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不管瑩瑩姑娘對自己的門派犯了什麼錯,總不至於連為自己辯解的權利都被剝奪吧?你看看她現在難受的樣子,再說王安現在身體也這麼虛弱,你就幫幫她,讓她自己說好嗎?」看著地上遲疑著不敢起來的少女和另一邊王安蒼白的面色,杜若蘭不忍的再次幫腔。
「方羽,我看就聽小杜的好了,你先解開禁制讓她自己說,她要真是罪有應得,那回頭再給她封上也不遲,我總覺得連話都不讓說的處罰來得有點蹊蹺,你說呢?」坐在一邊的張遠之這時也勸到。
輕歎了口氣,方羽冷肅的面色不由的緩了下來,他自己心裡其實也很不忍面前地上這少女盈盈淚眼中那怯生生的渴求和患得患失的希翼。彎腰扶起地上的瑩瑩:「你起來說話,機會只有一次,希望你不要自誤。」就在地上的少女瑩瑩在驚喜中身不由己的站起來的同時,她就覺得兩股一涼一熱的氣勁閃電般的從方羽手上湧過自己的雙臂交會與重樓,隨即全身一震:「呀~」的一聲驚呼出口,不能置信的狂喜讓她頓時淚眼更加的模糊。
「終於可以再次說話了,師傅啊,你在天有靈,可看到瑩瑩了麼?瑩瑩終於可以再次說話了啊~」全身劇烈的顫抖著,她在心裡默默的狂叫著。
聽到她清晰的「呀」字出口,掙扎著半坐在沙發上的王安也忍不住雙手捂臉,絲毫不顧忌旁人的嗚咽著哭了起來,一時間,套間裡只是一片壓抑著的哭泣聲。
倒是方羽和杜若蘭他們三人,此刻只能莫名的互望著,一言不發的等待他們哭完說話。
「門裝好了,杜小姐你去看……」嘴裡嚷嚷著推門進來後,王小平後面的話被面前的情景逼了回去。一愕之後,他厲聲沖坐在沙發上和懷裡的瑩瑩一起哭泣的兒子喝道:「小安,你在幹什麼?這樣子成何體統??」問到這裡,臉色已經變的有些發白。
方羽一聽,就知道這富豪和自己的父母都一樣,是屬於比較傳統守舊的人。微微一笑,剛想開口說話,那邊張遠之先說話了:「王翁,先別生氣,他們這個咱們一會再說,病房的房門是不是裝好了?」
「是啊,所以我過來請杜小姐過去檢查,看看是不是和原來的一模一樣。」聞聲後面色緩和了不少王小平強笑著回答,不過眼睛還是狠狠盯著低著頭手忙腳亂的抹眼淚的兒子。
「方羽,張老,那咱們一起過去看看吧,要是能裝的看不出痕跡那是最好了。」杜若蘭一看現場的氣氛有點緊張,趕忙說道。有時候,北方的這種傳統和保守並不讓她欣賞。
等自己父親和方羽他們都出去後,已經能控制住情緒的王安雙手扶住還在抽泣的少女說道:「瑩瑩,快別哭了,想想要給方先生他們怎麼說你的經歷和咱們的事情,看來今天我父親這邊也隱瞞不過去了,這是咱們最後的機會,快別哭了。」
「安哥,你的意思是把一切都說出來嗎?那你的處境……」驚疑的,瑩瑩仰起還掛著淚珠的俏臉問道,眼中儘是不捨和懊悔,以及海樣的深情。
「瑩瑩,我問你,按照你的感覺和知識,你覺得如果咱們隱瞞真相,能瞞過他們嗎?特別是方先生?」憐惜的伸手拭去面前玉人臉上的淚珠,面色淒然的王安輕輕的問道。
任由淚珠再次滾滾滑過頓時蒼白到極至的面頰,癡癡的淚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這個對自己情深義重的男兒,瑩瑩緩緩的搖了搖頭,心中一時間懊悔的恨不得就此死去。
淚水不停的從她眼中滾落,滴到王安的腿上,再一次,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個不祥的人,暗暗的她心裡有了個決定。
看到懷中的玉人淒苦若斯的模樣和眼中一閃而過的那一抹的決然,王安心頭一顫,只是緊緊的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裡,心裡再沒絲毫的猶豫,激盪的心情和百般的不捨和憐惜,只通過越來越緊的擁抱來表達著,斯時,他心裡竟然覺得有種解脫後的輕鬆。
再說方羽他們,看著已經完全看不出異樣的病房門,以方羽的淡然和張遠之的閱歷,也不由的在心裡暗讚財勢在現實社會裡的能力。
「壁紙下的水泥會在兩個小時內完全乾透,到天亮後,這裡會看不出一點被破壞過的痕跡,那些工人我也已經處理過了,絕不會有人洩露今晚事情的半點消息。杜小姐,方先生,張老,你們看還有什麼地方不妥當,需要我做的?」不自覺的抹了抹額頭,王小平問道。
「嗯,看來確實沒什麼問題了,方羽,張老,你們看呢?」仔細在病房裡外巡視過幾次後,杜若蘭鬆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衝著站在那裡只是隨便拿眼看著病房的方羽他們問道。眼下的她可不想方羽因為這些細節而出問題。
「我看沒什麼問題,張老你看呢?」方羽微笑著點點頭,對身邊的張遠之說道。
也不出聲,張遠之含笑點了點頭。
直到這時,王小平一直懸著的心才完全放下來,同時間他腦海裡已經轉過了好幾個進一步和院方交好的辦法。他一直相信這世上,依他的財力,做不到的事情不會太多,當然,面前這兩個男人是罕見的例外。
「方羽你想說什麼?」就在這時,準備轉身回辦公室的杜若蘭發現方羽一副似乎有話要說,卻又不知道怎麼說的樣子,覺得有點奇怪,所以開口問道。她這一問,病房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方羽身上。
遲疑了一下,方羽面上露出個奇怪的微笑,扭頭給若有所思的的張遠之說道:「張老,能不能請你們先在病房裡等我一會,我想一個人過去聽那女孩說原因。」話雖然是對張遠之說的,可眼神還是似有似無的掠過了杜若蘭納悶的麗容和王小平驚疑的臉龐,最後才落在張遠之的眼睛裡。
張遠之這時心念電轉,儘管不明白方羽的悶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可今天方羽一連串不大正常的舉動到此刻讓他立時明白了方羽肯定有什麼不方便說的理由。儘管和方羽交往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按他對方羽的理解和信任,他知道方羽這麼做絕對有他的理由。所以馬上默契的一笑:「呀,你不提醒我都忘記這個忌諱了,你儘管去,我們在這裡等著。」頓了頓,轉頭給另兩個一頭霧水剛想說話的人神秘的一笑:「修行中有些事情有忌諱,給外行解釋不清楚,咱們就在這裡等一會好嗎?大家都挺累了,就當休息一下吧,方羽你去就是了,早完早了。」
微笑著給張遠之一個感謝的眼神,方羽又衝正在半信半疑的看著自己的杜若蘭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出了病房。身後,他聽到又緊張了起來的王小平顫聲問道:「張老,難道還有……」
看到方羽一個人進來轉身關上門,還沒等他轉過身,坐在沙發上的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用同樣叫人差詫異的高速跳了起來。
「方先生,」王安的叫聲被少女瑩瑩急促的話語打斷:「方先生剛我是騙你的,你還是原封上我的禁制吧。」
「哦?」方羽轉過身,好奇的打量著面前蒼白的少女,那雙微帶紅腫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堅定神情告訴他剛聽到的不是說笑,於是緩緩的問道:「這是真的?」面色嚴肅了起來。
「不是,方先生,你別聽她亂說,她……她……」急叫到這裡,大驚失色的王安轉身一把攬住身邊的少女,情急的問道:「瑩瑩,苦了這麼久,為什麼還要放棄這最後的機會?難道你以為你那樣我就會開心嗎?你知道嗎?每次看到你發病的樣子,我恨不得遭罪的是我自己,如果到了現在還不能救你,我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你走了我就能單獨在這冰冷的世上單獨活下去嗎?你再聽我一次好嗎?最後一次。」說著說著,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淚眼中更是一片淒苦和懇求。
