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有朱元璋的金牌和東宮的腰牌,這麼晚了,林沐風根本就進不去宮。每日傍晚時分,皇宮的四門都要緊閉起來,戒備森嚴,當然是出於保護皇宮安全的考慮。
東宮值守的侍衛見是自家的統領大人,便一路放行。林沐風匆匆走到朱允汶的寢宮前,小聲對一個小太監呼道,「公公,你來一下!」
小太監名叫小武,是朱允汶的貼身內侍。剛剛侍候朱允睡下,見林沐風神色匆匆而來,倒是吃了一驚,急急上前躬身一禮,「林學士,這麼晚了,你咋還入宮來了?」
「小武公公,麻煩你趕緊去通傳皇太孫殿下,沐風有要緊的事情稟告。」林沐風喘了一口氣,微微上前一步,又道,「十萬火急,煩勞公公了!」
小武猶豫了一下,低低道,「林學士,殿下已經安歇了,這……」
林沐風心中焦躁,「一切有林某,你只管通傳就是。」
朱允才進入夢鄉就被小武喚醒,躺在床榻上很是不滿,低低呼道,「小武,叫醒本宮作甚?」
小武站在宮內的一個角落裡惶恐的回道,「殿下,林學士深夜進宮來,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稟告殿下,奴才這才斗膽喚醒了殿下。」
「林沐風?十萬火急?」朱允心中一驚,急急起身在小武的服侍下穿好衣袍,出殿去見林沐風抄著手頂著寒風站立在清冷的月光下,忙呼道,「沐風,這麼晚了,找本宮有事嗎?」
林沐風歎息一聲。從懷裡掏出那封信函,慢慢遞了過去。
藉著月色,朱允愕然的接過信,匆匆拆開一看。只看了一眼,神色大變,面色慘白失魂落魄的站在當場,一句話也沒說。林沐風皺眉望著他。也靜靜的等候在一旁。
良久,朱允才顫聲道,「小武,拿我的腰牌,速速去香凝宮找南平公主來。」
朱嫣然呆呆地盯著眼前的這封信,倒吸一口涼氣。緩緩道,「王兄,多虧了永安姐姐報信,否則,這事兒要是被燕王捅出來,王兄的威信和皇家的尊嚴必然要掃地了……」
林沐風淡淡的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他知道,該讓自己知道的,朱允肯定是會說的。不該自己知道地事情,自己也不用操那麼多心。朱允惶然長歎一聲,「嫣然,你點子多,要幫我想想辦法……」
朱嫣然霍然站起,望著林沐風,和聲道。「王兄,你這事情嫣然幫不了你,你還是找他吧。我們的林學士智謀深遠,必能為你解憂的。」
朱允當然是要告訴林沐風,否則他就不會讓他也進殿來了。但這事情。作為朱允來說。還真是難以說出口。朱允苦笑著掃了朱嫣然一眼,低低道。「嫣然,你來給沐風講講。」
朱嫣然幽歎一聲,緩緩道,「沐風,去年夏日,我與王兄微服出宮暢遊秦淮,在一隻畫舫之上,王兄——王兄中意了一個貌美如花的歌姬如煙……我就給他出了個點子,讓他在宮外置了一處外宅,將如煙秘密養在其中。」
林沐風悚然一驚,堂堂一個皇孫,未來的大明儲君,居然在外邊包起了二奶!包就包吧,但對方卻是一個妓女,這要真是傳了出去,儲君圈養歌姬,不但皇家的顏面掃地,朱允本人地形象也必然要毀壞殆盡。更重要的是,萬一朱元璋發怒,一氣之下廢了他的儲君之位,那可就不妙鳥。
如今林沐風的命運前途與朱允緊緊的捆綁在了一起,他要完蛋,林沐風也不好過。這一點,林沐風比誰都清楚。想到這裡,他苦笑一聲,長身一禮,「殿下,你身為一國之儲君,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以要去這***煙花之地尋覓……」
