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蘇里城,華印帝國的駐軍總帥馬黎明靠著鋪著熊皮的大座椅,正瞇著眼睛打瞌睡。小屋中心的火盆不時冒出火苗,將他的臉映得通紅。
他一定是在想念妻子約瑟芬和他的兒子,自從戰事要爆,為了安全起見,馬黎明專程將家人送回天賜城,這樣他才能全心全意投入戰爭中。男人一有了家室有了孩子就會變得顧忌重重,因為他的責任更大了,不但要取得勝利,還要活著回去盡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如今戰事已經進行了半年,比爾國王以空間換時間的策略似乎開始揮作用,法國人的戰線越拉越長,物資供給的難度也加大,印第安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奮,儘管法國人佔領了綠色通道和中西部的廣大領土,但他們的敵人也隨著擴張而增加。情報部長關磊,利用他的情報網絡已經將六百多個游擊戰專家輸送到各個佔領區,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揮巨大的作用。
「一個民族只有在血與火的洗禮中才會成長,才會警醒。」比爾國王的話清晰迴盪在馬黎明的耳邊,如果說他以前不理解,可現在想想案頭上那幾百封各個印第安部落的求援信和向帝國效忠的誓言,他開始漸漸明白了。
一場災難能夠帶來巨大的傷痛,卻也能讓所有人團結起來,當人們意識到這一點地時候。這個國家才變得更有意義,也更值得他們去付出。比爾國王製造了這場法國人入侵的災難,從道義上講馬黎明有些異議,不過對於新帝國的將來,這場災難的意義深遠。
當然了,因為是法國人先入侵的,而且華印帝國一直處在暗處,所有仇恨的矛頭只會指向法國人,比爾國王永遠是那個高高在上英明的國王,在這場災難結束後他將得到更多的讚譽。
一陣冷風吹過。馬黎明不禁打個激靈,睜開眼睛。卡加的皮甲上掛滿雪粉,散著寒氣,大咧咧坐到馬黎明邊上,將鐵皮烤箱上熱著的酒倒了一大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隨著一股熱氣直入肺腑,他不禁享受得打了一個嗝。
「西部地天氣真夠冷的,還好預備了劉大人的驅寒散,否則士兵都凍僵了。」卡加說著話。將手伸到火盆前揉搓著。他剛從前沿陣地上回來,一來是履行指揮官的職責,二來也是想好生撫慰他帶來的兩千子弟兵,生長在東部的他們哪曾遇到過這麼酷寒的天氣,怨言總是會有一些的。
「所以了,多帶士兵出來走走就對了,要知道新法蘭西的很多地方冰雪常年不化,他們的士兵這點比我們強多了。」馬黎明瞇著眼睛,輕描淡寫說道。
「那不見得,強不強要真刀實槍說了算。我地士兵一旦有仗打。血立刻就沸騰了!陛下這次夠狠的,又送地,又送糧食,而且還不讓我們主動進攻,我都來了一個月了,什麼戰事都沒生。士兵當然會有意見了。」卡加喝了一碗酒。不禁抱怨道。同時偷眼看著馬黎明的反應。
哪知馬黎明好像睡著了,微閉著眼睛。依靠著熊皮椅子,沒有接他的話茬。
卡加的雌雄眼同時睜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憋住,往馬黎明跟前湊了一點,小聲問道:「前些日子陛下呈來密信,我看好多軍隊都開始調動,是不是有什麼行動?」
馬黎明瞄了卡加一眼,心道繞了半天彎總算憋不住了,他沒有說話,繼續睡覺。
「老馬,我可不是和你搶功勞,我的士兵再不打仗會凍死的!」卡加一肚子邪火上來了,大聲嚷嚷道。
「你嚷嚷什麼,陛下吩咐了,你的軍隊初來乍到,不適應環境,不宜立刻作戰。再說了,作戰計劃是軍部制定的,又不是我說了算!」馬黎明不滿瞅了卡加一眼,有氣無力說道。
「這麼說,我們真得要進攻了?!」卡加兩眼亮,怔了片刻再次湊到馬黎明跟前:「老馬,我的部隊來了一個月了,該適應地都適應了,不成我挑出一部分,和你們一起去?」
