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藍的星光籠罩著虛無的迴廊,諾阿讓身體漂浮在一無所有的空間裡面,也不知過了多久,下方響起開門的聲音。
「什麼啊,原來你在這地方……」天空仰頭看著漂浮在言青星光下的少女,搖頭苦笑出來,「你又不是天生的言言之民,怎麼也喜欷上這種消遣呢?」這處無重力庭院原本是為指揮官專屬的休閒設施,而由於指揮這艘虛空王城的人物向來只喜歡腳踏實地的消遣,因此始終也沒有派上過用場。
「……」諾阿沒有回言天空的話,手稍稍動了動,像是讓他靠過去的意思。
「這次是穆嗎……」天空一點地飄了上去,雖然姿勢有些笨拙,但好歹停到了諾阿的身邊,「獨自一個人在這裡想些什麼呢?葵很擔心你啊……」
「共同體的內戰已經結束了……」諾阿轉頭看過來,聲音平靜地宣佈著,「是叛亂軍的勝利。」
「沒錯。」天空點點頭,他一周前就早已從軍部的報告那裡知道了這消息,然而以諾阿的資格應該還遠遠不夠聽聞這種等級的機密,但天空並不想問她是如何得知的,「已經核實,彼安始祖全體均在亂戰中死亡,彼安的所有權利目前都握在蝕的手上。」
「秦、隋、連、肖、楊……」諾阿轉頭看著遠方的星幕,聲音在漠然和悲傷中徘徊,「數世紀前,那七人在聖靈殿前發誓永遠看護彼安未來的情景,一直都是我等始祖的信仰來源,秦和隋記得這一幕,但我卻只能透過記憶晶體去觸摸。」
「……」天空直覺下保持著沉默,而諾阿則繼續著自言自語似的語調,「那時候,秦和隋選擇捨棄了肉體,而其它人則選擇捨棄了靈魂,在無垠無限的輪迴中看護這寄托我等希望的幼芽……我等期待它成長和人類對等的存在。然後兩種族在相互競爭下將銀河引導向共同繁榮的道路……然而,這幼芽最後卻長成了毒草,甚至將看花人都吞噬殆盡,那我等當初的付出又究竟為何……」
「穆,這……並不是你的責任。」天空有些艱難地開口,就算局外人的他亦能感覺到這份思念之沉重,但卻還是又不得不說的事情,「那是最初七位始祖的決定,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即使是同樣遺傳因子的身體,但你和最初的穆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生命,沒有必要連她的思念也一併繼承吧?」
「……說得沒錯。」時間在沉默中走過幾步,穆地嘴角牽出一抹愉快的弧線,那是充盈著活力和銳氣的少女的微笑,瞬間驅走了數世紀前的亡靈,「我是納費薩-馮-諾阿,研修院空翔科的研修生,目前正為研修實習忙得不可開交,才沒有什麼時間去管那些幾百年前的事情呢!」
「……呵呵,說得不錯。」看著少女那明媚的笑顏,天空不由得打心底裡慶幸著諾阿的存在。然而下一秒,少女卻把臉湊到了他的眼前,直直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穆的傅言,聽好了,我只說一遍。」
……你的朋友即是我所愛之人,你的敵人即是我所憎惡之人……
穆的傅言很簡短,但其中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深情,天空茫然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覺有些濕潤……
諾阿在次日離開了亞魯法特星系,搭乘交通艦一路返回艾伐霍爾帝都,那裡等著她還有研修實習的總結報告,以及研修生會這段期間內積下的諸多事務,任何一件事都要遠比始祖的穆更加充實。
葵則留了下來,諾阿決定選擇開始新人生的同時,她御使長的職務就自動解除,而虛空王城的強陸隊長一職,似乎再沒有比她更有資格勝任的人物,雖然天空或多或少發了些牢騷,不過最後還是交出了強陸隊的指揮權。
夏音進一步完善著最終確定的作戰計劃,而華德則依然在席瑞拉的抱怨下偷懶,時間在緊張而平穩中度過三周,然而就像所有人的預感那樣,事態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下去……
夏蘭歷四百三十八年一月二十七日,以第二銀河史中最後一場戰爭的開始時期為人類所知,彼安軍十二萬艦隊悍然突破國境線,駛入巴雷亞西部諸邦,而後兵分兩路,一路五萬艦隊朝向古漢邊境布下防禦,另一路七萬艦隊則衝著言言軍駐守的亞魯法特星系直殺而來——至於夏蘭先祖的母星「伊蘇」,銀河系次元之流的源頭,則正好在其行軍路線上。