「安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我是個不祥的女人,是個災星啊,安哥~嗚」
一直堅持著在方羽面前繃緊站直的身軀一軟,再一次投進身邊愛侶的懷裡,少女瑩瑩失聲痛哭起來。
「瑩瑩,你不是災星,在我眼裡,你始終是值得我用全部的生命去愛的女孩,讓我再為你努力一次好嗎?要是這次還不行,我陪你找個安靜的地方,拋開世上的一切煩惱,靜靜的等待下個月圓之夜的來臨。我答應過的,不會再叫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去面對,不管是現實還是黃泉,我陪你。」激情的呢喃著,王安緊緊摟著懷中的玉人,不停的用臉摩挲著玉人散發出清香的長髮,緊閉著眼中淚若泉湧,一時間覺得心如刀割。
看著面前兩個人宛若生離死別的模樣和言語神態之間流露出來的深情,方羽肅然的面容上也閃過一絲不忍,無數曾經的畫面在腦海閃過,暗歎了口氣,他開口了:「別哭了,哭解決不了問題,如果你們覺得我還值得信任,而你們真有隱衷的話,不妨說出來,看我能幫上忙不,這世上的事情都是人來解決的,不是嗎?。」
鬆開擁抱,王安和瑩瑩睜大淚眼眼半驚半喜的看著方羽,方羽微笑著用力點了點頭。
兩人互相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又彎下腿,方羽一看,頭都疼了,趕忙搶前一步:「別動不動就這樣,我承受不起,坐下來把你們的事情詳細說來,坐。」
「安哥,我自己來說吧,你休息一會。」坐定後,抹去淚痕的瑩瑩伸手握住身邊臉色略現蒼白的王安的手說到。鼓勵的點點頭,王安沒再說話。
「我原本是一個棄兒,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拋棄在一個孤兒院的門口,後來就被那家孤兒院收養,一直在那裡待到八歲。」無意識的攪動的自己的手指,坐在沙發上的瑩瑩有點恍惚的開始了自己訴說。
「在孤兒院裡,儘管沒人欺負我,但所有的小朋友都不和我玩,帶我們的阿姨也把我當怪物一樣的看待,只有老院長,才會在我哭泣的時候安慰我。那時,儘管我很小,不知道為什麼周圍的人對我那麼的嫌棄和厭惡,但那種記憶在我的腦海裡,卻一直可以追溯到三歲的時候。我原來一直以為所有的人都可以記得很小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可到後來,遇到我養母兼師傅,我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能記得那麼小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就那樣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孤兒院長到八歲,那一年裡唯一肯理我的老院長也死了,我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關心我,在那時,我就想到過去死。」隨著回憶的展開,瑩瑩攪動的手指上出現有力的線條,一陣陰冷的感覺逐漸在房間裡旋起,但她自己毫不所覺,依舊神思恍惚的低頭愣怔著。
凝神細聽的方羽在房間裡陰風開始的前一剎那就感覺到了她的異樣,輕輕搖頭阻止了坐在她身邊的王安大驚失色要阻攔她繼續說話的動作,挺身在沙發上坐了起來。因為感應而開始波動的氣機略略調整了一下,用一種奇異的節奏、空濛蒙的聲音輕輕說道:「我在聽,你繼續說。」
「就在那最灰暗的日子裡,我遇到了我養母楚姑。記得那是在一個暮春的傍晚,我一個人在孤兒院門口對著幾支迎春花的殘花發呆,至今都記得那時我面對殘花,心裡充盈的只是個去死的念頭。」神思恍惚的呢喃著,述說的少女已經完全沉浸到當年的記憶中了。
「小姑娘,小姑娘,天快黑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不能拒絕的打斷了她的思緒。
扭頭,抬眼,她漠然的目光迎向了暮色中晚風裡那一道奇異的眼神,隨即迷失在那彷彿能穿越她寂寞歲月的那雙眼睛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重新回歸,她發現自己已經撲在一個彷彿在夢中想像了無數次的,媽媽那樣溫暖的懷抱裡淚流滿面。
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擁抱著媽媽一樣的脖子,同樣用盡全部的力氣,她尖銳的童音驚醒了不少遲歸的雀鳥:「媽媽!」
自此,她就跟著這個在暮色裡姍姍而來的女人離開了孤兒院,來到了一個陌生的鄉村,鄉村的環境當時儘管艱苦,但在這個她一直喊著媽媽的叫楚姑的女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她逐漸開始恢復一個小女孩應有的童真。
楚姑自己在村子裡顯得比較孤僻,不愛理人。不過那裡淳樸的鄉民和無數儘管粗野,但心地善良從不排斥她的同齡孩童,卻依然就像她千百次在夢中企求的那樣,給了她最渴望也是她永遠都不能忘懷的一段童年,直到她十歲的那年,那個月光明媚的月圓之夜。
隨著她呢喃的訴說,一直在搓動著的手指不知不覺的在變色,一種雪樣慘白的顏色慢慢爬上青筋早已畢露的指間掌際。血色早已蛻盡的臉上,同樣怪異的慘白在逐漸讓肌膚變的的晶瑩,滿頭烏黑的長髮也在無風自搖中緩緩變的蒼白,如夢的眼神也在眉毛的漸變中的逐漸的開始顯得朦朧和空洞,漆黑的瞳仁中隱約閃爍出一點點碧幽幽的綠芒,在方羽清亮的虎目中,還可以看到一絲絲不絕如縷的陰冷不停的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房間裡的溫度在急劇的下降。
依舊是那般空濛和怪異的節奏,眼神也開始散發出異光的方羽臉上的線條忽然顯得異樣柔和起來,伸手輕拂在已經開始全身發顫,面無人色的王安背上,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在聽,你繼續說。」
已經被眼前的玉人再次出現的異樣和散發出的那種酷寒弄的身心皆疲,心膽似裂的王安在方羽的大手拂上背的一刻,這才全身忽的一鬆,正常了下來。他覺得背上的那隻手就像一個溫暖的熔爐,不但讓全身發顫的酷寒轉眼無蹤,就連彷彿能讓自己焚燒起來的緊張和焦灼也隨之煙消雲散,一種暖洋洋懶散的感覺包圍著他的身體神經,好想就這麼什麼都不理了睡過去,可深心裡僅存的理智和對愛人的牽掛卻又讓他不顧一切的保持著清醒。「決不能在這一刻睡過去」他在心裡暗暗的給自己提醒。
彷彿神思進入了另一個時空,少女已經開始變的白到有些晶瑩的臉上不見絲毫波動,好像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再與她無關一樣,就那麼緩緩的在越變越白的頭髮和眉毛的映襯下,用不變的聲調,同樣的速度繼續著她的訴說。