「去哪?軍部那邊嚴令,不能打得敵人太痛,也不能損傷太大,但一定要勝地漂亮。我這還頭疼呢,你以為是大決戰,是個人都派上去?」
「陛下每次都這樣,總是會下一些奇怪的命令。」卡加點點頭,他想起當年因為誤會華夏部落,他們大兵進攻華夏部落的時候,雷天也是接到這樣奇怪的命令,只是對莫甘特和安西大長老風中之雲的士兵開火,卻獨獨沒有動他的部隊,至今他想起那一幕都心存感激。
「五百,就五百,怎麼樣?」卡加伸出大手,好像商人做買賣一樣對馬黎明說道。
「太少了。」
「一千?」卡加喜出望外,知道有戲。
「還是少,」
「二千?」卡加兩眼放光,激動地大聲說道。
馬黎明無奈看了卡加一眼:「這還差不多,兩千人全部留守軍營,負責領地地安防。」
「你!」卡加好像一盆涼水從頭上澆下來,騰地站起來,怒視馬黎明片刻,最後還是頹喪地坐了下來。
「卡加,軍部地意思是要一場鼓舞人心地戰爭,就是說大勝小勝都沒關係,只要是勝利就成。你也知道,西部淪陷,韋塔木戰死,西班牙人蠢蠢欲動,我們現在的形勢很不利,需要一場勝利振奮士氣。當然了,這場勝利還不能違背我們整體作戰方案,所以說,以後打仗地機會多得是,否則幹嘛派你們來。」馬黎
卡加逗怒了,只好耐心解釋道。
「總軍事長會參與這次戰役嗎?」卡加將最後地希望放在雷天身上。他希望能見到雷天,直接向雷天請戰或許效果要好很多。
「呵呵,不到大戰開始,他是不會冒出來的!」
***
海山城,新法蘭西第二軍團的雷諾上校望著倒塌的牆角下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嘴唇顫抖著,終於出一聲怒吼:「老鼠,該死的印第安老鼠!」
高山之王留給他一座四面透風的城堡,僅有的數十間像樣的房間被各級長官霸佔,還有大部分成為第二軍團儲存物資的倉庫。
然而這些倉庫在昨夜忽然遭遇大火。幾乎燒得一乾二淨,經過調查,法國士兵現了起火原因,正是雷納上校腳下地地道。
雷納上校想將海山城設立成美洲物資中轉樞紐的願望化為泡影,這不關乎榮譽,而關乎巨大的油水啊!戰功他們想都別想了,第三軍團搶盡風頭,不但高歌猛進,而且繳獲了大量糧食,而且將佔領區治理地服服帖帖。他們呢。不但損兵折將,還要忍受酷寒惡劣的天氣,他們甚至不如盤踞黑山的蓬卡人,蓬卡人至少能從漫長的補給線上上撈到足夠的油水。
如今,定量定時供應的戰略物資被燒了,餓肚子事小,可他如何向蒙哥馬利將軍交代?
當日他們將海山城團團圍住,滿以為至少能抓獲一些俘虜和平民,也算是立功,可狡猾的高山之王卻通過地道逃跑。留給他們一座廢墟。繁重的體力只能法國人自己幹了。塞納上校當然不幹了,他又將五百蓬卡人調來,進行重建,眼見規模起來了,如今一場大火又要從頭開始,這他又如何交代?
大冷天地。蓬卡人也不傻。一次行。兩次還能行嗎?
雷納上校雖然憤怒,卻也不免驚訝印第安人的智慧。只是看這個地道。至少距離地表有七八米,據探測的士兵報告,裡面能容兩人並排行走,而且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透氣的暗窗,而且四通八達,似乎有很多口。
能從地道回來的士兵是幸運的,也是唯一的。由此可見地道內一定有些機關。雷納上校覺得很沮喪,他沒有勇氣將這個地道炸了,不但需要大量的炸藥,也意味著整個海山城將塌陷,第二軍團的士兵將在荒野上過冬。但他也無法封住所有的出口,天知道那些出口在哪裡?
同時一種詭異地感覺襲上塞納上校地心頭。這些地道的挖掘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時間,至少要一年以上,難道高山之王早就知道會有一場劫難,才留此後手?從進程來看,蘇族放棄黑山聖地已經讓他感到意外了,早就佈置好了一切,難道是華印帝國有什麼陰謀?
