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東宮與朱允「交流」了一會關於瓷火器和整肅西大營的事情,林沐風這才出宮而去。在西安門外,他遇到了同樣是從宮裡出來的武定侯郭英。如今的林沐風不同於往日,已經大權在握,成為當朝重權在握、深受當今天子和大明儲君倚重的重臣,雖然目前品階還不算太高,但也不是郭英這種無職無權的閒散王侯所能比的。
郭英看到林沐風,神色頓時為之尷尬起來。前些日子,自家的那個逆子調戲人家的通房丫鬟,鬧得滿朝皆知,皇上雖然沒有直接向郭家問罪,但卻通過寧妃傳下話來,要他好好管束他的兒子郭亮。這不,他正從寧妃宮中聽了寧妃的「規勸」而回。郭英明白,如果不是目下自己妹子寧妃統率六宮,在馬皇后死後成為事實上的六宮之主,深得朱元璋的歡心和信任,郭亮早已被朱元璋懲處了。別的不敢說,也未必會殃及整個郭家,但剝奪郭亮以後受封爵位的資格、甚至將之貶為庶民攆出京城,都是大有可能的。
郭英拱手道,「賢侄……」
林沐風見是郭英,看在張風的面上,心中雖有不滿,但也不好當面表現出來,只好也淡淡一笑回禮,「下官見過武定侯爺!」
郭英悻悻地一笑,「逆子無禮,得罪了賢侄,老夫替他賠罪了。」「侯爺,這些事情都已經成為過往雲煙,沐風不想再提起了。惟願侯爺今後加強管教,可千萬莫要這般了……」林沐風想起郭亮那張色迷迷的臉龐。心裡頓時湧起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
別了林沐風。郭英腹中鬱悶地坐著轎子趕回了府裡。
香草和她地娘親早跟隨著王二來到了京城。事實上,她們一家已經依附於林家而生存,隨之遷移至京城,也是一種必然。更何況,香草心裡還有張風。本來,香草一家是想要住進林家去地,王張氏更是想進府去幫著柳若梅照顧著小秋生。可林沐風考慮到香草跟張風的事情,如果香草一家住進林家。再加上王二為自己效命,便會給人一種王家是林家家奴的印象,這不利於香草跟張風的婚事。故而,林沐風才出錢讓王二從珍珠巷裡買了一座小宅院,安下家來。
張風不明白這些,還時常過來勸說王張氏娘倆搬進林家去。
珍珠巷雖然處在京城中的鬧市區,但卻極為僻靜。小巷裡。只有幾戶人家。
巷口。遠遠地來了一頂軟轎,轎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僕從。幾個小孩子正在地上玩從護城河陰溝裡抓來的泥鰍,轎子停了,一個面目清秀面色略有些蒼白的華服少女從轎中下來,向跟隨自己的女僕,一個青衣丫鬟使了個眼色。青衣丫鬟笑吟吟地俯下身去,問道,「小弟弟,請問這巷裡可有一戶從山東搬來地王家?」
一個孩童抬起頭來。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宅門,「諾,那就是了。不過,我剛才看見,那家的那個漂亮姐姐出門去了。」
華服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帶頭向王家行去。
宅門大敞著。普通的民家不像富貴人家,有家奴守門。白晝裡這大門總是敞開著的。院中非常乾淨整潔,曬了一繩子的衣服,不過,衣服無論品質還是式樣,都不像是普通人家能穿的。這是香草從林家取來浣洗地衣服,雖然柳若梅強烈反對香草再為林家做這些雜務,但香草感激林沐風改變了自己一家人地命運,來到京城以後仍然隔三差五的去林家取衣服回來洗乾淨然後再送回去。當然,也有借此與張風相處的用意。
華服少女盈盈站在院中,青衣丫鬟朗聲喊道,「家裡有人嗎?」
「誰呀!」王張氏回道,站在屋門口奇怪地打量著兩個衣著不俗的少女。
「老媽媽,這是我家張小姐,我們從武定侯府來。」青衣丫鬟上前招呼道。「這位大嬸,我叫張穎,是張風的姐姐。」華服少女張穎,嫣然一笑,上前一步,「大嬸,我有幾句話想要跟你說,行嗎?」
王張氏心裡一驚,連忙躬身施禮,「老身見過張小姐!」
「大嬸,張穎此來,是為我兄弟張風與令愛香草姑娘之間的事情。大嬸你可能也知道,我們張家雖然敗落,但好歹也是一個官宦人家,再者,我姑父乃是當朝的武定侯……我家兄弟喜歡香草姑娘,本來甚好,但……大嬸,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張氏心裡黯然,她活了一大把年紀,何嘗不知道,張風與香草門不當戶不對,根本就沒法結合。但張風這孩子實在是心誠,又見女兒對他一往情深,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期待將來林沐風能為香草做主。但今兒個,人家張風的姐姐找上門來,話都說地這麼明白了,她還能裝糊塗嗎?