「那個月圓之夜,從月上枝頭開始,我就覺得心裡很煩躁,全身熱的好像在發燒,身體裡好像憋著一股說不清楚的什麼東西,看見誰到覺得討厭,為了不讓小夥伴們和媽媽擔心,我吃過晚飯就躲到了自己的床上。本來我一直要和媽媽一起睡的,可媽媽儘管很疼我,在這件事上卻一直不鬆口答應我,堅持讓我一個人睡在套間的偏房裡,為了這個我偷偷的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媽媽難道你不知道瑩瑩是多麼想和在回來的路上一樣,每晚都睡在你溫暖的懷抱裡麼?」一邊說著,頭髮眉毛和膚色已經變成雪白的少女夢遊般的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已經明顯閃著碧光的眼神和臉上儘是一片舔犢的神色和深深的渴望。當然,方羽和屏心靜氣的王安也同樣能很清晰的感覺到這些神色背後那一抹那濃到化不開的寂寥。
一切的種種,在眼前的少女那張逾見晶瑩雪白的臉上的呈現,看上去是那般的詭異和淒艷。
「就那麼強忍著身上越來越厲害的不適,我一直在床上躺到深夜,奇怪的是那天夜裡,一向每晚都過來哄我睡覺的媽媽也從吃完飯後沒再管過我,反而早早的關門躺下了。
靜靜的黑夜裡,只有滿身大汗的我在黑漆漆的偏房裡一個人孤零零的忍受著身上越來越難受的憋悶和說不上來的恐懼,身上越來越燙了,身體裡的那種憋悶好像滲透到了骨髓裡,我好想大聲的喊叫,好想就那麼衝到外面去,可我不知道,當時心裡一直有個聲音給我說:「別出去別出去,一出去你又會成為沒人要的孩子了,小夥伴也再也不會很你玩了。」我不要再次成為沒人理的野孩子,我能忍住,我忍~。」全身緊繃著,更加用力的抱著自己的少女還是那種同樣的節奏,同樣的語氣說著這本該是喊出來的當年。
王安心裡徒的一急,想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開不了口,想站起來,身體根本不聽他的指揮,恨恨的拿自己僅能控制的眼睛瞪著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方羽,他發現他此刻非常非常的恨面前這個男人,儘管理智告訴他方羽此刻可能已經在開始給自己的瑩瑩救命。
「然後呢?」彷彿不知道他灼灼的眼神正恨恨的看著自己的方羽依舊用前面的那種語氣問到。
「就那麼忍到半夜,當月亮透過高高的樹梢從窗戶縫裡照到我臉上的時候,滾燙的全身忽然冰冷了起來,骨頭裡的那種憋悶也在身體內轟的一聲炸了開來,當時頭就像炸了一樣激烈的鑽心的開始疼,眼前閃過無數可怕的景象,我尖叫著暈了過去。」
非常突然的,一直在用固定的腔調和速度說話的瑩瑩忽然停了下來,兩眼中閃爍的碧光徒的大漲,全身開始劇烈的發抖,抽搐,無數條青筋和血管在她外露的肌膚上突起,骨頭喀喀的發響,佈滿青筋和血管的雪白身體痙攣著開始收縮,扭曲的臉上那再無半點血色的雙唇間短促的厲叫了一聲後,忽然發出能叫人血液停滯的怪音。那怪音彷彿來自幽冥,飄飄渺渺若有若無的開始,一口氣未歇就又轉為悠悠蕩蕩的天地間唯一的聲音,如此這般的形容還不能說明白這聲音威力的一絲,光看到在方羽防護下的王安臉上瞬間的呆滯就知道那聲音對人神經是如何的侵襲和腐蝕。與此同時,聲音變的更加淒厲,瑩瑩的身體收縮的速度也開始加劇,臉上手上的血管和青筋突起的更加明顯,在晶瑩慘白到近乎透明的膚色下,蜿蜒著蠕動著好像隨時都要暴開。
就在異變陡起的同一時刻,一直穩坐在沙發上的方羽也徒的在一片紅瑩瑩的明光裡站了起來,從王安背上瞬間收回的大手在胸前換出無數讓人眼花繚亂的的指訣後,變成赤紅色的右手在一聲斷金裂玉的輕喝中一指點在已經收縮到剛才一半大小的瑩瑩百會,玄功百轉,澎湃無匹的氣機源源不斷的往這身具先天陰神的無底洞中灌去,同時兩眉之間七彩光芒流轉,指粗的光柱同時電般的進入對方同樣的位置,身上紅瑩瑩的明光逐漸逐漸的包裹著他和面前的少女,燈光下除了一個紅瑩瑩的光罩,再也看不到他和瑩瑩身軀,而剛才充盈在天地之間的怪音也消失的無聲無息,詭異的房間裡,只有無形的氣旋發出嗚嗚的低吟。
幾乎同時,王安的病房。
給滿是疑惑的王小平大概說完前面發生事情後,張遠之從王小平驚訝的神態上也看出來他真不認識王安那麼吃緊的少女瑩瑩,便懶得去再多說什麼。本來他自己也不很明白王安和那少女具體是什麼情況,再加上又牽扯到截功等這類給外行說不明白的東西,還有敏感的他從方羽今天奇怪的表現上隱約猜到的端倪,因而也大大的淡了對王家父子的心勁。
一邊不動聲色的感應著辦公室那邊的情況,他一邊笑著對遠遠坐在沙發那邊心神不安地摩挲著天心燈的杜若蘭說道:「小杜,你放心,方羽既然能一眼看出瑩瑩姑娘的古怪,那他肯定有辦法處理,你不用擔心的。」
勉強的笑了笑,杜若蘭沒有說話,自從方羽一個人過去後,她就一直覺得心裡很不舒服,有種說不明白的東西一直讓她覺得不安和煩躁。她很想追過去看看,但她又怕方羽不高興,儘管和方羽在一起時間不是很多,但她自己明白,平時溫吞平和的方羽其實也是一個骨子裡相當驕傲和有原則的人,輕易不會生氣,也不會向別人要求什麼,但一旦要求了,那肯定很在意,在這一點上,他和自己很像。因此她儘管人在這裡忍著沒去,但心思全部都放在那邊。到了此刻,她忽然有種自己要是也有方羽他們那樣能力的渴望,這在她真心來說,還是第一次,因為此刻她總覺得心裡的壓抑和煩躁越發的濃重了,儘管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但作為一個女人,她其實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不自覺的,她站起身,想過去看看,就在這時,異音忽起。
幾乎在異音忽起的同時,一直在她手裡沒有絲毫異樣的天心燈連續發出三聲清鳴,一蓬和方羽身上紅色的明光毫無二致的光芒也在清鳴聲裡從她手中炸起,罩住她的身形,同時從額頭上忽然就分出兩道清涼的感覺滑過被侵入的異音弄的麻痺的神經,耳膜自動的閉上。
還沒等她從最初的震驚裡反應過來,把身體從跌坐到的沙發上挪起,天心燈在手心裡又發出三聲直入心肺的清鳴,而後徒的開始散發出灼熱的高溫,她覺得手心一燙,眼前的明光一漲,手本能的一鬆,緊握住的天心燈就那麼平空從她掌心消失,兩耳內「砰」的一聲清響,一切瞬間又恢復原樣。
震驚之餘她本能的望向張遠之和王小平,也就這麼眨眼的功夫,手還搭在王小平背上的張遠之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神色多少有點緊張,而他身邊的王小平則是滿頭大汗,氣喘如牛,神色間彷彿眨眼就老了很多。
「方羽」當杜若蘭的目光遇到同樣往她看來的張遠之明顯鬆了口氣的眼光時,她忽然想起那聲音來處的方羽,於是以她從沒達到過的速度從沙發上躍起,閃出了病房,而幾乎同時醒過神來的張遠之行動更是迅速,根本不管身邊有王小平看著,身子就那麼一晃,平空消失在王安的病房。
房間裡只留下幾乎傻了一般張著大嘴,出不了聲的王小平,隨即一陣怎麼都不能阻擋的睡意讓他閉上了還在驚訝中的眼睛……
杜若蘭一衝進辦公室剛要撲開套間的房門,手就被已經基本明瞭了情況後退出來等候的張遠之一把抓住:「小杜,別進去打攪,方羽正在處理,不能打攪,咱們就在外面等著,一會就好了。」掙了兩下沒掙開,杜若蘭的情緒穩定了一些。她微微喘息著急急問道:「他沒事吧?」鬆開手,張遠之讓開一步,點頭笑著說道:「已經沒問題了,我能感應到他正在收,你過來看看。」
看到張遠之很真誠的笑容,杜若蘭提起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微喘了口氣後,從門上的小窗口一看,就見到套間裡滿室正在逐漸變淡的紅瑩瑩的光芒,光芒中心,方羽長髮飛揚,側影看上去屹立如山,左手成箭指搭在右小臂上,右手赤紅如血,點在緊閉著雙眼的少女頭上,兩人的眉間就向當年在戈壁見方羽給風雅慧眼傳功一樣隱隱有七彩光芒流轉。另一側的沙發上,王安正歪在一旁昏睡著,在門口都能聽到他的均勻的呼嚕聲。