朱允臉色一紅,但卻沉聲道,「沐風,如煙乃是天底下第一等賢淑端莊的女子,在本宮地心裡,沒有一個女子能比得上她。為了她,本宮就算是不做這個皇太孫也無妨。要不是顧及到皇家地面子,我早就將如煙娶進門來了……也罷,本宮明日便去向皇祖父請罪!」
朱嫣然急急擺手,「王兄,那萬萬不可。你要是自己說了出來,如煙必死無疑。你想想看,依皇祖父的性情,他老人家會讓這件事情暴露出來嗎,他一定會殺如煙滅口的。」
「殿下,且不要慌亂。沐風請教殿下,此事何等機密,外人如何知曉?曹鏈之內侄是如何得知的……」林沐風拱手道。
「這?本宮也莫名所以。此事除了本宮就是嫣然知曉……」說著,朱允突然臉色大變,冷聲道,「嫣然,莫非是馬靈?」
馬靈是朱允汶的妃子,也是禮部尚書曹鏈的外甥女。15歲進宮與同樣是15歲的朱允大婚,成為皇太孫妃。「一定是這個賤人!」朱允怒道,這才記起那日他從如煙那裡回來,醉酒後宿在馬靈寢宮裡,似是隱隱說了一些醉話,而且,如煙送給他的香帕也在那晚丟失,他還以為是丟在路上,現在想來,定然是馬靈私藏了。
林沐風又是一歎。掃了朱允一眼,心裡猜出了幾分。這又是老套的宮闈情仇故事——「皇上」喜歡上了其他地女子,而「皇后」則妒火四起,意欲要將「二奶」殺之而後快。爭風吃醋,又裹夾著腥風血雨的權力爭鬥。
「殿下,如今之計,只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將所有知情的下人全部滅口;第二,將如煙姑娘立即轉移到別處。只要證據沒有了,殿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林沐風低低道。
「沐風,可是,燕王叔已經知曉了此事……」朱允歎了口氣。「怕是他不會放過我的。」
「殿下,這個不用擔心。燕王殿下要是知道沒有了鐵證,他絕不會外洩的,包括曹鏈和吳光兩人。因為,這事涉及到皇家尊嚴,如果事情不了了之,他們就屬於誣告儲君。這可是誅殺九族地彌天大罪,燕王不會這麼愚蠢地。其實,殿下,就算是我們沒有得到消息,這事燕王也絕不會出頭向皇上告發殿下地。」林沐風微微一笑。
看著朱允迷惑地神色,他笑了笑問道。「殿下,曹鏈之內侄吳光何以要將此消息秘密透露給燕王?」
「那當然是覬覦本宮的儲君之位。燕王叔早就恨不能將本宮廢了,又他來任太子,當日……」朱允汶說到這裡便生生住口不言,再說下去就涉及到皇家的內訌內幕了。
「殿下,燕王要想藉機對殿下發難,目的是殿下被皇上廢黜他好取而代之。但此事關乎皇家顏面。如果是由燕王來揭開這層瘡疤,皇上會高興嗎?故而,臣以為,燕王必然會安排其他渠道披露此事,他才好即享其成又置身事外。」林沐風緩緩道。
「不錯,沐風所言甚是,燕王叔心機深沉,斷然不會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朱嫣然在一旁附和道。
「沐風,此事本宮就交給你全權處理了。本宮……」朱允居然躬身下去,「沐風,務必要保住如煙的安全,我萬萬不能沒有了如煙。」
「殿下,折殺臣了。」林沐風趕緊回禮。
「王兄。嫣然倒是有一個主意。不過。要看我們的林學士林大人同意與否了?」朱嫣然突然一笑道。
「嫣然,你趕緊說。不要賣關子了。」朱允急得如熱鍋上地螞蟻,在殿中團團亂轉。
「給如煙偽造一個身份——對外說是林沐風的表妹,讓如煙住進林家,王兄日後往來也方便。至於如煙的戶籍身份,就麻煩林學士費費心動動腦子吧,我想,林大人既有皇祖父的金牌,又有東宮輔臣的身份,還有萬貫家財,辦這點小事應該不成問題吧?」朱嫣然眨了眨眼,「王兄,我們的林學士口風甚緊,皇祖父早就給了他金牌,他居然都瞞著我倆。」
