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役。5萬裝備有精良瓷火器的大明騎兵對陣一萬措不及防的瓦剌騎兵,如果再勝不了,林沐風乾脆單騎逃回大明去算求了。
日落西山。血腥味十足的杭愛河畔終於化為了一片死寂,1萬瓦剌騎兵除了百餘名散兵拚死逃出重圍向大草原深處逃竄而去之外,其他全部戰死。當然,明軍也付出了千餘人的傷亡。
林沐風沒有讓人追趕,區區百餘名逃兵能成什麼氣候,逃了也就逃吧,希望他們早早去西域為帖木兒花報個信息——俺林沐風又來了。
明軍在郭奎的統領下,將哈布爾外圍牢牢包圍住,他們一來要幫助猛哥和答赤順利接管哈布爾,二來還要防止哈布爾的瓦剌人嘩變。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漠北,只有武力才能起到應有的震懾作用。什麼仁義道德,都是屁話。瓦剌人不信這個,只信奉力量。
林沐風沒有進哈布爾,他帶著數十錦衣衛番子在距離戰場數百米的地方紮下營帳,讓孟藺給自己泡上一杯清茶,悠然自得地躺在帳幕裡閉目假寐著。突然,他面色一變,猛然躍起身來,一陣風似地衝出了帳外,翻身上馬,大喝道,「隨我去!」
錦衣衛番子們雖然茫然不知所措,但他們一向是對林沐風惟命是從,見林沐風上馬向草原深處奔去,也都拿起秀春刀上馬追趕他而去。
朱默研乘坐的馬車在張小牛等十多個錦衣衛番子地護衛下,緩緩向大草原深處隨意行進著。張小牛知道林沐風的本意是讓朱默研遠離戰場。戰鬥打響的時候,張小牛聽到杭愛河畔傳來震天的廝殺聲,生怕這位王妃和郡主受到衝擊,便驅趕著馬車向後方退了十餘里。
空曠的大草原上寂寞無聲,偶爾有幾隻鷹隼從天空上飛過,發出難聽的叫聲。朱默研百無聊賴地下車走在鬆軟的草地上。眼望著即將墜下的血紅落日,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林沐風這是在行動之前,為了自己的安全讓自己退避在血腥的戰場之外。
這份若有若無的關心,她心裡其實頗有幾分感動的。
突然,轟然的馬蹄聲響起。張小牛在馬上縱目一看,面色大變,立即疾呼道,「速速保護王妃,向後退!」
張小牛縱馬馳過來。也顧不得男女之別和主從之防,在馬上彎腰一把摟住朱默研的腰將她撈到馬上,縱馬就要向後方退去。
然而已經晚了,百餘名瓦剌殘兵咆哮而來,旋即將十多個錦衣衛番子和一輛馬車包圍起來。這些彪悍狂野的瓦剌漢子,剛剛從血腥地戰場上突圍出來,見到落單的明人。心裡痛恨著揮舞著彎刀從四周衝殺過來。
張小牛面色慘白,高呼,「兄弟們,殺啊,保護王妃!」
錦衣衛的番子們手持秀春刀明知寡不敵眾也迎了上去,而張小牛則一手摟住朱默研的腰,一手舞動著刀。伺機要衝出去,他的任務是保護朱默研,如果朱默研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也難逃一死。
一個瓦剌敗兵手中的彎刀惡狠狠地從背後向張小牛砍過,朱默研惶然瞥見驚呼一聲,張小牛惶急間奮力一夾馬腹,馬匹吃痛橫竄了出去,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那必殺的一刀。不過即便是這樣,瓦剌人地刀鋒也從他的肩膀上掠過,捲走一片血肉。
血花噴湧,濺了朱默研一臉。朱默研心志再堅韌,也是一個皇家女子。如何遭遇過如此生死境地。在血花濺上她的臉蛋的瞬間,她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十多個錦衣衛全部身死。淡淡的夜色籠罩下,張小牛滿身血跡,將昏迷的朱默研橫在馬背上,面色慘淡地在瓦剌殘兵的包圍中,絕望地又舉起手中地秀春刀,斬落了一根瓦剌敗兵的手臂。而他,則被另一個瓦剌敗兵手中的彎刀砍中了肋間。
張小牛慘呼一聲,身子一陣抖顫。哈密西北地巴裡坤湖。前面說過,這是一座位於天山山脈中的碩大的高原湖泊,湖水幽深一望無垠,在這西域之中,巴裡坤湖週遭算是難得的一片勝景了,氣候涼爽濕潤,林木繁盛。
明知道被察合台和瓦剌人當成了無關緊要的棋子,甚至是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貼果兒鬱悶當然是鬱悶,但卻沒有辦法。他甚至,生不出一絲反抗之心。要知道這冷酷的瓦剌人可跟大明人不同,他稍有風吹草動,不但他難逃一死,他的國家他的族民都要一起為他陪葬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帶著幾個侍衛躲在這巴裡坤湖邊,等待著戰事地結束。
落日地餘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蘆葦深處,時而有不知名地水鳥飛騰而起,帶起嘩嘩的水聲。貼果兒煩躁地坐在湖邊,左右是十多個哈密王侍衛。
可惡的瓦剌人!他恨恨地想著,心中也隱隱有些奇怪:西域南道的戰事都已經拖了這麼久了,怎麼大明朝廷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難道,大明朝廷要放棄西域?