看到這一切,杜若蘭心裡又是一鬆,直到現在她的心才算完全放了下來,大大的喘了口氣後,她又往裡一看,這才發現方羽滿頭滿臉的大汗,就連側背後都能看到汗水浸透的痕跡,心裡忽的一緊,轉頭問在一邊搖頭苦笑的張遠之:「方羽怎麼流那麼多汗?難道解除個禁制會這麼吃力嗎?從沒見過方羽像現在這麼狼狽,他真的沒事吧?」
「我也沒想到這次會這麼費勁,剛才我在病房感應到這邊激盪的能量是從未有過的大,那串異音厲害程度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聽到,聲音儘管不大,但對神經和心智的侵蝕竟然讓我無法同時兼顧你和王小平,還好你有天心燈護著,不然就危險了。你想想,我們在那邊都這麼吃力,方羽親自面對著,所受到的壓力會有多大,再說今夜他連番出手,一直都沒調理過,實在是難為他了,還好現在已經沒事了,你放心,再過一會他就能處理好了,你沒看天心燈也過來幫他了嗎?」張遠之邊說邊伸手在窗戶上指了指方羽的頭頂。
杜若蘭往裡一看,這才看到天心燈就那麼平空懸在方羽頭上,發出一蓬暗紅色光芒,照在此刻已經站在基本恢復原樣的套間地上,雙手奇怪的互扣著,閉眼做深長呼吸的方羽額頭,一明一暗的紅光隨著方羽呼吸的節奏,逐漸變的的暗淡。方羽面前的沙發上,再沒有絲毫異樣的少女瑩瑩半躺在沙發上沉沉入睡。
方羽泛著紅潮的臉龐隨著越來越綿長的呼吸漸漸恢復原色,也不過一會會的功夫,他胸口明顯的起伏全部消失。就在他睜開恢復空靈的雙眼的同一刻,一直懸在他頭頂的天心燈也恢復了它青灰色的原色。
睜開的雙眼一瞬不瞬的看著依舊在頭頂上懸著的天心燈,方羽一向鎮靜自若的臉上眼中流露出明顯不捨的神色,就在門外的張遠之和杜若蘭驚疑莫名的空裡,懸在空中的天心燈發出一聲暗啞的輕響,就那麼在半空中變成一抹輕沙落在地面上轉瞬消失。
就在門口的張遠之和杜若蘭驚訝的叫聲裡,方羽長吸了口氣,轉身拉開了房門走了出來。
「方羽,天心燈怎麼……」剛在外間的沙發上坐下,張遠之就搶先問出了心中的驚疑,同樣作為一個修煉者,他當然明白那等異寶是如何的難得,因此在知道杜若蘭也非常想問的情況下,實在忍不住搶先問了出來,在平時的情況下,他絕對不會和一個女孩子搶著說話。
杜若蘭也全神貫注的等著面上神色有點飄忽莫測的方羽的回答,在剛才天心燈化沙消失的那一刻,她就覺得好像那是自己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失去了一般的難受和不相信。也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對方羽早已情根深種到連她都不能相信的地步。
輕輕的歎了口氣,方羽嘴角爬上一縷苦笑:「因為我這次判斷失誤,差點出就此灰飛湮滅,天心燈為了救我,這次徹底耗盡了全部的能量,化沙而沒了。」
「讓你方羽灰飛湮滅??」這次還是張遠之不能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奇道。坐在方羽邊上的杜若蘭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儘管她不若張遠之那般瞭解方羽的深淺,但在本心裡,也不大相信一個看起來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上的禁制,會讓連旱魅那種傳說中的妖物都能收拾掉的方羽遭遇灰飛湮滅這麼聽起來叫人不喜歡的結局,不過連天心燈都化成沙消失不見了,看來方羽剛才真的是非常危險,她不禁對前面自己逼方羽救那少女而後怕起來,「如果真是方羽像他說的那樣了,那自己……」
「方羽,對不起。」想到這裡,她心裡滿是懊悔的說道。
「哦?」方羽被她沒頭沒腦的道歉說的一楞,轉念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哦~,這不關你的事,你道什麼歉啊,就算要怪,也要怪我自己太大意了,判斷失誤才有這樣的虛驚。忘記我是醫家出身了麼?醫者要有割股之心的哦,更何況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再說天心燈的得失你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呵呵,何謂天心?天心燈是永遠不會在這天地間消失的,以後你就會明白。別亂想了。」第一次,方羽主動伸手過去握了握她的手。
「嗯?!方羽你這會好像更加的深不可測了,這是怎麼會事?」在一邊聽著方羽說話的張遠之聞言一楞,用神仔細的打量和方羽半天後,忽然驚訝的問道。
方羽微微一笑:「張老,以後千萬不要再把我看的多高,我也只不過是個有幸得到了天心等的普通小子而已,其實很多地方我還得像你老請教呢,至於現在你感覺稍微有點不同了,那可能是我現在比較虛弱的關係吧,呵呵。」張遠之聽了,狠狠盯了他一眼,忽然呵呵笑了:「方羽,你這小子……」說完搖了搖頭不再多說,方羽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心境大好的杜若蘭聽了他倆這幾句含義似乎比較隱晦的話後,壓住心頭的開心,仔細的轉眼瞧著這個開始慢慢接納自己感情的男人,卻無論如何看不出他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倒是身上濃濃的汗味讓她只想皺眉,同時到這會才注意到方羽從前面和入侵的人鬥法後,變成碎絲狀的衣袖和褲腿的衣服還穿在身上,此刻看起來是那麼的怪異。
列字風水第十一節(完)
她剛想說話,張遠之又開口了:「對了方羽,前面你到底是怎麼個判斷失誤了?弄的現在這麼狼狽?」聽到張遠之這麼一問,杜若蘭忽然驚覺自己剛才竟然只顧著想叫方羽去洗澡換衣服,把前面這麼重要的事都忘記了,於是忽然紅雲上臉,在心裡暗問道:「難道真是女人一戀愛就變傻嗎?」不過問儘管是這麼問,可得出的感覺卻絲毫沒讓她覺得有什麼不妥,忍不住斜瞄了方羽一眼後,心裡反倒是有些甜絲絲的味道。
「前面我在聽她說的時候,根據最初的感應,只是以為她被人下了禁制和有離魂症,張老你也知道,有些離魂症經過適當的調理後是修煉陰神遊的捷徑,比一般修煉者能更輕鬆的進入至微之境,所以我在她開始說的時候,緩緩的幫她鬆開了她身上的截功的禁制,同時在她出現離魂的初步症狀的時候,並沒有大控制,只是自己相應的做了些防微杜漸的調整而已,結果沒想到她會在忽然間進入絕對的罕見的陰神魔化狀態,開始進行最後的蛻化,直到那時,我才在瞬間打開的靈眼裡發現她身具先天陰神,而且她的陰神由於本身修煉調理的不得法,進入了陰神魔化的最後狀態,怪不得她宗派的人會給她截功,散神,還要在聲帶上下禁制,你也聽到了,那化骨魔音有多厲害,幸好今夜這裡本來人就不多,在的人先前被迷的昏睡也沒解開,不然光那幾聲,就要闖出大禍來,僥倖啊。」方羽心有餘悸的歎道。
「剛才你處理的竟然是具有先天陰神的人晉入魔化的症狀?我說方羽啊,現在連我這老傢伙都說不清楚到底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了,能說的只有一個字,佩服!」驚訝之餘,坐在沙發上張遠之半真半假的抱拳說到。
「張老,你們說的先天陰神和陰神魔化是什麼東西?是很危險的狀況嗎?」聽的
一頭霧水的杜若蘭見狀好奇的問道。
「呵呵,我說小杜,以後有類似的問題我建議你還是去問方羽吧,他知道的比我清楚的多,他可有很多東西需要你去瞭解啊。」呵呵一笑後,張遠之避重就輕的打趣道。
方羽說的這些東西,他當然明白什麼東西,也正因為這樣,一時間他還不能從剛聽到的震動中恢復過來,本來他覺得他已經夠明白方羽的厲害了,到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瞭解的還遠遠不夠。
