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就是瑪雅人的寶藏?!」穿著印第安服裝的俘虜,塞萬提斯上尉驚訝地看著密室中的書架和滿地的貝殼,那張長滿粉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片刻才扭過頭,狐疑問道。
「對,這就是瑪雅人的寶藏!」熊天賜從地上拾起一片貝殼,吹去上面的灰塵,手指緩緩劃過貝殼光滑的紋理,緩緩說道:「或許在你們眼中,這只是一堆破書,而對於一個文明和族人幾乎滅絕的民族,它們卻是所有的希望和精神寄托。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沖淡血腥,沖淡暴力,沖淡歷史的厚重,甚至沖淡一個民族的血緣,卻無法沖淡他們對故土和先祖文化的認同感。這就是他們不放棄的原因。」
熊天賜歎息一聲,看著默不作聲的年輕上尉,忽然問道:「問你一個問題,如果西班牙人面臨著滅絕,你是選擇金銀珠寶還是維加的劇本?」
「尊敬的比爾領,我能理解您的意思,但是,但是,」塞萬提斯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
「你是不是想說,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不一樣?從你身上我已經看到那種畢生無法掩蓋的優越感。好了,我帶你來的目的是讓你確信沒有你們所謂的寶藏,現在你可以死心了。」熊天賜說著話向著石室門外走去。
正午的瑪雅鎮被不斷傳來的炮聲打破寧靜,小鎮中央的大道上空空蕩蕩,居民們或者躲在家裡,或者忙乎周圍的田地。稍微有點體力的人都被派到圍牆處,充當勞務兵。
已經是第八天了,秦長空應該到了吧,范德薩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熊天賜眉間閃過憂色。
三天前,密爾河攻防戰異常慘烈,天賜軍有近百人死於對方的炮火和火槍,作為主攻方也拋下一百多具屍體,血染密爾河。吊橋在這次攻防戰中險些失守,不得以,熊天賜下令將辛辛苦苦建立的吊橋砍斷,將橋基拆毀,希望為死亡谷的防禦贏得更多時間。
但西班牙人很快就在印第安僱傭兵的指導下修建了十幾艘小船,趁著夜間強渡密爾河,最後付出一百多人傷亡的代價佔領死亡谷一側渡口,徹底完成對死亡谷的封鎖。
「比爾領,你們投降吧,我可以向拉莫斯少校求情,放你一條生路,不過其他人可能沒那麼幸運了。」塞萬提斯被布條蒙著眼睛,一臉天真地對熊天賜說道,「我現在已經能夠確信寶藏只是個誤會,但我們的人不能白死。我是說,他們要為我們的損失付出代價。」
熊天賜驚訝地看著塞萬提斯,忽然放聲大笑:「上尉先生,你可真幽默,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
「我是你的俘虜,我很清楚。但我的生命早已獻給了偉大的帝國,獻給了萬能的上帝,你難道忍心看著這些平民因為你的頑固而葬身在炮火之下?」塞萬提斯振振有詞說道。他的想法是,既然熊天賜不敢殺他,那就一定心存顧忌,既然心存顧忌,就說明有能夠打動的可能。
「當然不忍心,不過他們不會死的,如果我是你,更應該替拉莫斯少校和他的士兵感到擔心。不過我會給你機會向拉莫斯少校解釋寶藏的誤會的。」熊天賜不再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扯淡,命令士兵將他押走後,獨自向防禦陣地走去。
順著狹小的城梯,登上城牆,死亡谷的防禦陣地盡收眼底。西班牙人已經攻破死亡谷陣地第一道防線,向前推進三十米,並開始剷平那些低矮錯落的土木圍牆,試圖將泥濘的土地和護城河填平。
土木圍牆設計得很刁鑽,破破爛爛,半人高,東一塊西一塊的,有些是現成的樹樁上用泥土和乾草混合砌成,要剷平的話必須將樹根也挖出來。有些土牆挖到一半的時候西班牙人赫然現裡面藏著一具腐屍,頓時嚇得癱倒一片。倒霉的士兵立刻被軍醫隔離起來,在這種炎熱的天氣裡,瘟疫是最可怕的敵人。
這些土牆好像是饅頭上的蒼蠅令人厭惡,讓西班牙人暴跳如雷。只要在泥濘的土地清理出一條路來,西班牙人的炮火就能向前壓上,揮出最大的威力。只要護城河被填平,他們就可以憑藉著火炮的掩護強行攻佔黑牆。
四台投石機已經全部被西班牙人摧毀,兩個箭樓也倒塌在炮火中,兩米寬的城道上四處都是碎木塊,散落在印第安武士的周圍。二百火槍手伏在黑牆的垛口外,密切監視著西班牙人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注意到熊天賜的到來。
「大人,您來了!」馬黎明遠遠走上來,急忙敬禮。這時眾多士兵才反應過來,只是用眼光向他們的領袖行注目禮,緊接著又將視線轉移到陣地上。
「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有問題及時找雷天協調,我們最後的土地就在你們身後,不能有半點閃失!」
「大人您放心,從昨晚我們反衝鋒後,西班牙人的氣焰收斂了很多,我們絲毫沒有放鬆!」馬黎明大聲說道,同時看著龍精虎猛的熊天賜,眼中充滿欽佩之情。
就在昨天晚上,西班牙人借助火炮的掩護,起最為猛烈的衝鋒,試圖衝過護城河。無情的炮火將黑牆炸得泥土亂飛,躲在槍垛和箭垛阻擊的天賜軍傷亡慘重。二百西班牙人乘機衝到城下,開始破壞三扇木門,試圖打開通道。
就在危急的時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熊天賜親自率領八十衝鋒隊員從黑牆內衝出,向敵人起反衝鋒。雙方的士兵就在黑牆下攪成一團。炮火中,只見熊天賜閃亮的砍刀四處奮力劈殺,片刻間血浴戰袍。
黑牆上的守兵見主帥如此勇猛,聲威大振,紛紛探出頭,開始射殺攻城的敵人。炮火無情地在他們身邊爆炸,這邊人空了,立刻就有後備軍上來填補,那邊牆塌了,士兵們馬上奮不顧身用身體堵住缺口,同時工匠兵們迅用沙袋開始填堵。
一扇大門始終現在混戰之中敞開著,所有天賜軍都知道,這扇門永遠不能關閉,因為他們的領袖,他們的領,正在門外和敵人拚死廝殺,他們要用生命捍衛住這道門,等待領袖的歸來!