貼果兒一念及此,往湖水中吐了一口唾沫。耳邊驀然迴盪起當初林沐風那句陰森森凌厲的話語:我能扶你上馬,就能將你拉下馬!
貼果兒心中一顫。他此刻才算明白,如果大明朝廷不放棄西域,即便是瓦剌和察合台暫時佔據了西域,明軍也會重新反攻進來。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想起林沐風那張俊逸中帶著冷酷肅殺的臉孔,想起那千里奔襲漠北屠殺瓦剌人的壯舉,想起至今還在熊熊燃燒的星星峽大火山,他毛骨悚然地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四周的空氣變得壓抑低沉起來,隱隱還有一絲血腥味。貼果兒環目四顧,見他手下的侍衛幾乎是在同時咽喉中了一支羽箭,連慘叫聲都沒有呼出來就緩緩地倒地而去。
數十個黑衣漢人武士面色肅殺地逼近過來,一個勁裝艷麗女子笑吟吟地倒背雙手緩緩向湖邊走來。貼果兒陡然色變,心若死灰,報應終於來了。他知道,這個艷麗嫵媚的女子是林沐風的女人,當日在西域也是見過的。
沈若蘭俯下身子在湖邊洗了洗白淨的手,又抹了一把臉蛋,這才緩緩起身淡淡道,「哈密王,我們終於再見了。」
貼果兒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他惶然抬起頭來,低低道,「沈姑娘,能不能放過我的族人?」
「哈密人的死活,目前掌握在瓦剌人和察合台人的手裡,我一介女流,怎麼能掌控你的族人生死呢。」沈若蘭似乎不願意再跟他廢話,「東方浩,拿下他!」
沈若蘭帶人秘密潛進巴裡坤湖,深入瓦剌和察合台聯軍的腹地,絕不僅僅是為了誅殺貼果兒而來。第二天的上午,貼果兒的十多個侍衛的頭顱出現在哈密城外的哈密牧民部落裡,有一個驚天的消息說,哈密王貼果兒已經被瓦剌人斬殺在巴裡坤湖邊了,死無全屍。
國王被殺,哈密人不安躁動起來。察覺到異動的帖木兒花毫不遲疑地派兵進行鎮壓,在一個時辰中,哈密城裡城外血流成河,萬餘哈密人無論是戰士還是平民,無論是老弱婦孺,都死在了瓦剌人的屠刀下。
瓦剌滅掉哈密的消息立即傳播開去,西域南道諸國的國民開始惶恐起來。有一些胡人的貴族們甚至帶領自己的私人武裝,有的試圖翻過蔥嶺逃到大食去,有的也壯著膽子暗中襲殺那些分散在各地的零散瓦剌騎兵分隊。
衝突,摩擦,騷亂,西域南道諸國陷入了無休止的混亂之中,瓦剌人四顧不暇,頭痛不已。越是血腥的屠殺,越是引起更大的混亂。而這,恰恰正是沈若蘭所希望看到的。朱默研後來知道沈若蘭的此舉,心裡不由歎息:林沐風的這些女人,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啊!
沈若蘭的手段絕不會比朱默研差多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人的區別是,沈若蘭不看重利益而看重情感,而朱默研看重利益而輕情感。
當然,人都是會變的,朱默研也不例外。就像是當初的沈若蘭,她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放棄執著多年的復仇計劃,而自願陷入林沐風無意中編織的情網之中。甚至,連白蓮教都等於是毀在了她的手裡。如果她的師傅活著,恐怕也會被活活氣死。
朱元璋苦苦圍剿數十年的白蓮教薪火相傳禁止不絕,反而是因為林沐風與沈若蘭誤打誤撞的情緣煙消雲散化為泡影。雖然白蓮教在民間還有零落的餘眾傳播,但絕對已經形不成大氣候了。今後,他們除了更正教義變身為不為統治者忌憚的宗教社團之外,恐怕已經沒有了別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