但這也不可能,當初蒙哥馬利將軍也有擔憂,直到第三軍團佔領了密蘇里的糧區他才打消疑慮,倘若誘敵深入是華印帝國的戰略,那麼比爾國王就太愚蠢了,怎麼可能把那麼多的糧食留給敵人呢?
種種跡象表明,華印帝國並沒有料到法國人會如此迅進軍中西部,他們來不及做出反應。軍方地軍事專家也分析過,最大地可能是比爾國王忽略了中西部地廣闊,加之中西部不比東部,他們的管理很鬆懈,所以從開始就陷入被動。
塞納上校很不舒服地釋然了,個人的利益和最後的勝利孰輕孰重,他還是有這個判斷力的。
「上校先生,我有一個辦法,咱們可以將潮濕的木頭和稻草塞進地道裡,我想有出口的地方一定是通風的,如果通風就會冒煙。」
「然後我們再找到那些冒煙的地方?」塞納上校滿意看著自己的副官,愁容滿面看著天空說道,「那也先等昨夜的大火完全熄滅了。」
「上校先生,我們的損失已經統計出來了,請您過目。」一個文官不合時宜地長長的名單呈現在塞納上校面前。
「嗯,知道了,和一場中型會戰消耗的差不多。」塞納上校看罷將名單遞回去,同時看著文官的眼睛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上校先生,我明白!」文官腦袋轉得很快。急忙立正答道。
一周後,關於海山城最新地戰報呈遞上來,此刻正在蒙哥馬利將軍的手中。蒙哥馬利表情古怪,看完後板著面孔,忽然出震天大笑。
根據簡報,至少有三千印第安士兵從地道裡鑽出來試圖襲擊第二兵團,第二兵團遇驚不亂,沉著冷靜地打退敵人瘋狂的反撲,並乘勝追敵四十餘里,全殲高山之王派出的軍隊。
信中婉轉表達了第二軍團的微弱傷亡。並誠懇要求蒙哥馬利將軍調撥軍用物資,以此補充這次大戰的消耗。
一個合格的統帥不僅需要冰水般清冷的判斷,還需要讀懂這些假戰報中透露的信息。自古戰場謊報軍情的將領就層出不窮,這其中有各種原因,有邀功地,有掩蓋錯誤的,有想從中牟利的,還有一種就是間接表達不滿。
在蒙哥馬利將軍看來塞納上校的戰報屬於最後一種。塞納上校以一種法國人特有的幽默在向他的長官抱怨。
是啊,海山城確實是個雞肋,地處內布拉斯加荒原邊緣。常年大風而且氣候干冷,海山城已經成為一片廢墟,作為新法蘭西精銳部隊的第二軍團還要駐守在那裡,換成蒙哥馬利本人也會抱怨。
眼見功勞都被第
搶走,這次換防也沒有他們的份兒,相信士兵們一定蒙哥馬利想到這裡也覺得應該給這個為第三軍團掩護側翼的部隊一些表彰和獎勵。
現在這份戰報只有鬼才相信,不過倒是一個雙方都能利用的借口。蒙哥馬利立刻將軍需官召來,命令將一批物資緊急調往海山城,同時將兩瓶珍藏地白蘭地也貢獻出來,作為自己對第二軍團的感激。
然而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當有一天塞納上校的戰報中再次將高山之王的軍隊描寫到五千人的時候。蒙哥馬利將軍居然再次認為這是一個極為過分的玩笑!