「方羽?」沒得到答案的杜若蘭又不死心的扭頭嘗試著問身邊含笑不語的方羽。
「修煉的人修煉到一定程度後,意識可以離開軀體出遊,根據修行法門的不同和本身根基的深淺,這種出遊又分為陰神遊和陽神遊,而所謂具有先天陰神體的人就是說這世間有些人不用修煉,先天就會有神遊的能力,因為不是自己修煉出來的,所以把這種能力叫陰神遊,具有這種能力的人自然被稱為具有先天陰神體的人。
又因為神遊牽扯到相當複雜的物質和精神兩方面說不清楚的東西,稍有不慎就會出問題。具體出問題的種類和機會很多,而其中最嚴重的就是在神遊中感應到一些不該感應的東西,在這種時候,自己的神識就很可能被那些東西控制,引發出遊的人軀體和神識產生變異,這樣的變異嚴重的時候一般就稱為魔化,進入魔化晚期的症狀幾乎無解,裡面那個瑩瑩姑娘恰好就是這種極為罕見的症狀,更遭的是她本身還有修煉,所以就更危險了」不自覺的伸手抹了抹似乎有汗的額頭,方羽發現自己搜腸刮肚的用她能聽明白的話解釋這些東西,似乎不比剛在套間裡處理那少女輕鬆。
「哦,這樣啊,那……那瑩瑩姑娘現在沒事了嗎?」本想繼續就前面的話題深究的杜若蘭看到方羽的動作,忽然心裡一動,於是邊轉了個話題問道。儘管作為一個出色的醫者,今天這大半夜遇到和聽到的東西每一件都讓她覺得是那麼的匪夷所思,這引起了她極大的研究興趣,不過眼下的她可不想為了這些而讓剛剛開始接納自己的方羽為難。作為一個老師,她也知道想給一個沒有任何基礎的學生說明白一個很複雜的專業問題,是多麼的困難,現在方羽下意識的動作表情就說明現在正是這種情況,所以她機敏的轉移話題,並在心裡暗問這幾天的自己是不是因為這些好奇而給方羽造成了一定的困擾。
「基本沒什麼問題了,她魔化的根由和修煉出偏的問題我暫時已經幫她糾正過來了,本來最徹底的解決方法是乾脆封掉她神遊的能力,但這種事情我不能擅自做主,還要等她自己醒來後做個決定。」看到杜若蘭不在問關於那些不好解釋的東西了,方羽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的說到。
「那方羽你在解開她被封的禁制的時候,有沒感應出她是那一派的?我想這會她宗派裡給她下禁制的人已經感應到被你解開了,要是能感應出來,咱們也好早點做個準備,不然儘管咱們是為了救人,可引起人家的誤解,弄出糾紛來就要頭疼了。」看到杜若蘭知機的不再開口說話了,張遠之在暗暗點頭的同時,自己忍不住問道。
「說起這個,我到現在都在疑惑,她身上的氣機和法門的烙印以及一脈相承的禁制在我的感知是完全陌生的未知,陰柔而韌性,和我所知道的道門幾支可以快速晉入先天境界的修行法門完全相反,但精微之處卻完全不下於那些法門,但又不是是巫門和佛門的傳承。這就讓我覺得很好奇。我也正想和張老你探討一下呢。」方羽微皺著眉頭答道。
「儘管我不很瞭解這些,不過方羽,難道所有的修煉方法你都明瞭嗎?口氣這麼大。」杜若蘭聽到這裡,忍不住又說話了,儘管話一出口,她就開始後悔,不過這話她也實在是不吐不快,她覺得方羽剛剛這話口氣也忒大了,這讓她覺得不喜歡。
方羽聽了,輕笑了起來,剛尋思著怎麼給她解釋一下才好,坐在另一邊的張遠之笑了起來:「小杜,這是你不知道才說的話,其實修煉的法門在各個宗教和民間儘管有成千上萬種不同的支派和說法,其實真正能快速晉入先天,有系統有傳承的功種,在這世上並不是很多,而且每一種都有它自己的特徵意識,像方羽這種達到至微之境的人一遇到就能分辨的出來。再加上方羽本身的際遇,要是連他說的這個法門有這麼高明而他卻一點都沒印象,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說到這裡,他又對方羽說道:「我也沒有絲毫印象,不過看來是很厲害。」
「特徵和意識?」杜若蘭忍著沒再多問,只是有點茫然的坐在那裡念叨著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問題,今天太多的古怪和衝擊已經開始讓她習慣了很多以前不能相信的事實,但聽到張遠之說一種修煉的方法也有它的特徵意識,有特徵當然好理解,但說到意識……
輕歎了口氣,方羽有些無奈的苦笑道:「若蘭,這個東西說不清楚,讓張老給你實驗一下你就明白了,張老,就讓她感受一下冷熱或者左右好了,麻煩你給她感覺一下。」
張遠之打量了下正在為方羽的話而顯得有點納悶的麗人,微笑的臉上露出個恍然的神情:「小杜,你伸支手出來,然後聽我說,感受一下你的手上的反應。」
不解的依言在方羽鼓勵的眼神中伸出手,杜若蘭心頭些微有些不滿,明知道自己從來沒接觸過那些東西,這是搞的什麼嘛。就在這時,就聽到對面的張遠之笑著一揮手:「熱了」她趕緊注意自己手,卻發現幾乎在張遠之說話的同時,手掌唰的一下變的冰涼,並且掌心中似乎還有絲絲的涼氣在不停的往外冒。還沒等她從驚訝中分清楚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的反應,就聽到張原之又在那裡說道:「涼了」,彷彿聲音就是個開關一樣,她伸出的手掌在聲音入耳的同時又蓬的開始變的灼熱起來,而且能明顯感覺到有很多熱熱的東西鑽進自己的掌心,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和叫人不能相信,驚訝之下,她本能的望向在身邊含笑不語的方羽,秋水盈盈的大眼中滿是不能相信的驚疑。
方羽鼓勵的笑了笑,示意她繼續用心感受,半驚半疑的收回目光,索性把另一支手也伸了出來,這時,耳邊又傳來張遠之聲音:「左轉三圈」,毫不意外的,伸出的兩隻手掌心裡一種好像毛筆低著在畫圓的感覺自左往右開始飛速的旋轉起來,不但方向相反,同時旋轉的圈數也根本不是張遠之喊出來的三卷,而是就在幾個呼吸間轉了無數個圈,同時本來潔白紅潤的手掌就在她驚疑的眼光裡漸漸泛出一種玉般晶瑩的顏色來。
不等張遠之再喊,她就在指頭也開始變色的那刻觸電般的縮回自己的雙手,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看到她驚的臉色都有點白了,方羽有點後悔自己孟浪,剛要開口解釋,就見她又伸出自己的雙手仔細的打量著轉眼間恢復原色的手掌,喃喃的奇道:
「難道是幻覺?」這時,張遠之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小杜,那不是幻覺,你要是普通人的話,你手掌上的感覺應該是和我說的話一樣的,但現在你身上已經有方羽給你留下的種子,儘管你還從沒感覺到它和鍛煉過它,但它已經根據它本身的強橫對外來的異力做出了自己的反應,這個實驗就是讓你明白,它也是有意識的,同時它在能夠保持自身大特性的前提下,會隨著你的意識和鍛煉的方式表現出不同於別人的特徵,這就是一般所說的幾大先天功種都擁有的基本特徵,呵呵看來方羽對你
是……呵呵」笑著,張遠之衝著紅雲上臉的杜若蘭眨了眨眼睛,打住不說了。
一邊含笑不語的方羽也沒想到張遠之會在最後又加上這麼一句,毫不防備下他的臉色也騰的紅了起來,一感覺到自己臉上變色,他趕忙深吸了口氣,讓自己飛速的恢復原狀,一抬頭,這才發覺身邊的杜若蘭正含羞帶喜的紅著臉斜瞄著自己,眼神裡包含的那種說不出的動人之處頓時讓他剛剛平復的道心再次失守。
不過看來他的感情路上注定要磨難重重,起碼現在依然是這般模樣,就在他和杜若蘭悄然無語,張遠之含笑莫名的這一時刻,就聽到套間的門「吱呀」一響,神清氣爽一掃先前哀怨模樣的少女瑩瑩出現在他們面前,就在他們還沒說話的空裡,瑩瑩又以她一直叫杜若蘭不能理解的高速來到方羽面前:「多謝方先生救我回來,請受瑩瑩一拜。」說著,雙膝一曲,就跪了下來。