林沐風聞言不由苦笑,「這?」
朱允期待地望著他。林沐風咬了咬牙,「也罷,就這麼辦。殿下,調撥兩個心腹侍衛隨我連夜出宮,臣連夜將如煙姑娘轉移到臣的府裡,將所有證據全部銷毀掉。」
林沐風帶著兩個朱允汶絕對的心腹侍衛連夜出宮,將如煙悄然護送到了林家,在內院中尋了一間極其隱秘的內室安置下。然後,又派兩個侍衛將如煙所居宅院中的3個侍女和兩個家奴全部斬殺,將屍體深埋起來。
第二天一早,林沐風就以回山東接家眷的名義,縱馬出城向山東馳去。離開南京,還沒進徐州府境內,就在半道上遇見了舉家向南京搬遷而來的柳若梅母子眾人。匆匆小聚了一晚,囑咐柳若梅暫時帶著眾人折返回去到徐州孫羽西處停留幾日,林沐風便急匆匆回益都而去。
悄然回到益都,他悄悄帶著百兩黃金拜訪了新任益都縣令封強。黃金開道,御賜金牌和東宮輔臣地身份壓著,封強很快便命人在益都縣地戶籍薄上添了一丁:歐如煙,洪武10年生人,顏神鎮人,自幼父母俱亡,居姑母所嫁林家……
林沐風知道這益都縣令絕對不敢透露半點風聲,再加上這事情也不是什麼大事情,等過上幾年,就成既定事實,只要林家人一口咬定,歐如煙就成了如假包換的林家表小姐。
為了避免留下「尾巴」,林沐風沒有停留,也沒有讓柳家和王二他們知道自己回來,連夜出了益都,向徐州趕去。
「這事可真邪門了……」朱棣面色陰沉,冷冷地一拍桌案,「斯道,難道是那吳光和曹鏈欺騙於本王?」
「王爺,要不要派人徹查一下,這很明顯是消息外露,朱允派人將那歌姬轉移了。此女在那座宅子住了很久了,一查便一清二楚了。」姚廣孝低低道。
「罷了,此事就此作罷。斯道,我們只要抓不到那個女子,沒有鐵證,就是查到什麼,父皇也不會認可的,即便是父皇也相信,他為了皇家的尊嚴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到時候,本王反而被父皇不喜,罷了,罷了,又讓他逃過一劫。」朱棣霍然站起,憤憤地將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
「斯道,派人拿本王的令牌告訴曹鏈,此事讓他爛到肚子裡,否則,不要說父皇,就是本王也絕不會放過他!」朱棣陰森森地撂下一句話,大步出了廳堂。
南京城外。
數十名衣甲鮮明的燕王侍衛,騎在高頭大馬上,緊緊護衛著一輛寶馬香車緩緩出城向北行去。不遠處的官道邊上,一個白衣公子帶著兩個隨從笑吟吟地等候在路邊。
「誰?燕王府永安郡主過道,爾等還不趕緊退讓?」一個侍衛縱馬上前冷聲斥道。
白衣公子理也沒理侍衛,突然朗聲呼道,「永安妹子回北平嗎,為兄來送你一程!」
香車上的簾子掀開,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了出來,「允哥哥!」
永安在幾個侍女的攙扶下,下車來,向侍衛一擺手,「放肆,這是皇太孫殿下,你們還不上前見過?」
眾侍衛立馬整齊劃一地翻身下馬,瞬間排成一列,轟然跪倒在地,齊聲喊道,「拜見皇太孫殿下!」
看著燕王侍衛如此訓練有素,朱允心中著實吃了一驚,讚道,「永安妹子,燕王叔的手下真是精明強悍,我看比大內侍衛還要強上幾分。」
永安歎息一聲,叉開話去,「允哥哥,多年不見,你風采一如往昔,永安心裡欣慰地很。」
「永安妹子,大恩不言謝。」朱允居然躬身一禮,「妹子,他日本宮登基,這份情誼我是一定會回報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