殺光最後一個西班牙人,一炮彈在熊天賜的面前爆炸,頓時將他從馬上掀落在地。熊天賜掙扎著站起來,耳朵一片轟鳴,他伸手摸摸後腦的鮮血,提著刀,搖搖晃晃向城門走去。
小刺默默流著眼淚,看著前方模糊的身影,咬著牙衝殺過去,將幾個從地上爬起試圖偷襲熊天賜的西班牙人刺死,搶回熊天賜。進入黑牆後,雷天立刻命人用沙袋將門封死。劉澤蒼帶著幾個醫士不由分說將熊天賜按倒在擔架上,抬回屋裡,直到確認熊天賜沒有致命傷,眾人才同時鬆了一口氣。
是役,天賜軍陣亡一百人,攻城一方的西班牙人拋下二百具屍體,散落在黑牆周圍。直到黎明十分,在雙方的交涉下,西班牙人才將屍體抬回去。
天賜軍在伏擊塞萬提斯前後一共損失一百士兵,一百平民志願者,而後在死亡谷攻防戰中又損失了一百人,加上夜戰損失一百人,現在的總兵力不到四百人。最後不得以,雷天將一百民兵少年也編入部隊,這樣總兵力維持在五百人左右。
西班牙人方面,塞萬提斯二百精銳騎兵僅存活十人,死亡谷攻防戰中又損失一百五十名步兵,夜戰損失二百人,其中包括兩名上尉和四名中尉,現在能夠戰鬥的人數只剩下四百西班牙士兵和一百八十名印第安僱傭軍。當然,為了維持漫長的補給線,至少還有三百西班牙士兵和一百印第安僱傭兵散佈在蒙安娜的領地上,還有把守大峽谷的二百人,這樣算來,如果西班牙人背水一戰,他們能夠調動的兵力達到近一千人。
戰局對任何一方沒有公平可言,可以設想,如果西班牙人拚命了,那意味著他們消滅了華夏部落後再被蒙安娜安的西部落消滅,到頭來誰也落不著好,這樣賠本的買賣拉莫斯是不會做的。
戰爭是燒錢的暴力藝術,彈藥要錢,僱傭印第安士兵需要錢,食物裝備需要錢,這些拉莫斯倒不用操心,那位神秘的公爵會替他們買單的,但塞萬提斯被俘虜卻讓他心驚肉跳。這個貴族少年可是和他的前途綁在一塊了,如果塞萬提斯出了什麼意外,這場戰爭也變得毫無意義。
除非他能取出寶藏,而後隱姓埋名遠走高飛,同時祈求上帝,不要讓公爵的人找到他。但這意味著他將放棄新奧爾良皇帝般的生活,放棄一個軍人的榮譽,拉莫斯當然不肯放棄。
讓他感到沮喪得是華夏部落的領根本沒有「談判」的意思,你打你的,他守他的,幾次拉莫斯派人去喊話都毫無回音,彷彿派出的士兵是在對著黑牆說話。就在剛才,讓他始終擔心的事情終於生了。
「少校先生,少校先生!」哨兵氣喘吁吁跑到拉莫斯身邊。
拉莫斯看著湍急的密爾河,緩緩轉身,見到士兵一副倉皇的樣子,眉頭一皺:「什麼事?」
「少校先生,在大峽谷外現印第安軍隊!」
「哦,有多少人?」
「一百人!」
拉莫斯少校陷入沉思,他早就料到會有印第安人救援天賜鎮的,但區區一百人能夠突破二十門火炮和二百人守護的防線嗎?更何況他佈置的防禦居高臨下,二十門火炮交叉封鎖,即使一千人也未必能夠輕易突破他們的防禦陣。
「傳我命令,不得輕舉妄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