方羽在她從門口出現的時候就料到她可能要來這一手,所以還沒等她雙膝碰到地上,就站起伸手把她扶了起來:「千萬別再跪了,我承受不起。」到這時,回過神來的杜若蘭也站起來把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拉到自己的身邊:「瑩瑩姑娘,你怎麼動不動就下跪啊,過來坐到這裡說話。」說著不由分說便拉著少女坐到了沙發上。
淺淺的就那麼直挺挺的坐在沙發沿上,神情激動的少女有些不安的對剛鬆了一口氣也坐了下來的方羽說道:「謝謝方先生救回了安哥,又救了我,瑩瑩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才好。」說著,又想站起來,等發覺自己的手臂還被身邊的杜若蘭拉著的時候,這才就那麼半站著鞠下躬去。
方羽見狀,也知道這些來自古老宗派熏陶和調教下的門徒各個都比較守舊和巡禮,要是自己不安穩的坐在這裡受禮,那回頭還會有無謂的囉嗦,所以也就那麼苦笑著安坐接受了少女的謝禮。一等她鞠完躬剛挺起身,還沒等她再開口,方羽含笑的面色一正,沉聲說到:「瑩瑩姑娘,你坐下說話,要知道救你不是為了你這些虛禮,而是看你和王安的感情真摯,同時也因為你身上的那重重的禁制和你那麼嚴重的魔化症狀,想必你也知道,我擅自解開你的禁制,已經和你自己的宗派發生了衝突,現在你自己的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了,但你還欠我一個答應了的解釋。你身上的能量反應和前面來襲擊王安的那兩個人非常的相似,我現在就需要你繼續說你前面沒說完的原因,我想不會有問題吧?」說完,兩眼不起絲毫波瀾的看著面前的少女,等待她的回應。
有點猶豫的緩緩點了點頭,面色開始逐漸發緊的少女忽然轉頭看了看房間裡正好奇的打量著她的張遠之和杜若蘭,遲疑的問道:「這位姐姐和老人家是……?」方羽一聽笑了:「這是醫院裡負責治療王安的杜若蘭醫師,這位是王安的父親請來和我一起幫助王安的張遠之張老,都是和這件事有著密切關係的人,你不用擔心。」方羽看她的樣子,猜到她可能要說的是些不向讓太多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很詳細的介紹給她聽。
又是一番讓方羽無奈的見禮之後,依舊淺淺坐在沙發上的瑩瑩開始從頭說起自己的經歷,在說完已經告訴方羽的那些後,神色有點淒然的說道:當時我尖叫著暈過去之後,神思好像脫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就隨著那一道月光瞬間進入廣闊無垠的星空,我很害怕,但怎麼樣都無法讓自己的感覺回到我的家裡,我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和手腳,卻能完全的感覺到我的意識,就像自己變成透明的一樣,在無邊無際的星空裡遊蕩,我腦子裡想到那裡,那裡的景物和房間就會在瞬間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在短短的瞬間就轉完了我自己所有知道的地方,就是除了自己的家裡。當時的感覺是只要月光可以照到的地方,我都可以在瞬間達到,我能看到在夜晚裡出來的很多人,但沒有一個人能聽到或者看到我的喊叫,在那種無助的害怕和恐懼中大哭大喊的我發覺自己又成了沒要的孤兒,當年在孤兒院的種種經歷又再次主宰了我的全身,那種想死的恐懼中,我忽然恨起生下我的父母來,既然不要我,那為什麼要生下我?
生下我了既然決定不要我,那為什麼不弄死我,而要讓我一個孤零零的在這陰冷的天地間遊蕩?」
隨著她不自覺逐漸提高的聲音,在杜若蘭他們的眼中的她神色也變的淒厲起來,「看來她需要看心理醫生!」這是杜若蘭得出的第一個專業判斷,後來看到神思又開始恍惚的她情緒太過激動,就忍不住安慰的拍著她的肩膀說道:「瑩瑩姑娘,瑩瑩姑娘,慢慢說,別太激動了。」這時她發現瑩瑩的全身都繃的緊緊的而且在隱隱的發顫,忍不住無意識的扭頭看了看方羽和張遠之,卻發現他們兩個都無動於衷的等著聽少女瑩瑩的下文,於是不由在心裡暗惱:「是不是修煉的人都比較無情?」隨即又在方羽空靈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目光裡把這個念頭拋盡,因為她在方羽的眼神裡看到了那麼一抹思索和憐憫。
因為她的安慰和提醒而發覺自己有些失態的瑩瑩長吐了口悶氣,淒艷的臉上勉強露出個抱歉的笑容後,又繼續放緩了聲音說道:「當時那種情緒很奇怪,我在恨完從沒見過的父母後,又開始恨起所有對自己不好的人來的,那種憤恨的念頭越來越強,強到自己覺得自己就要爆炸,就連天空中的月亮都是那麼的討厭,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從那裡來的烏雲遮住了夜空,緊接著憤恨如狂的我忽然發現自己被一股不知來自那裡的狂風往天空捲去,風越來越大,周圍也越來越黑,越來越冷,我也越來越怕,到了後來,我的感覺裡全是風暴的狂嘯和黑到什麼都看不到的漆黑,我好像正在被風暴往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中捲去,同時,一種越來越可怕的感覺逐漸逐漸的變成現實,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冰寒在逐漸逐漸的吞噬著我的意識,儘管我看不到,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喊和神思越來越弱,冰寒也越來越厲害,慢慢的,我遊蕩的神思好像要死了一樣逐漸逐漸的消失。
就在我快要完全失去知覺的時候,感覺裡一種劇烈的疼痛讓我快要消失的神思又活躍了起來,緊接著風暴和冰寒象潮水一樣的離我遠去,在又是一下要命的疼痛中我忽然發覺自己回到了自己躺在床上的身體,轉瞬就驚叫著醒了過來,一頭撲進了面前媽媽的懷裡。」
在方羽他們三個人的注視下,一口氣說完改變自己命運遭遇的瑩瑩出神的呆了一會後,又繼續澀聲說道:「等在媽媽的懷裡哭叫了半天後,在媽媽的安慰下基本恢復過來的我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和媽媽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浸的濕透,同時我全身上下處處在不停的抽疼,要不是媽媽環抱著著我的雙手裡不停的傳過來一種奇怪的東西讓我覺得覺得稍微好受點,我想當時的我馬上就會再暈過去的。媽媽看我哭聲沒了,身體也沒前面抽動的那麼厲害,這才把我抱到她的床上讓我躺下,到這時我才發現當時的媽媽穿著一身我從沒見她穿過的奇怪的衣服,平時挽著的髮髻也沒有了,一頭長髮就那麼披散著,燈光下臉色有一種異樣的白皙,兩個眼睛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那麼亮,亮的我都有點害怕。媽媽放我躺下後,自己用一種很奇怪的姿勢坐在我身邊,閉著眼睛在那裡養神,當時我在想,可能我把媽媽折騰壞了,不知道媽媽以後會不會為這個不理我了?