處理完塞納上校的「戰報」,蒙哥馬利繼續為換防這件瑣碎的事煩惱。
「年輕士兵渴望建立功勳」這種事幾乎不會生在第四軍團的士兵身上。在他們地邏輯裡,戰爭往往是和財富聯繫在一起地。倘若讓他們進駐東部甚至是攻打富得流油的天賜城,他們一定會奮不顧身前仆後繼。但要讓他們離開溫暖的女人和被窩前往冰天雪地的西部,而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調回來,可以想像這些士兵是多麼不情願了。
「讓帝國該死的榮譽見鬼去吧!」第四軍團團長。卡夫卡上校叼著大雪茄。躺在一張寬大的床上。低聲咒罵道。
他大概四十多歲,長著一個法國人地大鼻子。眼窩深陷,本來瘦肖地臉此刻已經福,大塊地肉往下綴,將他的臉拉得更長了。
一隻白嫩地小手在他那張長滿黑毛的胸口不停摩挲著,最後停留在一個三角形的傷疤上。那傷疤早已痊癒,閃動著肉色的光,好像勳章一樣別在卡夫卡的胸口。
「是該死的易洛魁人的弓箭。」卡夫卡故作深沉,對身邊的美女說道:「當時那個印第安人離我只有十米遠,他張開弓弦,看看我,而後瞄準戈林將軍射了出去。」
「啊,為什麼會射在你的身上呢?」另一個少女從駝絨被裡鑽出,赫然和剛才那個少女長得一模一樣。她作出誇張的表情,同時也將小手伸到卡夫卡的胸前。
感覺著體內雄性荷爾蒙彷彿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卡夫卡兩眼放光,用法國人慣有的誇張語氣說道:「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把將戈林將軍拉過去,用自己的胸口擋住了這致命一箭!」
「這一箭距離我的心臟只有一公分,哪怕是偏一點點,」卡夫卡抓起左邊少女出汗的小手,蓋住女人小拇指的一半比劃道,:「就這麼一點點,只怕我就見上帝了!」
「您是法國最偉大的將軍,不但戰績赫赫,還救過戈林將軍的命,為什麼他還要將您派到西部呢,聽說那裡天寒地凍,而且到處是拿著刀斧的印第安人,為什麼呢?」
卡夫卡愕然看著懷裡的少女,好像洩氣的皮球耷拉著亂糟糟的腦袋:「還不是那該死的蒙哥馬利,他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他過得好,戈林將軍為了大局著想,只好答應他的請求了。」
「那,那我們和您一起去,誰來保護我們,我,我好害怕!」右邊的少女用那嬌嫩的**在卡夫卡的毛胳膊上蹭著,一副楚楚動人的樣子。
「放心吧,我的心肝寶貝兒,和我在一起怎麼會有危險呢?我是不會讓身邊的女人受一點點傷了!」卡夫卡挺起胸膛,他想做出一副英雄的姿態,可那高高鼓起的肚皮還是出賣了他。
翌日清晨,姐妹花在士兵的護送下去採購物品。本來他們是不允許出軍營的,但考慮到如此對待兩位美女有違紳士風度,卡夫卡上校還是接受請求,不過全程必須由士兵跟隨,說是為了安全,其實是防止這兩個女人走漏風聲。
姐妹花採購完必需物品,最後走進一家飾店。姐姐看重一支鐲子,妹妹看中一條戴著水晶墜的金項鏈,而後姐姐將一袋錢幣扔給老闆。
老闆打開錢袋,細細數了一下,確定銀幣的數目沒有問題,這才笑瞇瞇將姐妹花送走。看著一旁監視的士兵遠去,掌櫃急忙將錢袋翻過來,取出一張字條,向學徒使個眼色,自己溜進後面的房間。
三天後,當蒙哥馬利將軍佈置好一切的時候,第四軍團的七千士兵終於不情願地出了。他們出了大湖區,將沿著美洲北部的安全線路抵達密蘇里河的北部流域,此後沿著河岸南下,大概一周的時間就能走到目的地,有著綠色通道之稱的密蘇里河中南段。
倘若要是別人,恐怕絕對不敢在冬天派出部隊進行大規模穿插,但法國人不是別人,他們佔據新法蘭西已經有百年的時間,他們的軍隊大都在蒙特利爾和魁北克參加過戰鬥,嚴寒對於他們早就適應了,某種程度上說,他們是抗寒的軍隊。法國士兵平時顯得浪漫而慵懶,事實上他們至少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弱,只是慣有的氣質讓他們總是愛牢騷。能躺著的時候絕不坐著,這就是他們的信條。
一輛舒適的馬車上,卡夫卡靠著座椅,看著窗外的景色越蒼涼,不禁心煩意亂,便對趕車的士兵吩咐了幾句。片刻馬車緩緩在路邊停下,兩個全副武裝戴著頭盔的士兵登上車,摘下頭盔,乳燕歸林般投進卡夫卡的懷抱。
「我的心肝寶貝兒,想死你們了!」
馬車漸漸回到簡陋的道路上,帶著不規則的晃動消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