗帶著回憶的表情,點頭說道:「三年時間,那個改造幾乎要了他的性命,好幾次我們都以為他不行了,可是最後,他卻給了我們一個最大的驚喜————當他最後一次從祭壇上走下來的時候,體內已經凝聚出了一顆地系六級魔力晶核,而且在之後的幾年裡,那顆晶核飛速提升到了九級的頂峰。」
「既然成功了,戰神殿為什麼沒有大規模地培養魔獸人戰士?今天白天的戰鬥裡,那幾十個戰士雖然表現出色,但是每個魔獸人能夠使用高級魔法的次數不過三四次,如果有幾百個這樣的戰士,我們不就可以直接攻上山頂了嗎?」陳玄風不由得問道,同時想起了當年「戰聖」雷門臨終之前對他說過的,關於沙曼達背後擁有著驚人潛在實力的話,現在看來,即使沙曼達沒有成為劍聖,力量也不是自己和凱瑟琳可以對付的,無論是本身的實力,經過改造的家族高手的實力,還是因此得到的在戰神殿裡的地位和影響力,都遠遠超出了以前的估計。
只不過……這麼強勁的技術,為什麼只是作為秘密武器雪藏,而不是作為主戰力廣泛施行呢?
「唉……哪有那麼容易。如果緊緊憑借一次的成功,就能窺破地精帝國時代的顛峰技術,早幾萬年就應該有人可以第二次挑戰諸神了。」
沙曼達的天賦、意志和修為,都是極為驚人的,這也是他能夠支撐過一切危險難關,成就這項的理由。不過,即使是他的天賦,依舊沒辦法徹底抵消獸人在煉金術和魔法技術方面致命缺陷,所以儘管這個改造計劃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但依舊有著重重弊病,距離當年地精煉金術士的成就相差甚遠。沙曼達的成功來自於他強大而完美的個人實力,後來者除非同樣將「武帝霸皇訣」練到劍皇頂峰,否則根本沒可能重現這樣的成功。好在戰神殿存在萬年,也自有自己的秘法,幾經試驗之後,終於發明了使用沙曼達的血肉配合改造,從而大幅提升成功率的方法。只是想要令沙曼達的血脈發揮效果,接受改造的必須是和他血緣接近的獅族高手,而且儘管如此,最終能夠改造成功的試驗者也僅有五分之一不到。
四百年前的那場大敗退之中,作為王族的獅族損失最為慘重,人口曾經一度低於四千之數,儘管經過多年繁衍,加上利用獸人的「強制選擇血脈」增殖,也不過十萬而已。針對這項改造,年齡、體制、血統、修為等等條件都符合的,不超過千人。
而在這之外,還有一項缺陷極大壓制了可能參與改造者的數量,那就是————魔獸人戰士是沒法產生後代的。
這個缺陷並非來自於獸人不完善的煉金術能力,而是十萬年前地精王朝的原版技術就沒有解決的問題,為了保證未來種群的繁衍和魔獸人戰士的持續產生,這十幾年來,總共產生的魔獸人戰士不過百名,其中修為和晶核都已經成長到了可以實戰地步的,僅有四十七個。
不過這也足以讓獸人一方的顛峰戰力提升一個等級的了。一個劍宗十級的獅族高手,配合上幾個瞬發的八九級魔法,雖然持續戰力不足,但瞬間攻擊力幾乎還在定級獸人劍皇之上,而整個獸人聯盟的定級劍皇也不過十幾個而已,一下子增添這麼多戰力,簡直就是一步登天一樣。
只是……
「想不到沙曼達竟然犧牲了這麼多……」陳玄風心中第一次對於這個認定的對手有了一絲崇敬。
獸人雖然能夠用「強制選擇血脈」無限制地混血繁衍,但是曾經的經驗和教訓千萬次地證明了一項鐵律————只有最強者的後代才能越發強大,弱小的獸人即使繁衍再多的子孫,也只會越來越弱,能夠突破平凡者的血統限制,如「戰聖」雷門一般的天才百年難得一出,即使是陳玄風,若非是轉生之體,從小修煉異世絕學,也注定碌碌一生罷了。
由此衍生的,是整個獸人族群對於強者子嗣的極度重視,尤其在五大戰鬥種族之中,幾乎過半的男性族人是沒有資格擁有後代的,而頂峰的強者,則可以廣納妻妾,繁衍眾多的後裔,而如果能夠和血統優秀或者修為強大的女性結合,更是一種特權和榮耀,因為這樣誕生的後裔,雖然不可能個個都是天才,但三四個孩子裡必定會有一個特別突出的精英,這個規律有點類似於陳玄風前世的中原那種「九犬一獒,三虎一彪」的說法,所以在戰鬥種族之中,能夠生出足夠強大的孩子,幾乎和自身的強大是同等重要的事情,就像凱瑟琳的父親,前任獸人王卡特,就曾經有過九子八女,可惜其中六個兒子先後戰死沙場,據說其中兩個還是不下於凱瑟琳的天才戰士,若非如此,整個戰牙家族也不會衰落至此。
而沙曼達繼位二十多年來,子嗣稀少的問題一直在暗地裡為各族詬病,先後只有三子一女,其中最小的那個還一直風傳是從同族中抱養的螟蛉子,陳玄風以前倒是沒有關注過這些情況,如今反向推測起來,自然能夠體會出被迫用出抱養這種手段,足以證明失去生育能力,給沙曼達的執政帶來了多大的壓力。
……太史公發奮作史記,那是不得以而為之,如果有的選擇,那司馬遷恐怕寧願終生不立一字,也不願失去男性的根基吧?而沙曼達竟然肯於為了一個連續失敗了千百年的計劃,將生命和後代全部賠了上去,究竟應該說是偉大,還是瘋狂呢,至少換成我陳玄風,是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改造的……
「唉,『武帝霸皇訣』是最考較修煉者性情的武學,每一個『武帝』,都有自己獨有的堅持,只是如同沙曼達這麼偏激而堅定的,卻是絕無僅有的一個,他的夢想,就是成為獸人最偉大的皇帝,為了這個目標,他幾乎不計代價。」教宗在漸漸昏暗的暮色中,又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雷門生前曾經告誡過你,不要在成為聖域之前對付沙曼達吧?那不僅僅是因為沙曼達的力量、勢力和影響,更是因為他的性格……如果你們貿然向他發動挑戰,我也不能保證,他究竟會作出什麼舉動來……」
日落日出,一夜流過。
之後幾天的戰鬥裡,獸人大軍的戰果雖然沒有第一天的大,人類也緊急調整了戰線部署,甚至派出了聖域高手突擊斬殺了幾個魔獸人戰士,卻依舊無法阻擋戰線的不斷後退,隨著一座座的堡壘淪陷,一段段的城牆崩塌,獸人大軍的腳步已經踏過了半山腰,逐步逼近光明聖殿核心區域的建築群了。
然而,人類的士氣居然依舊沒有崩潰,甚至隨著獸人的步步進逼,更加地高漲了起來。
同時,盤踞在生靈山頂峰上的那股巨大的光明神力,也越發的凝聚起來了,雖然力量的增幅已經漸漸減慢,但形態卻似乎每天都在變化,並且漸漸和生靈山的各處建築融為了一體,讓一直關注著這一點的獸人高層嘖嘖稱奇。
終於,在獸人攻山的第十二天,最後一座山腰的堡壘淪陷,生靈山只剩下最頂端的部分掌握在人類手中。
而真正決定兩大種族未來走向的戰鬥,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