儘管當時我全身酸疼的要死,可我當時心裡就只有那麼一個念頭,以前那種沒人理會和剛才在昏迷中那種孤零零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露出一個比哭還要淒慘的笑容後,她在張遠之他們諒解的目光中又開始說道:「媽媽在那裡坐了一會後,忽然睜開更亮了的眼睛,飛快的在我全身拍打了起來,她的雙手好像是燙衣服的熨斗,拍到那裡我那裡的酸疼就減輕幾份,在幾乎拍打完我前面的身體後,媽媽又把我身體撥轉了過來,又在我背後拍大了一會,最後喘著粗氣低叫了一聲,閃電一樣的伸手從我的頭頂拔出兩根明晃晃的長針來,我當時在那麼長的時間裡,居然沒發現自己的頭頂裡插著那麼長的針,那兩根針一拔出來,我全身馬上就抽搐了起來,好像渾身的筋都在往一起收縮,那種疼到不能訴說的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就在我疼到拚命大哭的時候,媽媽卻一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人也軟軟的倒在了我身上,我更害怕,害怕到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等到我從昏睡中醒來,天色已經大亮了,原本壓在我身上的媽媽也不在房間裡,床上和地上媽媽噴出的血漬也已經看不到了,可我全身的酸疼和虛弱的感覺卻讓我明白昨晚那一切的事情都是真的,我的頭隱隱疼到發木,身體好像都不屬於我自己,就連想喊媽媽都沒力氣做到,直到後來看到面色慘白,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的媽媽端著稀飯出現在門口後,我的心才放了下來。
喝完粥後,我又昏睡了過去,就這樣,那次我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才能下地,剛站到地上的時候,我腿軟的都站不起來,要不是媽媽扶著,我當時就坐到地上了。」說到這裡,面色異常淒苦的瑩瑩雙眼中滾出了兩行清淚,也顧不上顧忌方羽他們看著了,只是低下頭喃喃的低語道:「媽媽,小時侯你會扶我,現在要跌到了誰來扶瑩瑩呢?媽媽~」閉緊雙眼雙眼裡淚水不停的滑落,一時間辦公室裡一片寂靜,瑩瑩表現出來的那種深深的哀傷,弄的杜若蘭也鼻頭酸酸的有種想哭的感覺,輕咳了一聲後,她忍不住對在邊上默默不語的方羽氣道:「方羽,幹嗎非要問瑩瑩的這些傷心往事不可?就算你明白了她的過往,對你和她的宗派已經發生的衝突有什麼影響啊?現在明擺著她的宗派為了防止她出問題而給她下的禁制,有必要在問這麼多嗎?你什麼時候這麼怕事了?當年我記得你連旱魅都沒這麼緊張過啊。」
一直默默在聽的張遠之聞言一楞,儘管覺得杜若蘭說話的態度有點唐突,不過也覺得方羽整個今晚的舉動確實有些出乎預料,儘管他前面一直也在忍著沒問,不過到了這會也忍不住問道:「是啊,方羽,從今天白天我就發現你有事情好像瞞著我們,這會又這麼注意瑩瑩姑娘的過往,到底是為了什麼?我看你不妨開誠佈公的說出來,也好過大家這麼納悶啊,說不定也不用瑩瑩姑娘這麼辛苦的回憶了。」說到這裡面色徒的一寒,冷然喝道:「王安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在裡面偷聽已經很久了,你是男人不是?如果是就給我立刻滾出來。」
就在杜若蘭聞言一楞,少女瑩瑩且急且慌的叫聲裡,面色發白,兩手緊緊握拳,全身都在隱隱發顫的王安大步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稍見慌張的眼神躲過方羽如同利箭般閃著爍爍寒光的目光攢射後,又躲開張遠之閃著精光的老眼和杜若蘭詫異的凝視,最後定格在站在那裡簌簌發抖的瑩瑩臉上,就那麼看著已經淚流滿面的少女,走到她身前,張開雙臂把顫抖著瑩瑩摟入懷中,用面頰摩挲著瑩瑩的長髮,他繃緊的面部肌肉和全身漸漸的鬆弛了下來。
緊接著他鬆開泣不成聲的瑩瑩,雙手捧住少女的面頰,蒼白的臉上露出個溫柔到叫人不能相信的笑容,柔聲說到:「看,瑩瑩,我說沒用的吧?咱們瞞不過方先生他們的。先不說我們一直以來的一舉一動逃不過你們陰神宗的控制,而方先生卻那麼輕鬆的治好了他們拖了兩年多都沒辦法的徹底根除的頑疾,這個表明方先生遠遠超越他們的實力所代表的事實,再加上我剛剛在裡面聽的時候,根據我的人生經驗和方先生前面的態度推敲出來的結果,我就知道怎麼瞞不過方先生的。」說到這裡,他逐漸恢復血色的面容轉向方羽,同樣也一瞬不瞬的雙眼直視著方羽精光四射的虎目,竟然擠出了個不算難看的笑容問道:「方先生,我猜你其實早已經知道我做的事情了,你是國家派來的嗎?」
就在杜若蘭疑惑的眼神裡,方羽也微微一笑:「你做的事情我隱約的知道是沒錯,但我和國家沒有任何關係,我就是應黃遠伯伯的要求來看能不能幫你早日醒的,但我在無意間知道你做的事情後,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心裡很鄙視你,依你們王家的財富,你還要去做那樣的事情……「頓了一下,方羽收斂起笑容,出了口悶氣後又說道:「要不是看在你和瑩瑩姑娘之間的感情和她情況實在特殊的份上,我是絕對不會再幫你做任何事情的,現在既然話都說破了,我也再沒有繼續聽你們說任何謊言的興致,張老我要走了,你呢?走不走?」說著說著罕見的露出厭煩了表情的方羽轉頭對在一邊若有所思的凝神聽著他們之間對話的張遠之問道。
說實話,到了這一刻,他實在沒了再和面前這兩個自己費了那麼大勁,先後救助回來而到現在依然想撒謊騙自己的人說下去的興致。反正答應孟勝藍的事情都已經基本做好了,至於剩下的什麼破案之類的事情和他可以說毫不相干,那個什麼從沒聽過名字的陰神宗要來找自己的麻煩就讓它儘管來好了,難道他們還能吃了自己不成?在厭倦之餘他真的就想這麼一走了之,面前這兩個人太叫他失望了,在說完的瞬間,他的腦海裡又閃過自己不久前遇到的另外兩個互相深愛著的男女——小莊和鐵梅,在這一刻,他依然覺得那是一對叫人喜歡的男女,起碼比眼前的這一對強上百倍。
「方先生!」「方羽?」房間裡幾乎四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喝出方先生的王安面色漲紅,情緒和蒼白著淚眼喊出聲音的瑩瑩一樣顯得很激動,而喊出方羽名字的杜若蘭面色也十分的難看,只有同樣喊著方羽的張遠之的面色還保持著正常,只是神色之間點納悶和不解。
仰天長吸了口氣後,面色恢復沉靜的方羽苦笑著搖了搖頭,先對看著他的張遠之說道:「張老,等回頭我再給你解釋,咱們還是先走吧。」然後又轉頭對正忿忿的蒼白著臉含淚盯著自己的杜若蘭放緩聲音柔聲說道:「若蘭,別誤會,我是離開這裡和王家,暫時還不會離開省城的,你別誤會,至於為什麼要離開王家回頭我再給你解釋,但現在這裡讓我覺得氣悶,我是想出去透透氣。」說完,對著神色頓時緩和了下來的杜若蘭笑了一下,然後又略帶無奈的對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的王安和瑩瑩一笑說道:「我都說不管你們的事情了,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還想繼續撒謊騙我?兩位就當可憐可憐我放過我好嗎?我現在覺得很累啊。」
王安漲紅的面色在方羽大為反常的表情和一番話前迅速的褪成蒼白,然後更加迅速的漲紅了起來,就那麼圓睜著慢慢湧出倍感羞辱的淚水的雙眼,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麼也接不上來,全身劇烈的顫抖了起來。被他的駭人神色嚇的哭出聲來的少女瑩瑩一邊哭著替他拍胸口,一邊顫聲對冷冷看著自己倆人的方羽求道:「方先生,你千萬不要誤會安哥,安哥是為了救我才答應他們條件去做那些事情的,不是你說的為了貪財,求你別再刺激他了,嗚~嗚~嗚~~~」說著說著,她大聲的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還沒忘記為面色憋到紫紅的王安抹胸口。