王張氏面色一紅,躬身福道,「張家小姐,我們家香草出身低賤,當然配不上官宦家的公子,小姐放心好了,老身今後當嚴守門戶,不再放張家少爺進我家的門了。至於香草,老身會盡快給她找個婆家嫁了的。」
張穎頗有些不好意思,歉意的望著王張氏,幽幽道,「大嬸,主要是考慮到我姑父姑母地面子,我姑母一家對我張家恩重如山,張穎不想看到我兄弟因此傷了姑母地
「張小姐不用再說了,老身懂,什麼都懂。」王張氏歎息一聲。
街上,香草懷抱著一個針線簸籮急急向家裡行去。走得急,不小心,與一個男子撞了個滿懷。
「啊!對不起,這位公子。」香草掃了眼前這個一身胡服打扮、一臉鬍鬚的雄壯青年,紅著臉施禮道歉。
胡服青年朗聲一笑,炯炯有神地目光緊緊地盯著香草,「無妨,無妨。中原女子當真是清秀靈氣,呵呵,在下帖木兒花,來自大草原,見過這位姑娘了。」
男女授受不親,香草再次躬身一福,笑了笑,便繼續低頭行去。
街尾,一個黑衣人影一閃,便出現在了青年的身邊,低低道,「少主人,此女如何?」
胡服青年微微一笑,「呼木裡,這丫頭不錯,細皮嫩肉的,比大草原上的女人強多了。你可打探清楚了,她便是林家瓷窯上的工頭王二之妹?」
「是的,少主人。」呼木裡躬身回道。
「好,不錯,不錯,呼木裡,準備一份厚禮,我要托大明的皇太孫去為我求親!」帖木兒花朗聲笑道。
呼木裡皺了皺眉,「少主人,此女雖然還算俊秀,但卻出身貧賤怎麼能配得上少主人?少主人要想喜歡中原女子,何不向大明皇帝開口,讓大明皇帝賞賜一個貴族女子給少主人呢?」
「你不懂,呼木裡。我看中的,不僅是她,還有她的哥哥。王二乃是林家瓷窯中掌握全部燒製技術的人,只要我娶了他的妹妹,他們一家還不老老實實跟我回大草原去?只要有這麼一個工匠在手,我們瓦剌人就可以自己燒製如大明一般的瓷器,不必再用大量的馬匹和皮毛來換取大明的瓷器。而且,只要我們能製出瓷來,我們就可以將瓷器賣到西域察合台、撒馬爾罕以及波斯等地去,為我瓦剌換取更多的糧食和鐵器……將來,這大明江山,還是我們的!」帖木兒花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陰森。
「可是,少主人,在我們的大草原上,也沒有燒製瓷器的原料……再者,這些中原人用的瓷器,在茫茫大草原也沒有什麼用場。」呼木裡搖了搖頭。
「對於我們當然沒有太大的用場,但對於那一邊的察合台人、撒馬爾罕人、大食人、波斯人等來說,這大明的瓷器和茶葉還有絲綢卻一一都是寶貝,我們可以用這些大明人的東西換取馬匹、鐵器和各種資源。至於原料,你以為只有大明才產瓷土嗎?錯,錯,我們瓦剌境內也有大量的粘土和瓷土,只不過,我們不懂得利用罷了。」帖木兒花冷笑道,「呼木裡,這番我們朝貢大明皇帝,回返之時,要盡量多買一些中原漢人的典籍和物產,今後我們的草原健兒不能光學騎射,也要學一點中原的文化,否則,我們瓦剌人恐怕只能永遠窩在草原上向大明皇帝俯首稱臣了。」
「是!少主人!呼木裡這就去辦。」
望著呼木裡匆匆離去的背影,帖木兒花抬頭望了望明媚的太陽,又望著眼前的一派煙花繁盛,陰森森的一笑,「早晚有一天,我們蒙古人還會重新縱馬中原,佔了你們這萬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