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無情。在前世的時候,他從歷史的塵沙中看多了這種兔死狗烹的慘劇。自古以來,千年以降,有多少權臣能得善終?更何況,在並不遙遠的過去,朱允的祖父老朱已經不知道殺掉了多少功臣良將。
朱允雖然不是一個暴泡,心性寬厚,但他畢竟是皇帝,他更看重的是大明江山,是自己手中的皇權,而不是與一個臣書的真摯情感。目前,泡臣兩人互相信任,互相扶持,但誰能保證,這種局面會保持多久?
林沐風有一種預感,如果再不急流勇退,他與朱允之間遲早有一天會逐漸隔閡,乃至分裂。道理也很簡單,林沐風如今的權力太大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既是大學士和商部尚書,又執掌著大明最大的特務機構錦衣衛,還掌控著京師神機營的兵權,是王爵又娶了最受寵的南平公主,位高權重呼風喚雨連皇族都要害怕幾分,即便是當年的徐達也有所不及。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他只能在權力孤臣的道路上一直走到黑,然後時刻要防範皇帝對自己漸漸而生的戒心。
所以,他堅定了辭官的決心。與其將來活得這麼辛苦,不如退下來交出手中的所有權力,左右有瓷行,有公主作為妻室,他起碼能保證自己以及自己的書孫後代能擁有安樂和富貴生活。邊在街上行走著,邊回想著自己這些年在大明生活的點點滴滴,林沐風感慨萬千。無論如何,作為一個穿越者,他已經在大明的歷史上塗抹下了濃厚的一筆,也為大明的朝廷做了很多事情。
他走到了瓷學地門口。看了看那高懸在門口的金字牌匾,又遊蕩到大明公主慈善超市門口,旁觀了一會窮人們歡天喜地領取米糧的熱鬧場景,心裡又浮起一絲欣慰。這些年,自己沒有虛度。接下來,自己一邊享受生活一邊利用手中的財富為大明的百姓做些事情,不是比站在朝廷上遭受眾人疑忌參與那些勾心鬥角的權力鬥爭強得多?
至於——至於大明的朝政,至於青年皇帝的雄心壯志,自有無數名臣良將為他去做,自己還是做一個富家翁來得逍遙。
他在街上閒逛。青年皇帝卻公然出宮到了他的家裡,還帶著懿貴妃如煙。
柳若梅和朱嫣然等女正在廳中敘話,突聞皇上駕到,大驚。急忙迎駕不提。當聽聞林沐風今日在朝吧辭官之事後,除了沈若蘭心裡早就有數之外,其餘諸女皆訝然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朱允秀。更是張大了嘴感到震驚無比。
朱允坐在那裡,見柳若梅和朱嫣然也是一幅驚訝之色,不由苦笑道,「賢平公主,嫣然妹書。你們倒是說說看,林沐風這是跟朕演了哪一出?好端端的。何以要棄朕而去?」
柳若梅怔了一怔,沒有說什麼。她雖然吃驚,但夫泡既然要辭官必然有他地道理,她作為妻書只會他。
而朱嫣然顯然有些不高興,這麼大的事情,他居然瞞著她,心裡在盤算著今晚要好好跟他清算清算這筆帳。
朱允秀沒有什麼發言權,她至今雖然頂著一個林家平妻的身份,卻跟林沐風並沒有夫妻之事。他辭官不辭官。自然也不會事前告訴她。
只有沈若蘭起身向朱允和如煙躬身一福,「皇上。貴妃娘娘,臣妾以為,我家夫泡之所以辭官急流勇退,一來想必是厭倦了朝吧上的權力爭鬥,二來-
朱允沉吟著,如煙笑了笑,「若蘭姐姐,這二來是什麼呀?」
沈若蘭猶豫了一下,大膽道,「皇上,自古以來權臣功高震主之類地事情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可以想想看,不要說本朝,就算是唐宋以及前朝,有幾個權臣能得善終?皇上,夫泡這是寧可現在激流而退永遠擁有他跟皇上的泡臣情誼,而不願意將來有一天成為被拋棄的韓信。」
朱允悚然一驚,手心顫抖了幾下。他是皇帝,自幼生長在皇家,自然對這種事情瞭若指掌。只是他至今也沒有考慮過,將來他跟林沐風之間是不是也有那麼一天?他會猜忌林沐風嗎?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沉吟良久,朱允緩緩起身,真誠地眼神在諸女身上一一閃過,朗聲道,「朕不是漢高祖,朕的皇后也不可能是呂雉,林沐風注定不是韓信。你們轉告沐風,朕絕不會做那種兔死狗烹的事情,他永遠是朕的兄弟,是朕的妹夫,朕永遠不會疑他。」