「哦?」聽完一楞後,方羽一伸手,輕輕在王安背上拍了一記,幫他順了那口氣,然後歎了口氣後說道:「或許你們另有隱衷,但我已經沒有再聽的興致,再說給我說也沒什麼用,那種事情我無能為力,你們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轉身就想走開。
「方羽,你等等!」身後傳來還喘著粗氣的王安氣急的暴喝聲。
「哦?」方羽平靜的轉過身來,靜水無波的臉上一點興趣的影子都沒有,只是靜靜的看著一把抹乾淚水的王安,等他開口說話。
讓這一會種種的變故弄的迷惑不解的杜若蘭和張遠之直到這時才稍微有點明白了的感覺,杜若蘭都隱隱覺得可能和表妹早上找方羽說話有關,但她和張遠之一樣,看到方羽這一會分外異常的表情和言語,也知道方羽此刻的心情實在是有點不好,不過想想也是,任誰碰上自己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還在想辦法欺騙自己的事情,大約都會心情差的極至,能像方羽現在這個樣子,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儘管方羽也算是修煉的人,可他也是個年輕人啊,何況是自小受到北方傳統教育的年輕人?因此她也注意著提醒自己一直沒再多說話,只是和一邊的張遠之一樣靜靜的看著事態的發展。
藉著抹淚的功夫,情緒激動到要爆炸開來的王安終於平復了下來,痛苦的閉了下已經有些充血的雙眼後,他睜看眼睛看著面前的方羽刻意放緩了語氣,一字一頓的說道:「方先生,只要你保證讓瑩瑩永遠的脫離陰神宗的控制,不讓她再遭受剛才那種非人的折磨,我答應你,我天一亮就去自首,我王安儘管沒種,也不是你想像裡那樣沒種的人,我還記得我自己是個男人!」說到最後一句,他微紅的雙眼狠狠的盯了一邊正看著自己的張遠之,挺了挺自己看上去不怎麼堅強的胸膛。
「安哥?!~不要啊,反正現在方先生已經說不管了,所有的證據也已經被他們銷毀,只要你以後不再干了,誰能拿你怎麼樣?只要你平安,我寧願讓方先生再打回原形,這次不能再叫你為我犧牲了,安哥!嗚~嗚~嗚~」
大聲的哭叫著,一直偎在他懷裡瑩瑩義無返顧的離開他的懷抱,站在了方羽面前:
「方先生,你還是把我打回原形吧,就是再加十倍痛苦的懲罰都可以,求你別在逼安哥了,求你了。」說著說著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瘋了一樣的磕下頭去。
方羽一看,閃電般的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就把她提了起來,阻住了她磕下去就可能頭破血流的動作,一伸手把她推進搶過來的王安懷裡,然後自己後退了兩步不勝煩惱的歎道:「你們到底想要我怎麼樣?王安我再給你說一次,我對你做的那些勾當沒一點的興趣,你懷裡女人入魔的毛病以後只要她自己注意,就不會再犯,至於什麼陰神宗的禁制我也已經給她解開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注意著方羽六情皆動的樣子,聽著他不合常理的話語,突然的,一道冰冷的寒意忽然從張遠之的尾閭電一般的順著他脊樑骨往全身散去,一個寒戰過後,他的雙眼裡忽然間精光怒射,全身的毛髮徒的挺立了起來,滿含著近百年性命交修氣勁的聲音有若龍吟:「性天長靜雲歸洞,定水無波月滿窟,方羽!」
隨著他的低吟,方羽全身劇烈的一震,腦後的長髮唰的一下就在無風的房間裡開始那般妖異的飛揚起來,靈動到彷彿不是人肢體的雙手擺劃出無數看的人眼花繚亂的指影最後以日奇印結滿室激盪的勁氣於胸前,長長的噓了口氣後,他睜開宛若黑寶石般隱泛七彩流光的大眼,輕喝道:「可是陰神宗的高人駕到?受你惠顧良久的小鎮方羽在此恭候,還請出來一見。」
他的喝聲未落,雙眼隱含怒氣的張遠之也喝道:「卑鄙無恥的小人,有本事顯形就滾出來,老夫渭城張遠之在這裡等你。」就在他的聲音一落的空裡,一個不男不女陰柔婉約的聲音就在房間裡響起「原來你就是方羽,今天算你們的運氣,從這刻起,我陰神宗就此和你訂下交情,那個亂吼亂叫的老鬼,憑你還不夠份量成為我陰神宗的敵對,方羽,我還會來找你的。」
聲音飄飄忽忽就在房間裡迴盪,但每個人都聽的清晰無比,少女瑩瑩從聲音初起的那刻起,就腿軟的的要靠王安緊緊抱著才能勉強站立。而大吃了一驚的杜若蘭早已經全身發僵的站在那裡心頭寒意四起,她找不到這個聲音的來源,只有死死的盯著方羽毫無表情的面孔等待他的下一步反應。
她看到在那聲音落地的瞬間,毫無表情的方羽忽然就那麼燦爛的展顏一笑,笑容宛若大地回春,黑寶石般隱泛七彩流光的大眼裡忽然就在笑容一起的同時充滿了強大的信心,這讓她頓時在心裡放鬆了下來。
就見笑容燦爛的方羽全身一鬆,就那麼自自然然的在身邊的上沙發上一坐,像和對面的朋友聊天那般隨意的笑道:「原來是陰神宗的宗主大駕光臨,不過外面天寒地凍,風雪飄零,宗主不覺的無趣麼?既然宗主已經出招了,我自然會隨時候教,只是不知道宗主還有沒有一派之主的風度,接受方羽單對單的挑戰而不去找其他人呢?從宗主剛才的偷襲來看,我估計宗主恐怕是沒有了,難怪千百年來無數的傳說和典籍裡,都找不到能修煉出如此境界的陰神宗高人的任何記錄,呵呵,不知道宗主聽到我這番激將之言後有何感想?不妨進來咱們聊聊?」
目瞪口呆的看著說出這番奇怪言語的方羽,房間裡所有的人感覺暈忽忽的大腦近乎停止了思維,就在他們迷糊的空裡,那個一個不男不女陰柔婉約的聲音又在房間裡響起:「果然不愧是天心燈的傳承者,就沖方羽你今晚的這番話,本宗主就接受你的挑戰,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同時面對我和宣真宗那個老不死的,呵呵。」輕笑了兩聲後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息。
鬆開緊握的手掌後,杜若蘭發覺全身竟然有絲絲的涼意,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她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似乎感應到了她的不安似的,方羽大有深意的對她展顏一笑,那笑容彷彿在說:「和我在一起你可能會經常遇到這種常人不能享受的際遇和驚嚇,你能承受的了嗎?」賭氣般的放鬆身體用自己最優雅的姿勢在他身邊坐下,也展顏還給他一個勾魂奪魄般的微笑,盈盈的秋水雙眸彷彿也在說話:「我當然能承受,因為我喜歡。」
敏銳的注意到了方羽和她之間不說話的交流,也鬆弛了下來的張遠之呵呵一笑,對著還在那裡呆立著的王安和瑩瑩說道:「坐下吧,你們已經沒事了,以後陰神宗和你們再無半點瓜葛,所有的事方羽一個人替你們擋下來了,如果你還稍微有點良心的話,就把所有的前因後果都不要有絲毫隱瞞的說出來,當然,你們要是不說,我們也不會對你們怎麼樣,只是我在將來死去的時候,會為來到你們王家幫忙而感到羞恥而
已。」說完也不去管他們,逕自坐了下來。
還沒等驚喜交加的王安他們有任何的反應,方羽倒忽然站了起來,兩步走到張遠之面前,雙手抱拳一個長揖深深的揖了下去:「剛才多虧張老及時提醒,不然方羽今晚就很危險了。」張遠之趕忙站起,扶起方羽,兩眼深望著方羽空靈的眼睛飽含感情的說道:「方小哥,以你我的相知相交,一切盡在不言,何許如此大禮?!」說著,發自內心的笑容在這兩個隔了數十歲的人臉上同時泛起,那種相知的動人情景看在一邊的杜若蘭眼裡,心頭也湧動起一種暖暖的溫情,就在這個漫長的冬夜裡。