當然不可能坐視其侵入「伊蘇」的言言軍,即刻執行了擬定的作戰計劃,「暗曉」列階艦隊自亞魯塔特星系出發,在通過「伊蘇」的魯亞星系布下戰陣,靜候彼安軍的來襲……
「哎呀呀,這輩子還從來沒有打過這麼規矩的戰爭呢……」華德摸了摸腦袋,顯出頗為感慨的模樣。在前方的星系圖上,六萬言言軍和七萬彼安軍隔著三點八光秒的距離對峙著,雙方皆是極其正統的合戰陣形,不過言言軍以兩翼為進攻主力,而彼安軍的中陣則相對要厚實不少。
「不過,彼安軍要比想像中來得少呢,原本預計應該要更多點的……」影幕另一邊的天空聳聳肩膀,在目前的情況下,苦中作樂似乎是緩解緊張的唯一辦法。
「對方也不笨啊,分出五萬艦隊去攔截古漢軍的增援,姑且不論這數量夠不夠,但至少在這場戰爭結束前,我軍大概是不能指望古漢的援手……」華德在星系圖上劍出一條由魯亞星系直通古漢的橫線,直線長有三日的路程。「唯一能期待的大概只有第七艦隊了吧?不過也要至少五十四小時後,真希望你的羽翼能飛得再快一點呢……」
「相信在宇宙間物理法則容許的範圍內,雅麗亞會創造出奇跡的,不過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把這點列入戰術來考慮。」天空很乾脆地否定了羽翼的努力,然後朝彼安軍那渾厚的中陣皺起眉頭,「是再明顯不過的中央突破戰術呢,那艘殺戮方舟肯定在裡面,雖說只要擊破它就基本等同於我軍的勝利,不過……」
「敵軍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因此肯定會拚命防禦的……真是的,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進攻,誰在防守了……」華德忍不住發起牢騷來,而天空這邊也是一臉的無奈。
「進攻的當然是我軍。」作完戰前動員的夏音介入了兩位提督的交談。
「大提督?辛苦了。」雖然米蟲二人組敬禮的動作明顯缺乏素養,不過這位殿下的心思顯然沒在上面。
「請兩位記住,進攻的一方是我軍,攻擊目的則是摧毀那艘殺戮方舟。」通常戰爭中進攻方的士氣要旺盛許多,因此夏音很強調這一點,「不能和那艘殺戮方舟正面衝突,按照作戰計劃,一點一點地剝離其護衛武裝,然後再以雷霆一擊將其摧毀,絕對不能給它啟動次元破碎彈的機會!」
「是!」華德敬了一禮隨即退出通訊,而天空則還保留著影幕,因為他覺得夏音似乎有什麼話要說,而事實證明他並沒有猜錯。
「天空,能夠一擊破壞那艘殺戮方舟的只有虛空王城,因此你是這場戰鬥成敗的關鍵,人類的命運……」夏音突然搖了搖頭,苦笑出來,「算了,這種說法方式,怎麼也不像是在和自己的羽翼交談呢……」
「說得也是呢,那麼……」天空也跟著輕笑起來,彎腰向夏音優雅地鞠了一躬,「我的殿下喲,就把你的願望告訴我吧,我願意以帝國之翼的名譽起誓,哪怕付出生命也會讓它實現的。」
「……沒錯,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能讓那艘殺戮方舟進到『伊蘇』。我等先祖曾犯下毀滅銀河文明的罪孽,而這樣的事情……
絕對不能再讓它重複!「夏音的聲音中凝固著鋼鐵似的意志,但下一刻卻又轉為柔軟,」不過除此之外,天空,你再不能因其它任何原因而捨棄生命,哪怕是那顆次元破碎彈要在這座星系引爆,你也不能以生命去交換!「夏音的聲音愈加輕柔——身為亞諾萊維涅家的子孫,帝位繼承者的一人,她過去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選擇代表人多數人的利益,然而這時候,比起包括自身在內的千萬人的命運來,她卻更願意選擇區區一人的生命。
「天空,在我的生命中,第一是銀河,第二就是你。」
「六萬對七萬嗎,很不錯的比例呢……」蝕抬頭看著前方閃耀的點點星光,每一點皆是代表數百生命的***,而他就是為熄滅這些***而來。
「寂,對面有那位暴君坐鎮,你在他的手下也敗過許多次吧?」蝕偏頭看向身旁的武官,「我把全軍的指揮權交給你,這是你最後挽回名譽的機會,給我好好把握住,回去你的旗艦吧!」
官簡單地應言著,隨即轉身離去,而蝕則凝視著言言軍背後那扇通往「源頭」的「門」,在嘴角牽出陰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