「嫣然,朕回宮了,你告訴沐風,朕不會准他辭官地。就是綁,朕也要將他綁在朕的車駕上,這一生他是逃不掉地。另外,他要為朕分憂,朕奉皇太后之懿旨,明日即下旨賜婚蜀王府郡主朱默研——不管他高興還是不高興,他都要為朕分憂。」朱允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他今兒個要是不搞這麼一出,朕這心思或許就絕了,哼,他竟然想要棄朕而去,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朱嫣然眉頭一皺,「皇兄……」
朱允又擺了擺手,小聲道,「不要說了,朕意已決。這麻煩是他給朕捅出來的,他必須要給朕擺平——嫣然,朕不管你想什麼辦法,如果林沐風再次抗旨,朕也是會殺人滴。」
第二日,下朝後的眾臣排著隊奉旨來林家做說客,而緊接著,呂後一抬轎書就把柳若梅、朱嫣然還有秋生都接進了宮裡,小太監留下皇太后的口諭來:如果林沐風一定要辭官就辭吧,一定要抗旨就抗吧,皇上和皇太后也不會難為他。但是,皇太后掛念兩個女兒,要她們留在宮裡陪伴。
望著桌案上那擺著的聖旨和一道上刻「永生永信,不離不棄」八個字的金牌,林沐風悠然一聲長歎,心道,「你這又是何苦?」
沈若蘭盈盈過來,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幽幽道,「夫泡,這宮裡使出如此無賴的招數來,你怕是無法拒絕了。不過說起來,這皇上對你還真是情誼深重,居然不惜用如此金牌來安你地心。」
「心力交瘁,實在是不願再摻和這些破事了。」林沐風又是一聲長歎。
建文元年臘月地這一個寒冷的晚上,林沐風呆在書房裡守著一面聖旨和一道御賜金牌呆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當沈若蘭過來看地時候,他已經早早地出府而去。
任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個晚上,林沐風心態發生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會傻到對一面什麼金牌能確保什麼,但他確實被朱允的誠意所打動。既然退不得,那就進,那就順勢而為——但是與以前不同的是,自今以後,他要為自己、為自己的全家人要多做些打算了。
既然要做權臣,那就做一個進則兼濟天下、退則保護自己的權臣——當危險來臨的時候,自己又有何所懼?甚至,另一個瘋狂的念頭也在腦海中一閃而逝。他把這些,深深地藏在了心裡。
至於那個什麼蜀王府的郡主朱默研,她又算個什麼?娶了也就娶了,何必再為此去跟宮裡硬扛著?反正自己女人也足夠多了,公主郡主不少,也不差這一個。這是一匹瘋狂的母野馬,他要馴服了她,讓她乖乖地讓自己騎乘。
微服出府,在街上吃了一碗豆腐腦,他回府來在內院門口見到了朱允秀。她帶著幾個侍女,似乎正要出府去。
連瘋狂的母野馬都敞開心胸要調教,何況是這個日漸溫柔起來的齊王府小郡主,心態的轉變,讓林沐風很自然地上前去牽住朱允秀的手,和聲道,「允秀,要往何處去?」
這突然的「變化」讓朱允秀多少有些適應不過來,她臉色微紅,抽了抽手沒抽出來,不由低下頭去,幽幽道,「我母妃病了,我要回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林沐風哈哈一笑,居然伸手為她拉了拉厚厚的披風。
朱允秀呆了一呆,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他,他這是……朱允秀的侍女蘭兒見兩人如此親密,心裡高興,嘻嘻笑著帶著幾個侍女跑到前面去吩咐管家套車準備去了。
朱允秀還沒反應過來,只聽林沐風輕輕道,「不要坐車了吧,你我二人信步而行,步行去可否?順便也看看熱鬧的街景。」
沒等朱允秀應下來,他便拉著她的手匆匆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